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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臣
正月,叙缉奸功,东厂太监王之心、曹化淳,荫锦衣卫百户。
七月,以司礼监太监张荣提督九门。
戒午门、端门诸内臣延接朝士。
屡荫子弟,频用提督内,臣声势亦赫奕矣。
虽戒勿接朝士,其能禁乎!
王承恩哭梦
上屡梦神人。
书一"有"字于其掌中,觉而异之。
宣问朝臣,众皆称贺,谓贼平之兆。
独内臣王承恩大哭。
群臣愕然,上亦惊问。
承恩曰:皇上赦奴婢不死,始敢言。
上曰:汝无罪,直言无隐。
承恩奏曰:以奴婢推之,神人显告我皇,大明江山,将失过半。
上诘之,承恩叩首曰:盖有字,上半截是大字,少一捺;下半截是明字,少一日。
合而观之,大不成大,明不成明,殆大明缺陷之意。
神人示以贼寇可虞之几矣。
愿皇上熟思之。
上不怿。
或云朝臣徐某推梦吉凶,亦与承恩之说同。
郑二阳兵饷之对
三月,召参议郑二阳于平台,问练兵措饷之计。
对曰:大抵额设之兵,原有额饷,但求实练,则兵不虚冒,饷自足用,是覈兵即足饷也。
若兵不实练,虽措饷何益?上问措饷。
对曰:诸臣条例尽之矣。
在得人,得人则利归公家;否则在私室。
又曰:臣见州县多破残,宜下宽大之诏,收拾人心。
上称善。
擢佥都御史。
五月出帑金三十万济饷,仍命后偿之。
又山西接察副使魏士章,请遣京官,搜括天下钱粮充饷,从之。
六月,礼部尚书林欲楫,请覈僧道赡地,毁媱祠括绝田充饷。
初,戊寅十一月,括废铜铸钱,至是己卯十一月,前庶吉士张居请行铜钞,从之。
建设斋醮
己卯四月,谕释轻系。
时上颇于内庭建设斋醮,给事中张采。
上言宗社之安危,必非佛氏之祸福,正德初年,遣太监驱驰西域,可为鉴戒,不听。
京城浚濠
四月,京城浚濠,广五丈,深三丈。
给事中夏尚絅上言:连年塞垣失守,门庭无恙,若使堑水足拒,则去年通德沧济,其为广川巨浸何限,而扬鞭飞渡,如入无人,则控扼险要,在人不在险明矣。
今掷此百万于水滨熟若用之于严疆,使敌不得躏入哉!不听。
吴昌时恨薛国观
六月,考选科道左懋第等、给事中詹时雨等,试御史吴昌时等,并各部主事。
昌时首拟吏部疏上。
上自手定。
先后示以不测,昌时得礼部主事。
谓薛国观所为,恨之。
磔郑鄤
郑鄤,常州横林人,鄤继母大学士吴宗达女弟也。
鄤薄于宗达,宗达因揭其杖母蒸妾。
温体仁入告,遂逮鄤下狱。
此崇祯八年十一月事。
至是,己卯八月,磔郑鄤于市。
先是,宗达揭后,中书舍人许曦奏鄤不孝渎伦,又与体仁疏合,因诏狱刑部尚书冯英会问。
奏称据原参,谓郑鄤假箕仙幻术,蛊惑伊父郑振先,无端披剃,又假箕仙批词,迫其父以杖母,亦未尝直指鄤杖母也。
又称鄤有才名,语近回护,上怒,责其徇私,着吏部议处。
法司再定鄤罪拟辟,上命加等,故磔于市。
鄤初选庶吉士,有直谏声,文震孟、黄道周皆与之游。
体仁欲借鄤以倾震孟。
道周谳驳逾重,而鄤居乡多不法,遂罹此祸。
闻鄤家居时来往者,莫不重其名。
一日宗达子说入泮事,为鄤夺去,宗达谓轻己,憾之。
