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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吴曹侍读元忠云:"汉书艺文志:‘扬雄所序三十八篇。 ’本注云:‘法言十三。 ’此十三篇,即本传之十三卷。 文选班孟坚答宾戏注引作‘十二卷’者,宋祁校本云:‘李轨注法言本,渊骞与重黎共序。 ’知轨据汉世传本,重黎、渊骞幷为一篇,故合法言序为十三篇,可由祁校语得之。"
荣按:李本自学行卷第一,至孝至卷第十三,每卷标题下皆有注语,惟渊骞卷第十一下无文,盖重黎、渊骞本为一篇,多论春秋以后国君、将相、卿士、名臣之事,以其文独繁,倍于他篇,故自篇中"或问渊、骞之徒恶乎在"以下,析为卷第十一。
虽自为一篇,然实即重黎之下半,既非别有作意,遂不为之序。
弘范知其然,故于此卷标题下亦不为之注。
艺文志"法言十三",此据卷数言之则然,若论其作意,不数渊骞,则止十二。
答宾戏注引扬雄传:"譔十二卷,象论语,号曰法言。"
此可证旧本汉书此传承用子云自序,其文如此。
卷末所载法言序中之不得别有渊骞序,更不辩自明。
浅人习见通行法言卷数皆为十三,疑雄传"十二卷"字为"十三"之误,又疑渊骞独无序为传写阙失,遂改"二"为"三"。
且妄造"仲尼之后,迄于汉道"云云二十八字,为渊骞序,窜入传中。
于是雄传此文不独非子云之真,亦并非孟坚之旧矣。
君直据选注此条,证明重黎、渊骞共序之义,至为精核。
然谓轨据汉世传本合法言序为十三篇,似亦未协。
李本法言序附孝至之后,明不以为一篇。
盖重黎、渊骞之析为二篇,汉世已然。
谓法言序无渊骞序,则是;谓十三卷为数序,不数渊骞,则非也。
或问:"渊、骞之徒恶乎在?"曰:"寝。"
或曰:"渊、骞曷不寝?"曰:"攀龙鳞,附凤翼,巽以扬之,勃勃乎其不可及也。 如其寝!如其寝!"〔疏〕"渊、骞之徒恶乎在"者,学行注云:"徒犹弟子也。"
渊、骞之徒,犹云七十子之弟子。
仲尼弟子列传以颜渊、闵子骞居首,故举渊、骞以统其余也。
音义:"恶乎,音乌。"
按:七十子皆身通六艺,而其弟子多不传,故以为问。
"寝"者,广雅释诂:"寝,藏也。"
按:谓湮没不彰也。
音义:"曰寝,俗本作‘曰在寝’,‘在’,衍字。"
司马云:"宋、吴本作‘在寝’。"
按:此因未解寝字之义而妄增者。
"攀龙鳞,附凤翼"者,伯夷列传云:"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
索隐云:"喻因孔子而名彰。"
即此文所本。
巽以扬之,集注本无"巽"字,云:"宋、吴本作‘巽以扬之’,今从李本。"
是温公所见监本无此字。
今治平本有之,而"巽以扬之"四字占三格,明是修板挤入。
秦校云:"当衍‘巽’字,温公集注可证。"
是也。
俞云:"卢氏文弨云:‘李本巽作翼。 ’不知翼者即涉上句‘附凤翼’而误衍。 温公但云‘扬,发扬也’,不及翼字之义。 是其所据本无‘巽’字,亦非别有他字也。 今各本皆作‘巽以扬之’,盖据宋、吴本加,非李本之旧。"
荣按:旧监本固无"巽"字,然此或传写偶脱,非必李本如此。
后汉书光武帝纪章怀太子注引此文正作"巽以扬之","各本皆同。 "则其所据本有"巽"字,为宋、吴本所自出,钱本亦有之,于义为足。
盖下文勃勃乎其不可及也,即承巽字而言。
巽为风,故云勃勃。
龙麟、凤翼喻孔子之道,巽风喻天。
言七十子得孔子而师事之,天实助之,以成其名也。
勃勃乎其不可及也,世德堂本作"不可及乎"。
"如其寝!如其寝"者,七十子之成名皆以孔子,七十子之弟子源远而流益分,不复能有所附丽以成其名,然则七十子之遭际,岂得与其弟子之遭际相提并论也!
七十子之于仲尼也,日闻所不闻,见所不见,文章亦不足为矣。
〔疏〕"七十子之于仲尼也",司马云:"宋、吴本作‘七十二子’。"
按:孟子云:"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本书学行云:"速哉!七十子之肖仲尼也。"
皆举成数言之,此亦同。
宋、吴本非。
"日闻所不闻,见所不见"者,圣人之言行,如天道之日新,学者得圣人而师之,其进益无有已时也。
"文章亦不足为矣"者,司马云:"言游孔门者,务学道德,不事文章。"
按:谓七十子不必皆有著述传于后世,非其才有所不逮,乃日有所不给,亦意有所不屑也。
君子绝德,小人绝力。
或问"绝德"。
曰:"舜以孝,禹以功,皋陶以谟,非绝德邪?"〔注〕是皆德之殊绝。
"力"。
〔注〕绝力者何?"秦悼武、乌获、任鄙扛鼎抃\牛,非绝力邪?"〔注〕此等皆以多力举重,崩中而死,所谓不得其死然。
〔疏〕"君子绝德,小人绝力"者,绝谓不可几及。
言君子小人各有其不可几及者,君子之于德,小人之于力是也。
"舜以孝"者,尧典云:"有鳏在下,曰虞舜,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
中庸云:"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禹以功"者,禹贡云:"禹锡玄圭,告厥成功。"
左传昭公篇云:"美哉禹功!明德远矣。 微禹,吾其鱼乎?""皋陶以谟"者,皋陶谟云:"曰若稽古皋陶曰:‘允迪厥德,谟明弼谐。 ’"书序云:"皋陶矢厥谟。"
"秦悼武、乌获、任鄙扛鼎抃\牛"者,秦本纪云:"惠王卒,子武王立。"
索隐云:"名荡。"
按:本纪称武王者,省言之。
下云"悼武王后出归魏",又始皇本纪云"悼武王享国四年,葬永陵",是以二字为谥也。
本纪又云:"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 王与孟说举鼎绝膑,八月,"按:悼武四年。 "武王死,族孟说。"
是乌获、任鄙皆秦悼武王同时人。
孟子云:"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
赵注云:"乌获,古之有力人也。"
则乌获乃古有力者之称。
秦悼武王时之乌获,以有力着,因取此名名之耳。
梁氏玉绳汉书人表考云:"案文子自然篇,老子曰:‘用众人之力者,乌获不足恃。 ’是古有乌获,后人慕之,以为号也。"
樗里子甘茂列传云:"秦人谚曰:‘力则任鄙,智则樗里。 ’"音义:"扛鼎,音江。"
司马云:"抃\牛,谓以两牛相击,如抃\手状。"
按:张平子思玄赋旧注云:"抃\,手搏也。"
又通作"卞",汉书哀帝纪赞苏林注云"手搏为卞",是也。
然则抃\牛即手搏牛之谓。
殷本纪正义引帝王世纪云:"纣倒曳九牛。"
注"是皆德之殊绝"。
按:司马长卿封禅文:"未有殊尤绝迹可考于今者也。"
是殊、绝义同。
注"此等皆以多力举重,崩中而死"。
按:世德堂本无"此等"二字。
秦本纪:"举鼎绝膑。"
集解引徐广云:"一作‘脉’。"
弘范所据史记,字盖作"脉",故云崩中。
内经阴阳别论云:"阴虚阳搏谓之崩。"
王注云:"阴脉不足,阳脉盛搏,则内崩而血流下。"
即其义。
史记惟言秦武王举鼎而死,今按告子孙疏引皇甫士安帝王世说"当作"世纪"。 "云:"秦武王好多力之士,乌获之徒并皆归焉。 秦王于洛阳举周鼎,乌获两目血出。"
则乌获盖亦不得其死。
任鄙死状未闻。
白起列传云:"昭王十三年,穰侯相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
则鄙至昭襄王时犹存。
弘范云此等皆以举重死,或别有所本。
或问"勇"。
曰:"轲也。"
曰:"何轲也?"曰:"轲也者,谓孟轲也。 若荆轲,君子盗诸。"
请问"孟轲之勇"。
曰:"勇于义而果于德,不以贫富、贵贱、死生动其心,于勇也,其庶乎!"〔注〕或人之问勇,犹卫灵公之问陈也。
仲尼答以俎豆,子云应之以德义。
〔疏〕"若荆轲,君子盗诸"者,刺客列传云:"荆轲者,卫人也。 其先乃齐人,徙于卫,卫人谓之庆卿。 而之燕,燕人谓之荆卿。"
索隐云:"轲先齐人,齐有庆氏,则或本姓庆。 春秋庆封,其后改姓贺,此亦至卫而改姓庆尔。 荆、庆声相近,故随在国而异其号也。"
又同传正义引燕太子篇云:"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吴云:"为燕太子刺秦王,以君子之道类之,则大盗耳。"
司马云:"比诸盗贼。"
按:义详后文。
"请问孟轲之勇",治平本无"问"字,钱本同,今依世德堂本。
"勇于义而果于德,不以贫富、贵贱、死生动其心"者,吴云:"养浩然之气,勇之大者。"
按:"孟子云:‘我四十不动心。 ’曰:‘若是,则夫子过孟贲远矣。 ’"赵注云:"孟子勇于德。"
又:"孟子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又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其于勇也,其庶乎"者,荀子性恶云:"天下有中,敢直其身;先王有道,敢行其义。 上不循于乱世之君,下不俗于乱世之民。 仁之所在亡贫穷"一",仁之所亡无富贵。 天下知之,则欲与天下共苦乐之;天下不知之,则傀然独立天地之间而不畏。 是上勇也。"
注"或人"至"德义"。
按:世德堂本"犹"作"若";"应之以德义",无"之"字。
"一""亡"字原本讹作"虽",据荀子性恶篇改。
鲁仲连●而不制,〔注〕高谈以救时难,功成而不受禄赏。
蔺相如制而不●。
〔注〕好义崇理,屈身伸节,辅佐本国,系时之务也。
〔疏〕"鲁仲连●而不制"者,鲁仲连邹阳列传云:"鲁仲连者,齐人也,好奇伟俶傥之画策,而不肯仕官任职,好持高节。 游于赵,会秦围赵,闻魏将欲令赵尊秦为帝,乃见平原君曰:‘事将柰何?’平原君曰:‘胜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万之众于外,今又内围邯郸而不能去。 魏王使客将军新垣衍令赵帝秦,今其人在是,胜也何敢言事?’鲁仲连曰:‘吾始以君为天下之贤公子也,吾乃今然后知君非天下之贤公子也。 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请为君责而归之。 ’鲁仲连见新垣衍曰:‘昔者齐愍王欲行天子之礼于邹、鲁,邹、鲁之臣不果纳。 今秦万乘之国也,梁亦万乘之国也,俱据万乘之国,各有称王之名,睹其一战而胜,欲从而帝之,是使三晋之大臣不如邹、鲁之仆妾也。 且秦无已而帝,则且变易诸侯之大臣。 彼将夺其所不肖,而与其所贤;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 彼又将使其子女谗妾为诸侯妃姬,处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军又何以得故宠乎?’于是新垣衍起,再拜谢,不敢复言帝秦。 适会魏公子无忌夺晋鄙军以救赵,击秦军,秦军遂引而去。 于是平原君欲封鲁连,鲁连辞让。 使者三,终不肯受。 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为鲁连寿。 鲁连笑曰:‘所为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而无取也。 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而连不忍为也。 ’遂辞平原君而去,终身不复见。 其后二十余年,燕将攻下聊城,聊城人或谗之燕,燕将惧诛,因保守聊城不敢归。 齐田单攻聊城,岁余,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 鲁连乃为书,约之矢,以射城中,遗燕将。 燕将见鲁连书,犹预不能自决。 欲归燕,已有隙,恐诛;欲降齐,所杀虏于齐甚众,恐已降而后见辱,乃自杀。 聊城乱,田单遂屠聊城,归而言鲁连,欲爵之。 鲁连逃隐于海上,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音义:"●与荡同。"
