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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阳客
开元中,有士人家贫,投丐河朔。
所抵无应者,转至黎阳。
日已暮,而前程尚遥,忽见路傍一门,宅宇甚壮。
夜将投宿,乃前扣门。
良久,奴方出,客曰:"日暮,前路不可及,辄寄外舍。 可乎?"奴曰:"请白郎君。"
乃入。
须臾,闻曳履声,及出,乃衣冠美丈夫,姿度闲远,昂然秀异。
命延客,与相拜谒,曰:"行李得无苦辛有弊庐,不足辱长者。"
客窃怪其异,且欲审察之,乃俱就馆。
颇能清论,说齐周已来,了了皆如目见⊥问名,曰:"我颍川荀季和,先人因官,遂居此焉。"
命设酒ゾ,皆精洁而不甚有味。
有顷,命具榻舍中,邀客入,仍敕一婢侍宿⊥候婢款狎,乃问曰:"郎君今为何官?"曰:"见为河公主簿,慎勿说也。"
俄闻外有叫呼受痛之声,乃窃于窗中窥之。
见主人据胡床,列灯烛,前有一人,被发裸形,左右呼群鸟啄其目,流血至地。
主人色甚怒,曰:"更敢暴我乎?"客谓曰:"何人也?"曰:"何须强知他事!"固问之,曰:"黎阳令也,好射猎,数逐兽,犯吾垣墙,以此受治也。"
客窃记之。
明旦顾视,乃大冢也。
前问,人云是荀使君墓。
至黎阳,令果辞以目疾。
客曰:"能疗之。"
令喜,乃召入,具为说之。
令曰:"信有之。"
乃暗令乡正,具薪数万束,积于垣侧。
一日,令率群吏,纵火焚之,遂易其墓,目即愈。
厚以谢客而不告也。
后客还至其处,见一人头面ㄡ烂,身衣败絮,蹲于榛棘中。
直前诣,客不识也。
曰:"君颇忆前寄宿否?"客乃惊曰:"何至此耶?"曰:"前为令所苦,然亦知非君本意,吾自运穷耳。"
客甚愧悔之,为设薄酹,焚其故衣以赠之,鬼忻受遂去。
○李迥秀
尚书李迥秀,素与清禅寺僧灵贞厚善。
迥秀卒数年,灵贞忽见两吏,赍符追之,遂逼促就路,奄然而卒。
前至一处,若官曹中,须臾延谒。
一人朱衣银章,灵贞自疑命当未死。
朱衣曰:"弟子误相追,梨当还。"
命敕前吏送去。
欲取旧路,吏曰:"此乃不可往,当别取北路耳。"
乃别北行。
路甚荒塞,灵颇不怿。
可行数十里,又至一府城,府甚丽。
门吏前呵,云:"可方便见将军。"
即引入。
见一人紫衣,据厅事,年貌与李公相类。
谓曰:"贞公那得远来?"灵贞乃知正是。
因延升阶,叙及平旧。
临别握手,曰:"欲与梨论及家事,所不忍言。"
遂忽见泪下,灵贞固请之,乃曰:"弟子血祀将绝,无复奈何!可报季友等,四时享奠,勤致丰洁。 兼为写《法华经》一部,是所望也。"
即挥涕诀。
灵贞遂苏,具以所见告。
诸子及季友,素有至性焉,为设斋及写经。
唯斋损独怒曰:"妖僧妄诞,欲诬玷先灵耳。"
其后竟与权梁山等谋反伏诛,兄弟流窜,竟无种嗣矣。
○琅邪人
琅邪有人行过任城,暮宿郭外。
主人相见甚欢,为设杂果⊥探取怀中犀靶小刀子,将以割梨,主人色变,遂奄然而逝。
所见乃冢中物也⊥甚惧,然亦以此刀自护。
且视冢傍有一穴,日照其中颇明,见棺榇已腐败,果盘乃树叶贮焉⊥匍匐得出,问左右人,无识此冢者。
○裴徽
河东裴徽,河南令回之兄子也。
天宝中,曾独步行庄侧,途中见一妇人,容色殊丽,瞻靓艳。
久之,徽问:"何以独行?"答云:"适婢等有少交易,迟迟不来,故出伺之。"
徽有才思,以艳祠相调,妇人初不易色,亦献酬数四。
前至其家,邀徽相过,室宇宏丽。
