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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中,河北用兵,车驾欲幸澶渊,中外之论不一,独寇忠愍赞成上意。
乘舆方渡河,虏骑充斥,至于城下,人情恟恟。
上使人微觇准所为,而准方酣寝于中书,鼻息如雷。
人以其一时镇物,比之谢安。
武昌张谔,好学能议论,常自约:仕至县令则致仕而归,后登进士第,除中允。
谔于所居营一舍,榜为中允亭,以志素约也。
后谔稍稍进用,数年间为集贤校理,直舍人院。
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判司农寺。
皆要官,权任渐重。
无何,坐事夺数官,归武昌。
未几捐馆,遂终于太子中允。
岂非前定?
许怀德为殿帅。
尝有一举人,因怀德乳姥求为门客,怀德许之。
举子曳襴拜于庭下,怀德据座受之。
人谓怀德武人,不知事体,密谓之曰:"举人无没阶之礼,宜少降接也。"
怀德应之曰:"我得打乳姥关节秀才,只消如此待之!"
夏文庄性豪侈,禀赋异于人:才睡,即身冷而僵,一如逝者;既觉,须令人温之,良久方能动。
人有见其陆行,两车相连,载一物巍然,问之,乃绵账也,以数千两绵为之。
常服仙茅、钟乳、硫黄,莫知纪极。
晨朝每食钟乳粥。
有小吏窃食之,遂发疽,几不可救。
郑毅夫自负时名,国子监以第五人选,意甚不平。
谢主司启词,有"李广事业,自谓无双;杜牧文章,止得第五"之句。
又云:"骐骥已老,甘弩马以先之;臣鳌不灵,因顽石之在上。"
主司深衔之。
他日廷策,主司復为考官,必欲黜落,以报其不逊。
有试业似獬者,枉遭斥逐;既而发考卷,则獬乃第一人及第。
又嘉祐中,士人刘几,累为国学第一人。
骤为怪嶮之语,学者翕然效之,遂成风俗。
欧阳公深恶之。
会公主文,决意痛惩,凡为新文者一切弃黜。
时体为之一变,欧阳之功也,有一举人论曰:"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
公曰:"此必刘几也。"
戏续之曰:"秀才刺,试官刷。"
乃以大朱笔横抹之,自首至尾,谓之"红勒帛",判大纰缪字榜之。
即而果几也。
復数年,公为御试考官,而几在庭。
公曰:"除恶务本,今必痛斥轻薄子,以除文章之害。"
有一士人论曰:"主上收精藏明于冕旒之下。"
公曰:"吾已得刘几矣。"
既黜,乃吴人萧稷也,是时试《尧舜性仁赋》,有曰:"故得静而延年,独高五帝之寿;动而有勇,形为四罪之诛。"
公大称赏,擢为第一人,及唱名,乃刘煇。
人有识之者曰:"此刘几也,易名矣。"
公愕然久之。
因欲成就其名,小赋有"内积安行之德,盖禀于天",公以谓"积"近于学,改为"蕴",人莫不以公为知言。
古人谓贵人多知人,以其阅人物多也。
张邓公为殿中丞,一见王城东,遂厚遇之,语必移时,王公素所厚唯杨大年,公有一茶囊,唯大年至,则取茶囊具茶,他客莫与也。
公之子弟,但闻"取茶囊",则知大年至。
一日公命"取茶囊",群子弟皆出窥大年;及至,乃邓公。
他日,以復取茶囊,又往窥之,亦邓公也。