司马云:"宋、吴本‘●’作‘●’,‘制’作‘剬’。 介甫曰:‘●古荡字,剬古制字。 ’"按:说文:"愓,放也。"
古书多假"荡"为之。
●、●皆"愓"之俗。
玉篇:"●,他莽切,直也。"
非此文之义。
五帝本纪:"依鬼神以剬义。"
正义云:"剬古制字。"
梁氏志疑云:"古制字作‘制’,若‘剬’,音端,与‘剸’同。 则‘剬’乃‘制’之讹矣。"
按:篆文制作"●",隶变作"●,传写遂误为“剬"耳。
●谓自适,制谓自持。
鲁仲连●而不制,谓其能轻世肆志,而不能仕官任职。
蔺相如,见重黎疏。
制而不●,谓其能惩忿以先国家之急,而尝为宦者令缪贤舍人,亦降志辱身矣。
司马云:"仲连不以富贵动其心,而未能忘死生;相如不以死生动其心,而未能忘富贵,故云然。"
温公意以此为承上章而言,故释之如此,然义似未确。
注"功成而不受禄赏"。
按:世德堂本作"爵赏"。
注"好义崇理"。
按:世德堂本作"崇礼"。
或问"邹阳"。
曰:"未信而分疑,慷辞免罿,几矣哉!"〔注〕鸟罟谓之罿,犹人之缧绁。
几,危也。
狱中出慷慨之词,得以自免,亦已危矣。
〔疏〕史记邹阳与鲁仲连同传,既论鲁仲连,故遂及邹阳也。
彼传云:"邹阳者,齐人也,游于梁,与故吴人庄忌夫子、淮阴枚生之徒交,上书,而介于羊胜、公孙诡之间。 胜等忌邹阳,恶之梁孝王。 孝王怒,下之吏,将欲杀之。 邹阳客游,以谗见禽,恐死而负累,乃从狱中上书。 书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为上客。"
太史公曰:"邹阳辞虽不逊,然其比物连类,有足悲者,亦可谓抗直不挠矣。"
"未信而分疑"者,宋云:"言未为梁王所信,方为其所疑,虽能分解以免,固亦危矣。"
司马云:"孔子称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阳初仕梁,未为孝王所信,而深言以触机事,分取孝王之疑,故曰未信而分疑。"
吴胡部郎玉缙云:"疑,谤也。 未信而分疑,未信而致与人分谤也。 邹阳云:‘为世所疑。 ’谓为世所谤,杨子盖本此。"
荣按:邹阳书云:"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臣常以为然,徒虚语耳。 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 卫先生为秦画长平之事,太白蚀昴,而昭王疑之。 夫精变天地,而信不喻两主,岂不哀哉!今臣尽忠竭诚,毕议愿知。 左右不明,卒从吏讯,为世所疑。 是使荆轲、卫先生复起,而燕、秦不悟也。 愿大王孰察之!’"是书意以疑、信对举,疑即不信之谓。
曲礼:"分争辩讼。"
郑注云:"分、辩皆别也。"
然则分疑即辩疑,似以宋义为长。
"慷辞免罿"者,音义:"慷辞,苦两切。 免罿,音冲。"
按:说文:"抗,扞也。"
引伸为不诎之义。
慷辞即抗辞,史云邹阳辞不逊,及云抗直不挠,是也。
"几矣哉"者,音义:"几矣,音机。"
按:重黎云:"如辩人,几矣!"与此同义。
注"鸟罟谓之罿"。
按:说文:"罿,罬也";"罬,捕鸟覆车也"。
尔雅释器:"罬谓之罦。 罦,覆车也。"
郭云:"今之翻车也,有两辕,中施罥以捕鸟。"
王氏筠说文释例云:"覆车,吾乡谓之翻车,不用罔目,以双绳贯柔条,张之如弓,绳之中央缚两竹,竹之末箕张亦以绳贯之,而张之以机。 机上系蛾,鸟食蛾则机发,竹覆于弓,而●其项矣。 以其弓似半轮,故得车名。"
注"狱中出慷慨之辞"。
按:弘范读慷如字,故以为慷慨之辞。
慷即"◆"之俗,说文:"慷,慨也。"
又"慨"篆下云:"慷慨,壮士不得志也。"
然"慷辞"字明用史公邹阳传赞语,意非慷慨之谓,此注似失其义。
或问:"信陵、平原、孟尝、春申益乎?"曰:"上失其政,奸臣窃国命,何其益乎!"〔注〕当此四君之时,实皆有益于其国,而杨子讥之者,盖论上失其政,故辩明之。
〔疏〕"信陵、平原、孟尝、春申益乎"者,信陵君列传云:"魏公子无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厘王异母弟也。 昭王薨,安厘王即位,封公子为信陵君。 公子为人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皆谦而礼交之,不敢以其富贵骄士。 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归之,致食客三千人。 当是时,诸侯以公子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余年。 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 公子闻之,从车骑,虚左,自迎夷门侯生,侯生遂为上客。 魏安厘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又进兵围邯郸。 公子姊为赵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数遗魏王及公子书,请救于魏。 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万众救赵。 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而诸侯敢救者,已拔赵,必移兵先击之。 ’魏王恐,使人止晋鄙留军壁邺,名为救赵,实持两端以观望。 公子患之,因问侯生。 乃屏人间语曰:‘嬴闻晋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 公子诚请如姬,如姬必许诺,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救赵而西却秦。 ’公子从其计,如姬果盗晋鄙兵符与公子。 公子行,侯生曰:‘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 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 ’公子遂行。 至邺,矫魏王令代晋鄙。 晋鄙合符,疑之,欲无听。 朱亥袖四十斤◆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将晋鄙军,得选兵八万人,进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 魏王怒公子之盗其兵符,矫杀晋鄙。 公子亦自知也,使将将其军归魏,而独与客留赵,十年不归。 秦日夜出兵东伐魏,魏王患之,使人往请公子,公子归救魏。 魏王以上将军印授公子,公子率五国之兵破秦军于河外。 秦王患之,乃行金万斤于魏,求晋鄙客,令毁公子于魏王。 魏王日闻其毁,不能不信,后果使人代公子将。 公子自知再以毁废,乃谢病不朝,与宾客为长夜饮。 饮醇酒,多近妇女,日夜为乐饮者四岁,竟病酒而卒。"
索隐云:"地理志无信陵,或曰是乡邑名。"
又平原君虞卿列传云:"平原君赵胜者,赵之诸公子也。 诸子中,胜最贤,喜宾客,宾客盖至者数千人。 平原君相赵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复位,封于东武城。 秦之围邯郸,赵使平原君求救合从于楚。 平原君已定从而归,楚使春申君将兵赴救赵,魏信陵君亦矫夺晋鄙军往救赵,皆未至。 秦急围邯郸,邯郸传舍吏子李同说平原君令夫人以下编于士卒之间,分功而作,家之所有,尽散以飨士。 平原君从之,得敢死之士三千。 李同遂与三千人赴秦军,秦军为之却三十里。 亦会楚、魏救至,秦兵遂罢,邯郸复存,李同战死。 平原君以赵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孙代后,竟与赵俱亡。"
又孟尝君列传云:"孟尝君名文,姓田氏。 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婴。 田婴者,齐威王少子,而齐宣王庶弟也。 田婴相齐十一年,宣王卒,泯王即位,封田婴于薛。 文承间问其父婴曰:‘君用事相齐,至今三王矣。 齐不加广,而君私家富累万金,门下不见一贤者,文窃怪之。"
于是婴乃礼文,使主家,待宾客,宾客日进,名声闻于诸侯,诸侯皆使人请薛公田婴以文为太子,婴许之。
婴卒,而文果代立于薛,是为孟尝君。
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
秦昭王闻其贤,乃先使泾阳君为质于齐,以求见孟尝君。
齐泯王二十五年,卒使孟尝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尝君为秦相。
人或说秦昭王曰:‘孟尝君贤,而又齐族也,今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矣。
’秦昭王乃止,囚孟尝君,谋欲杀之。
孟尝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
姬曰:‘妾愿得君狐白裘。
’孟尝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无双。
入秦,献之昭王,更无他裘。
