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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西域记卷第三"八国"
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大总持寺沙门辩机撰
乌仗那国 钵露罗国
呾叉始罗国 僧诃捕罗国
乌刺尸国 迦湿弥罗国
半笯"奴故反"嗟国 遏罗阇补罗国
乌仗那国。
周五千余里。
山谷相属川泽连原。
谷稼虽播地利不滋。
多蒲萄。
少甘蔗。
土产金铁宜郁金香。
林树蓊郁花果茂盛。
寒暑和畅风雨顺序。
人性怯懦俗情谲诡。
好学而不功。
禁咒为艺业。
多衣白□少有余服。
语言虽异大同印度。
文字礼仪颇相参预。
崇重佛法敬信大乘。
夹苏婆伐窣堵河。
旧有一千四百伽蓝。
多已荒芜。
昔僧徒一万八千。
今渐减少。
并学大乘寂定为业。
善诵其文未究深义。
戒行清洁特闲禁咒。
律仪传训有五部焉。
一法密部。
二化地部。
三饮光部。
四说一切有部。
五大众部。
天祠十有余所。
异道杂居。
坚城四五。
其王多治瞢揭厘城。
城周十六七里。
居人殷盛。
瞢揭厘城东四五里有窣堵波。
极多灵瑞。
是佛在昔作忍辱仙于此为羯利王"唐言斗诤旧云哥利讹也"割截支体。
瞢揭厘城东北行二百五六十里入大山。
至阿波逻罗龙泉。
即苏婆伐窣堵河之源也。
派流西南。
春夏含冻昏夕飞雪。
雪霏五彩光流四照。
此龙者迦叶波佛时。
生在人趣。
名曰殑只。
深闲咒术。
禁御恶龙。
不令暴雨。
国人赖之以蓄余粮。
居人众庶感恩怀德。
家税斗谷以馈遗焉。
既积岁时或有逋课。
殑只含怒愿为毒龙。
暴行风雨损伤苗稼。
命终之后为此池龙。
泉流白水损伤地利。
释迦如来大悲御世。
愍此国人独遭斯难降神至此欲化暴龙。
执金刚神杵击山崖。
龙王震惧乃出归依。
闻佛说法心净信悟。
如来遂制勿损农稼。
龙曰。
凡有所食赖收人田。
今蒙圣教恐难济给。
愿十二岁一收粮储。
如来含覆愍而许焉。
故今十二年一遭白水之灾。
阿波逻罗龙泉西南三十余里。
水北岸大磐石上有如来足所履迹。
随人福力量有短长。
是如来伏此龙已。
留迹而去。
后人于上积石为室。
遐迩相趋。
花香供养。
顺流而下三十余里至如来濯衣石。
袈裟之文焕焉如镂。
瞢揭厘城南四百余里至醯罗山。
谷水西派逆流东上。
杂华异果被涧缘崖。
峰岩危险溪谷盘纡。
或闻諠语之声。
或闻音乐之响。
方石如塔宛若工成。
连延相属接布崖谷。
是如来在昔为闻半颂"旧曰伽梵文略也。 或曰偈他梵音讹也。 今从正音宜云伽他。 伽他者唐言颂。 颂三十二言也"之法。
于此舍身命焉。
瞢揭厘城南二百余里。
大山侧至摩诃伐那"唐言大林"伽蓝。
是如来昔修菩萨行。
号萨缚达之王"唐言一切施"避敌弃国潜行至此。
遇贫婆罗门方来乞丐。
既失国位无以为施。
遂令羁缚擒往敌王。
冀以赏财回为惠施。
摩诃伐那伽蓝西北下山三四十里至摩愉"摩言豆"伽蓝有窣堵波。
高百余尺。
其侧大方石上有如来足蹈之迹。
是佛昔蹈此石。