入门后,闻老婢怒云:"女子何故令他人来名教中宁有此事?"女辞门有贤客,家人问者甚众。
有顷,老婢出,见徽辞谢,举动深有士风。
须臾,张灯施幕,邀徽入坐。
侍数人,各美色,香气芬馥,进止甚闲。
寻令小娘子出,云:"裴郎何须相避。"
妇人出,不复入。
徽窃见室中甚嚣,设绮帐锦茵,如欲嫁者。
独心喜欲留,会腹胀,起如厕。
所持古剑,可以辟恶,厕毕,取裹剑纸,忽见剑光粲然。
执之欲回,不复见室宇人物,顾视在孤墓上丛棘中。
因大号叫,家人识徽,持烛寻之。
去庄百余步,瞪视不能言,久之方悟尔。
○李陶
天宝中,陇西李陶,寓居新郑。
常寝其室,睡中有人摇之。
陶惊起,见一婢袍。
容色甚美。
陶问:"那忽得至此?"婢云:"郑女郎欲相诣。"
顷之,异香芬馥,有美女从西北陬壁中出,至床所再拜。
陶知是鬼,初不交语,妇人惭怍却退,婢慢骂数四,云:"田舍郎,待人故如是耶令我女郎愧耻无量!"陶悦其美色,亦心讶之,因绐云:"女郎何在吾本未见,可更呼之。"
婢云来,又云:"女郎重君旧缘,且将复至。 忽复如初,可以殷勤也。"
及至,陶下床致敬。
延止偶坐,须臾相近。
女郎貌既绝代,陶深悦之,留连十余日。
陶母躬自窥觇,累使左右呼陶。
陶恐阻己志,亦终不出。
妇云:"大家召君,何以不往得无坐罪于我。"
陶乃诣母,母流涕谓陶曰:"汝承人昭穆,乃有鬼妇乎?"陶云:"改之。"
自尔留连,半岁不去。
其后陶参选,之上都,留妇在房。
陶后遇疾笃,鬼妇在房,谓其婢云:"李郎今疾亟,为之奈何当相与往省问。"
至潼关,为鬼关司所遏,不得过者数日。
会陶堂兄亦赴选,入关,鬼得随过。
其夕,至陶所,相见忻悦。
陶问何得至此,云:"见卿疾甚,故此相视。"
素所持药,因和以饮陶,陶疾寻愈。
其年选得临津尉,与妇同众至舍。
数日,当之官,鬼辞不行。
问其故,云:"相与缘尽,不得复去。"
言别凄怆,自此遂绝。
○长洲陆氏女
长洲县丞陆某,家素贫。
三月三日,家人悉游虎丘寺。
女年十五六,以无衣不得往,独与一婢守舍。
父母既行,慨叹投井而死。
父母以是为感,悲泣数日,乃权殡长洲县。
后一岁许,有陆某者,曾省其姑。
姑家与女殡相近,经殡宫过。
有小婢随后,云:"女郎欲暂相见。"
某不得已,随至其家。
家门卑小,女郎靓妆,容色婉丽。
问云:"君得非长洲百姓耶我是陆丞女,非人,鬼耳。 欲请君传语与赞府,今临顿李十八求婚,吾是室女,义难自嫁,可与白大人,若许为婚,当传语至此。"
其人尚留殡宫中。
少时,当州坊正从殡宫边时,见有衣带出外,视之,见妇人。
以白丞,丞自往,使开壁取某,置之厅上。
数日能言,问焉得至彼,某以女言对,丞叹息。
寻令人问临顿李十八,果有之,而无恙自若。
初不为信,后数日乃病,病数日卒。
举家叹恨,竟将女与李子为冥婚。
○杨准
唐杨准者,宋城人。
士流名族。
因出郊野,见一妇人,容色殊丽。
准见挑之,与野合。
经月余日,每来斋中,复求引准去,准不肯从。
忽尔心痛不可忍,乃云:"必不得已,当随君去,何至苦相料理?"其疾遂愈。
更随妇人行十余里,至舍。
院宇分明,而门户卑小。
妇人为准设食,每一举尽宛,心怪之,然亦未知是鬼,其后方知。
每准去之时,闭房门,尸卧床上,积六七日方活。
如是经二三年,准兄谓准曰:"汝为人子,当应绍绩,奈何忽与鬼为匹乎?"准惭惧,出家被缁服,鬼遂不至。
其后准反初服,选为县尉,别婚家人子。
一年后,在厅事理文案,忽见妇人从门而入,容色甚怒,准惶惧,下阶乞命,妇人云:"是度无放君理。"