客有能为狗盗者,夜为狗以入秦宫藏中,取所献狐白裘至,以献秦王幸姬。
幸姬为言昭王,昭王释孟尝君。
孟尝君得出,即驰去。
夜半至函谷关,关法鸡鸣而出客,孟尝君恐追至,客有能为鸡鸣,而鸡尽鸣,遂发传出。
出如食顷,秦追果至关,已后孟尝君出,乃还。
齐泯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尝君。
孟尝君至,则以为齐相任政。
居数年,人或毁孟尝君于齐泯王,孟尝君因谢病归老于薛。
后齐泯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
孟尝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西合于秦、赵,与燕共伐破齐。
齐泯王亡在莒,遂死焉。
齐襄王立,而孟尝君中立于诸侯,无所属。
齐襄王新立,畏孟尝君,与连和复亲"一"。
薛公卒,谥为孟尝君。
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绝嗣,无后也。”
索隐云:"孟尝袭父封薛,而号曰孟尝君。 此云谥,非也。 孟,字;尝,邑名。 尝邑在薛之旁。"
按:文袭父封,本为薛公,别号孟尝君,死而遂以为谥,犹父谥靖郭君之比,谥亦号也。
又春申君列传云:"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 游学博闻,事楚顷襄王,使于秦。 秦昭王方令白起与韩、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黄歇适至于秦,闻秦之计。 当是之时,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东至竟陵。 楚顷襄王东徙,治于陈县。 黄歇恐一举而灭楚,乃上书说秦昭王,昭王乃止白起而谢韩、魏,发使赂楚,约为与国。 黄歇受约归楚,楚使歇与太子完入质于秦,秦留之数年。 楚顷襄王病,于是黄歇乃说应侯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归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德相国无穷,是亲与国而得储万乘也。 ’应侯以闻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问楚王之疾,返而后图之。 ’黄歇为太子计,变衣服为楚使者,御以出关,而黄歇守舍,常为谢病。 度太子已远,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愿赐死。 秦因遣黄歇。 歇至楚三月,楚顷襄王卒,太子完立,是为考烈王。 以黄歇为相,封为春申君。 是时齐有孟尝君,赵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争下士,招致宾客,以相倾夺,辅国持权。 春申君为楚相四年,秦破赵之长平军四十余万;五年,围邯郸,楚使春申君将兵往救之,秦兵亦去。 春申君相楚八年,北伐灭鲁,以荀卿为兰陵令。 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诸侯患秦攻伐无已时,乃相与合从西伐秦,而楚王为从长,春申君用事。 至函谷关,秦出兵攻诸侯兵,皆败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疏。 楚于是去陈,徙寿春。 楚考烈王无子,赵人李园持其女弟欲进之楚王"二",闻其不宜子,恐久无宠,求事春申君为舍人,乃进其女弟,即幸于春申君。 知其有身,乃与其女弟谋,承间以说春申君曰:‘君贵,用事久,多失礼于王兄弟,祸且及身。 今妾自知有身矣,诚以君之重而进妾于楚王,妾赖天有子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尽可得,孰与身临不测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园女弟谨舍,而言之楚王。 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为太子。 李园恐春申君语泄,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 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卒,李园伏死士于棘门之内,春申君入棘门园,死士侠刺春申君,斩其头,投之棘门外,于是遂使吏尽灭春申君之家。"
正义云:"四君封邑检皆不获,唯平原有地,又非赵境,并盖号谥,而孟尝是谥。"
"上失其政,奸臣窃国命,何其益乎"者,汉书游侠传云:"古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自卿大夫以至于庶人,各有等差。 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 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 ’百官有司,奉法承令,以修所职。 失职有诛,侵官有罚。 夫然故上下相顺,而庶事理焉。 周室既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桓、文之后,大夫世权,陪臣执命。 陵夷至于战国,合从连衡,力政争强。 繇是列国公子魏有信陵,赵有平原,齐有孟尝,楚有春申,皆借王公之埶,竞为游侠,鸡鸣狗盗,无不宾礼。 皆以取重诸侯,显名天下,搤◆而游谈者,以四豪为称首。 于是背公死党之议成,守职奉上之义废矣。"
按:孟坚此论,原本儒术,可为此文之义疏。
"一""亲"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二""王"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樗里子之知也,使知国如葬,则吾以疾为蓍龟。
〔注〕疾者,樗里子之名。
死葬,豫言后当有两天子宫夹我,果如其言。
使其策算国事如之,则吾以疾为蓍龟者,有为有行动而问焉。
〔疏〕"樗里子之知也",世德堂本"知"作"智"。
按:音义出"之知",云:"音智,下‘知国’如字。"
明不作"智"。
樗里子甘茂列传云:"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 樗里子滑稽多智,秦人号曰智囊。 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以樗里子、甘茂为左、右丞相。 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尊重。 昭王七年,樗里子卒,葬于渭南章台之东,曰:‘后百岁,是当有天子之宫夹我墓。 ’樗里子疾室在于昭王庙西,渭南阴乡樗里,故俗谓之樗里子。 至汉兴,长乐宫在其东,未央宫在其西,武库正直其墓。 秦人谚曰:‘力则任鄙,智则樗里。 ’"索隐云:"樗,木名也,音摅。 高诱曰:‘其里有樗树,故曰樗里。 ’然疾居渭南阴乡之樗里,故号曰樗里子。 又纪年则谓之褚里疾。"
"使知国如葬,则吾以疾为蓍龟"者,世德堂本作"使知国如知葬"。
樗里子为秦相,未闻有所益于国,而独以知葬闻,是其智不足称也。
盖谓樗里子知葬云云者,本秦人传言之妄,此不斥其妄,而惜樗里子之不能用其智于国,明传言即非妄,亦不可以为智也。
袁彦伯三国名臣序赞"一":"思同蓍蔡。"
李注引此文作"樗里之智也,使知国若葬,吾以疾为蓍蔡也"。
似旧本"龟"作"蔡"。
论语:"臧文仲居蔡。"
苞云:"蔡,国君之守龟也。 出蔡地,因以为名焉。"
注"疾者"至"问焉"。
按:世德堂本此注全删。
"策算"钱本作"算策"。
"一""彦伯"二字原本互倒,据文选改。
"周之顺、赧,以成周而西倾;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东幷,孰愈?"曰:"周也羊,秦也狼。"
"然则狼愈与?"曰:"羊、狼一也。"
〔注〕过犹不及,两不与也。
〔疏〕"周之顺、赧,以成周而西倾"者,音义:"周之顺、赧,诸本皆作‘顺、赧’,顺靓王及赧王也。 俗本作‘周之倾’,字之误也。 史记作‘慎靓王’,索隐作‘顺靓王’,或是‘慎’转为‘顺’。 赧,奴板切。"
司马云:"宋、吴本作‘周之倾赧’。"
按:周本纪:"显王崩,子慎靓王定立。"
梁氏志疑云:"晋常璩华阳国志作‘慎王’,而路史前纪注引志作‘静王’,又作‘顺王’,盖单称之耳。 靓即静字,顺与慎通。"
按:逸周书谥法:"慈和遍服曰顺。"
别无"慎"字,明慎即顺也。
作"倾"者,顺、倾形近,兼涉下文"西倾"字而误。
本纪又云:"慎靓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
按:详重黎疏。
成周,周敬王至顺靓王所都之东周也。
自春秋至战国,东周凡三:其一,平王以后所都之王城也。
诗黍离序郑笺云:"宗周,镐京也,谓之西周。 周,王城也,谓之东周。"
是也。
其二,敬王以后所都之成周也。
公羊传昭公篇云:"王城者何?西周也。 成周者何?东周也。"
是也。
其三,考王之弟之孙所封之巩也。
周本纪索隐云:"西周,河南也。 东周,巩也。"
是也。
汉时,王城为河南县,成周为雒阳县,巩为巩县,并属河南郡。
宋云:"平王东迁于洛,即周公所营之王城,是谓成周。"
此误以河南县与雒阳县牵合为一也。
周本纪:"王赧徙都西周。"
正义云:"敬王从王城东徙成周,十世至王赧,从成周西徙王城。"
然则王赧之时已去成周而复都王城,此云以成周西倾者,因兼举顺靓王,从其前者言之耳。
西倾谓王赧奔秦,"本纪书"西周君"。 正义以为西周武公,误也。 "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是也。
"秦之惠文、昭襄以西山而东幷"者,秦本纪:"孝公卒,子惠文君立。"
索隐云:"名驷。"
又本纪:"武王取魏女为后,无子,立异母弟,是为昭襄王。"
索隐云:"名则,一名稷,武王弟。"
按:武王即悼武王,为惠文君子,昭襄为悼武弟,亦惠文子也。
吴云:"秦都雍州,西山在焉,而东灭周,故曰东幷。"
本纪曰:"文公卒,葬西山。"
按:秦文公葬地,据集解引皇甫谧云,在今陇西之西县,则当今甘肃巩昌府西和县境。
此文西山,不当指此。
易随"上六,王用亨于西山",又升"六四,王用亨于岐山",毛氏奇龄仲氏易云:"西山者,岐山也。"