放拘胝光明照摩诃伐那伽蓝。
为诸人天说本生事。
其窣堵波基下有石。
色带黄白常有津腻。
是如来在昔修菩萨行。
为闻正法。
于此析骨书写经典。
摩愉伽蓝西六七十里至窣堵波。
无忧王之所建也。
是如来昔修菩萨行号毗迦王"唐言与旧曰尸毗王讹"为求佛果于此割身从鹰代鸽。
代鸽西北二百余里入珊尼罗阇川。
至萨裒杀地"唐言地药"僧伽蓝。
有窣堵波。
高八十余尺。
是如来昔为帝释时。
遭饥岁疾疫流行。
医疗无功道死相属。
帝释悲愍思所救济。
乃变其形为大蟒身。
僵尸川谷空中遍告。
闻者感庆相率奔赴。
随割随生疗饥疗疾。
其侧不远有苏摩大窣堵波。
是如来昔为帝释时世疾疫。
愍诸含识自变其身为苏摩蛇。
凡有啖食莫不康豫。
珊尼罗阇川北石崖边有窣堵波。
病者至求多蒙除差。
如来在昔为孔雀王。
与其群而至此。
热渴所逼求水不获。
孔雀王以□啄崖。
涌泉流注。
今遂为池。
饮沐愈疾。
石上犹有孔雀踪迹。
瞢揭厘城西南行六七十里大河东有窣堵波。
高六十余尺。
上军王之所建也。
昔如来之将寂灭。
告诸大众。
我涅槃后。
乌仗那国上军王宜与舍利之分。
及诸王将欲均量。
上军王后来。
遂有轻鄙之议。
是时天人大众。
重宣如来顾命之言。
乃预同分。
持归本国。
式遵崇建窣堵波。
侧大河滨有大石状如象。
昔上军王以大白象负舍利归。
至于此地象忽蹎仆。
因而自毙遂变为石。
即于其侧起窣堵波。
瞢揭厘城西五十余里渡大河至卢醯呾迦"唐言赤"窣堵波。
高五十余尺。
无忧王之所建也。
昔如来修菩萨行。
为大国王。
号曰慈力。
于此刺身血以饭五药叉"旧曰夜叉讹也"。
瞢揭厘城东北三十余里至遏部多"唐言奇特"石窣堵波。
高四十余尺。
在昔如来为诸人天说法开导。
如来去后从地踊出。
黎庶崇敬香华不替。
石窣堵波西渡大河三四十里至一精舍。
中有阿缚卢枳低湿伐罗菩萨像"唐言观自在。 合字连声。 梵语如上。 分文散音。 即阿缚卢枳多。 译曰观。 伊湿伐罗。 译曰自在。 旧译为光世音。 或观世音。 或观世自在皆讹谬也"威灵潜被神迹昭明。
法俗相趋供养无替。
观自在菩萨像西北百五十里至蓝勃卢山。
山岭有龙池。
周三十余里。
渌波浩汗清流皎镜。
昔毗卢释迦王前伐诸释。
四人拒军者宗亲摈逐各事分飞。
其一释种既出国都。
跋涉疲弊中路而止。
时有一雁飞趣其前。
既以驯狎因即乘焉。
其雁飞翔下此池侧。
释种虚游远适异国。
迷不知路假寐树阴。
池龙少女游览水滨。
忽见释种恐不得当也。
变为人形。
即而摩拊。
释种惊寤。
因即谢曰。
羁旅羸人何见亲拊。
遂□殷勤凌逼野合。
女曰。
父母有训只奉无违。
虽蒙惠顾未承高命。
释种曰。
山谷杳冥尔家安在。
曰我此池之龙女也。
敬闻圣族流离逃难。
幸因游览。
敢慰劳弊。
命有宴私未闻来旨。
况乎积祸受此龙身。
人畜殊途非所闻也。
释种曰。
一言见允宿心斯毕。
龙女曰。
敬闻命矣。
唯所去就释种乃誓心曰。
凡我所有福德之力令此龙女举体成人。
福力所感龙遂改形。
既得人身深自庆悦。
乃谢释种曰。
我积殃运流转恶趣。
幸蒙垂顾福力所加。
旷劫弊身一旦改变。
欲报此德糜躯未谢。