或云:黄道周雅重鄤,携夫人过,尝宿其家,见鄤妻惟布衣,内室惟列纺织具,佯作道学状。
又事母极恭,夫人告道周。
道周益贤之,而竟不悟其伪也。
郑鄤本末
天下事,起于微渺,而情涉妇人者,其祸发也最大而烈、如郑峚阳之败名脔身是也。
峚阳为进士郑振先之子,进士郑某之侄,大宗伯孙淇澳之婿,大学士吴区闻之甥。
年十八而举于乡,二十八而成进士,选庶常,揭大珰,一时声誉,峻峭而鸿远。
乃峚阳幼时,心非母氏之妒;及其长也,见母氏之虐于婢、尤虐于垂髫之婢,益甚非之,甚至不欲见且闻。
弃家离母,蹑足深山者三年。
时有巫妪者,能降神为来生祸福挽休咎,妇女翕然信之;不啻大士之敬、阎罗之畏也。
峚阳欲挽母氏之残虐,而即于宽慈,谓非可口舌诤、利害陈也。
惟借神道设教,因果报应之说,庶可以改革之。
遂敬延其妪,以与母相见。
妪则设坛升座,两炬荧煌,初凭而俯,继呻而噫,忽张眉突眼,双掌震几,作汉语而呼曰:郑门吴氏还不速跪。
峚阳欲尊其说而耸母氏之听也,急先母而跪。
母以峚阳读书明理,素崛强于鬼神之说,今且慑服致跪,而悔祸之心大萌矣,亦继峚阳而跪。
而妪于是历数虐婢之含冤,冥诉之多词,母则不欲其繁指也,妪则汉语扬声以实之,又严禁速报以恐惧之。
峚阳急下转语曰:固知罪矣,今惟求解罪,妪固不可。
母则百其颡至地,沽其泪满衿矣。
峚阳则下直语曰:阴司现今作何果报?妪曰:罚他十几世为苦婢,大限只在百日内。
其死婢十几位,作夫人以莅之耳。
由是,母颡之下直如捣蒜,声从泪出,惟命求解。
峚阳则又下转语曰:果报与现报孰重?妪曰:现报十倍之矣。
峚阳曰:今求现报以消实愆,可乎?妪曰:折算耳。
母恳求。
妪曰:恶疾耳。
母恳求。
妪曰:减食失目耳。
母又恳求,峚阳之中解曰:现场赐杖受责,以后不蹈前非可乎?妪曰:子系贵人,说准允从。
尔母过世仍为一品夫人,诸婢亦超生去。
母则喜从天降,俯伏请杖,虽百奚辞。
妪曰:应杖八十,心服改过,折半;子贵亲荣,饶半。
痛打二十,以赎前罪。
而执杖为峚阳,又出自巫语。
于是杖母之说,遂成铁案。
时在十八岁四月初旬事。
至其媳也,为辛未进士韩钟勋之女,钟勋授长沙府湘阴县知县,三年中饮冰茹蘗,将行取矣。
忽一日上府考察,小轿出于曲巷前,导伞夫冲入刺史节队,刺史取而笞之二十,韩亦不甚介意,复回寓所,更其从人,再诣巡方之辕门,凡州县之候见者,俱猬集鹄侯,共骇何迟。
对以前故,时辛未榜有八人在中,而苏常四府又居其六,各忿然震怒曰:以老颓知府而欺吾将行取之知推,非世局也。
彼决在此候见,亟取其吏书人役,各责四十板,以惩其冒妄。
时受责者五人,而板则二百矣。
知府不能容,传鼓哀禀,哭诉辞官,后各随队进谒,独湘阴县还其揭帖,不得面陈。
诣府三日,方在调停,而知府以气厥而死。
子竟出执命状,巡方不得不白简从事。
韩亦归而杜门,闷躁之极,夫人忽发旧疾,数日告殂。
原止一子,年已数岁,聪慧异常,亦于斯时痘殇。
韩则困守内衙,悲郁数日亦死。
或云:一月前斫截一株极大老树,树根流血,身便不快,此又事之有据者。
其女向允峚阳之子之聘,今自湘阴归,虽无父母兄弟之可依,尚有乃祖之可恃也,自应听其祖翁鞠育。
乃峚阳则以湘阴之归帑,为子舍之装奁,年尚未笄,托言童养,扫室以居之。
