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硃纨张经"李天宠周珫杨宜彭黯等"胡宗宪"阮鹗宗礼"曹邦辅"任环吴成器"李遂"弟逢进"唐顺之"子鹤征"
硃纨,字子纯,长洲人。
正德十六年进士。
除景州知州,调开州。
嘉靖初,迁南京刑部员外郎。
历四川兵备副使。
与副总兵何卿共平深沟诸砦番。
五迁至广东左布政使。
二十五年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
明年七月,倭寇起,改提督浙、闽海防军务,巡抚浙江。
初,明祖定制,片板不许入海。
承平久,奸民阑出入,勾倭人及佛郎机诸国入互市。
闽人李光头、歙人许栋踞宁波之双屿为之主,司其质契。
势家护持之,漳、泉为多,或与通婚姻。
假济渡为名,造双桅大船,运载违禁物,将吏不敢诘也。
或负其直,栋等即诱之攻剽。
负直者胁将吏捕逐之,泄师期令去,期他日偿。
他日至,负如初。
倭大怨恨,益与栋等合。
而浙、闽海防久坠,战船、哨船十存一二,漳、泉巡检司弓兵旧额二千五百余,仅存千人。
剽掠辄得志,益无所忌,来者接踵。
纨巡海道,采佥事项高及士民言,谓不革渡船则海道不可清,不严保甲则海防不可复,上疏具列其状。
于是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
闽人资衣食于海,骤失重利,虽士大夫家亦不便也,欲沮坏之。
纨讨平覆鼎山贼。
明年将进攻双屿,使副使柯乔、都指挥黎秀分驻漳、泉、福宁,遏贼奔逸,使都司卢镗将福清兵由海门进。
而日本贡使周良违旧约,以六百人先期至。
纨奉诏便宜处分。
度不可却,乃要良自请,后不为例。
录其船,延良入宁波宾馆。
奸民投书激变,纨防范密,计不得行。
夏四月,镗遇贼于九山洋,俘日本国人稽天,许栋亦就擒。
栋党汪直等收余众遁,镗筑塞双屿而还。
番舶后至者不得入,分泊南麂、礁门、青山、下八诸岛。
势家既失利,则宣言被擒者皆良民,非贼党,用摇惑人心。
又挟制有司,以胁从被掳予轻比,重者引强盗拒捕律。
纨上疏曰:"今海禁分明,不知何由被掳,何由协从?若以入番导寇为强盗,海洋敌对为拒捕,臣之愚暗,实所未解。"
遂以便宜行戮。
纨执法既坚,势家皆惧。
贡使周良安插已定,闽人林懋和为主客司,宣言宜发回其使。
纨以中国制驭诸番,宜守大信,疏争之强。
且曰:"去外国盗易,去中国盗难。 去中国濒海之盗犹易,去中国衣寇之盗尤难。"
闽、浙人益恨之,竟勒周良还泊海屿,以俟贡期。
吏部用御史闽人周亮及给事中叶镗言,奏改纨巡视,以杀其权。
纨愤,又明年春上疏言:"臣整顿海防,稍有次第,亮欲侵削臣权,致属吏不肯用命。"
既又陈明国是、正宪体、定纪纲、扼要害、除祸本、重断决六事,语多愤激。
中朝士大夫先入浙、闽人言,亦有不悦纨者矣。
纨前讨温、盘、南麂诸贼,连战三月,大破之,还平处州矿盗。
其年三月,佛郎机国人行劫至诏安。
纨击擒其渠李光头等九十六人,复以便宜戮之。
具状闻,语复侵诸势家。
御史陈九德遂劾纨擅杀。
落纨职,命兵科都给事杜汝祯按问。
纨闻之,慷慨流涕曰:"吾贫且病,又负气,不任对簿。 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 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
制圹志,作绝命词,仰药死。
二十九年,给事汝祯、巡按御史陈宗夔还,称奸民鬻贩拒捕,无僭号流劫事,坐纨擅杀。
诏逮纨,纨已前死。
柯乔、卢镗等并论重辟。
纨清强峭直,勇于任事。
欲为国家杜乱源,乃为势家构陷,朝野太息。
自纨死,罢巡视大臣不设,中外摇手不敢言海禁事。