极辞搏之,准遇疾而卒。
○王乙
临汝郡有官渠店,店北半里许,李氏庄王乙者,因赴集,从庄门过。
遥见一女年可十五六,相待欣悦,使侍婢传语。
乙徘徊槐阴,便至日暮,因诣庄求宿,主人相见甚欢,供设亦厚。
二更后,侍婢来云:"夜尚未深。 宜留烛相待。"
女不久至,便叙绸缪。
事毕,女悄然忽病。
乙云:"本不相识,幸相见招,今叙平生,义即至重,有何不畅耶?"女云:"非不尽心,但适出门闭,逾垣而来,墙角下有铁爬,爬齿刺脚,贯彻心痛,痛不可忍。"
便出足视之。
言讫辞还,云:"已应必死,君若有情,回日过访,以慰幽魂耳。"
后乙得官东归,涂次李氏庄所,闻其女已亡,私与侍婢持酒馔至殡宫外祭之,因而痛哭。
须臾,见女从殡宫中出,己乃伏地而卒。
侍婢见乙魂魄与女同入殡宫,二家为冥婚焉。
○韦栗
韦栗者,天宝时为新淦丞,有少女十余岁。
将之官,行上扬州。
女向栗,欲市一漆背金花镜,栗曰:"我上官艰辛,焉得此物待至官与汝求之。"
岁余女死,栗亦不记宿事。
秩满,载丧北归。
至扬州,泊河次,女将一婢持钱市镜。
行人见其色甚艳,状如贵人家子,争欲求卖。
有一少年,年二十余,白皙可喜。
女以黄钱五千与之,少年与漆背金花镜,径尺余。
别一人云:"有镜胜此,只取三千。"
少年复减两千。
女因留连,色授神与,须臾辞去。
少年有意淫之,令人随去,至其所居。
须臾至铺,但得黄纸三贯。
少年持至栗船所,云:"适有女郎持钱市镜,入此船中,今成纸钱。"
栗云:"唯有一女,死数年矣。 君所见者,其状如何?"少年具言服色容貌,栗夫妻哭之,女正复如此。
因领少年入船搜检,初无所得。
其母剪黄纸九贯,置在榇边案上,检失三贯。
众颇异之,乃复开棺,见镜在焉,莫不悲叹。
少年云:"钱已不论。"
具言本意,复赠十千,为女设斋。
○河间刘别驾
河间刘别驾者,常云:"世间无妇人,何以适意。"
后至西京通化门,见车中妇人有美色,心喜爱悦。
因随至其舍,在资圣寺后曲。
妇人留连数宵,彼此兼畅,刘侯不觉有异。
但中宵寒甚,茵衾累重,然犹肉不爰,心窃怪之。
后一日将曙,忽失妇人并屋宇所在,其身卧荒园中数重乱叶下,因此遇痼病。
○王玄之
高密王玄之,少美风彩,为蕲春丞,秩满归乡里,家在郭西。
尝日晚徙倚门外,见一妇人从西来,将入郭。
姿色殊绝,可年十八九。
明日出门又见,如此数四,日暮辄来,王戏问之曰:"家在何处,向暮来此?"女笑曰:"儿家近在南冈,有事须至郭耳。"
王试挑之,女遂欣然。
因留宿,甚相亲昵。
明旦辞去,数夜辄一来,后乃夜夜来宿。
王情爱甚至,试谓曰:"家既近,许相过否?"答曰:"家甚狭陋,不堪延客,且与亡兄遗女同居,不能无嫌疑耳。"
王遂信之,宠念转密。
于女工特妙,王之衣服,皆其裁制,见者莫不叹赏之。
左右一婢,亦有美色,常随其后。
虽在昼日,亦不复去。
王问曰:"兄女得无相望乎?"答曰:"何须强预他家事。"
如此积一年。
后一夜忽来,色甚不悦,啼泣而已。
王问之,曰:"过蒙爱接,乃复离去,奈何!"因鸣咽不能止。
王惊问故,女曰:"得无相难乎儿本前高密令女,嫁为任氏妻。 任无行见薄,父母怜念,呼令归。 后乃遇疾卒,殡于此。 今家迎丧,明日当去。"
王既爱念,不复嫌忌,乃便悲惋。
问:"明日得至何时?"曰:"日暮耳。"
一夜叙别不眠。
明日临别,女以金缕玉杯及玉环一双留赠,王以绣衣答之,握手挥涕而别。
明日至期,王于南冈视之,果有家人迎丧。