焦氏循易章句亦云:"岐山犹西山也。"
然则此即用易文,西山犹云岐山耳。
地理志:"右扶风美阳,禹贡岐山在西北中水乡,周太王所邑。"
音义:"东幷,音并。"
新书过秦云:"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
秦本纪云:"昭襄王五十一年,西周君走来自归,顿首受罪。"
按:不云庄襄、始皇者,以周之亡在昭襄之世也。
"孰愈"者,问道云:"或问:‘狙诈与亡孰愈?’曰:‘亡愈。 ’"故复发此问。
"周也羊,秦也狼"者,国策楚策云:"夫秦虎狼之国也。"
"然则狼愈与"者,既无许周之文,故更疑强胜于弱也。
"羊、狼一也"者,宋云:"言周以不道而弱,秦以不道而强,强与弱虽异,而不道一也。"
或问:"蒙恬忠而被诛,忠奚可为也?"曰:"堑山堙谷,起临洮,击辽水,力不足而死有余,忠不足相也。"
〔注〕相,助也。
虽尽一身之节,而残百姓之命,非所以务民之义。
〔疏〕"蒙恬忠而被诛"者,蒙恬列传云:"蒙恬者,其先齐人也。 恬大父蒙骜自齐事秦昭王,官至上卿。 骜子武,武子曰恬,蒙恬弟毅。 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 秦已幷天下,乃使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戎狄,收河南,筑长城。 因地形用险制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 于是渡河据阳山,逶蛇而北,暴师于外十余年,居上郡。 是时蒙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而亲近。 蒙毅位至上卿,恬任外事,而毅常为内谋,名为忠信。 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 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 乃使蒙恬信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 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游会稽,并海上,北走琅邪。 道病,使蒙毅还祷山川。 未反,始皇至沙丘崩。 中车府令赵高乃与丞相李斯、少子胡亥阴谋,立胡亥为太子。 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赐公子扶苏、蒙恬死。 扶苏已死,蒙恬疑而复请之。 使者还报。 毅还至,赵高因为胡亥忠计,欲以灭蒙氏。 胡亥听而系蒙毅于代,前已囚蒙恬于阳周。 丧至咸阳,已葬,太子立,为二世皇帝。 而赵高亲近,日夜毁恶蒙氏。 胡亥令蒙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难之,今丞相以卿为不忠,罪及其宗。 朕不忍,乃赐卿死,亦甚幸矣。 ’遂杀之。 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令蒙恬曰:‘君之过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内史。 ’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 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 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 恬之宗世无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乱,内陵之道也。 ’使者曰:‘臣受诏行法于将军,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也。 ’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徐曰:‘恬罪固当死矣。 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 ’乃吞药自杀。"
"堑山堙谷"者,音义:"堑山,七艳切。"
按:世德堂本作"堑"。
说文:"堑,坑也。"
堑即堑之别体,史记亦作"堑"。
说文:"垔,塞也。"
俗字作"湮"。
"起临洮,击辽水"者,音义:"临洮,音叨"一"。"
按:地理志:"陇西郡临洮,洮水出西羌中,北至抱罕,东入河。 禹贡西倾山在县西"二",南部都尉治也。 今甘肃巩昌府岷州,秦长城起州西。 秦校云:“‘击’当作‘系’。 系,属也。 史记云属之辽东,不作‘击’,可知。 但各本皆误,或治平初刻已如此。"
俞云:"击字无义,疑‘罄’字之误。 尔雅释诂:‘罄,尽也。 ’言起临洮,而尽辽水也。 史记作‘起临洮,至辽东’,‘至’即尽义。"
按:秦说是也。
地理志:"辽东郡望平,大辽水出塞外,南至安市入海,行千二百五十里。"
按:今辽河有东、西二源,自边外合流而南,径开原、铁岭县西,又径承德、辽阳、海城之西,又南入海。
"力不足而死有余",司马依宋、吴本,"死"作"尸"。
俞云:"力者,功也。 周官司勋‘治功曰力’,是也。 言蒙恬为秦筑长城,无救于秦之亡,以论功则不足,以致死则有余矣。 故曰力不足而死有余。 宋、吴本‘死’作‘尸’,误也。 温公从之,非是。"
按:宋、吴本固非,俞义亦未安。
力不足而死有余,谓用民之力而不惜民之死,民力匮而死者多耳。
太史公曰:"吾适北边,自直道归,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固轻百姓力矣。 夫秦之初灭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伤者未瘳,而恬为名将,不以此时强谏,振百姓之急,养老存孤,务修众庶使之和,而阿意兴功,此其兄弟遇诛,不亦宜乎!"即此文之义。
忠不足相也,音义:"相,息亮切。"
按:"相"疑"称"之驳文,传写误耳。
注"相,助也"。
按:俞云:"说文木部:‘相,省视也,从目从木,易曰:地可观者,莫可观于木。 ’是相与观义近。 忠不足相也,犹曰忠不足观也。 不曰观而曰相,子云好为艰深之辞故耳。 李注训相为助,将谁使助之乎?失杨旨矣。"
荣按:弘范以相为助,犹云赞也,义虽稍纡,然固可通。
曲园训为观,而以此为子云好作艰深之辞,尤谬。
"一""叨"字原本作"洮",音近,且涉上文"临洮"而讹,今据音义改。
"二""西"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或问:"吕不韦其智矣乎,以人易货?"〔注〕吕不韦,阳翟贾人也,出千金以助子楚,子楚既立,不韦相之。
曰:"谁谓不韦智者与?以国易宗。 〔注〕虽开列封,先笑后愁;身既鸩死,宗族窜流。 不韦之盗,穿窬之雄乎?〔注〕不以其道,非盗如何?穿窬也者,吾见担石矣,未见雒阳也。"
〔注〕雒阳,不韦所国地也。
揭雒阳而行天下,岂徒担石乎?〔疏〕"吕不韦其智矣乎?以人易货"者,吕不韦列传云:"吕不韦者,阳翟大贾人也,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 秦昭王太子死,以其次子安国君为太子。 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中男名子楚,"按:本名异人。 "为秦质子于赵,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志。 吕不韦贾邯郸,见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 ’乃往见子楚,说曰:‘秦王老矣,安国君得为太子。 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适嗣者,独华阳夫人耳。 子贫,客于此,非有以奉献于亲及结宾客也。 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子为适嗣。 ’乃以五百金与子楚为进用,结宾客。 而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求见华阳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献华阳夫人。 因言子楚贤智,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 夫人大喜,承太子闲,从容言子楚质于赵者绝贤,来往者皆称誉之,妾不幸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适嗣,以托妾身。 安国君许之。 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 子楚与吕不韦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军,遂以得归。 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 秦王立一年薨,谥为孝文王。 太子子楚代立,是为庄襄王。 以吕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
此以人易货之事。
传"奇货可居"下集解云:"以子楚方财货也。"
正义引战国策"按:秦策文。 "云:"濮阳人吕不韦贾邯郸,见秦质子异人,归谓其父曰:‘耕田之利几倍?’曰:‘十倍。 ’‘珠玉之赢几倍?’曰:‘百倍。 ’‘立主定国之赢几倍?’曰:‘无数。 ’不韦曰:‘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饱食;今定国立君,泽可遗后世,愿往事之。 ’"是其义也。
"谁谓不韦智者与?以国易宗"者,传又云:"庄襄王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吕不韦为相国,号仲父。 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常与太后私乱,事连相国吕不韦。 九月,夷嫪毐三族。 十年十月,免相国吕不韦,就国河南。 岁余,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文信侯。 秦王恐其为变,乃赐文信侯书曰:‘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 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 其与家属徙处蜀。 ’吕不韦自度稍侵,恐诛,乃饮酖而死。"