浙中卫所四十一,战船四百三十九,尺籍尽耗。
纨招福清捕盗船四十余,分布海道,在台州海门卫者十有四,为黄岩外障,副使丁湛尽散遣之,撤备驰禁。
未几,海寇大作,毒东南者十余年。
张经,字廷彝,侯官人。
初冒蔡姓,久之乃复。
正德十二年进士。
除嘉兴知县。
嘉靖四年召为吏科给事中,历户科都给事中,数有论劾。
言官指为张、桂党,吏部言经行修,不问。
擢太仆少卿,历右副都御史,协理院事。
十六年进兵部右侍郎,总督两广军务。
断藤峡贼侯公丁据弩滩为乱。
经与御史邹尧臣等定计,以军事属副使翁万达,诱执公丁。
参议田汝成请乘势进讨。
命副总兵张经将三万五千人为左军,万达监之,指挥王良辅等六将分六道会南宁;都指挥高干将万六千人为右军,副使梁廷振监之,指挥马文杰等四将分四道会宾州,抵贼巢夹击。
贼奔林峒而东。
良辅等邀之,贼中断,复西奔,斩首千二百级。
其东者遁入罗运山,万达等移师攻之。
檄右军沿江而东,绕出其背。
贼刊巨木塞隘口,布蒺藜菰签,伏机弩毒镖,悬石树杪,急则撼其树,石皆坠,官军并以计破之。
右军愆期,田州土酋卢受乃纵贼去。
俘其众四百五十,招降者二千九百有奇。
土人言,祖父居罗运八世矣,未闻官军涉兹土也。
捷闻,进经左侍郎,加秩一级。
寻与毛伯温定计,抚定安南,再进右都御史。
平思恩九土司及琼州黎,进兵部尚书。
副使张瑶等讨马平瑶屡败,帝罪瑶等而宥经。
给事中周怡劾经,经乞罢,不允。
以忧归。
服阕,起三边总督。
给事中刘起宗言经在两广克饷银,寝前命。
三十二年起南京户部尚书,就改兵部。
明年五月,朝议以倭寇猖獗,设总督大臣。
命经解部务,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便宜行事。
经征两广狼土兵听用。
其年十一月,用兵科言改经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专办讨贼。
倭二万余据柘林川沙洼,其党方踵至。
经日选将练兵,为捣巢计。
以江、浙、山东兵屡败,欲俟狼土兵至用之。
明年三月,田州瓦氏兵先至,欲速战,经不可。
东兰诸兵继至。
经以瓦氏兵隶总兵官俞大猷,以东兰、那地、南丹兵隶游击邹继芳,以归顺及思恩、东莞兵隶参将汤克宽,分屯金山卫、闵港、乍浦,掎贼三面,以待永顺、保靖兵之集。
会侍郎赵文华以祭海至,与浙江巡按胡宗宪比,屡趋经进兵。
经曰:"贼狡且众,待永、保兵至夹攻,庶万全。"
文华再三言,经守便宜不听。
文华密疏经糜饷殃民,畏贼失机,欲俟倭饱飏,剿余寇报功,宜亟治,以纾东南大祸。
帝问严嵩,嵩对如文华指,且谓苏、松人怨经。
帝怒,即下诏逮经。
三十四年五月也。
方文华拜疏,永、保兵已至,其日即有石塘湾之捷。
至五月朔,倭突嘉兴,经遣参将卢镗督保靖兵援,以大猷督永顺兵由泖湖趋平望,以克宽引舟师由中路击之,合战于王江泾,斩贼首一千九百余级,焚溺死者甚众。
自军兴来称战功第一。
给事中李用敬、阎望云等言:"王师大捷,倭夺气,不宜易帅。"
帝大怒曰:"经欺诞不忠,闻文华劾,方一战。 用敬等党奸。 杖于廷,人五十,斥为民。"
已而帝疑之,以问嵩。
嵩言:"徐阶、李本江、浙人,皆言经养寇不战。 文华、宗宪合谋进剿,经冒以为功。"
因极言二人忠。
帝深入其言。
经既至,备言进兵始末,且言:"任总督半载,前后俘斩五千,乞赐原宥。"
帝终不纳,论死系狱。
其年十月,与巡抚李天宠俱斩。
天下冤之。
天宠,孟津人。
由御史迁徐州兵备副使,却倭通州、如皋。
三十三年六月擢右佥都御史,代王忬巡抚浙江。
倭掠绍兴,歼焉,赉银币。
顷之,贼犯嘉善,围嘉兴,劫秀水、归安,副使陈宗夔战不利,百户赖荣华中砲死,嘉善知县邓植弃城走。
入城大掠。
贼复陷崇德,攻德清,杀裨将梁鄂等。