子弟乃问公:"张殿中者何人,公待之如此?"公曰:"张有贵人法,不十年当据吾座。"
后果如其言。
又文潞公为太常博士,通判兖州,回谒吕许公。
公一见器之,问潞公:"太博曾在东鲁,必当别墨。"
令取一丸墨濒阶磨之,揖潞公就观:"此墨何如?"乃是欲从后相其背。
既而密语潞公日:"异日必大贵达。"
即日擢为监察御史,不十年入相,潞公自庆历八年登相,至七十九歳,以太师致仕,凡带平章事三十七年,未尝改易。
名位隆重,福寿康宁,近世未有其比。
王延政据建州,令大将章某守建州城,尝遣部将剌事于军前,后期当斩;惜其材,未有以处,归语其妻。
其妻连氏,有贤智,私使人谓部将曰:"汝法当死,急逃乃免。"
与之银数十两,曰:"径行,无顾家也。"
部将得以潜去,投江南李主,以隶查文徽麾下。
文徽攻延政,部将适主是役。
城将陷,先喻城中:"能全连氏一门者,有重赏。"
连氏使人谓之曰:"建民无罪,将军幸赦之。 妾夫妇罪当死,不敢图生。 若将不释建民愿先百姓死,誓不独生也。"
词气感槩,发于至诚。
不得已为之,戢兵而入,一城获全。
至今连氏为建安大族,官至卿相者相踵,皆连氏之后也。
又李景使大将胡则守江州,江南国下,曹翰以兵围之三年,城坚不可破。
一日,则怒一饔人鲙鱼不精,欲杀之。
其妻遽止之曰:"士卒守城累年矣。 暴骨满地,奈何以一食杀士卒耶?"则乃舍之。
此卒夜缒城,走投曹翰,具言城中虚实。
先是,城西南依嶮,素同不设备。
卒乃引王师自西南攻之。
是夜城陷,胡则一门无遗类。
二人者,其为德一也,何其报效之不同?
王文正太尉局量宽厚,未尝见其怒。
饮食有不精洁者,但不食而已。
家人欲试其量,以少埃墨投羹中,公唯啖饭而已。
问其何以不食羹?曰:"我偶不喜肉。"
一日又墨其饭,公视之曰:"吾今日不喜饭,可具粥。"
其子弟愬于公曰:"庖肉为饔人所私,食肉不饱,乞治之。"
公曰:"汝辈人料肉几何?"日:"一斤,今但得半斤食,其半为饔人所廋。"
公曰:"尽一斤可得饱乎?"曰:"尽一斤固当饱。"
曰:"此后人料一斤半可也。"
其不发人过皆类此。
尝宅门坏,主者彻屋新之。
暂于廊庑下启一门以出入。
公至侧门,门低,据鞍俯伏而过,都不问。
门毕,復行正门,亦不问。
有控马卒,歳满辞公,公问:"汝控马几时?"曰:"五年矣。"
公曰:"吾不省有汝。"
既去,復呼回曰:"汝乃某人乎?"于是厚赠之。
乃是逐日控马,但见背,未尝视其面;因去见其背,方省也。
石曼卿居蔡河下曲,邻有一豪家,日闻歌钟之声。
其家僮仆数十人,常往来曼卿之门。
曼卿呼一仆,问:"豪为何人?"对曰:"姓李氏,主人方二十歳,并无昆弟,家妾曳罗绮者数十人。"
曼卿求欲见之,其人曰:"郎君素未尝接士大夫,他人必不可见。 然喜饮洒,屡言闻学士能饮洒,意亦似欲相见。 待试问之。"
一日,果使人延曼卿,曼卿即着帽往见之。
坐于堂上,久之方出。
主人著头巾,系勒帛,都不具衣冠。
见曼卿,全不知拱揖之礼。
引曼卿入一别馆,供张赫然。
坐良久,有二鬟妾,各持一小槃至曼卿前,槃中红牙牌十余。
其一槃是酒,凡十余品,令曼卿择一牌;其一槃肴馔名,令择五品。
既而二鬟去,有群妓十余人,各执肴果乐器,妆服人品皆艳丽粲然。
一妓酌酒以进,酒罢乐作;群妓执果肴者,萃立其前;食罢则分列其左右,京师人谓之"软槃"。