从来随嫁之婢女,自应年卑于主,然亦必选择勤慎,如娴于礼、讷于口者,方得相宜遣侍。
今则阖门从入,稂莠无分矣。
远归从嫁,奸贞莫辩矣。
船载捆携,多寡咸入矣。
李下之嫌,固当凛如秋肃,童养之言,亦不宜亲形口角,使新台有因,然则韩女之自经,踵父母兄弟之劫运,峚阳之被谗,缘婢妾奶妇之杂处也。
若必求其事以实之,则凿矣。
至奸妹一事,峚阳不幸有此妹,又不幸而此妹复适于钱氏之子。
妇人无行,何所不有?人之好谈无幸之妇人,何所不加?此欧阳永叔,因一词而訾其失行也。
若为峚阳白此议也,其惟质之神明而可。
峚阳讳鄤,常州横林人,壬戌科文震孟榜进士。
文甫就职,上圣学疏;会留中,郑又论之,谓留中不发,必有伏戎援奥之奸。
时魏孽初萌,遂降级调外,各闲居就里。
后先帝登极,俱还职。
文已大拜,郑犹里居,计后登枢,在廷、在野,岁月均也。
棱角不无太露,而两院之重其关说以千百计者,必归之方面有司,黜涉凭其一言,覆命计典时,必先为请正,而后送阅其本稿。
又诸生科岁、儒童泮取,督学之所严重其关节者,片纸灵于敕语矣。
名高厚实,两踞其巅。
天且忌之矣。
又以伊舅孙淇老屡征不起,需之偕行;七年七月,淇老以大宗伯召拟出山,由水程进,峚阳则从陆而赴阙,忌孙者因而忌郑以孤孙之党,竟系狱。
时大金吾吴孟明引二子庚臣、世臣,即于禁狱授教,先课一艺,击节赞赏,决其登第。
孟明极其奉之,供膳服御,精腆逾至尊。
在峚阳一人,入口之费,日必罄六金,参之者发其杖母也,竟无讯狱之期。
淹至三年,京师夏旱,谕各衙门陈弊政,宣冤抑,吴孟明奏曰:臣衙门冤抑,自有法司平允,非所敢与闻。
但有幽禁三年,无人为之雪理如郑鄤者,或当释放,以召天和者也。
疏入,则蒙极严之旨,谓杖母逆伦,干宪非轻,如果无辜,何无人为之申理,着常州府人在京者从公回话。
时台中三人,刘光斗、刘呈瑞、王章正在忧虞,而光斗内艰之信至,适有武进落魄生员许曦,与管绍宁同入泮,无聊至京,会际考武英殿中书,管因取许,每月支俸米一石,一无事事,犹未题授实职,非官而似官之流也。
主计者代为草疏,实其杖母,再指奸媳、奸妹以佐之。
其疏先一日奏进,于刘则曰:臣本世家子,父母课读,寸晷为惜,自六岁从师,至二十岁联捷,从未敢一刻擅出书馆,郑鄤之事,窗外无闻也。
王则曰:臣本农家子,离城百里,郑鄤之事,系宦室闺门,草野耳目,实未闻见。
两疏后一日封上,预属政府,于许疏法司严讯,刘、王则曰已有了旨也。
初审覆疏,以事属影响,言出谤忌,革职太轻、遣戍太重,惟候圣裁。
旨以刑杖未加,不得实情指驳。
继则严苛索详,因破情面,衡律例逆伦罪款,法无轻贳矣。
旨意尚以亲属未经面质,议拟犹然疏纵,狱案未定,湔夺降罚,且次第于西曹。
至十一年八月初六日,凡案中之男妇老幼听勘于公庭。
韩媳之祖,以望八之年,匍匐严刑之侧,询其奸媳,但云一凭法堂明断,余皆不敢出诬枉二字,大辟竟成矣。
韩翁甫出,殒绝舆尸矣。
至二十六日黎明,脔割之旨乃下,外拟原不至是。
许曦是早来,促同往西市,俗所云甘石桥下四牌楼是也。
时尚无一人,止有地方夫据地搭厂,与竖一有丫之木在东牌坊下,旧规杀在西而剐在东也,厂则坐总宪司寇秋卿之类。