此以国易宗之事。
国谓雒阳。
以国易宗,谓得雒阳之封,而终乃身诛而家族徙也。
"不韦之盗",世德堂本作"吕不韦之盗"。
"穿窬之雄乎"者,音义:"窬,音踰。"
论语云:"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孔注云:"穿,穿壁也;窬,窬墙也。"
皇疏云:"窬,窦也。"
"吾见担石矣,未见雒阳也"者,音义:"担石,都滥切,又都甘切。"
按:说文:"儋,何也。"
今字作"担荷"。
汉书蒯通传:"守儋石之禄者,阙卿相之位。"
应劭云:"齐人名小罂为儋,受二斛。"
晋灼云:"石,斗石也。"
颜云:"儋,音都滥反。 或曰儋者,一人之所负担也。"
地理志云:"河南郡雒阳。"
颜注引"鱼豢云:‘汉火德忌水,故去“洛""水",而加"隹"。
如鱼氏说,则光武以后改为"雒"字也’。”
说文"洛"篆下段注云:"雍州洛水,豫州雒水,其字分别,自古不紊。 许书水部下不举豫州水,尤为二字分别之证。 后人书豫水作‘洛’,其误起于魏。 裴松之引魏略曰:‘黄初元年,诏以汉火行也,火忌水,故洛去水而加隹。 魏于行次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隹而加水,变雒为洛。 ’此丕妄言,以揜己纷更之咎,且自诡于复古。 自魏至今,皆受其欺。"
又"雒"篆下注云:"自魏黄初以前,伊、雒字皆作此,与雍渭、洛字迥判。"
汪氏之昌青学斋集云:"洛水有二原,只作‘洛’,其作‘雒’者,假借字。 文选江赋:‘聿经始于洛、汭。 ’李善注:‘洛与雒通。 ’恐亦古有其说。 就汉碑考之,孔龢碑‘奏雒阳宫’,韩敕碑‘河南雒阳史晨奏铭钩河擿雒’,此皆假‘雒’为‘洛’;袁良碑‘隐居河、洛’,仍作‘洛’字。 说文羽部‘翚’注:‘一曰伊、雒而南,雉五釆皆备曰翚。 ’隹部则云:‘伊、洛而南曰翚。 ’一作雒,一作洛,尤雒、洛两字容得通假之一证。 以例经传之伊、雒,则古不必定作‘伊、雒’也。"
按:托名◆帜,本无正字,伊、雒虽水名,其文不必皆从水。
古"伊、雒"字作"雒"者,所以别于"渭、洛"之"洛",不得以"洛"为正,而"雒"为假也。
雒阳故城在今河南河南府洛阳县东北二十里。
秦本纪:"昭襄王五十一年,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走来自归,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口三万。"
又:"庄襄王元年,东周君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 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
集解引"韦昭云:‘有河、洛、伊,故曰三川。 ’骃按:地理志,汉高祖更名河南郡。"
则庄襄王时尽有东、西周地,故得以雒阳为不韦封国也。
吴云:"穿窬者伺慢藏,而得之不过一担一石,而不韦伺人颜色,而取雒阳之封,是其雄也。"
注"吕不韦,阳翟贾人也"。
按:此本史记列传。
彼索隐云:"翟,音狄,俗又音宅。 地理志:县名,属颍川。 战国策以不韦为濮阳人,又记其事迹亦多与此传不同。 班固虽云太史公据战国策,然为此传当别有所闻见,故不全依彼说。 或者刘向定战国策时以己异闻改易彼书,遂令不与史迁记合也。"
荣按:阳翟,战国时为韩都,今河南开封府。
禹州治濮阳,为卫都,今直隶大名府开州西南。
史称不韦"阳翟大贾",不云"阳翟人",则不韦乃卫人而贾于韩者。
国策就生地言,史记就贾地言,本无不合。
至事迹偶有异同,则史公齐整百家,不必专采一书,刘子政校书,必无据异闻改易正文之理。
司马贞说殊谬。
注"虽开"至"窜流"。
按:世德堂本"开"误"闻",此弘范以列封字释国,谓不韦得雒阳之封而陨其宗也。
吴云:"徼取国权,以易宗族。"
司马云:"贪国权而丧其宗。"
则皆以国为国权,与弘范义异。
班孟坚答宾戏云:"吕行诈以贾国,秦货既贵,厥宗亦坠。"
语意本此。
似孟坚解"以国易宗"亦与司封、温公同。
注"非盗如何"。
按:治平本作"何如",今依世德堂本。
如之为言,而也。
非盗如何,犹云非盗而何。
学行注云:"卖者欲贵,买者欲贱,非异如何?"问明注云:"人所不能,非难如何?"孝至注云:"自然之美,非至如何?"文义并同。
注"雒阳"至"石乎"。
按:秦策云:"子楚立,以不韦为相,号曰文信侯,食蓝田十二邑。"
盖初封蓝田,及秦使不韦灭东周,乃以雒阳为其封国也。
庄子胠箧释文引三苍:"揭,举也,儋也,负也。"
小尔雅广言:"荷,揭担也。"
揭雒阳而行天下,喻以雒阳为担石也。
"秦将白起不仁,奚用为也?""长平之战,四十万人死,蚩尤之乱,不过于此矣。 原野猒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将不仁,奚用为!"〔注〕奚,何。
"翦?"〔注〕问王翦何将也。
曰:"始皇方猎六国,而翦牙欸。"
〔注〕咀噬用牙,言其酷也。
欸者,绝语,叹声。
〔疏〕"秦将白起"者,音义:"秦将,子亮切,下同。"
按:白起王翦列传云:"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 昭王十三年,为左庶长。 其明年,为左更,迁为国尉。 明年,为大良造。 后迁为武安君。 四十八年,韩、赵使苏代厚币说秦相应侯曰:‘武安君所为秦战胜攻取者七十余城,南定鄢、郢、汉中,北禽赵括之军,虽周、召、吕望之功不益于此矣。 今赵亡,秦王王,则武安君必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于是应侯言于秦王,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 正月,皆罢兵。 武安君闻之,由是与应侯有隙。 其九月,秦复使王陵攻赵。 四十九年正月,秦王欲使武安君代陵,武安君终辞不肯行,遂称病。 秦围邯郸不能拔,军多失亡,秦王强起武安君。 武安君遂称病笃,应侯请之不起,于是免武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 武安君病未能行,秦王乃使人遣白起不得留咸阳中。 武安君既行,至杜邮,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怏不服,有余言。 ’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武安君遂自杀。 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一"。 死而非其罪,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
"长平之战,四十万人死"者,列传云:"四十七年,秦使王龁攻韩,取上党,上党民走赵。 赵军长平,龁因攻赵。 赵使廉颇将,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赵兵不出。 赵王数以为让,而秦相应侯又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间,曰:‘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 ’赵王因使赵括代廉颇将,以击秦。 秦乃阴使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 赵括至则出兵击秦军,秦军详败而走。 赵军逐胜,追造秦壁。 壁坚,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壁间。 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 秦王闻赵食道绝,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绝赵救及粮食,至九月,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内阴相杀食。 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 武安君计曰:‘前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复,非尽杀之,恐为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 前后斩首虏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
彼集解云:"长平在泫氏。"
索隐云:"地理志泫氏在上党郡也。"
正义云:"长平故城在泽州高平县西北一里也。"
水经注沁水篇引上党记云:"长平城在郡之南,秦垒在郡之西,二军共食流水,涧相去五里。 秦坑赵众,收头颅筑台于垒中,因山为台,崔嵬桀起,今仍号之曰白起台。 城之左右沿山亘堤,南北五十许里,东西二十余里,悉秦、赵故垒,遗壁旧存焉。"
按:上党,今山西泽州府地;泫氏,今泽州府高平县。
长平故城,在县西北。
四十万人死,后汉书班固传章怀太子注引作"坑四十万人",文选班孟坚东都赋李注引与今各本同。
"蚩尤之乱,不过于此矣"者,吕刑云:"蚩尤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
五帝本纪云:"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蚩尤最为暴,莫能伐。 轩辕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
正义引龙鱼河图云:"黄帝摄政,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造五兵仗,刀戟大弩,威振天下。"
"原野猒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者,说文:"猒,饱也。 从甘,从●。"