酒五行,群妓皆退;主人者亦翩然而入,略不揖客。
曼卿独步而出。
曼卿言:"豪者之状,懵然愚騃,殆不分菽麦;而奉养如此,极可怪也。"
他日试使人通郑重,则闭门不纳,亦无应门者。
问其近邻,云:"其人未尝与人往还,虽邻家亦不识面。"
古人谓之"钱痴",信有之。
颍昌阳翟县有一杜生者,不知其名,邑人但谓之杜五郎。
所居去县三十余里,唯有屋两间,其一间自居,一间其子居之。
室之前有空地丈余,即是篱门。
杜生不出篱门凡三十年矣。
黎阳尉孙轸曾往访之,见其人颇萧洒,自陈:"村民无所能,何为见访?"孙问其不出门之因,其人笑曰:"以告者过也。"
指门外一桑曰:"十五年前,亦曾到桑下纳凉,何谓不出门也?但无用于时,无求于人,偶自不出耳,何足尚哉!"问其所以为生,曰:"昔时居邑之南,有田五十亩,与兄同耕。 后兄之子娶妇,度所耕不足赡,乃以田与兄,携妻子至此。 偶有乡人借此屋,遂居之。 唯与人择日,又卖一药,以具饘粥,亦有时不继。 后子能耕,乡人见怜,与田三十亩,令子耕之,尚有余力,又为人佣耕,自此食足。 乡人贫,以医自给者甚多,自食既足,不当更兼乡人之利,自尔择日卖药,一切不为。"
又问:"常日何所为?"曰:"端坐耳,无可为也。"
问:"颇观书否?"曰:"二十年前,亦曾观书。"
问:"观何书?"日:"曾有人惠一书册,无题号。 其间多说《净名经》,亦不知《净名经》何书也。 当时极爱其议论,今亦忘之,并书亦不知所在久矣。"
气韵闲旷,言词精简,有道之士也。
盛寒,但布袍草履。
室中枵然,一榻而已。
问其子之为人,曰:"村童也。 然质性甚淳厚,未尝妄言,未尝嬉游。 唯买盐酪,则一至邑中,可数其行迹,以待其归。 径往径还,未尝傍游一步也。"
余时方有军事,至夜半未卧,疲甚,与官属闲话,轸遂及此。
不觉肃然,顿忘烦劳。
唐白乐天居洛,与高年者八人游,谓之"九老"。
洛中士大夫至今居者为多,断而为九老之会者再矣。
元丰五年,文潞公守洛,又为"耆年会",人为一诗,命画工郑奂图于妙觉佛寺,凡十三人:守司徒致仕韩国公富弼,年七十九;守太尉判河南府路国公文彦博,年七十七;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年七十七;朝议大夫致仕王尚恭,年七十六;太常少卿致仕赵丙,年七十五;秘书监刘几,年七十五;卫州防御使冯行已,年七十五;太中大夫充天章阁待制楚建中,年七十三;朝议大夫致仕王慎言,年七十二;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尉判大名府王拱辰,年七十一;太中大夫张问,年七十;龙图阁直学士通议大夫张焘,年七十;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司马光,年六十四。
王文正太尉气赢多病。
真宗面赐药酒一注缾,令空腹饮之,可能和气血,辟外邪。
文正饮之,大觉安健,因对称谢。
上曰:"此苏合香酒也。 每一斗酒,以苏合香丸一两同煮。 极能调五脏,却腹中诸疾。 每冒寒夙兴,则饮一杯。"
因各出数榼赐近臣。
自此臣庶之家皆仿为之,苏合香丸盛行于时,此方本出《广济方》,谓之"白术丸",后人亦编入《千金》《外台》,治疾有殊效。