少停,行刑之役俱提一小筐,筐内俱藏贮铁钩与利刃,时出其刀与钩颖,以砂石磨砺之。
辰巳二刻,人集如山,屋皆人覆,声亦嘈杂殊甚。
峚阳停于南牌楼下,坐筐篮中,科头跣足,对一童子,嘱付家事,絮絮不已。
傍人云:西城察院未到,尚缓片刻。
少顷,从人丛中舁之而入,遥望木丫,尚闻其这是何说者?连词于极鼎沸中,忽闻宣读圣旨,结句声高,照律应剐三千六百刀。
刽子百人,群而和之,如雷震然,人尽股栗也。
?声响后,人皆跂足引领,顿高尺许,拥挤之极,亦原无所见。
下刀之始,不知若何,但见有丫之木,指大之绳勒其中,一人高踞其后,伸手垂下,取肝腑二事,置之丫巅,众不胜駴惧。
忽又将绳引下,而峚阳之头,突然而兴,时已斩矣,则转其面而亲于木背尚全体,聚而割者如猬。
须臾小红旗向东驰报,风飞电走,云以刀数报入大内也。
午余事完,天亦闇惨之极。
归途所见,买生肉以为疮疖药科者,遍长安市。
二十年前之文章气节、功名显宦,竟与参术甘皮同奏肤功,亦大奇矣。
鄤在狱,以万金乞周奎,通皇后关说。
一日上入宫,后曰:闻得常州郑鄤,语未毕,上即目视之曰:汝在宫中,那里晓得郑鄤。
后惧而止,鄤闻将磔,执笔画一大圈于纸上,如干形,已而涂黑。
无些子白。
其意谓有天无日。
盖怨上也。
鄤幼时遇一瞽者,善揣骨,初云翰林也,递及胫。
讶曰:翰林而骨碎何也?后必有刑。
鄤体最肥,颇似豕形,故喜财色,鄤以母故,怂父披剃,避居浙之某寺。
鄤以青年从之,饮食起居,无不同也。
里中小年,疑僧之徒为尼欲执之,令闻至寺,见振先,即下拜,众大骇,盖令乃振先之门生也。
郝敬卒
郝敬,字仲舆,号楚望,湖广承天府京山县人。
父承健,以乡荐,为肃宁令。
母梦大蛇,若龙啮左?入腹,而妊生敬。
五岁即工偶句,万历戊子举人,己丑成进士,令永嘉,以治行擢礼科给事中。
疏论辅臣内官,遂谪江阴令。
致仕归。
年四十卜窀穸,作挽歌。
至七十四,召形家择日卜地,盛衣冠发瓜于椟,荷锸兆所,告后土,请以今年为死年,今辰为葬辰。
他时勿更择日,诛茅启坎,去妇逮下彻缘素冠裳,葬椟而封树石。
自题明给事中郝敬之墓。
旁用石匣,函著书三百二十四卷以殉,刻生葬文告姻党。
至己卯,年八十二,冬日早起衣冠,晡忽不怿,命内外埽,沐浴隐几,坐草札,别友人,称郝敬顿首绝笔。
亲朋错愕来,户外屦满,危坐木榻,拱手为别。
语止,笑乘鲭车出,至西山从容下舆,索笔题堂柱曰:升沈难定,但深壑藏舟,人世凭谁有力;来去自由,如惊风飘瓦,天公于我何心。
少顷,属纩而绝。
公谪江阴,题联于庭云:坐上有嘉宾,谈笑风流吴季札。
江干逢逐客,交游意气楚春申。
又咏诗十章,多感慨不平意,勒于君山。
有"酒逢欢笑无天性,思至哀吟有鬼工"之句。
邑人诵之,予昔应试澄江,尝携笔登山,摹其六以归(六月十五笔)。
陈继儒卒
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南直华亭人。
少英异,好读书,长于诗歌文辞,顷刻万言。
弱冠补诸生,年二十八,裂其冠,投呈郡长,有云住世出世,喧静各别,禄养色养,潜见则同。
揣摩一世,直如对镜空花,收拾半生,皆作出小草。