心顾陪游事拘物议。
愿白父母然后备礼。
龙女还池白父母曰。
今者游览忽逢释种。
福力所感变我为人。
情存好合敢陈事实。
龙王心欣人趣情重圣族。
遂从女请。
乃出池而谢释种曰。
不遗非类降尊就卑。
愿临我室敢供洒扫。
释种受龙王之请。
遂即其居。
于是龙宫之中亲迎备礼。
燕尔乐会肆极欢娱。
释种睹龙之形心常畏恶。
乃欲辞出。
龙王止曰。
幸无远舍邻此宅居。
当令据疆土称大号。
总有臣庶祚延长世。
释种谢曰。
此言非冀。
龙王以宝剑置箧中。
妙好白□而覆其上。
谓释种曰。
幸持此□以献国王。
王必亲受远人之贡。
可于此时害其王也。
因据其国不亦善乎。
释种受龙指诲。
便往行献乌仗那王躬举其□。
释种执其袂而刺之。
侍臣卫兵諠乱阶陛。
释种麾剑告曰。
我所杖剑神龙见授。
以诛后伏以斩不臣。
咸惧神武推尊大位。
于是沿弊立政表贤恤患。
已而动大众备法驾。
即龙宫而报命。
迎龙女以还都。
龙女宿业未尽余报犹在。
每至宴私首出九龙之头。
释种畏恶莫知图计。
伺其寐也利刃断之。
龙女惊寐曰。
斯非后嗣之利。
非徒我命有少损伤。
而汝子孙当苦头痛。
故此国族常有斯患。
虽不连绵时一发动。
释种既没其子嗣位。
是嗢呾罗犀那王"唐言上军"。
上军王嗣位之后。
其母丧明。
如来伏阿波逻罗龙还也。
从空下其宫中。
上军王适从游猎。
如来因为其母略说法要。
遇圣闻法遂得复明。
如来问曰。
汝子我之族也。
今何所在。
母曰。
旦出畋游今将返驾。
如来与诸大众寻欲发引。
王母曰。
我惟福遇生育圣族。
如来悲愍又亲降临。
我子方还。
愿少留待。
世尊曰。
斯人者我之族也。
可闻教而信悟。
非亲诲以发心。
我其行矣。
还语之曰。
如来从此往拘尸城裟罗树间入涅槃。
宜取舍利自为供养。
如来与诸大众凌虚而去。
上军王方游猎。
远见宫中光明赫奕。
疑有火灾罢猎而返。
乃见其母复明。
庆而问曰。
我去几何有斯祥感。
能令慈母复明如昔。
母曰。
汝出之后如来至此。
闻佛说法遂得复明。
如来从此至拘尸城娑罗树间当取涅槃。
召汝速来分取舍利。
时王闻已悲号顿躄。
久而醒悟。
命驾驰赴至双树间。
佛已涅槃。
时诸国王轻其边鄙宝重舍利不欲分与。
是时天人大众重宣佛意。
诸王闻已遂先均授。
瞢揭厘城东北踰山越谷。
逆上信度河。
途路危险山谷杳冥。
或覆緪索。
或牵铁锁。
栈道虚临飞梁危构。
椽杙蹑蹬。
行千余里至达丽罗川。
即乌仗那国旧都也。
多出黄金及郁金香。
达丽川中大伽蓝侧有刻木慈氏菩萨像。
金以晃昱灵鉴潜通。
高百余尺。
末田底迦"旧曰末田地讹略也"阿罗汉之所造也。
罗汉以神通力携引匠人。
升睹史多天"旧曰兜率他也。 又曰兜术他。 讹也"亲观妙相。
三返之后功乃毕焉。
自有此像。
法流东派。
从此东行踰岭越谷逆上信度河。
飞梁栈道履危涉险。
经五百余里至钵露罗国"北印度境"。
钵露罗国。
周四千余里。
在大雪山间。
东西长南北狭。
多麦豆出金银。
资金之利国用富饶。
时唯寒烈人性犷暴。
薄于仁义无闻礼节。
形貌粗弊衣服毛褐。
文字大同印度。
言语异于诸国。
伽蓝数百所。
僧徒数千人。