发衬,女颜色不变,粉黛如故,见绣衣一箱在棺中,而失其所送金杯及玉环。
家人方觉有异,王乃前见陈之,兼示之玉杯与环。
皆捧之而悲泣,因问曰:"兄女是谁?"曰:"家中二郎女,十岁病死,亦殡其旁,婢亦帐中木人也。"
其貌正与从者相似,王乃临柩悲泣而别。
左右皆感伤。
后念之,遂恍惚成病,数日方愈。
然每思辄忘寝食也。
○朱敖
杭州别驾朱敖旧隐河南之少室山。
天宝初,阳翟县尉李舒在岳寺,使骑招敖。
乘马便骋,从者在后,稍行至少姨庙下。
时盛暑,见绿袍女子,年十五六,姿色甚丽。
敖意是人家臧获,亦讶其暑月挟纩,驰马问之,女子笑而不言,走入庙中。
敖亦下马,不见有人,遂壁上观画。
见绿袍女子,乃途中睹者也。
叹息久之,至寺具说其事,舒等尤所叹异。
尔夕既寐,梦女子至。
把被欣悦,精气越,累夕如此。
嵩岳道士吴筠,为书一符辟之,不可。
又吴以道术制之,亦不可。
他日,宿程道士房。
程于法清净,神乃不至。
敖后于河南府应举,与渭南县令陈察微往诣道士程谷神。
为设薯药,不托莲花,鲜胡麻馔,留连笑语,日暮方回。
去少室五里所,忽嵩黑云腾踊,中掣火电,须臾ㄙ昧,骤雨如泻。
敖与察微、从者一人伏枥林下,旁抵巨壑。
久之,有异光,与日月殊状。
忽于光中遍是松林,见天女数人持一舞筵,周竟数里,施为松林上。
有天女数十人状如天仙,对舞筵上,兼有诸神若观世音。
终其两舞,如半日许,曲终。
有数人状如俳优,卷筵回去,便天地昧黑,复不见人。
敖等夤缘夜半,方至舍耳。
○裴虬
苏州山人陆去奢亭子者,即宋散骑戴宅也。
天宝末,河东裴虬常旅寄此亭,暴亡。
久之方悟,说云,初一人来云:"戴君见召。"
虬问:"戴为谁?"人曰:"君知宋散骑常侍戴乎?"虬曰:"知之。"
曰:"今呼君者,即是人也。"
虬至见,求以己女妻虬。
云:"先以结婚,不当再娶。"
曰:"人神殊道,何苦也!"虬言:"已适有禄位,不合为君女婿。"
久之,言相往来,知虬不可屈,乃释之。
遂活也。
○赵佐
赵佐者,天宝末补国子四门生。
常寝疾,恍惚有二黄衣吏拘行。
至温泉宫观风楼西,别有府署,吏引入。
始见一人如王者,佐前拜谒。
王谓佐曰:"君识我否?"佐辞不识。
王曰:"君闻秦始皇乎我即是也。 君人主于我家侧造诸宫殿,每奏妓乐,备极奢侈,诚美王也。 故我亦如此起楼以观乐。"
因访问人间事甚众。
又问佐曰:"人间不久大乱,宜自谋免难,无久住京城也。"
言讫,使人送还。
○岐州佐史
岐州佐史尝因事至京,停兴道里。
忽见二人及一无头人来,云王令追己。
佐史知其鬼,因问:"君在地下,并何职掌?"云:"是捉事。"
佐史谓曰:"幸与诸君臭味颇同,能相救否事了,当奉万张纸钱。"
王人许诺:"期后五日,若不复来者,即是事了,其钱可至天门街烧之。"
至五日不来,吏乃烧钱毕,因移居崇仁里。
后京中事了,西还岐州。
至杏树店,复逢二人,问:"何所来,顷于旧处相访不是。 所处分事已得免。 劳致钱贱地,所由已给永年优复牌讫。 非大期至,更无疾病耳。"
○浚仪王氏
浚仪王氏,士人也。
其母葬,女婿裴郎饮酒醉,入冢卧棺后,家人不知,遂掩圹。
后经数日不见,裴郎家诬为王氏所杀,遂相讼。
王氏实无此,举家思虑,葬日恐在圹中。
遂开圹得之,气息奄奄。
以粥灌之,数日平复。
说云,初葬之夕,酒向醒,无由得出。
举目窃视,见人无数,文柏为堂,宅宇甚丽。
王氏先亡长幼皆集。
众鬼见裴郎,甚惊,其间一鬼曰:"何不杀之?"妻母云:"小女幼稚仰此,奈何欲杀?"苦争得免。