文华谤天宠嗜酒废事,帝遂除天宠名,而擢宗宪以代。
未几,御史弃恩以倭躏北新关,劾天宠,宗宪亦言其纵寇。
帝怒,逮下狱,遂与经同日死。
代经者应城周珫、衡水杨宜。
节制不行,狼土兵肆焚掠。
东南民既苦倭,复苦兵矣。
隆庆初,复经官,谥襄愍。
珫为户科给事中,坐谏世宗南幸,谪镇远典史。
累官右佥都御史,巡抚苏、松诸府。
疏陈御倭有十难,有三策。
经既得祸,即擢珫兵部右侍郎代之,无所展。
会宗宪已代天宠,因欲夺珫位。
文华遂劾珫,荐宗宪。
帝为夺珫俸,寻勒为民。
珫在官仅三十有四日,而杨宜代。
宜抚河南,平剧贼师尚诏。
迁南京户部右侍郎,未几代珫。
时倭势犹盛。
宜为总督,而文华督察军务,威出宜上。
易置文武大吏,惟其爱憎。
宜惩经、天宠祸,曲意奉之。
文华视之蔑如也。
倭据陶宅,官军久无功,文华遂劾宜。
宜以狼兵徒剽掠不可用,请募江、浙义勇,山东箭手,益调江、浙、福建、湖广漕卒,河南毛兵。
比客兵大集,宜不能驭。
川兵与山东兵私斗,几杀参将。
酉阳兵溃于高桥,夺舟径归苏州。
明年正月,文华还朝,请罢宜,以宗宪代。
会御史邵惟中上失事状,遂夺宜职闲住。
宜在事仅逾半岁,以谄事文华,故得祸轻。
倭之躏苏、松也,起嘉靖三十二年,讫三十九年,其间为巡抚者十人。
安福彭黯,迁南京工部尚书。
畏贼,不俟代去,下狱除名。
黄冈方任、上虞陈洙皆未抵任。
任丁忧,洙以才不足任别用。
而代以鄞人屠大山,使提督军务。
苏、松巡抚之兼督军务,自大山始。
阅半岁,以疾免。
寻坐失事下诏狱,为民。
继之者珫。
继珫者曹邦辅。
以文华谮,下诏狱,谪戍。
次眉州张景贤,以考察夺职。
次盩厔赵忻,坐金山军变,下狱贬官。
次江陵陈锭,数月罢去。
次翁大立。
当大立时,倭患已息,而坐恶少年鼓噪为乱,竟罢职。
无一不得罪去者。
胡宗宪,字汝贞,绩溪人。
嘉靖十七年进士。
历知益都、余姚二县。
擢御史,巡按宣、大。
诏徙大同左卫军于阳和、独石,卒聚而哗。
宗宪单骑慰谕,许勿徙,乃定。
三十三年,出按浙江。
时歙人汪直据五岛煽诸倭入寇,而徐海、陈东、麻叶等巢柘林、乍浦、川沙洼,日扰郡邑。
帝命张经为总督,李天宠抚浙江,又命侍郎赵文华督察军务。
文华恃严嵩内援,恣甚。
经、天宠不附也,独宗宪附之。
文华大悦,因相与力排二人。
倭寇嘉兴,守宪中以毒酒,死数百人。
及经破王江泾,宗宪与有力。
文华尽掩经功归宗宪,经遂得罪。
寻又陷天宠,即超擢宗宪右佥都御史代之。
时柘林诸倭移屯陶宅,势稍杀。
会苏、松巡抚曹邦辅歼倭浒墅,文华欲攘功不得,大恨,遂进剿陶宅残寇。
宗宪与共,将锐卒四千,营砖桥,约邦辅夹击。
倭殊死战,宗宪兵死者千余。
文华令副使刘焘攻之,复大败。
而倭犯浙东诸州县,杀文武吏甚众。
宗宪乃与文华定招抚计。
文华还朝,盛毁总督杨宜,而荐宗宪,遂以为兵部右侍郎代宜。
初,宗宪令客蒋洲、陈可愿谕日本国王,遇汪直养子滶于五岛,邀使见直。
直初诱倭入犯,倭大获利,各岛由此日至。
既而多杀伤,有全岛无一归者,死者家怨直。
直乃与滶及叶碧川、王清溪、谢和等据五岛自保。
岛人呼为老船主。
宗宪与直同乡里,欲招致之,释直母妻于金华狱,资给甚厚。
洲等谕宗宪指。
直心动,又知母妻无恙,大喜曰:"俞大猷绝我归路,故至此。 若贷罪许市,吾亦欲归耳。 但日本国王已死,各岛不相摄,须次第谕之。"
因留洲而遣滶等护可愿归。
宗宪厚遇滶,令立功。
滶遂破倭舟山,再破之列表。
宗宪请于朝,赐滶等金币,纵之归。
滶大喜,以徐海入犯来告。
亡何,海果引大隅、萨摩二岛倭分掠瓜洲、上海、慈溪,自引万余人攻乍浦,陈东、麻叶与俱。
宗宪壁塘栖,与巡抚阮鹗相犄角。
会海趋皁林,鹗遣游击宗礼击海于崇德三里桥,三战三捷。
既而败死,鹗走桐乡。