学无专习戒行多滥。
从此复还乌铎迦汉荼城。
南渡信度河。
河广三四里南流。
澄清皎镜汨淴漂流。
毒龙恶兽窟穴其中。
若持贵宝奇花果种及佛舍利渡者。
船多飘没。
渡河至呾叉始罗国"北印度境"。
呾叉始罗国。
周二千余里。
国大都城周十余里。
酋豪力竞王族绝嗣。
往者役属迦毕试国。
近又附庸迦湿弥罗国。
地称沃壤稼穑殷盛。
泉流多花草茂。
气序和畅风俗轻勇。
崇敬三宝。
伽蓝虽多荒芜已甚。
僧徒寡少并学大乘。
大城西北七十余里有医罗钵呾罗龙王池。
周百余步。
其水澄清。
杂色莲华同荣异彩。
此龙者。
即昔迦叶波佛时坏医罗钵罗树苾刍者也。
故今彼土请雨祈晴。
必与沙门共至池所。
弹指慰问随愿必果。
龙池东南行三十余里。
入两山间有窣堵波。
无忧王之所建也。
高百余尺。
是释迦如来悬记。
当来慈氏世尊出兴之时。
自然有四大宝藏。
即斯胜地。
当其一所。
闻诸先志曰。
或时地震诸山皆动。
周藏百步无所倾摇。
诸有愚夫妄加发掘。
地为震动。
人皆蹎仆。
傍有伽蓝圯损已甚。
久绝僧徒。
城北十二三里有窣堵波。
无忧王之建也。
或至斋日时放光明。
神花天乐颇有见闻。
闻诸先志曰。
近有妇人身婴恶癞。
窃至窣堵波责躬礼忏。
见其庭宇有诸粪秽。
掬除洒扫涂香散华采青莲重布其地。
恶疾除愈形貌增妍。
身出名香青莲同馥。
斯胜地也。
是如来在昔修菩萨行。
为大国王。
号战达罗钵刺婆"唐言月光"志求菩提断头惠施。
若此之舍凡历千生。
舍头窣堵波侧有僧伽蓝。
庭宇荒凉僧徒减少。
昔经部拘摩罗逻多"唐言童受"论师。
于此制述诸论。
城外东南南山之阴有窣堵波。
高百余尺。
是无忧王太子拘浪拏。
为继母所诬抉目之处。
无忧王所建也。
盲人祈请多有复明。
此太子正后生也。
仪貌妍雅慈仁夙着。
正后终没。
继室憍淫。
纵其惛愚私逼太子。
太子沥泣引责退身谢罪。
继母见违弥增忿怒。
候王闲隙从容言曰。
夫呾叉始罗国之要领。
非亲子弟其可寄乎。
今者太子仁孝着闻。
亲贤之故物议斯在。
王或闻说雅悦奸谋。
即命太子而诫之曰。
吾承余绪垂统继业。
唯恐失坠忝负先王。
呾叉始罗国之襟带。
吾今命尔作镇彼国。
国事殷重人情诡杂。
无妄去就有亏基绪。
凡有召命验吾齿印。
印在吾口其有谬乎。
于是太子衔命来镇。
岁月虽淹继室弥怒。
诈发制书紫泥封记。
候王眠睡窃齿为印。
驰使而往。
赐以责书。
辅臣跪读相顾失图。
太子问曰。
何所悲乎。
曰大王有命书责太子。
抉去两目逐弃山谷。
任其夫妻随时生死。
虽有此命尚未可依。
今宜重请面缚待罪。
太子曰。
父而赐死其可辞乎。
齿印为封诚无谬矣。
命旃荼罗抉去其眼。
眼既失明。
乞贷自济。
流离展转至父都城。
其妻告曰。
此是王城。
嗟乎饥寒良苦。
昔为王子今作乞人。
愿得闻知。
重申先责。
于是谋计入王内厩。
于夜后分泣对清风。
长啸悲吟箜篌鼓和。
王在高楼闻其雅唱。
辞甚怨悲。
怪而问曰。
箜篌歌声似是吾子。
今以何故而来此乎。
即问内厩谁为歌啸。
遂将盲人而来对旨。
王见太子衔悲问曰。
谁害汝身遭此祸衅。
爱子丧明犹自不觉。
凡百黎元如何究察。