余于《良方》叙之甚详。
然昔人未知用之。
钱文僖公集《箧中方》,"苏合香丸"注云:"此药本出禁中,祥符中尝赐近臣。"
即谓此也。
李士衡为馆职,使高丽,一武人为副。
高丽礼币赠遗之物,士衡皆不关意。
一切委于副使。
时船底疏漏,副使者以士衡所得缣帛藉船底,然后实已物,以避漏湿。
至海中,遇大风,船欲倾覆,舟人大恐,请尽弃所载,不尔,船重必难免。
副使仓惶,悉取船中之物投之海中,更不暇拣择。
约投及半,风息船定。
既而点检所投,皆副使之物。
士衡所得在船底。
一无所失。
刘美少时善锻金。
后贵显,赐与中有上方金银器,皆刻工名,其间多有美所造者。
又杨景宗微时,常荷畚为丁晋公筑第。
后晋公败,籍没其家,以第赐景宗。
二人者,方其微贱时,一造上方器,一为宰相筑第,安敢自期身飨其用哉。
旧制:天下贡举人到阙。
悉皆入对,数不下三千人,谓之群见。
远方士皆未知朝廷仪范,班列纷错,有司不能绳勒。
见之日,先设禁围于著位之前,举人皆拜于禁围之外,盖欲限其前列也。
至有更相抱持,以望黼座者。
有司患之,近歳遂止令解头入见,然尚不减数百人。
嘉祐中。
余忝在解头,别为一班,最在前列。
目见班中唯从前一两行稍应拜起之节,自余亦终不成班缀而罢,每为閤门之累。
常言殿庭中班列不可整齐者,唯有三色,谓举人、蕃人、骆驼。
两浙田税,亩三斗。
钱氏国除,朝廷遣王方贽均两浙杂税,方贽悉令亩出一斗。
使还,责擅减税额,方贽以谓:"亩税一斗者,天下之通法。 两浙既已为王民,岂当復循伪国之法?"上从其就,至今亩税一斗者,自方贽始。
唯江南、福建犹循旧额,盖当时无人论列,遂为永式。
方贽寻除右司谏,终于京东转运使。
有五子:皋、准、覃、巩、罕。
准之子珪,为宰相;其他亦多显者。
岂惠民之报欤?
孙之翰,人尝与一砚,直三十千。
孙曰:"砚有何异,而如此之价也?"客曰:"砚以石润为贵,此石呵之则水流。"
孙曰:"一日呵得一担水,才直三钱,买此何用?"竟不受。
王荆公病喘,药用紫团山人参,不可得。
时薛师政自河东还,适有之,赠公数两,不受。
人有劝公曰:"公之疾非此药不可治,疾可忧,药不足辞。"
公曰:"平生无紫团参,亦活到今日。"
竟不受。
公面黧黑,门人忧之,以问医。
医曰:"此垢汗,非疾也。"
进澡豆令公颒面。
公曰:"天生黑于予,澡豆其如予何!"
王子野生平不茹荤腥,居之甚安。
赵阅道为成都转运使,出行部内。
唯携一琴一龟,坐则看龟鼓琴。
尝过青城山,遇雪,舍于逆旅。
逆旅之人不知其使者也,或慢狎之。
公颓然鼓琴不问。
淮南孔旻,隐居笃行,终身不仕,美节甚高。
尝有窃其园中竹,旻愍其涉水冰寒,为架一小桥渡之。
推此则其爱人可知。
然余闻之,庄子妻死,鼓盆而歌。
妻死而不辍鼓可也,为其死而鼓之,则不若不鼓之愈也。
犹邴原耕而得金,掷之墙外,不若管宁不视之愈也。
狄青为枢密使,有狄梁公之后,持梁公画像及告身十余通,诣青献之,以谓青之远祖。
青谢之曰:"一时遭际,安敢自比梁公?"厚有所赠而还之。
比之郭崇韬哭子仪之墓,青所得多矣。
郭进有材略,累有战功。
尝刺邢州,今邢州城乃进所筑,其厚六丈,至今坚完;铠仗精巧,以至封贮亦有法度。