礼,常熟人,由世千户历署都督佥事。
骁健敢战。
练卒三千连破倭,至是败殁。
赠都督同知,谥忠壮,赐祠皁林。
鹗既入桐乡,贼乘胜围之。
宗宪计曰:"与鹗俱陷无益也。"
遂还杭州,遣指挥夏正等持滶书要海降。
海惊曰:"老船主亦降乎?"时海病创,意颇动,因曰:"兵三路进,不由我一人也。"
正曰:"陈东已他有约,所虑独公耳。"
海遂疑东。
而东知海营有宗宪使者,大惊,由是有隙。
正乘间说下海。
海遣使来谢,索财物,宗宪报如其请。
海乃归俘二百人,解桐乡围。
东留攻一日,亦去,复巢乍浦。
鹗知不能当海,乃东渡钱塘御他贼。
初,海入犯,焚其舟,示士卒无还心。
至是,宗宪使人语海曰:"若已内附,而吴淞江方有贼,何不击之以立功?且掠其舸,为缓急计。"
海以为然,逆击之硃泾,斩三十余级。
宗宪令大猷潜焚其舟。
海心怖,以弟洪来质,献所戴飞鱼冠、坚甲、名剑及他玩好。
宗宪因厚遇洪,谕海缚陈东、麻叶,许以世爵。
海果缚叶以献。
宗宪解其缚,令以书致东图海,而阴泄其书于海。
海怒。
海妾受宗宪赂,亦说海。
于是海复以计缚东来献,帅其众五百人去乍浦,别营梁庄。
官军焚乍浦巢,斩首三百余级,焚溺死称是。
海遂刻日请降,先期猝至,留甲士平湖城外,率酋长百余,胄而入。
文华等惧,欲勿许,宗宪强许之。
海叩首伏罪,宗宪摩海顶,慰谕之。
海自择沈庄屯其众。
沈庄者东西各一,以河为堑。
宗宪居海东庄,以西庄处东党。
令东致书其党曰:"督府檄海,夕擒若属矣。"
东党惧,乘夜将攻海。
海挟两妾走,间道中槊。
明日,官军围之,海投水死。
会卢镗亦擒辛五郎至。
辛五郎者,大隅岛主弟也。
遂俘洪、东、叶、五郎及海首献京师。
帝大悦,行告庙礼,加宗宪右都御史,赐金币加等。
海余党奔舟山。
宗宪令俞大猷雪夜焚其栅,尽死。
两浙倭渐平。
三十六年正月,阮鹗改抚福建,即命宗宪兼浙江巡抚事。
蒋洲在倭中,谕山口、丰后二岛主源义长、源义镇还被掠人口,具方物入贡。
宗宪以闻。
诏厚赉其使,遣还。
至十月,复遣夷目善妙等随汪直来市,至岑港泊焉。
浙人闻直以倭船至,大惊。
巡按御史王本固亦言不便,朝臣谓宗宪且酿东南大祸。
直遣滶诣宗宪曰:"我等奉诏来,将息兵安境。 谓宜使者远迎,宴犒交至。 今盛陈军容,禁舟楫往来,公绐我耶?"宗宪解谕至再,直不信。
乃令其子以书招之,直曰:"儿何愚也。 汝父在,厚汝。 父来,阖门死矣。"
因要一贵官为质。
宗宪立遣夏正偕滶往。
宗宪尝预为赦直疏,引滶入卧内,阴窥之。
滶语直,疑稍解,乃偕碧川、清溪入谒。
宗宪慰藉之甚至,令至杭见本固。
本固下直等于狱。
宗宪疏请曲贷直死,俾戍海上,系番夷心。
本固争之强,而外议疑宗宪纳贼赂。
宗宪惧,易词以闻。
直论死,碧川、清溪戍边。
滶与谢和遂支解夏正,栅舟山,阻岑港而守。
官军四面围之,贼死斗,多陷殁者。
至明年春,新倭复大至,严旨责宗宪。
宗宪惧得罪,上疏陈战功,谓贼可指日灭。
所司论其欺诞。
帝怒,尽夺诸将大猷等职,切让宗宪,令克期平贼。
时赵文华已得罪死,宗宪失内援,见寇患未已,思自媚于上,会得白鹿于舟山,献之。
帝大悦,行告庙礼,厚赉银币。
未几,复以白鹿献。
帝益大喜,告谢玄极宝殿及太庙,百官称贺,加宗宪秩。
既而岑港之贼徙巢柯梅,官军屡攻不能克。
御史李瑚劾宗宪诱汪直启衅。
本固及给事中刘尧诲亦劾其老师纵寇,请追夺功赏。
帝命廷议之,咸言宗宪功多,宜勿罢。
帝嘉其擒直功,令居职如故。
贼之徙柯梅也,造巨舰为遁计。
及舰成,宗宪利其去,不击。
贼扬帆泊浯屿,纵掠闽海州县。
闽人大噪,谓宗宪嫁祸。
御史瑚再劾宗宪三大罪。
瑚与大猷皆闽人,宗宪疑大猷漏言,劾大猷不力击,大猷遂被逮。
当是时,江北、福建、广东皆中倭。
宗宪虽尽督东南数十府,道远,但遥领而已,不能遍经画。