天乎天乎。
何德之衰。
太子悲泣谢而对曰。
诚以不孝负责于天。
某年日月忽奉慈旨。
无由致辞不敢逃责。
其王心知继室为不轨也。
无所究察便加刑辟。
时菩提树伽蓝有瞿沙"唐言妙音"大阿罗汉者。
四辩无碍三明具足。
王将盲子陈告其事。
唯愿慈悲令得复明。
时彼罗汉受王请已。
即于是日宣令国人。
吾于后日欲说妙理。
人持一器来此听法。
以盛泣泪也。
于是远近相趋士女云集。
是时阿罗汉说十二因缘。
凡厥闻法莫不悲耿。
以所持器盛其沥泣。
说法既已总收众泪。
置之金盘而自誓曰。
凡吾所说诸佛至理。
理若不真说有纰缪。
斯则已矣。
如其不尔。
愿以众泪洗彼盲眼。
眼得复明明视如昔。
发是语讫持泪洗眼。
眼遂复明。
王乃责彼辅臣诘诸僚佐。
或黜或放或迁或死。
诸豪世俗。
移居雪山东北沙碛之中。
从此东南越诸山谷。
行七百余里至僧诃补罗国"北印度境"。
僧诃补罗国。
周三千五六百里。
西临信度河。
国大都城周十四五里。
依山据岭坚峻险固。
农务少功地利多获。
气序寒人性猛。
俗尚骁勇又多谲诈。
国无君长主位役属迦湿弥罗国。
城南不远有窣堵波。
无忧王之所建也。
庄饰有亏灵异相继。
傍有伽蓝空无僧侣。
城东南四五十里至石窣堵波。
无忧王建也。
高二百余尺。
池沼十数映带左右。
雕石为岸殊形异类。
激水清流汨淴漂注。
龙鱼水族窟穴潜泳。
四色莲华弥漫清潭。
百果具繁同荣异色。
林沼交映诚可游玩。
傍有伽蓝久绝僧侣。
窣堵波侧不远有白衣外道。
本师悟所求理初说法处。
今有封记。
傍建天祠。
其徒苦行。
昼夜精勤。
不遑宁息。
本师所说之法。
多窃佛经之义。
随类设法拟则轨仪。
大者谓苾刍。
小者称沙弥。
威仪律行颇同僧法。
唯留少发加之露形。
或有所服白色为异。
据斯流别稍用区分。
其天师像窃类如来。
衣服为差相好无异。
从此复还呾叉始罗国北界渡信度河。
南东行二百余里度大石门。
昔摩诃萨埵王子。
于此投身饲饿乌择"音徒"其南百四五十步有石窣堵波。
摩诃萨埵愍饿兽之无力也。
行至此地干竹自刺以血啖之。
于是乎兽乃啖焉。
其中地土洎诸草木。
微带绛色犹血染也。
人履其地若负芒刺。
无云疑信莫不悲怆。
舍身北有石窣堵波。
高二百余尺。
无忧王之所建也。
雕刻奇制时烛神光。
小窣堵波及诸石龛。
动以百数周此莹域。
其有疾病旋绕多愈。
石窣堵波东有伽蓝。
僧徒百余人。
并学大乘教。
从此东行五十余里至孤山。
中有伽蓝。
僧徒二百余人。
并学大乘法教。
华果繁茂泉池澄镜。
傍有窣堵波。
高二百余尺。
是如来在昔于此化恶药叉令不食肉。
从此东南行五百余里至乌刺尸国"北印度境"。
乌刺尸国。
周二千余里。
山阜连接田畴隘狭。
国大都城周七八里。
无大君长役属迦隰弥罗国。
宜稼穑少华果。
气序温和微有霜雪。
俗无礼义人性刚猛。
多行诡诈不信佛法。
大城西南四五里有窣堵波。
高二百余尺。
无忧王所建也。
傍有伽蓝。
僧徒寡少。
并皆学大乘法教。
从此东南登山履险度铁桥。
行千余里至迦湿弥罗国"旧曰罽宾讹也北印度境"。
迦湿弥罗国。
周七千余里。
四境负山。
山极峭峻。