一郡惊其言。
当事勉留,卒不听,退而躬奉菽,永结茅小昆山之阳,修竹白云,焚香宴坐豁如也。
父殁,哀毁欲死,负土为垒,弟之子,姊之孤,赖之得存。
时顾端文,高忠显招继儒入讲社,继儒曰:愿士大夫有此行,不必有此名,所知交遍天下,四方求文者,履日满户外。
然绝妄渔愧干请。
尝云:王公布衣之交,仅存一线于天壤,宁使讶其不来,毋使厌其不去。
又云:踯躅公庭,必为双鹤所笑。
郡守李三式其庐,谢不见。
既李以事去,继儒送之千里,劳藉如平生欢,而方岳贡尤神交二十年。
一时抚按交章奏荐,请照吴与弼例,特行聘征,屡奉俞旨,固辞不就。
惟与山水为缘。
每当春秋佳日,月夕花朝,非操舸龙潭,即卜筑旷野,一时名姝骚客,辐凑而至。
或匿蒹葭苹藻间,长歌短笛,鸥鹭惊翔,累日经旬,兴尽方止。
己卯病卒,得年八十有二。
藏无饼金,惟留遗编数卷,未殁前,召子孙宾朋曰:汝曹逮死而祭我,不若生前醉我一杯酒。
于是群从雁行洗爵,次第而献,如俎豆状,继儒仰天大嚼。
叱曰:何不为哭泣之哀,左右皆大恸,或为薤歌以佐觞,歌愈悲,醉愈进,继儒起而喜舞,簪帽以花,婆娑佻达,尽醉乃罢。
将暝目,又畅言无鬼之旨,鼓掌大笑而逝。
所著有秘笈品外文集几百卷行世。
当启、祯间,妇人竖子,无不知有眉公者,至饮食器皿,悉以眉公名。
比于东坡学士矣。
其与董思白交最厚。
在前?中,又比沈石田之于王文恪公云。
先是,王征君?登,文章翰墨妙天下。
交游在公卿间,差似眉公,而蒲轮不就,为岩穴光,眉公加人一等矣。
术士郑仰田
郑字仰田,惠安人,少椎鲁,不解治生,父母贱恶之。
逃之岭南为寺僧,种菜,面黧黑补衣百结。
有老僧长眉皓发,日光如水,呼仰田而指寺僧曰:汝等皆不及也。
寺僧怒,逐仰田,旬日无所归,号泣于野外,老僧迎谓曰:吾迟子久矣。
偕入深山中,授以拆字歌诀,月余遂能识字。
因授以青囊,袖中壬遯射覆诸家之术,无所不通晓。
天启初,将卜相,南乐指全字为占,仰田曰:全字从人、从王,王四画,当相四人。
问其姓名,曰全字省三画为土,当有姓带土者。
省四画为丁,当有姓丁者。
省两画纵横为木,当有名属木者。
以所省之文,全归之,当有名全者。
已而拜莆田、贵池、元城、涿州四相,一如其言。
晋江李与奄党吴淳夫有?,指吞字以问。
仰田曰:彼势能吞汝,非小敌也。
从天、从口,非其人吴姓乎?曰然:然则何如?仰田曰:吴以口为头,彼头已落地矣。
汝何忧?逾年而吴伏法。
魏阉召仰田问数。
仰田蓬头突,踉跄而往,长揖就坐。
阉指囚字以问。
群奄侍列,皆愕眙失色。
仰田徐应曰:囚字,国中一人也。
奄大喜。
仰田出谓人曰:囚则诚囚也,吾诡词以逃死耳。
之白门,奄势益炽,俞少卿密扣之。
仰田方昼卧屋梁下,上有断梗下垂,仰田指之曰:如此矣。
未几,阉果自经。
丙子冬,前知钱谦益有难,自闽来吴,复入燕,为刺探狱情缓急;时年八十二矣。
行及奔马,两壮士尾之不能及。
谓谦益曰:七日彼当下位,公狱解矣,然必明年而后出。
后一一不爽也。
己卯春,谓家人曰:明日有群僧叩门乞食,具数人餐以待,吾亦随往矣。
质明,沐浴更衣,群僧至,饭毕入坐,端坐而逝。
左良玉破豫贼
己卯正月二十五日癸未,河南巡抚常道立削籍,以纵寇渡河也。