然小胜,辄论功受赉无虚月。
即败衄,不与其罪。
三十八年,贼大掠温、台,别部复寇滨海诸县。
给事中罗嘉宾、御史庞尚鹏奉诏勘之。
言宗宪养寇,当置重典,帝不问。
明年,论平汪直功,加太子太保。
宗宪多权术,喜功名,因文华结严嵩父子,岁遗金帛子女珍奇淫巧无数。
文华死,宗宪结嵩益厚,威权震东南。
性善宾客,招致东南士大夫预谋议,名用是起。
至技术杂流,豢养皆有恩,能得其力。
然创编提均徭之法,加赋额外,民为困敝,而所侵官帑、敛富人财物亦不赀。
嘉宾、尚鹏还,上宗宪侵帑状,计三万三千,他册籍沉灭。
宗宪自辩,言:"臣为国除贼,用间用饵,非小惠不成大谋。"
帝以为然,更慰谕之。
寻上疏,请得节制巡抚及操江都御史,如三边故事。
帝即晋兵部尚书,如其请。
复献白龟二、五色芝五。
帝为谢玄告庙如前,赉宗宪加等。
明年,江西盗起,又兼制江西。
未至,总兵官戚继光已平贼。
九月奏言:"贼屡犯宁、台、温,我师前后俘斩一千四百有奇,贼悉荡平。"
帝悦,加少保。
两广平巨盗张琏,亦论宗宪功。
时嵩已败,大学士徐阶曰:"两广平贼,浙何与焉?"仅赐银币。
未几,南京给事中陆凤仪劾其党严嵩及奸欺贪淫十大罪,得旨逮问。
及宗宪至,帝曰:"宗宪非嵩党。 朕拔用八九年,人无言者。 自累献祥瑞,为群邪所疾。 且初议获直予五等封,今若加罪,后谁为我任事者?其释令闲住。"
久之,以万寿节献秘术十四。
帝大悦,将复用矣。
会御史汪汝正籍罗龙文家,上宗宪手书,乃被劾时自拟旨授龙文以达世蕃者,遂逮下狱。
宗宪自叙平贼功,言以献瑞得罪言官,且讦汝正受赃事。
帝终怜之,并下汝正狱。
宗宪竟瘐死,汝正得释。
万历初,复官,谥襄懋。
阮鹗者,桐城人,官浙江提学副使。
时倭薄杭州,乡民避难入城者,有司拒不许入。
鹗手剑开门纳之,全活甚众。
以附文华、宗宪得超擢右佥都御史,代宗宪巡抚浙江。
又以文华言,特设福建巡抚,即以命鹗。
初在浙不主抚,自桐乡被围,惧甚。
寇犯福州,赂以罗绮、金花及库银数万,又遗巨舰六艘,俾载以走。
不能措一筹,而敛括民财动千万计,帷帟盘盂率以锦绮金银为之。
御史宋仪望等交章劾,逮下刑部。
严嵩为属法司,仅黜为民。
所侵饷数,浮于宗宪,追还之官。
曹邦辅,字子忠,定陶人。
嘉靖十一年进士。
历知元城、南和,以廉干称。
擢御史,巡视河东盐政。
巡按陕西,劾总督张珩等冒功,皆谪戍。
出为湖广副使,补河南。
柘城贼师尚诏反,陷归德。
检校董纶率民兵巷战,手刃数贼,与其妻贾氏俱死之。
又陷柘城,劫举人陈闻诗为帅。
不听,斩从者胁之。
闻诗绐曰:"必欲我行,毋杀人,毋纵火。"
贼许诺,拥上马。
不食三日,至鹿邑自缢。
贼围太康,都指挥尚允绍与战鄢陵,败绩。
允绍复击贼于霍山,贼围之,兵无敢进。
邦辅斩最后者,士卒竞进。
贼大溃,擒斩六百余人。
尚诏走莘县,被擒。
贼起四十余日,破府一,县八,杀戳十余万。
邦辅亟战,歼之。
诏赉银币,擢山西右参政,迁浙江按察使。
三十四年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
倭聚柘林。
其党自绍兴窜,转掠杭、严、徽、宁、太平,遂犯南京,破溧水,抵宜兴。
为官军所迫,奔浒墅。
副总兵俞大猷、副使任环数邀击之,而柘林余贼已进据陶宅。
邦辅督副使王崇古围之,佥事董邦政、把总娄宇协剿。
贼走太湖,追及之,尽歼其众。
副将何卿师溃,邦辅援之。
以火器破贼舟,前后俘斩六百余人。
侍郎赵文华欲攘其功,邦辅捷书先奏,文华大恨。
既而与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会邦辅攻陶宅贼,诸营皆溃。
贼退,邦辅进攻之,复败,坐夺俸。
文华奏邦辅避难击易,致师后期,总督杨宜亦奏邦辅故违节制。
