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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和县民妇甄氏,每私养汉。
夫丰积屡谏惩不从,因出外为商不返。
甄氏遂大开延纳。
夫去时有女丰氏十岁,忽已年登十五,极有美色。
母既不正,女亦效尤,更多奸夫帮恋,惟与季仁最相好,乃其梳笼客也。
迨至十八,母欲留以攒钱,不肯嫁人。
丰族亲房诋骂之,乃以许嫁储家。
女又不时归来,交纳旧日奸夫,攒钱与母,及为己接送时节之费。
储家后知之,乃转嫁于段禄。
丰氏入段门后,淫心不改,遍与诸人乱。
其亲叔公段然,屠宰貌恶,亦来戏之。
丰氏嫌其丑陋,拒不肯从,段然蓄恨在心。
及丰氏归母家,季仁来寻旧好。
丰曰:"数夜来屡有怪梦,心神不安,若得刀剑插在床头,可以镇邪除梦。"
季仁即以一把好广刀送之。
仁妻扈氏,知夫复与丰氏奸宿,在家骂詈,与仁揪打。
仁愤怒,夜投别妓家去宿。
丰氏夜无奸夫,侵晨早起,倚门而立。
适段然将买猪,见丰氏独立,即戏之曰:"你这起早,送甚情人出房?"丰氏不应而入。
段然随之入房曰:"难得这机会,今须与我好。"
丰氏曰:"你是亲叔公,亏你敢说此话。"
段然曰:"诸人皆与好得,偏我不肯何也?"丰氏曰:"我在娘家,岂肯干此事,今断不从,你勿痴想。"
段然曰:"你在室时,曾有多少人情,那瞒得我?"因手按其床头剑曰:"你若不从,便杀你出气。"
丰氏作色曰:"那个有此大胆!"段然见其真不肯,怒上心来,一刀斩之,投刀于地而去。
及甄氏起,见女杀死在地,大惊而哭。
人人去赶。
其婿段禄到,问妻杀之故,甄氏惟答以不知,问剑是谁的,甄亦应不知。
及观剑鞘刻有季沛泉字号,段禄因问邻佑,沛泉为谁,众曰:"沛泉即此中富家子季仁之号。"
因私下唧哝曰:"沛泉正因帮此女子,昨夜与乃内厮打,岂因激而杀之乎?"段禄闻得,遂赴府告曰:
"状告为因奸杀命事:禄妻丰氏,原在室日,与豪季仁稔通奸情。 今嫁禄家,复串丰母接归奸宿。 豪妻扈氏,积吃恚妒,大骂搅家,扭夫同死,激豪暴怒,提刀跑出,杀死丰氏,掷刀复走。 鞘有姓号,邻佑可证。 妻亲妒激,奸情已实。 杀人见刀,名号宛然。 乞惩奸除凶,偿命正法。 迫告。"
季仁去诉曰:
"状诉为飞祸事:仁有广刀,鞘刻字号,原卖丰积经十余载。 陡今伊女被人行刺,女夫段禄指仁作对,妄诬惯奸;又捏怒禄入户杀人,且无见证,奸称妻骂,陷人故套。 况云稔奸,岂复骤杀,情理所无,飞空坠祸。 乞台洞豁,不遭悬陷。 叩诉。"
朱太府亲提审问。
段禄曰:"我初问刀是谁的,岳母道不知。 岂伊家十年旧物而托不知乎!况与禄妻有奸,人人所知,伊妻妒骂,人人所闻,非彼因激怒杀而谁也!"季仁曰:"丰氏奸夫多有,何独是我?刀虽非买,是彼向我求镇恶梦,先时所送者。 若是提去杀他,岂无人见?盖情人必不杀丰氏,杀丰氏者必非情人也。"
朱公再问干证。
’对曰:"季仁有奸是的,妻妒骂亦是的,其杀死事密,众人实不知为谁也。"
朱太府曰:"送妇人只是钱帛花粉,岂且有送剑?况妻有骂,激则怒泄于外妇者,容亦有之。 况在室有奸,比凡奸又重矣。 奸既真,杀又有据,问死何疑。"
次年,孟按院来决囚。
季仁之兄季仕、弟季位去看之,又命兄具状去,苦苦哀告。
孟院疑养汉妇人争风者多,或调奸未遂者杀之。
乃谓季仕曰:"你可代弟拘囚,遣季位先归,诈传季仁诛死。 后季仁夜归,作鬼号哭,彼杀丰氏者必亏心,自有动静可察矣。"
于是季位披麻挂孝而归,称仁已死,仕兄扶棺后归。
家人尽信,各各啼哭,夜为作功果。
人初静,季仁于路作鬼号,号于甄门前后,又号于段家左右,至鸡鸣而止。
次夜更静,段然出烧纸钱于门外,季仁又于两家门外往来呼号。
第三夜,段又出烧纸。
季仁早备皮梯登于段然屋上,夜色朦胧中,以破衣蒙头,手执假头而叫。
段然出祝曰:"我戏丰氏不从,因杀之。 今官府杀你,须问官取命。 我已烧化钱帛与你,再勿来搅闹也。"
季仁密从皮梯而下,驰报孟院。
再提段然到,故待夜间开门放入,审曰:"你杀丰氏,前夜有冤魂来告,你自招来。"
段然坚不肯认。
只见二鬼,一女一男,各手持头来,翕翕有声。
按院衙门手下人各远站,本阒静可畏,况夜兼鬼声,甚是怕人。
少顷,灯影沉沉,一女鬼持头直劈段然,吓得段然心慌胆落,扒近案前招曰:"杀丰氏者果是我也!当时戏奸不从,以故杀之,今日甘心服罪。"
原是孟院恐其不认,故令季仁同一妓女妆鬼来证,果然吓出真情也。
孟院判曰:"审得段然淫心如炽,凶性若狼。 尾侄妇而调奸,不恤鹑鹊之耻;手广刀而杀命,尤甚鹰隼之残。 戏而不从,正增光于段氏;杀而灭迹,乃延祸于季仁。 淫及有服之亲,曾犬彘之不若;凶行拒奸之妇,虽虎豹而何殊。 不正兼以不仁,无耻加之无行。 女灵不昧,向暮夜而谁诉;天道有知,自凶身之可得。 奸服亲罪且不赦,杀人命辟又焉逃。"
自此段然成狱,季仁得释。
数日,同兄季仕归,家人瞻顾惊愕。
季位曰:"事已明乎?"季仁一一述孟爷断明释放之事,家人乃大欢悦。
备香案群拜孟爷,祝其禄位高登,公侯万代。
按:此狱非孟院之计,必不得明。
宜季家之心悦感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