以李仙风代之。
二月,左良玉大破河南贼飞虎刘国能于许州。
国能降。
三月,左良玉大破贼于南阳府内乡县,上闻其兵淫掠,责之。
四月初四日辛卯,良玉再破贼于河南之镇城。
二十三日庚戌,贼李万庆率众四千解甲,诣内乡城下,降于良玉。
前卷载常道立招抚刘国能,出遗闻。
此载良玉二月破贼,国能降,出史略,年月颇异。
或去年道立招国能,有就抚意,至是久为良玉所破,其降始决耳。
非一书自相矛盾,盖并志之,一以传疑,一以俟考也。
余亦仿此(六月二十六笔)。
张献忠复叛己卯三月,漕抚中军刘良佐,有光山之捷,安庐巡道易开远,有舒城三捷,贼渐西奔,张献忠、曹操因入房竹山中。
房县、竹山县俱属湖广郧阳府。
初献忠假官兵旗,袭南阳,屯南关。
左良玉适至,疑而召之,献窘逸去。
良玉追及,两马相望,一箭中其眉心,一箭钉其中指于弓靶,献仓皇间,良玉举刀劈其面,血流被甲,孙可望力前格之,得免。
逃至麻城,良玉追剿之,一昼夜行七百里,至襄阳府之谷城县。
戊寅正月初九夜,破之,出示民曰:本营志在匡乱,已逐闯兵远遁,本营释甲归朝,乃拘耆老具结,遣可望以碧玉,长尺余者。
二方,圆径寸珠二枚,贿熊文灿请降。
文灿许焉。
以佥事张大经监其军。
文灿庸鄙无能,驻节襄阳,于后圃种蔬,日用数十人灌溉。
时旱,郡邑申文祈雨,文灿批云:园蔬茁茂,禾苗何以独枯?不过奸民为逋粮地耳。
其设施如此。
良玉谋于巡按林铭球,巡道王瑞?,欲诱执献。
文灿曰:杀降不祥,力庇之,乃移其营于城内。
献恃文灿,益无忌。
私练士卒,造军器。
谷城诸生徐以显一见如故,教以孙吴兵法。
又乞职衔,索月饷,且请渑、陕、庐、灵、阌五州县。
屯马步兵六千。
己卯春,献忠叛形愈着,良玉请讨之。
文灿故彰露其事,使献知之,强留良玉饮饯,稽延时日。
献从容尽运兵械入房山,文灿始催出兵,则献已叛矣。
是时,文灿招抚十三家贼,蜂屯蚁聚,中州一带,旋抚旋叛。
巡抚徐一范,谓可剿之机会,与能剿之物力,都从抚里错过,良不诬也。
五月,献忠既叛,杀谷城令阮之钿。
之钿临殁,沥血书绝命词。
罗汝才九营并起,应献忠,献忠胁御史林鸣球上书求封于襄阳。
鸣球不从,遂杀之。
七月,张、罗二贼合于房县。
良玉闻变曰:经略纵虎负嵎,使我撄之不去,必以逗遛罪我,令旗至,即冒暑进兵,遇伏大败而还,失其符印。
良玉列其状,上革文灿职,良玉亦降职,令杀贼自赎。
锡绅徐调元,戊寅令黄冈,尝云献既就抚,文灿疏奏,留中不下,献性如猿猴,不耐久静,营于城外,将儿案迭起,每日自下而上,循环不已,如教猴升木,无一息停,虽天性好动,亦借此自练,并以练士卒耳。
时文灿疏久不报,献从将十人,驰入城,问县令阮之钿曰:廷议云何?阮迎其意曰:将军不日大拜,且封侯矣。
献乃去,如是者数次。
已越月,疏终不下,献侦所请多不遂,乃密谋叛,复驰入县。
诘阮如前。
阮惊恐无措,献知其谬。
大怒曰:汝诱我耶,顾左右曰:抓他头来,即斩首去,遂叛。
"仕途捷径无过贼,将相奇谋只是招";宋人之言,若为文灿写照。
房景春父子死节
房景春,字和满,南直江都人。
万历壬子举人,崇祯辛未就教盐城,罢归,迁黄州照磨,署篆黄安。