进于城北治第,既成,聚族人宾客落之,下至土木之工皆与。
乃设诸工之席于东庑,群子之席于西庑。
人或曰:"诸子安可与工徒齿?"进指诸工日:"此造宅者。"
指诸子曰:"此卖宅者,固宜坐造宅者下也。"
进死,未几果为他人所有。
今资政殿学土陈彦升宅,乃进旧第东南一隅也。
有一武人,忘其名,志乐闲放,而家甚贫。
忽吟一诗曰:"人生本无累,何必买山钱?"遂投檄去,至今致仕,尚康宁。
真宗皇帝时,向文简拜右仆射,麻下日,李昌武为翰林学士,当对。
上谓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未尝除仆射,今日以命敏中,此殊命也,敏中应甚喜。"
对曰:"臣今自早候对,亦未知宣麻,不知敏中何如?"上曰:"敏中门下,今日贺客必多。 卿往观之,明日却对来,勿言朕意也。"
昌武候丞相归,乃往见。
丞相谢客,门阑,俏然已无一人。
昌武与向亲,径入见之。
徐贺曰:"今日闻降麻,士大夫莫不欢慰,朝野相庆。"
公但唯唯。
又曰:"自上即位,未尝除端揆。 此非常之命,自非勋德隆重,眷倚殊越,何以至此?"公復唯唯,终未测其意,又历陈前世为仆射者勋劳德业之盛,礼命之重,公亦唯唯,卒无一言。
既退,復使人至庖厨中,问"今日有无亲戚宾客、饮食宴会?"亦寂无一人,明日再对,上问:"昨日见敏中否?"对曰:"见之。"
"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见对。
上笑日:"向敏中大耐官职。"
向文简拜仆射年月,未曾考于国史,熙宁中,因见中书题名记:天禧元年八月,敏中加右仆射。
然密院题名记:天禧元年二月,王钦若加仆射。
晏元献公为童子时,张文节荐之于朝廷,召至阙下。
适值御试进士,便令公就试。
公一见试题,曰:"臣十日前已作此赋,有赋草尚在,乞别命题。"
上极爱其不隐。
及为馆职时,天下无事,许臣寮择胜燕饮。
当时侍从文馆士大夫为燕集,以至市楼酒肆,往往皆供帐为游息之地。
公是时贫甚,不能出,独家居,与昆弟讲习。
一日选东宫官,忽自中批除晏殊。
执政莫谕所因,次日进覆,上谕之曰:"近闻馆阁臣寮,无不嬉游燕赏,弥日继夕。 唯殊杜门,与兄弟读书。 如此谨厚,正可为东宫官。"
公既受命,得对,上面谕除授之意,公语言质野,则曰:"臣非不乐燕游者,直以贫,无可为之。 臣若有钱,亦须往,但无钱不能出耳。"
上益嘉其诚实,知事君体,眷注日深。
仁宗朝,卒至大用。
宝元中,忠穆王吏部为枢密使。
河西首领赵元昊叛,上问边备,辅臣皆不能对,明日,枢密四人皆罢,忠穆谪虢州。
翰林学士苏公仪与忠穆善,出城见之。
忠穆谓公仪曰:"鬷之此行,前十年已有人言之。"
公仪曰:"必术士也。"
忠穆曰:"非也。 昔时为三司盐铁副使,疏决狱囚,至河北。 是时曹南院自陕西谪官初起为定帅。 鬷至定,治事毕,玮谓鬷曰:‘决事已毕,自此当还,明日愿少留一日,欲有所言。 ’鬷既爱其雄材,又闻欲有所言,遂为之留,明日,具馔甚简俭;食罢,屏左右曰:‘公满面权骨,不为枢辅,即边帅。 或谓公当作相,则不然也。 然不十年,必总枢柄。 此时西方当有警,公宜预讲边备,蒐阅人材,不然,无以应卒’。 鬷曰:‘四境之事,唯公知之,何以见教。 ’曹曰:‘玮实知之,今当为公言。 玮在陕西日,河西赵德明尝使人以马博易于中国;怒其息微,欲杀之,莫可谏止。 德明有一子,方十余歳,极谏不已,曰:“以战马资邻国,已是失计;今更以货杀边人,则谁肯为我用者?"玮闻其言,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异志"闻其常往来互市中,玮欲一识之,屡使人诱致之,不可得。