会意,甘亦声。
古书多以"厌"为之。
东都赋用此语,后汉书班固传作"猒",章怀注引法言同,明旧本法言如此。
世德堂本作"厌",文选及李注引法言同。
盖校书者以少见"猒"字改之。
国策秦策云:"白起北坑马服,诛屠四十余万之众,流血成川,沸声若雷。"
"将不仁,奚用为"者,司马云:"用将所以救乱诛暴。"
是也。
"翦"者,史记王翦与白起同传,故因论起而遂及翦也。
列传云:"王翦者,频阳东乡人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 始皇十八年,翦将攻赵,岁余,遂拔赵,赵王降,尽定赵地为郡。 明年,秦王使王翦攻燕,燕王喜走辽东,翦遂定燕、蓟而还。 秦始皇既灭三晋,走燕王,于是王翦将六十万人击荆,大破荆军,至蕲南,杀其将项燕,荆兵遂败走,秦因乘胜略定荆地城邑。 岁余,虏荆王负刍,竟平荆地为郡县。"
"始皇方猎六国,而翦牙"者,王翦与其子贲同时为秦将,六国表始皇十九年,王翦拔赵,虏王迁;二十二年,王贲击魏,得其王假,尽取其地;二十四年,王翦、蒙武破楚,虏其王负刍;二十五年,王贲击燕,虏王喜;二十六年,王贲击齐,虏王建,初幷天下。
总核六国,惟韩为内史胜所灭,其余五国悉见灭于王翦父子,故太史公云:"王翦为秦将,夷六国。"
是始皇为虎狼,而翦为之牙也。
音义:"牙欸,乌开切,又许介切。"
按:说文:"欸,訾也。"
朱氏通训定声云:"实与‘诶’同字。"
按:说文:"诶,可恶之词也。"
苍颉训诂:"欸,恚声也。"
亦以"欸"为之,今犹有此语。
南人读乌开切,音如哀;北人读许介切,音如●也。
注"欸者,绝语,叹声"。
按:弘范读欸单字为句,不与上文相连。
音义出"牙欸",乃摘正文二字为识,非以牙欸连读。
吴云:"牙欸,谓切齿而怒也。"
失之。
"一""月"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或问:"要离非义者与?不以家辞国。"
曰:"离也,火妻灰子,以求反于庆忌,实蛛蝥之靡也,焉可谓之义也?"〔注〕义者,臣子死节乎君亲之难也。
离由平人而焚烧妻、子,诈为吴雠,求信于庆忌,反而刺之,若蜘蛛之小巧耳。
"政?"〔注〕问聂政。
"为严氏犯韩,刺相侠累,曼面为姊,实壮士之靡也,焉可谓之义也?"〔注〕侠累,韩相名也。
"轲?"〔注〕问荆轲。
"为丹奉于期之首、燕督亢之图,入不测之秦,实刺客之靡也,焉可谓之义也?"〔注〕三士所死,皆非君亲之难也。
非义之义,君子不为也。
〔疏〕"要离非义者与?不以家辞国"者,音义:"要离,一遥切。"
吕氏春秋忠廉云:"吴王欲杀王子庆忌,而莫之能杀,吴王患之。 要离曰:‘臣能之。 ’吴王曰:‘汝恶能乎?吾尝以六马逐之江上矣,而不能及;射之矢,左右满把,而不能中。 今汝拔剑则不能举臂,上车则不能登轼,汝恶能?’要离曰:‘士患不勇耳,奚患于不能?王诚能助,臣请必能。 ’"高注云:"吴王阖闾先篡庶父僚,而即其位。 庆忌者,僚之子也,故欲杀之。 庆忌有力捷疾而人皆畏之,无能杀之者。"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云:"要离曰:‘臣国东千里之人,臣细小无力,迎风则僵,负风则伏,大王有命,臣敢不尽力。 ’王曰:‘庆忌明智之人,归穷于诸侯,不下诸侯之士。 ’要离曰:‘臣闻安其妻子之乐,不尽事君之义,非忠也;怀室家之爱,而不除君之患者,非义也。 臣诈以负罪出奔,愿王戮臣妻、子,断臣右手,庆忌必信臣矣。 ’"此不以家辞国之事。
"离也,火妻灰子,以求反于庆忌"者,音义:"求反,俗本脱‘求’字。"
按:世德堂本无"求"字。
公羊传哀公篇:"其易奈何?诈反也。"
解诂云:"反,报也。"
求反于庆忌,谓求报偿其火妻灰子之事于庆忌之身也。
忠廉云:"吴王曰:‘诺。 ’明旦,加要离罪焉,挚执妻、子而焚之,扬其灰。 要离走,往见王子庆忌于卫。 王子庆忌喜曰:‘吴王之无道也,子之所见也,诸侯之所知也。 今子得免而去之,亦善矣。 ’要离与王子庆忌居,有间,谓王子庆忌曰:‘吴之无道也愈甚,请与王子往夺之国。 ’王子庆忌曰:‘善。 ’乃与要离俱涉于江,中江,拔剑以刺王子庆忌。"
毕氏沅校云:"左氏哀二十年,传云:‘庆忌适楚。 ’此与吴越春秋皆云在卫。"
荣按:阖闾内传云:"庆忌死,要离渡至江陵,愍然不行,遂投身于江。 未绝,从者出之。 要离乃自断手足,伏剑而死。"
若自卫返吴,不得远经江陵,当依左传作在楚也。
"实蛛蝥之靡也"者,音义:"蛛蝥,俗本作‘蛛螫’,误。 贾谊新书曰:‘蛛蝥作网。 ’蝥,音矛。"
按:新书礼篇文。
"蛛"亦作"◆"。
方言:"◆◆,◆蝥也。"
"靡"治平本作"劘",钱本同。
秦校云:"‘劘’当作‘靡’。"
按:下文壮士之靡、刺客之靡,字皆作"靡",此不当歧出。
世德堂本作"靡",今据改。
俞云:"靡与为古音相近,故广雅释诂云:‘靡,为也。 ’蛛蝥之靡即蛛蝥之为,犹曰是乃蛛蝥之所为耳。 下文两‘靡’字义同。"
舍弟东宝云:"左太冲吴都赋:‘其邻则有任侠之靡,轻訬之客。 ’刘注‘靡,美也’,引法言‘刺客之靡’。 靡、美声义略近,凡训美善者,皆有雄长之义。 广雅:‘英,美也。 ’王氏疏证引‘百人曰俊,千人曰英’。 然则蛛蝥之靡犹云蛛蝥之雄,与上文穿窬之雄,下文滑稽之雄同义。"
按:东说是也。
靡、美一声之转。
"政"世德堂本作"政也"。
按:刺客列传云:"聂政者,轵深井里人也。"
"为严氏犯韩,刺相侠累,曼面为姊"者,音义:"为严,于伪切。 下‘为姊’、‘为丹’同。 刺相,息亮切,下‘董相’同。 曼面,谟官切,涂面。"
按:列传云:"濮阳严仲子事韩哀侯,与韩相侠累有郄,严仲子恐诛,亡去,游求人可以报侠累者。 至齐,齐人或言聂政勇敢士也,避仇隐于屠者之间。 严仲子至门,奉黄金百镒,前为聂政母寿。 聂政惊怪其厚,固谢严仲子。 严仲子辟人,因为聂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诸侯众矣,然至齐,窃闻足下义甚高,故进百金者,将用为大人麤粝之费,得以交足下之驩,岂敢以有求望邪?’聂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养老母。 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许人也。 ’严仲子固让,聂政竟不敢受也。 久之,聂政母死。 既已葬,除服,乃遂西至濮阳,见严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许仲子者,徒以亲在。 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终,仲子所欲报仇者为谁,请得从事焉。 ’严仲子具告之,曰:‘臣之仇韩相侠累,累又韩君之季父也,宗族甚多,居处兵卫甚设,臣欲使人刺之,众终莫能就。 今足下幸而不弃,请益其车骑、壮士可为足下辅翼者。 ’聂政曰:‘韩之于卫,相去中间不甚远,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 ’遂谢车骑、人徒,独行仗剑至韩。 韩相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卫侍者甚众。 聂政直入上阶,刺杀侠累,左右大乱。 聂政大呼,所击杀者数十人。 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肠,遂以死。 韩取聂政尸暴于市,购问莫知谁子。 政姊荣闻人有刺韩相者,乃于邑曰:‘其是吾弟与?’立起如韩之市,而死者果政也。 伏尸哭极哀,曰:‘是轵深井里所谓聂政者也。 严仲子察举吾弟困污之中而交之,士为知己者死。 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绝从。 "索隐:“从,音踪。" "妾其柰何畏殁身之诛,灭贤弟之名?’大惊韩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于邑悲哀而死政之旁。”
索隐引高诱云:"严遂,字仲子。"
又云:"按表,聂政杀侠累在列侯三年。 列侯生文侯,文侯生哀侯,凡更三代。 哀侯六年为韩严所杀,今言仲子事哀侯,恐非其实。"
按:事亦见国策韩策,在烈侯时。
严仲子,策作"严遂";侠累,策作"傀";姊荣,策作"嫈"。
俞云:"曼当读为镘。 尔雅释宫:‘镘谓之杇。 ’说文木部:‘杇,所以涂也。 ’是镘者,所以涂之具,故涂即谓之镘。 镘面者,涂面也。 音义说得之。"
按:传作"皮面",韩策同,盖"柀"之假。
说文:"柀,析也。"
谓破析其面,不欲令人识之。
此云曼面者,曼谓曼漶。
子云自序云:"为其泰曼漶而不可知。"
张晏云:"曼,音满。"
颜云:"曼漶,不分别貌。"
是也。
"轲"世德堂本作"轲也"。
按:荆轲见前。
"为丹奉于期之首、燕督亢之图,入不测之秦"者,音义:"督亢,音刚。"
刺客列传云:"荆轲既至燕,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 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 燕君臣皆恐祸之至,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武对曰:‘请入图之。 ’居有间,秦将樊于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 鞠武谏曰:‘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 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索隐:“购,读与‘媾’同。" "其后乃可图也。
’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心惛然,恐不能须臾。
愿太傅更虑之。
’鞠武曰:‘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沉,可与谋。
’太子曰:‘愿因太傅而得交于田先生。
’田光乃造焉。
太子避席而请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
’田光曰:‘虽然,光不敢以图国事。
所善荆卿,可使也。
’太子曰:‘愿因先生得结交于荆卿。
’荆轲遂见太子,太子避席顿首,曰:‘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