虽有门径而复隘狭。
自古邻敌无能攻伐。
国大都城西临大河。
南北十二三里。
东西四五里。
宜稼穑多花果。
出龙种马及郁金香火珠药草。
气序寒劲多雪少风。
服毛褐衣白□。
土俗轻僄人多怯懦。
国为龙护遂雄邻境。
容貌妍美情性诡诈。
好学多闻邪正兼信。
伽蓝百余所。
僧徒五千余人。
有四窣堵波。
并无忧王建也。
各有如来舍利升余。
国志曰。
国地本龙池也。
昔佛世尊自乌仗那国降恶神已欲还中国。
乘空当此国上告阿难曰。
我涅槃之后有末田底迦阿罗汉。
当于此地建国安人弘扬佛法。
如来寂灭之后第五十年。
阿难弟子末田底迦罗汉者。
得六神通具八解脱。
闻佛悬记心自庆悦。
便来至此于大山岭。
宴坐林中现大神变。
龙见深信请资所欲。
阿罗汉曰。
愿于池内惠以容膝。
龙王于是缩水奉施。
罗汉神通广身。
龙王纵力缩水。
池空水尽。
龙翻请地。
阿罗汉于此西北为留一池。
周百余里。
自余枝属别居小池。
龙王曰。
池地总施愿恒受供。
末田底迦曰。
我今不久无余涅槃。
虽欲受请其可得乎。
龙王重请。
五百罗汉常受我供。
仡至法尽。
法尽之后还取此国以为居池。
末田底迦从其所请。
时阿罗汉既得其地。
运大神通力立五百伽蓝。
于诸异国买鬻贱人。
以充役使。
以供僧众。
末田底迦入寂灭后。
彼诸贱人自立君长。
邻境诸国。
鄙其贱种。
莫与交亲。
谓之讫利多。
"唐言买得"今时泉水已多流滥。
摩揭陀国。
无忧王以如来涅槃之后第一百年。
命世君临威被殊俗。
深信三宝爱育四生。
时有五百罗汉僧。
五百凡夫僧。
王所敬仰供养无差。
有凡夫僧摩诃提婆"唐言大天"阔达多智。
幽求名实潭思作论。
理违圣教。
凡有闻知群从异议。
无忧王不识凡圣同情所好。
党援所亲。
召集僧徒。
赴殑伽河。
欲沈深流总从诛戮。
时诸罗汉既逼命难。
咸运神通凌虚履空来至此国山栖谷隐。
时无忧王闻而惧。
躬来谢过请还本国。
彼诸罗汉确不从命。
无忧王为罗汉建五百僧伽蓝。
总以此国持施众僧。
健驮逻国。
迦腻色迦王。
以如来涅槃之后第四百年应斯抚运。
王风远被殊俗内附。
机务余暇每习佛经。
日请一僧入宫说法。
而诸异议部执不同。
王用深疑无以去惑。
时胁尊者曰。
如来去世岁月逾邈。
弟子部执师资异论。
各据闻见共为矛楯。
时王闻已甚用感伤。
悲叹良久谓尊者曰。
猥以余福聿遵前绪。
去圣虽远犹为有幸。
敢忘庸鄙绍隆法教。
随其部执具释三藏。
胁尊者曰。
大王宿殖善本多资福佑。
留情佛法是所愿也。
王乃宣令远近召集圣哲。
于是四方辐凑万里星驰。
英贤毕窣睿圣咸集。
七日之中四事供养。
既欲法议恐其諠杂。
王乃具怀白诸僧曰。
证圣果者住。
具结缚者还。
如此尚众。
又重宣令无学人住。
有学人还。
犹复繁多。
又更下令。
具三明备六通者住。
自余各还。
然尚繁多。
又更下令。
其有内穷三藏外达五明者住。
自余各还。
于是得四百九十九人。
王欲于本国苦其暑湿。
又欲就王舍城大迦叶波结集石室。
胁尊者等议曰。
不可。
彼多外道异论纠纷。
酬对不暇何功作论。
众会之心属意此国。
此国四周山固药叉守卫。
土地膏腴物产丰盛。
贤圣之所集往。