乃使善画者图形容,既至,观之,真英物也。
此子必须为边患,计其时节,正在公秉政之日。
公其勉之。
’鬷是时殊未以为然。
今知其所画,乃元昊也。
皆如其言也。”
四人:夏守渰、鬷、陈执中、张观。
康定元年二月,守渰加节度。
罢为南院;鬷、执中、观各守本官罢。
石曼卿喜豪饮,与布衣刘潜为友。
尝通判海州,刘潜来访之,曼卿迎之于石闼堰,与潜剧饮。
中夜酒欲竭,顾船中有醋斗余,乃倾入酒中并饮之。
至明日,酒醋俱尽。
每与客痛饮,露发跣足,着械而坐。
谓之"囚饮"。
饮于木杪,谓之"巢饮"。
以束之,引首出饮,復就束,谓之"鳖饮"。
其狂纵大率如此。
廨后为一庵,常卧其间,名之日"扪虱庵"。
未尝一日不醉。
仁宗爱其才,尝对辅臣言,欲其戒酒,延年闻之。
因不饮,遂成疾而卒。
工部胡侍郎则为邑日,丁晋公为游客,见之。
胡待之甚厚,丁因投诗索米。
明日,胡延晋公,常日所用樽罍悉屏去,但陶器而已,丁失望,以为厌已,遂辞去。
胡往见之,出银一箧遗丁曰:"家素贫,唯此饮器,愿以赆行。"
丁始谕设陶器之因,甚愧德之。
后晋公骤达,极力推挽,卒至显位。
庆历中,谏官李兢坐言事,谪湖南物务。
内殿承制范亢为黄、蔡间都监,以言事官坐谪后多至显官,乃悉倾家物,与兢办行。
兢至湖南,少日遂卒。
前辈有言:"人不可有意,有意即差。"
事固不可前料也。
朱寿昌,刑部朱侍郎巽之子。
其母微,寿昌流落贫家,十余歳方得归,遂失母所在。
寿昌哀慕不已。
及长,乃解官访母,遍走四方,备历艰难。
见者莫不怜之。
闻佛书有水忏者,其说谓欲见父母者诵之,当获所愿。
寿昌乃昼夜诵持,仍剌血书忏,摹版印施于人,唯愿见母。
历年甚多,忽一日至河中府,遂得其母。
相持恸绝,感动行路。
乃迎以归,事母至孝。
復出从仕,今为司农少卿。
士人为之传者数人,丞相荆公而下,皆有《朱孝子诗》数百篇。
朝士刘廷式,本田家。
邻舍翁甚贫,有一女,约与廷式为婚。
后契阔数年,廷式读书登科,归乡闾。
访邻翁,而翁已死;女因病双瞽,家极困饿。
廷式使人申前好,而女子之家辞以疾,仍以佣耕,不敢姻士大夫。
廷式坚不可,"与翁有约,岂可以翁死子疾而背之?"卒与成婚。
闺门极雍睦,其妻相携而后能行,凡生数子。
廷式尝坐小谴,监司欲逐之,嘉其有美行,遂为之阔略。
其后廷式管干江州太平宫而妻死,哭之极哀。
苏子瞻爱其义,为文以美之。
柳开少好任气,大言凌物。
应举时,以文章投主司于帘前,凡千轴,载以独轮车;引试日,衣襴,自拥车以入,欲以此骇众取名。
时张景能文,有名,唯袖一书,帘前献之。
主司大称赏,擢景优等。
时人为之语曰:"柳开千轴,不如张景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