给事中夏栻、孙浚争之,得无罪。
文华还京,奏余贼且尽,而巡按御史周如斗又奏失事状,帝颇疑文华。
文华因言:"贼易灭,督抚非人,致败。 臣昔论邦辅,栻壳、浚遂媒孽臣。 东南涂炭何时解?"乃逮系邦辅,谪戍朔州。
隆庆元年,杨博为吏部,起邦辅左副都御史,协理院事。
进兵部右侍郎,理戎政。
寻以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蓟、辽、保定军务。
言修治边墙非上策,宜急练兵;兵练而后边事可议。
以给事中张卤言,召为右都御史,掌院事。
帝以京营事重,更协理为阅视,令付大臣知兵者,遂以左都御史召还,任之。
已,从恭顺侯吴继爵言,复改阅视为提督。
未几,转南京户部尚书。
奏督仓主事张振选不奉约束。
吏部因言:"往昔执政喜人悦己,属吏恃为奥援。 构陷堂上官,至屈体降意,倒置名分。 在外巡按御史亦曲庇进士推知,监司贤不肖出其口吻。 害政无甚于此。"
穆宗深然其言,为黜振选,饬内外诸司,然迄不能变。
邦辅累乞骸骨,不听。
万历元年给由赴阙,复以病求去,且言辛爱有窥觎志,宜慎防之。
遂致仕去。
居三年,卒。
赠太子少保。
邦辅廉峻。
自吴中被逮时,有司上所储俸钱,挥之去。
历官四十年,家无余赀。
抚、按奏其状,诏遣右评事刘叔龙为营坟墓。
任环,字应干,长治人。
嘉靖二十三年进士。
历知黄平、沙河、滑县,并有能名。
迁苏州同知。
倭患起,长吏不娴兵革。
环性慷慨,独以身任之。
三十二年闰三月御贼宝山洋,小校张治战死。
环奋前搏贼,相持数日,贼遁去。
寻犯太仓,环驰赴之。
尝遇贼,短兵接,身被三创几殆。
宰夫捍环出,死之,贼亦引去。
已而复至,裹疮出海击之。
怒涛作,操舟者失色。
环意气弥厉,竟败贼,俘斩百余。
复连战阴沙、宝山、南沙,皆捷。
擢按察佥事,整饬苏、松二府兵备。
倭剽掠厌,悉归,惟南沙三百人舟坏不能去,环与总兵官汤克宽列兵守之。
数月,贼大至,与旧倭合,掠华亭、上海。
环等被劾,得宥。
逾年,贼犯苏州。
城闭,乡民绕城号。
环尽纳之,全活数万计。
副将解明道击退贼,论前后功,进环右参政。
贼掠常熟,环率知县王鈇破其巢,焚舟二十七。
未几,贼掠陆泾坝,都督周于德败绩。
环偕总兵官俞大猷击败之,焚舟三十余。
贼犯吴江,环、大猷击败之莺脰湖,贼奔嘉兴。
顷之,三板沙贼夺民舟出海,环、大猷击败之马迹山。
其别部屯嘉定者,火爇之,尽死。
论功,廕一子副千户。
母忧夺哀。
贼屯新场,环与都司李经等率永顺、保靖兵攻之,中伏,保靖土舍、彭翅等皆死,环停俸戴罪。
贼平,乞终制,许之。
逾二年卒、年四十。
给事中徐师曾颂其功,诏赠光禄卿,再廕一子副千户,建祠苏州,春秋致祭。
环在行间,与士卒同寝食,所得赐予悉分给之。
军事急,终夜露宿,或数日绝餐。
尝书姓名于肢体曰:"战死,分也。 先人遗体,他日或收葬。"
将士皆感激,故所向有功。
时休宁吴成器由小吏为会稽典史。
倭三百余劫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
成器遮击,尽殪之。
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
遭丧,总督胡宗宪奏留之。
擢绍兴通判。
论功,进秩二级。
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
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略,所部无秋毫犯。
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李遂,字邦良,丰城人。