灵仙之所游止。
众议斯在。
佥曰允谐。
其王是时与诸罗汉自彼而至建立伽蓝结集三藏。
欲作毗婆沙论。
是时尊者世友户外纳衣。
诸阿罗汉谓世友曰。
结使未除净议乖谬。
尔宜远迹勿居此也。
世友曰。
诸贤于法无疑。
代佛施化。
方集大义欲制正论。
我虽不敏粗达微言。
三藏玄文五明至理。
颇亦沉研得其趣矣。
诸罗汉曰。
言不可以若是。
汝宜屏居。
疾证无学。
已而会此。
时未晚也。
世友曰。
我顾无学其犹洟唾。
志求佛果不趋小径。
掷此缕丸未坠于地。
必当证得无学圣果。
时诸罗汉重诃之曰。
增上慢人斯之谓也。
无学果者。
诸佛所赞。
宜可速证。
以决众疑。
于是世友即掷缕丸空中。
诸天接缕丸而请曰。
方证佛果次补慈氏。
三界特尊四生攸赖。
如何于此欲证小果。
时诸罗汉见是事已。
谢咎推德请为上座。
凡有疑议咸取决焉。
是五百贤圣。
先造十万颂邬波第铄论"旧曰优波提舍论讹也"释素呾缆藏"旧曰修多罗藏讹也"次造十万颂毗柰耶毗婆沙论。
释毗奈耶藏。
"旧曰毗那耶藏讹也"后造十万颂阿毗达磨毗婆沙论释阿毗达磨藏。
"或曰阿毗昙藏略也"凡三十万倾。
九百六十万言。
备释三藏悬诸千古。
莫不穷其枝叶究其浅深。
大义重明微言再显。
广宣流布后进赖焉。
迦腻色迦王。
遂以赤铜为鍱。
镂写论文。
石函缄封。
建窣堵波藏于其中。
命药叉神周卫其国。
不令异学持此论出。
欲求习学就中受业。
于是功既成毕。
还军本都。
出此国西门之外东面而跪。
复以此国总施僧徒。
迦腻色迦王既死之后。
讫利多种复自称王。
斥逐僧徒毁坏佛法。
睹货逻国呬摩呾罗王"唐言雪山下"其先释种也。
以如来涅槃之后第六百年。
光有疆土嗣膺王业。
树心佛地流情法海。
闻讫利多毁灭佛法。
招集国中敢勇之士得三千人。
诈为商旅多赍宝货。
挟隐军器来入此国。
此国之君特加宾礼。
商旅之中又更选募得五百人猛烈多谋。
各袖利刃俱持重宝。
躬赍所奉持以献上。
时雪山下王去其帽即其座。
讫利多王惊慑无措。
遂斩其首。
令群下曰。
我是睹逻国雪山下王也。
怒此贱种公行虐政。
故于今者诛其有罪。
凡百众庶非尔之辜。
然其国辅宰臣迁于异域。
既平此国。
召集僧徒。
式建伽蓝。
安堵如故。
复于此国西门之外。
东面而跪持施众僧。
其讫利多种。
屡以僧徒覆宗灭祀。
世积其怨。
嫉恶佛法。
岁月既远。
复自称王。
故今此国不甚崇信。
外道天祠特留意焉。
新城东南十余里故城北大山阳有僧伽蓝僧徒三百余人。
其窣堵波中有佛牙。
长可寸半。
其色黄白。
或至斋日时放光明。
昔讫利多种之灭佛法也。
僧徒解散各随利居。
有一沙门游诸印度。
观礼圣迹申其至诚。
后闻本国平定即事归途遇诸群象横行草泽奔驰震吼。
沙门见已升树以避。
是时群象相趋奔赴竞吸池水浸渍树根互共排掘。
树遂蹎仆。
既得沙门负载而行。
至大林中有病象。
疮痛而卧。
引此僧手至所苦处。
乃枯竹所刺也。
沙门于是拔竹傅药。
裂其裳裹其足。
别有大象持金函授与病象。
象既得已转授沙门。
沙门开函乃佛牙也。
诸象围绕僧出无由。
明日斋时各持异果以为中馔。
食已载僧出林。