甫二日而贼掩至。
誓以身与城存亡,战守八昼夜,贼遁去。
戊寅,升房县知县。
时熊文灿招九营,大寇交斥郧属,而罗汝才、白贵、黑云祥三营,分马入房,逼据西关,景春知事不可为,与主簿朱邦闻、游击杨道选,内修守具,外定盟书,苟安旦夕。
己卯五月,张献忠突入房。
盖献忠已破谷城,县令阮之钿死,遂胜鼓行而西,而新插三营,群起响应,城中兵赢饷缺,景春血书寸纸,遣人缒城出求救,不报。
献忠逼复城,景春曰:吾头可断,城不可让也。
贼益攻,景春发?歼贼,贼以棺覆首,四面环围,守门指挥张三锡为内应,城陷,杨道选巷战死,景春被执,劝降不从,命拽出斩之。
子生员鸣鸾,抱父尸哭骂,贼复手刃,仆陈宜亦被杀。
朱邦闻与其家人俱不屈死。
事闻,赠景春太仆寺卿,鸣鸾与陈宜俱祔祀。
死忠死孝,日月光昭,景春、鸣鸾之节烈矣。
至若道选、邦闻,宁与令君同日而死,不与叛逆同而生,岂非皆不二心之臣哉!杨嗣昌代熊文灿
初,熊文灿与大学士杨嗣昌,深相结纳。
嗣昌欲文灿成功,以结上知,文灿既败,嗣昌内不自安,请督师南讨,上甚慰劳之。
八月十七日壬戌,命嗣昌督师讨贼,赐尚方剑,并督师辅臣银印,给帑金四万,赏功牌千五百,蟒纻绯绢各五百。
九月初五日丁卯,嗣昌陛辞,上宴于平台后殿,手觞嗣昌,赉金爵,赐以诗,勒于文庙,亲赋铙歌二首赠行,命会兵十万,给本折色银二万,出师之隆,莫盛于此。
御史张肯堂请着为令,有创为抚说者,议出编氓行伍,以奸细论;议出道将绅衿,以通贼论;议出督府镇帅,以误国论。
疏入,嗣昌弗善也。
嗣昌首倡众敛一议加剿饷三百万两,又加练饷七百三十余万两,合旧派每年加二千三百万,以致民穷盗起。
至是力以灭贼自任。
冬十月,嗣昌至襄阳,入熊文灿军,诏逮文灿入京,论死,弃西市。
拜左良玉平贼将军;良玉所部多降将,嗣昌谓可倚以辨贼,为请于上,故有是命。
贼初闻嗣昌出,颇心怖,及嗣昌抵任,踵袭文灿招抚故智,谋以郧事委郧抚袁继咸,楚事委楚抚宋一鹤。
一鹤贪懦巧谄,以嗣昌父名鹤,投揭,自署其名曰一鸟。
楚人争传笑之。
嗣昌对守年余,一筹莫展,自撤白虎之险,纵贼入川,贼势益张,不可收拾。
嗣昌妄听杨卓然之说谓献贼难图,革左易抚,辄思舍难就易,檄左良玉趋皖,驾言川中霄贼,不足烦大兵,军中咸知失计。
良玉探识其奸。
率兵竟去,连发十九檄,追之不返,贼复出,无当关者矣。
旦贼由西北陆走襄阳,而嗣昌由西南水走夷陵,歧路相避,犹饰称鞭长不及。
甚至地方失事,匿不上闻,而又虚设捷级,动云寇不足虑。
滤州知州苏琼等死于贼,嗣昌复砍其头,充级报功,群贼愈无所惮。
当是时,楚抚代罢不常。
戊寅十一年六月,逮楚抚余应桂,以方孔昭代之。
至十三年正月,逮孔昭,命宋一鹤代之。
十二年己卯四月朔戊子,郧阳抚治戴东闵免,以王鳌永代之。
至十三年,罢鳌永,以袁继咸代之。
代易纷纷,迄无成功,祇为猾贼笑耳。
嗣昌抵任以下,兼十三年事在内,因上文而并及之耳。
阅楚抚一行可知。
志异
七月二十五日,吾邑飞蝗蔽天,所集之地。
禾豆立尽,当事设法捕捉,斗米易斗蝗,小民争捕之,或焚或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