弱冠,从欧阳德学。
登嘉靖五年进士,授行人。
历刑部郎中。
锦衣卫送盗十三人,遂惟抵一人罪,余皆辨释。
东宫建,赦天下。
遂请列"大礼"大狱诸臣于赦令中,尚书聂贤惧不敢,乃与同官卢蕙请于都御史王廷相,廷相从之。
事虽报罢,议者嘉焉。
俄调礼部,忤尚书夏言。
因事劾之,下诏狱,谪湖州同知。
三迁衢州知府,擢苏、松兵备副使。
屡迁广东按察使。
释囚八百余人。
进山东右布政使。
江洋多盗,遂迁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
军政明,盗不敢发。
俺答犯京师,召遂督苏州军饷。
未谢恩,请关防符验用新衔。
帝怒,削其籍。
三十六年,倭扰江北。
廷议以督漕都御史兼理巡抚不暇办寇,请特设巡抚,乃命遂以故官抚凤阳四府。
时淮、扬三中倭,岁复大水,且日役民輓大木输京师。
遂请饷增兵,恤民节用,次第画战守计。
三十八年四月,倭数百艘寇海门。
遂语诸将曰:"贼趋如皋,其众必合。 合则侵犯之路有三:由泰州逼天长、凤、泗,陵寝惊矣;由黄桥逼瓜、仪,以摇南都,运道梗矣;若从富安沿海东至庙湾,则绝地也。"
乃命副使刘景韶、游击丘升扼如皋,而身驰泰州当其冲。
时贼势甚盛,副将邓城之败绩,指挥张谷死焉。
贼知如皋有备,将犯泰州,遂急檄景韶、升遏贼。
连战丁堰、海安、通州,皆捷。
贼沿海东掠,遂喜曰:"贼无能为矣。"
令景韶、升尾之,而致贼于庙湾。
复虑贼突淮安,乃夜半驰入城。
贼寻至,遂督参将曹克新等御之姚家荡。
通政唐顺之、副总兵刘显来援,贼大败走,以余众保庙湾。
景韶亦败贼印庄,追奔至新河口,焚斩甚众。
庙湾贼据险不出,攻之月余不克。
遂令景韶塞堑、夷木压垒陈,火焚其舟,贼乘夜雨潜遁。
官军据其巢,追奔至虾子港,江北倭悉平。
帝大喜,玺书奖励。
贼驻崇明三沙者,将犯扬州。
景韶战连胜,围之刘庄。
会刘显来援,遂檄诸军尽属显。
攻破其巢,追奔白驹场,贼尽殄。
时遂已迁南京兵部侍郎。
论功,予一子官,赉银币。
御史陈志勘上遂平倭功,前后二十余战,斩获三千八百有奇。
再予一子世千户,增俸二级。
莅南京甫数月,振武营军变。
振武营者,尚书张鏊募健儿以御倭。
素骄悍。
旧制,南军有妻者,月粮米一石;无者,减其四;春秋二仲月,米石折银五钱。
马坤掌南户部,奏减折色之一,督储侍郎黄懋官又奏革募补者妻粮,诸军大怨。
代坤者蔡克廉方病,诸军以岁饥求复折色故额于懋官。
懋官不可,给饷又逾期。
三十九年二月都肄日,振武卒鼓噪懋官署。
懋官急招鏊及守备太监何绶、魏国公徐鹏举、临淮侯李庭竹及遂至,诸营军已甲而入。
予之银,争攫之。
懋官见势汹汹,越垣投吏舍,乱卒随及。
鹏举、鏊慰解不听,竟戕懋官,裸其尸于市。
绶、鹏举遣吏持黄纸,许给赏万金,卒辄碎之。
至许犒十万金,乃稍定。
明日,诸大臣集守备厅,乱卒亦集。
遂大言曰:"黄侍郎自越墙死,诸军特不当残辱之。 吾据实奏朝廷,不以叛相诬也。"
因麾众退,许复妻粮及故额,人畀之一金补折价,始散。
遂乃托病闭阁,给免死券以慰安之,而密谕营将掩捕首恶二十五人,系狱。
诏追褫懋官及克廉职,罢绶、庭竹、鏊,任鹏举如故,遂以功议擢。
止诛叛卒三人,余戍边卫,而三人已前死。
遂叹曰:"兵自此益骄矣。"
未几,江东代鏊为尚书。
江北池河营卒以千户吴钦革其帮丁,殴而缚之竿。
帮丁者,操守卒给一丁,资往来费也。
遂已召拜兵部左侍郎,以言官荐擢南京参赞尚书,镇抚之。
营卒惑妖僧绣头,复倡讹言。
遂捕斩绣头,申严什伍,书其名籍、年貌,系牌腰间,军乃戢。
既又奏调镇武军护陵寝,一日散千人,留都自是无患。
越四年,以老致仕。
遂博学多智,长于用兵,然亦善逢迎。
帝将重建三殿,遂奏五河县泗水中涌大杉一,此川泽效灵,为圣主鼎新助,帝大喜。