既见长筵美馔,歌乐欢洽。
俄闻云:"唤裴郎。"
某惧不敢起,又闻群婢连臂踏歌,词曰:"柏堂新成乐未央,回来回去绕裴郎。"
有一婢名华,以纸烛烧其鼻准,成疮,痛不可忍,遂起遍拜。
诸鬼等频令裴郎歌舞。
饥请食,妻母云:"鬼食不堪。"
令取瓶中食与之。
如此数夜,奴婢皆是明器,不复有本形像。
○章仇兼琼
唐天宝中,章仇兼琼为剑南节度,数载入朝。
蜀川有张夜叉者,状如狂人,而言事多中。
兼琼将行,呼而问之。
夜叉云:"大使若住蜀,有无涯之寿。 若必入朝,不见其吉。"
兼琼初甚惶惧,久之曰:"安有是耶?"遂行。
至汉州,入驿,堕马身死,独心上微暖。
彭州刺史李先令洛阳尉马某,送药酒,罨药兼起居。
洛阳去汉州五十里,奉命便行,至汉洲入驿,到兼琼所,忽然颠倒而卒。
后兼琼乃苏,云地下所由以马尉见。
马氏亦死,便至其家。
家人惊异,云:"适尔奉命,还何遽也!"不言,视天太息。
其妻再问:"傧从何在又不把笏,何也?"马殊不言,遽挥使去,因流涕言:"已代章仇大使死,适于地下苦论,地下所由并为他,无如之何自念到官日浅,远客孤弱,故还取别。"
举言悲号,又谓其妻曰:"无苦,我代其死,彼亦当有深恤。 无忧不得还乡。 但便尔仓卒,死生永隔,以此为恨耳。"
言讫不见。
子等初犹恍然疑之,寻见床舁尸还。
兼琼翌日还成都,赙马氏钱五百万。
又敕彭州赙五百万,兼还四年秩禄云。
○李叔霁
唐天宝末,禄山作乱,赵郡李叔霁与其妻自武关南奔襄阳。
妻与二子死于路,叔霁游荆楚久之。
禄山既据东京,妻之姑寡居,不能自免,尚住城中,辛苦甚至。
役使婢洛女,出城采樵。
遥见犊走甚急,有紫衣人骑马在后,车中妇人,频呼洛女。
既近,问:"识我否?"婢惊喜曰:"李郎何往,娘子乃尔独行?"妻乃悲泣,云:"行至襄阳,叔霁及两儿并死于贼。 我缘饥馁,携小儿女嫁此车后人。"
遂与洛女见姑∞毕,问姊娣何在,姑言近在外。
曰:"此行忽速,不可复待。"
留停半日许。
时民饥,姑乃设食,粗粝无味。
妻子于车中取粳米饭及他美馔,呼其夫与姑餐,餐毕便发。
临别之际,谓曰:"此间辛苦,亦合少物相留。 为囊赍已前行,今车中唯有一匹半绢,且留充衣服,深以少为恨也。"
干元中,肃宗克复二京,其姑与子同下扬州。
月余,叔霁亦至,相见悲泣,再叹其妻,于客中因产殁故,兼小儿女相次夭逝。
言讫又悲泣。
姑初惭怍,为其侄女为贼所掠,及见叔霁情至,因说其事。
云:"所着裙,即此留绢也。"
叔霁咨嗟而已。
吴郡朱敖尝于陈留贼中识一军将,自言索得李霁妇云。
○新繁县令
新繁县令妻亡,命女工作凶服。
中有妇人,婉丽殊绝,县令悦而留之,甚见宠爱。
后数月,一旦惨悴,言辞顿咽。
令怪而问之,曰:"本夫将至,身方远适,所以悲耳。"
令曰:"我在此,谁如我何第自饮食,无苦也。"
后数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银酒杯一枚为别。
谓令曰:"幸甚相思,以此为念。"
令赠罗十匹,去后恒思之。
持银杯不舍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
县尉已罢职还乡里,其妻神柩尚在新繁,故远来移转。
投刺谒令,令待甚厚。
尉见银杯,数窃视之。
令问其故,对云:"此是亡妻棺中物,不知何得至此?"令叹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论妇人形状音旨,及留杯赠罗之事。