数百里外方乃下之。
各跪拜而去。
沙门至国西界。
渡一驶河济乎中流。
船将覆没。
同舟之人互相谓曰。
今此船覆祸是沙门。
必有如来舍利。
诸龙利之。
船主检验果得佛牙。
时沙门举佛牙俯谓龙曰。
吾今寄汝不久来取。
遂不渡河回船而去。
顾河叹曰。
吾无禁术龙畜所欺。
重往印度学禁龙法。
三岁之后复还本国。
至河之滨方设坛场。
其龙于是捧佛牙函以授沙门。
沙门持归。
于此伽蓝而修供养。
伽蓝南十四五里有小伽蓝。
中有观自在菩萨立像。
其有断食誓死为期。
愿见菩萨者。
即从像中出妙色身。
小伽蓝东南三十余里至大山。
有故伽蓝。
形制宏壮芜漫良甚。
今唯一隅起小重阁。
僧徒三十余人。
并学大乘法教。
昔僧伽跋陀罗"唐言众贤"论师。
于此制顺正理论。
伽蓝左右诸窣堵波。
大阿罗汉舍利并在。
野兽山猿采华供养。
岁时无替如承指命。
然此山中多诸灵迹。
或石壁横分峰留马迹。
凡厥此类其状谲诡。
皆是罗汉沙弥群从游戏。
手指麾画乘马往来。
遗迹若斯难以详述。
佛牙伽蓝东十余里。
北山崖间有小伽蓝。
是昔索建地罗大论师。
于此作众事分毗婆沙论。
小伽蓝中有石窣堵波。
高五十余尺。
是阿罗汉遗身舍利也。
先有罗汉形量伟大。
凡所饮食与象同等。
时人讥曰。
徒知饱食安识是非。
罗汉将入寂灭也。
告诸人曰。
吾今不久当取无余欲说自身所证妙法。
众人闻之。
相更讥笑。
咸来集会共观得失。
时阿罗汉告诸人曰。
吾今为汝说本因缘。
此身之前报受象身。
在东印度居王内厩。
是时此国有一沙门。
远游印度寻访圣教诸经典论。
时王持我施与沙门。
载负佛经而至于此。
是后不久寻即命终。
乘其载经福力所致遂得为人。
复钟余庆早服染衣。
勤求出离不遑宁居。
得六神通断三界欲。
然其所食余习尚然。
每自节身三分食一。
虽有此说人犹未信。
即升虚空入火光定。
身出烟焰而入寂灭。
余骸坠下起窣堵波。
王城西北行二百余里至商林伽蓝。
布刺拏"唐言圆满"论师。
于此作释毗婆沙论。
城西行百四五十里。
大河北接山南至大众部伽蓝。
僧徒百余人。
昔佛地罗论师。
于此作大众部集真论。
从此西南踰山涉险。
行七百余里至半笯"奴故反"嗟国"北印度境"。
半笯嗟国。
周二千余里。
山川多畴垄狭。
谷稼时播花果繁茂。
多甘蔗无蒲萄庵没罗果乌淡跋罗茂遮等果。
家植成林珍其味也。
气序温暑风俗勇烈。
裳服所制多衣□布。
人性质直淳信三宝。
伽蓝五所。
并多荒圯。
无大君长役属迦湿弥罗国。
城北伽蓝少有僧徒。
伽蓝北有石窣堵波。
寔多灵异。
从此东南行四百余里至曷逻阇补罗国"北印度境"。
曷逻阇补罗国。
周四千余里。
国大都城周十余里。
极险固多山阜。
川原隘狭地利不丰。
土宜气序同半笯嗟国。
风俗猛烈人性骁勇。
国无君长役属迦湿弥罗国。
伽蓝十所。
僧徒寡少。
天祠一所外道甚多。
自滥波国至于此土。
形貌粗弊情性猥暴。
语言庸鄙礼义轻薄。
非印度之正境。
乃边裔之典俗。
从此东南下山渡水。
行七百余里至磔迦国"北印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