又进白兔,帝为遣官告庙。
由此益眷遇。
卒,赠太子太保,谥襄敏。
弟逢,字邦吉。
由进士为吏科给事中。
侍郎刘源清下吏,逢救之,并系,得释。
进户科左给事中。
偕同官谏南巡,下诏狱,谪永福典史。
终德安知府。
遂子材,自有传。
唐顺之,字应德,武进人。
祖贵,户科给事中。
父宝,永州知府。
顺之生有异廪。
稍长,洽贯群籍。
年三十二,举嘉靖八年会试第一,改庶吉士。
座主张璁疾翰林,出诸吉士为他曹,独欲留顺之。
固辞,乃调兵部主事。
引疾归。
久之,除吏部。
十二年秋,诏选朝官为翰林,乃改顺之编修,校累朝实录。
事将竣,复以疾告,璁持其疏不下。
有言顺之欲远璁者,璁发怒,拟旨以吏部主事罢归,永不复叙。
至十八年选宫僚,乃起故官兼春坊右司谏。
与罗洪先、赵时春请朝太子,复削籍归。
卜筑阳羡山中,读书十余年。
中外论荐,并报寝。
倭躏江南北。
赵文华出视师,疏荐顺之。
起南京兵部主事。
父忧未终,不果出。
免丧,召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
出核蓟镇兵籍,还奏缺伍三万有奇,见兵亦不任战,因条上便宜九事。
总督王忬以下俱贬秩。
寻命往南畿、浙江视师,与胡宗宪协谋讨贼。
顺之以御贼上策,当截之海外,纵使登陆,则内地咸受祸。
乃躬泛海,自江阴抵蛟门大洋,一昼夜行六七百里。
从者咸惊呕,顺之意气自如。
倭泊崇明三沙,督舟师邀之海外。
斩馘一百二十,沉其舟十三。
擢太仆少卿。
宗宪言顺之权轻,乃加右通政。
顺之闻贼犯江北,急令总兵官卢镗拒三沙,自率副总兵刘显驰援,与凤阳巡抚李遂大破之姚家荡。
贼窘,退巢庙湾。
顺之薄之,杀伤相当。
遂欲列围困贼,顺之以为非计,麾兵薄其营,以火砲攻之,不能克。
三沙又屡告急,顺之乃复援三沙,督镗、显进击,再失利。
顺之愤,亲跃马布阵。
贼构高楼望官军,见顺之军整,坚壁不出。
显请退师,顺之不可,持刀直前,去贼营百余步。
镗、显惧失利,固要顺之还。
时盛暑,居海舟两月,遂得疾,返太仓。
李遂改官南京,即擢顺之右佥都御史,代遂巡抚。
顺之疾甚,以兵事棘,不敢辞。
渡江,贼已为遂等所灭。
淮、扬适大饥,条上海防善后九事。
三十九年春,汛期至。
力疾泛海,度焦山,至通州卒,年五十四。
讣闻,予祭葬。
故事:四品但赐祭。
顺之以劳得赐葬云。
顺之于学无所不窥。
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奇、禽乙,莫不究极原委。
尽取古今载籍,剖裂补缀,区分部居,为《左》、《右》、《文》、《武》、《儒》、《稗》六《编》传于世,学者不能测其奥也。
为古文,洸洋纡折有大家风。
生平苦节自厉,辍扉为床,不饰礻因褥。
又闻良知说于王畿,闭户兀坐,匝月忘寝,多所自得。
晚由文华荐,商出处于罗洪先。
洪先曰:"向已隶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侔处士?"顺之遂出,然闻望颇由此损。
崇祯中,追谥襄文。
子鹤征,隆庆五年进士。
历官太常卿。
亦以博学闻。
赞曰:硃纨欲严海禁,以绝盗源,其论甚正。
顾指斥士大夫,令不能堪,卒为所龁龉,愤惋以死。
气质之为累,悲夫!当寇患孔炽,扑灭惟恐不尽,便宜行诛,自其职尔,而以为罪,则任法之过也。
张经功不赏,而以冤戮,稔倭毒而助之攻,东南涂炭数十年。
谗贼之罪,可胜诛哉!宗宪以奢黩蒙垢。
然令徐海、汪直之徒不死,贻患更未可知矣。
曹邦辅、任环战功可纪,李遂、唐顺之捍御得宜。
而邦辅之平师尚诏,李遂之靖乱卒,其功尤著。
以其始终倭事,故并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