尉愤怒终日,后方开棺,见妇人抱罗而卧,尉怒甚,积薪焚之。
○姚萧品
姚萧品者,杭州钱塘人。
其家会客,因在酒座死。
经食顷,乃活,云初见一人来唤,意是县家所由。
出门看之,便被捉去。
至此郭门,有数吏在船中,捉者令品牵船。
品云:"忝是绪余,未尝引挽。"
遂被捶击。
辞不获已,力为牵之。
至驿亭桥,已八九里所,鬼不复防御,因尔绝走得脱也。
○常夷
唐建康常夷字叔通,博览经典,雅有文艺。
性耿正清直,以世业自尚。
家近清溪,常昼日独坐,有黄衫小儿赍书直至阁前,曰:"朱秀才相闻。"
夷未尝识也,甚怪之。
始发其书,云:"吴郡秀才朱均白常高士。"
书中悉非生人语,大抵家近在西冈,幸为善邻,思奉颜色。
末有一诗云:"具陈:平生游城郭,殂没委荒榛。 自我辞人世,不知秋与春。 牛羊久来牧,松柏几成薪。 分绝车马好,甘随狐兔群。 何处清风至,君子幸为邻。 烈烈盛名德,依依伫良宾。 千年何旦暮,一室动人神。 乔木如在望,通衢良易遵。 高门傥无隔,向与折龙津。"
其纸墨皆故弊,常夷以感契殊深,叹异久之。
乃为答书,殷勤切至,仍直克期,请与相见。
既去,令随视之。
至舍西一里许,入古坟中。
至期,夷为具酒果。
须臾,闻扣门,见前小儿云:"朱秀才来谒。"
夷束带出迎。
秀才著角巾,葛单衣,曳履,可年五十许。
风度闲和,雅有清致。
与相劳苦,秀才曰:"仆梁朝时,本州举秀才高第,属四方多难,遂无宦情,屏居求志。 陈永定末,终此地。 久处泉壤,常钦风味,幽明路绝,遂废将迎。 幸因良会,大君子不见嫌弃,得申郁积,何乐如之!"夷答曰:"仆以暗劣,不意冥灵所在咫尺,久阙承禀,幸蒙殊顾,欣感实多。"
因就坐,啖果饮酒。
问其梁,陈间事,历历分明。
自云朱异从子,说异事武帝,恩幸无匹。
帝有织成金缕屏风,珊瑚钿玉柄尘尾,林邑所献七宝澡瓶,沉香镂枕,皆帝所秘惜,常于承云殿讲竟,悉将以赐异。
昭明太子薨时,有白雾四塞,葬时,玄鹄四双,翔绕陵上,徘徊悲鸣,葬毕乃去。
元帝一目失明,深忌讳之,为湘东镇荆州,王尝使博士讲《论语》,至于"见瞽者必变色",语不为隐。
帝大怒,乃鸩杀之。
又尝破北虏,手斩一裨将,于谨破江陵,帝见害,时行刀者乃其子也。
沈约母拜建昌太夫人时,帝使散骑侍郎就家读策受印绶,自仆射何敬容已下数百人就门拜贺,宋、梁已来命妇,未有其荣。
庾肩吾少事陶先生,颇多艺术。
尝盛夏会客,向空大嘘气,尽成雪。
又禁诸器物,悉住空中。
简文帝诏襄阳造凤林寺,少刹柱木未至,津吏于江中获一樟木,正与诸柱相符。
帝性至孝,居丁贵嫔柩,涕泣不绝,卧痛溃烂,面尽?生疮。
侯景陷台城,城中水米隔绝,武帝既敕进粥,宫中无米,于黄门布囊中,赍得四升,食尽遂绝,所求不给而崩。
景所得梁人,为长枷,悉纳其头,命军士以三投矢乱射杀之,虽衣冠贵人亦无异也。
陈武帝既杀王僧辨,天下大雨百余日。
又说陈武微时,家甚贫,为人庸保以自给。
常盗取长城豪富包氏池中鱼,擒得,以担竿系,甚困。
即祚后,灭包氏。
此皆史所脱遗,事类甚多,不可悉载。
后数相来往,谈宴赋诗,才甚清举,甚成密交。
夷家有吉凶,皆预报之。
后夷病?甚,秀才谓曰:"司命追君为长史,吾亦预巡察。 此职甚重,尤难其选,冥中贵盛无比。 生人会当有死,纵复强延数年,何似居此地!君当勿辞也。"
夷遂欣然,不加药疗,数日而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