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
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诸侯服秦,莫敢合从。
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
则不可,因而刺杀之。
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则君臣相疑。
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
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
’荆轲许诺。
久之,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
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
太子恐惧,乃请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则虽欲长侍足下,岂可得哉?’荆轲曰:‘微太子言,臣愿谒之。
今行而毋信,则秦未可亲也。
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臣乃得有以报太子"一"。
’乃遂私见樊于期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于期乃前曰:‘为之柰何?’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
’樊于期遂自刭。
太子闻之驰往,既已不可柰何,乃遂盛樊于期首函封之。
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当重"人"字,燕策可证。 "不敢忤视,乃令秦舞阳为副。
于是荆轲遂至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
嘉为先言于秦王,秦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者咸阳宫。
荆轲奉樊于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匣,以次进。
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
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不可立拔。
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
左右乃曰:‘王负剑!’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
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铜柱。
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于是左右既前杀轲。
秦王大怒,益发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
后五年,秦卒灭燕。”
按:亦见国策燕策。
樊于期,武梁祠画象作"樊于其"。
列传集解引"徐广云:‘方城县有督亢亭。 ’骃按:刘向别录曰:‘督亢,膏腴之地。 ’"索隐引司马彪郡国志云:"蓟县方城有督亢亭。"
正义云:"督亢坡在幽州范阳县东南十里,今固安县南有督亢陌,幽州南界。"
燕世家集解云:"督亢之田在燕东,甚良沃,欲献秦,故画其图而献焉。"
水经注巨马水篇云:"巨马水又东径督亢泽,泽苞方城县,县故属广阳,后隶于涿。 郡国志曰:‘县有督亢亭。 ’孙畅之述画有督亢地图,言燕太子丹使荆轲赍入秦,秦王杀轲,图亦绝灭。"
按:方城故城在今顺天府固安县南。
入不测之秦,用荆轲语,彼传云"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也。
注"若蜘蛛之小巧耳"。
按:治平本"小巧"上有"虫"字,衍也;钱本无,世德堂本亦无。
弘范训靡为细,故云尔。
小尔雅广言:"靡,细也。"
然壮士之靡、刺客之靡似不得训为细,则此注亦未安也。”
注"问聂政"。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注"侠累,韩相名"。
按:广韵"侠"字注云:"任侠。 又姓,战国策有韩相侠累。"
则以侠为姓,然侠累,韩君之季父,侠非其姓可知。
或侠累之后以侠为氏耳。
又韩策作"傀",广韵误以史记为国策也。
韩非子内储说作"廆",即"傀"之异文。
侠累之"侠",索隐音古挟反,则与任侠字异读。
疑侠累为廆,犹寿梦为乘之比,急言之曰傀,曰廆,缓言之曰侠累耳。
古今人表作"侠絫"。
注"非义之义,君子不为也"。
按:孟子云:"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一""子"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或问:"仪、秦学乎鬼谷术,而习乎纵横言,安中国者各十余年,是夫?"曰:"诈人也,圣人恶诸。"
曰:"孔子读,而仪、秦行,何如也?"〔注〕欲读仲尼之书,而行苏、张之辩。
曰:"甚矣!凤鸣而鸷翰也。"
"然则子贡不为与?"〔注〕言子贡亦行游说,抑齐、破吴以救鲁。
曰:"乱而不解,子贡耻诸;说而不富贵,仪、秦耻诸。"
〔注〕耻国乱而不解,于义高;耻游说而不富贵,其情下。
〔疏〕"仪、秦学乎鬼谷术,而习乎纵横言"者,张仪列传云:"张仪者,魏人也,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学术,苏秦自以不及张仪。 张仪已学而游说诸侯。 苏秦已说赵王而得相"一",约从亲。 张仪乃遂入秦,惠王以为客卿,与谋伐诸侯。 秦惠王十年,仪言秦复与魏,而使公子繇质于魏。 仪因说魏王入上郡、少梁谢秦惠王,惠王乃以张仪为相。 仪相秦四岁,立惠王为王。 居一岁,为秦将取陕,筑上郡塞。 其后二年,免相,相魏以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诸侯效之。 魏王不肯听。 留魏四岁而魏襄王卒,哀王立。 张仪复说哀王,哀王不听。 于是张仪阴令秦伐魏,张仪复说魏王事秦,哀王乃倍从约,而因仪请成于秦。 张仪归,复相秦。 三岁而魏复背秦为从,秦攻魏,取曲沃。 明年,魏复事秦。 秦欲伐齐,齐、楚从亲,于是张仪往相楚,说楚王闭关绝约于齐,请献商、于之地六百里,秦、楚长为兄弟之国。 楚王大说而许之,遂闭关绝约于齐,使一将军随张仪至秦。 齐王大怒,折节而下秦,秦、齐之交合。 张仪乃谓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愿以献大王左右。 ’楚使者还报楚王,楚王大怒,发兵而攻秦,秦、齐兵共攻楚,斩首八万。 楚又复益发兵而袭秦,至蓝田大战,楚大败,于是楚割两城以与秦平。 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关外易之。 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张仪,而献黔中地。 ’张仪乃请行,曰:‘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郑袖,袖所言皆从。 且臣奉王之节使楚,楚何敢加诛?假令诛臣,而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愿。 ’遂使楚。 楚怀王囚张仪,将杀之。 于是郑袖日夜言怀王,怀王后悔,赦张仪,厚礼之如故。 张仪既出,未去,闻苏秦死,乃说楚王请使秦太子入质于楚,楚太子入质于秦,长为昆弟之国,终身无相攻伐。 于是楚王卒许张仪与秦亲。 张仪去楚,因遂之韩,说韩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 韩王听仪计。 张仪归报,秦惠王封仪五邑,号曰武信君。 使张仪东说齐愍王事秦,齐王曰:‘齐僻陋,隐居东海之上,未尝闻社稷之长利也。 ’乃许张仪。 张仪去,西说赵王曰:‘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梁称为东藩之臣,齐献鱼盐之地,臣窃为大王计,莫如与秦王遇于渑池,面相见而口相结,请案兵无攻。 ’赵王许张仪。 张仪乃去,北之燕,说燕昭王曰:‘今赵王已入朝渑池,效河间以事秦。 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云中、九原,驱赵而攻燕,则易水、长城非大王之有也。 ’燕王听仪。 仪归报,未至咸阳而秦惠王卒。 武王自为太子时不说张仪,及即位,群臣多谗张仪。 张仪惧诛,乃因谓秦武王愿乞其不肖之身之梁。 秦王乃具革车三十乘,入仪之梁。 张仪相魏一岁,卒于魏也。"
索隐云:"年表云张仪以安王十年卒,纪年云梁哀王九年五月卒。"
苏秦列传云:"苏秦者,东周雒阳人也,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 出游数岁,大困而归。 出其书遍观之,得周书阴符,伏而读之。 期年,求说周显王,显王弗信。 乃西至秦,说惠王。 秦王方诛商鞅,疾辩士弗用。 乃东至赵,赵肃侯令其弟成为相,号奉阳君。 奉阳君弗说之,去游燕,岁余而后得见,说燕文侯与赵从亲。 文侯资苏秦车马金帛以至赵,而奉阳君死,即因说赵肃侯一韩、魏、齐、楚、燕、赵以从亲,以畔秦,令天下之将相会于洹水之上,通质,刳白马而盟。 诸侯有不如约者,以五国之兵共伐之,六国从亲以宾秦,"按:宾读为“摈"。 "则秦甲必不敢出于函谷,以害山东矣。
赵王乃饰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绣千纯,以约诸侯。
于是说韩宣王,又说魏襄王,因东说齐宣王,西南说楚威王"二",六国从合而幷力焉。
苏秦为从约长,幷相六国。
北报赵王,赵肃侯封为武安君,乃投从约书于秦,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
其后秦使犀首欺齐、魏与共伐赵,欲败从约。
齐、魏伐赵,赵王让苏秦,苏秦恐,请使燕,必报齐。
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
秦惠王以其女为燕太子妇。
文侯卒,太子立,是为燕易王。
易王初立,齐宣王因燕丧伐燕,取十城。
苏秦大惭,曰:‘请为王取之。
’苏秦见齐王,于是乃归燕之十城。
人有毁苏秦者,曰:‘左右卖国,反复之臣也,将作乱。
’苏秦恐得罪,归,燕王益厚遇之。
易王母,文侯夫人也,与苏秦私通,苏秦恐诛,乃说燕王详为得罪于燕而亡走齐。
齐宣王以为客卿。
齐宣王卒,愍王即位,说愍王厚葬以明孝;高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
欲破敝齐而为燕。
其后齐大夫多与苏秦争宠者,而使人刺苏秦,不死,殊而走。
苏秦且死,乃谓齐王曰:‘臣即死,车裂臣以◆于市,曰:苏秦为燕作乱于齐。
如此,则臣之贼必得矣。
’于是如其言,而杀苏秦者果自出,齐王因而诛之。”
集解于"习之于鬼谷先生"下引徐广云:"颍川阳城有鬼谷,盖是其人所居,因为号。"
又引风俗通义云:"鬼谷先生,六国时从横家。"
索隐云:"鬼谷,地名也。 扶风池阳、颍川阳城并有鬼谷墟,盖是其人所居,因为号。 又乐台注鬼谷子书云:‘苏秦欲神秘其道,故假名鬼谷。 ’"按:今河南河南府登封县东南有鬼谷。
"纵横"古书多作"从横",或作"从衡"。
淮南子览冥云:"晚世之时,七国异族,诸侯制法,各殊习俗,纵横间之,举兵而相角。"
高注云:"苏秦约从,张仪连横,南与北合为从,西与东合为横。"
周本纪:"西周恐,倍秦与诸侯约从。"
集解引文颍云:"关东为从,关西为横。"
又引孟康云:"南北为从,东西为横。"
又引臣瓒云:"以利合为从,以威势相胁曰横。"
正义云:"按:诸说未允。 关东地南北长,长为从,六国共居之;关西地东西广,广为横,秦独居之。"
汉书艺文志有苏子三十一篇、张子十篇,今并不存。
"诈人也,圣人恶诸"者,张仪列传云:"太史公曰:‘三晋多权变之士,夫言从横强秦者,大抵皆三晋之人也。 夫张仪之行事,甚于苏秦,然世恶苏秦者,以其先死。 而仪振暴其短,以扶其说,成其衡道。 要之,此两人真倾危之士哉!’"音义:"恶诸,乌路切。"
"孔子读,而仪、秦行"者,音义:"秦行,下孟切。 ‘美行’同。"
按:秦行之"行",当读如字,说见问明"圣读庸行"疏。
"凤鸣而鸷翰"者,音义:"鸷翰,胡安切,又侯旰切。"
司马云:"鸷,鹰隼也;翰,羽翼也。"
"然则子贡不为与"者,此据弟子列传子贡传设难,言子贡即读孔子之书而为苏、张之祖者也。
世德堂本此句上有"曰"字。
"乱而不解,子贡耻诸"者,论语云:"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 ’"皇疏引李充云:"古之良使者,受命不受辞,事有权宜,则与时消息,排患释难,解纷挫锐者,可谓良也。"
即其义。
"说而不富贵,仪、秦耻诸"者,音义:"说而,失赘切。"
按:苏秦列传云:"苏秦游数岁,大困而归,兄弟、嫂妹、妻妾窃笑之。 苏秦闻之而惭自伤,曰:‘夫士业已屈首受书,而不能以取尊荣,虽多亦奚以为?"又云:"苏秦为从约长,幷相六国,北报赵王。 乃行过雒阳,车骑辎重,诸侯各发使送之甚众,疑于王者。 苏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仰视,俯伏侍取食。 苏秦喟然叹曰:‘此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之,贫贱则轻易之,况众人乎?’"又张仪列传云:"苏秦已说赵王,而得相约从亲,然恐秦之攻诸侯,败约后负,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使人微感张仪曰:‘子始与苏秦善,今秦已当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愿?’张仪于是之赵上谒,求见苏秦。 苏秦乃诫门下人不为通,又使不得去者数日。 已而见之,坐之堂下,赐仆妾之食,因而数让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宁不能言而富贵子,子不足收也。 ’谢去之。 张仪之来也,自以为故人求益,反见辱,怒,念诸侯莫可事,独秦能苦赵,乃遂入秦。"
此皆仪、秦以不富贵为耻之事。
注"言子贡亦行游说,抑齐、破吴以救鲁"。
按:世德堂本"说"上无"行"字。
弟子列传云:"田常欲作乱于齐,惮高、国、鲍、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鲁。 子贡遂行至齐,说田常不如伐吴。 田常曰:‘吾兵已加鲁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柰何?’子贡曰:‘君按兵无伐,臣请使吴王,令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 ’田常许之,使子贡南见吴王,说曰:‘救鲁,显名也;伐齐,大利也,以抚泗上诸侯。 名存亡鲁,实困强齐,智者不疑也。 ’吴王曰:‘越王苦身养士,有报我心,子待我伐越而听子。 ’子贡曰:‘置齐而伐越,则齐已平鲁矣。 夫伐小越而畏强齐,非勇也。 且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王,令出兵以从。 ’吴王大悦,乃使子贡之越。 越王遂问子贡,子贡曰:‘吴王为人猛暴,群臣不堪,国家敝于数战,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变。 今王诚发士卒佐之,其伐齐必也。 彼战不胜,王之福矣。 战胜,必以兵临晋,臣请北见晋君,令共攻之,弱吴必矣。 其锐兵尽于齐,重甲困于晋,而王制其敝,此灭吴必矣。 ’越王大说,许诺。 子贡遂行报吴王。 于是吴王乃遂发九郡兵伐齐。 子贡因去之晋,谓晋君曰:‘齐与吴将战,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 与齐战而胜,必以其兵临晋,修兵休卒以待之。 ’晋君许诺。 子贡去而之鲁,吴王果与齐人战于艾陵,大破齐师,果以兵临晋,与晋人相遇黄池之上。 吴、晋争强,晋人击,大败吴师。 越王闻之,涉江袭吴。 吴王去晋而归,与越战,不胜,越遂破吴。 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 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司马云:"子贡存鲁,乱齐,破吴,强晋,霸越,考其年与事皆不合,盖六国时游说之士托为之词。 太史公不加考校,因而记之,杨子亦据太史公书发此语。"
梁氏志疑云:"子贡说齐、晋、吴、越一节,家语屈节、越绝陈恒传、吴越春秋夫差内传并载之,昔贤历辩其谬。 墨子非儒下篇谓孔子怒晏子沮尼溪之封于景公,适齐欲伐鲁,乃遣子贡之齐,劝田常伐吴,教高、鲍毋得害田常之乱,遂劝伐吴,三年之内,齐、吴破国。 其为六国时之妄谈可见,孔鲋诘墨辩之矣。 或曰弟子传皆短简不繁,独子贡传榛芜不休,疑是后人阑入,非史本文也。"
荣谓史迁杂采百家,本多抵牾。
子贡传之有此语,盖六国时盛传之说,史迁因而收之,不必非史本文。
至法言此文,乃或人据史记设难之辞,子云但谓"乱而不解,子贡耻诸",则即本论语"使于四方,不辱君命"为义,非遂信史记所载为真也。
注"于义高"。
按:世德堂本作"其义高"。
"一""相"下原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二""西"字原本作"东",涉上文"东说齐宣王"而讹,今据史记本传改。
或曰:"仪、秦其才矣乎?迹不蹈已。"
〔注〕仪不迹秦。
苏秦佩六国相印以抑强秦,张仪入秦而复其衡,后破山东。
曰:"昔在任人,帝曰难之,亦才矣。 〔注〕任,佞。 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
〔疏〕"仪、秦其才矣乎?迹不蹈已"者,治平本作"迹",而注文"仪不迹秦"作"迹",今改一律。
说文:"蹈,践也。"
论语云:"不践迹。"
按:谓仪、秦之才,敻绝一时,后有作者,不能更践其迹。
"昔在任人,帝曰难之,亦才矣"者,音义:"任,音壬;难之,乃旦切。"
司马云:"宋、吴本作‘昔在任人,帝而难之,不以才矣’。 难读如字。 佞者,口才也。 舜谓知人安民,惟帝其难之;能哲而惠,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杨子言驩兜之徒能以巧言惑圣人,其才亦不在人下矣。"
按:温公说是也。
皋陶谟之"知人,惟帝其难之",即尧典之"难任人",伪传训尧典之"难"为拒,而以皋陶谟之"难"为如字。
释文因于尧典"难"字音乃旦反,于皋陶谟无音,此妄生区别,非古义也。
此文"昔在任人,帝曰难之",明以尧典之"难任人"与皋陶谟之"帝其难之"为一事。
难之为言,惮也。
说文:"惮,忌难也。 一曰难也。"
盖不易谓之难,知其不易而戒慎恐惧以临之,亦谓之难。
问神云:"大圣之与大佞,难也。"
即任人难知之谓。
此引书以明才之不尽可贵,谓佞人之为佞,虽聪明如尧犹难于别之其才为何如。
仪、秦之才,亦佞人而已,何足算哉!"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者,司马云:"口才,君子所不贵。"
按:自"或问渊、骞之徒"至此,皆论先秦之事。
自"美行园公"云云以下,则论汉事也。
注"仪不迹秦"。
钱本"迹"作"迹",今依治平本。
世德堂本无此语。
按:弘范解此谓仪、秦不相蹈袭,秦言纵,而仪言横也。
吴云:"仪、秦虽同术,秦则务纵横,仪则务解之,二人之迹,各不相蹈。"
即李义之引伸,惟当云"秦则务纵",衍"横"字耳。
然二人不相蹈袭,不必即为才。
或人以为仪、秦之行事非后人所能企及,故谓之才。
迹不蹈,即行事不可企及之意。
宋云:"言仪、秦之才术超卓自然,不践循旧人之迹。"
亦非其义。
注"苏秦"至"山东"。
按:治平本此注惟有"仪不迹秦"四字,以下全删。
世德堂本无此四字,而有"苏秦以下"云云。
钱本并有之,今据补。
"复其衡"钱本、世德堂本作"复其卫",乃形近而误。
此用史记"成其衡道"语,作"卫"无义,今订正。
注"任,佞"。
按:尔雅释诂文。
世德堂本无此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