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圭志(第一才女传) 第十三回 考江宁王彦奇双士 拜张村庭瑞荐两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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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圭志(第一才女传)》 第十三回 考江宁王彦奇双士 拜张村庭瑞荐两贤 崔象川

话说秀英与菊英商议,欲扮男装出外访察知音。

菊英曰:"访月下张郎,妹固愿往。 访他人,誓不辱矣。"

秀英曰:"贤妹真义人也。 他如今中了状元,仕途不定。 既欲访之,必须打听消息。"

二女商议既定,遂扮了男装,暗藏珠宝于身,私自由花园后门而出。

不题。

却说杨巡抚,一日在衙内闲坐。

忽有家人呈上京报,杨巡抚观看,乃会试题名录。

看见庭瑞中在二名,暗想:"原来庭瑞未死。"

过了半月,又有报到,见庭瑞已中状元,大喜。

思欲使人往吉安与庭瑞议婚,乃入告夫人。

时梅香在夫人侧,闻得此事,遂到书房来报小姐。

及至书房,四顾不见一人。

复往小姐房中,亦无人。

正疑惑间,忽见夫人欢然而来,问曰:"小姐何在?"梅香答曰:"不知所往。"

夫人曰:"想必在书房中。"

梅香曰:"适从书房来,连刘小姐都不见了。"

夫人心中着急。

初时尚且隐瞒,及候了一日,不见转来,祇得对巡抚说知。

巡抚怒曰:"此等女儿,要他何用,听他去罢。"

亦不寻问。

夫人暗使人寻查,总祇不见,十分懮闷。

却说秀英、菊英扮了男装,来到城外,看见卖状元报的,在饭店中闻那店主人说:"今科状元、榜眼、探花都是青年奇才,且又美貌。 如今万岁爷招了状元为驸马,榜跟为郡马,今科盛典比向年大不相同。"

菊英闻得此话,大惊。

谓秀英曰:"张郎真负心也。 为今之计,将如之何?"秀英曰:"贤妹请放心,以天下之大,怕没我姐妹之良配乎。"

菊英曰:"欲得良配,必须远出他方。 若湖广乃爹爹境内之地,恐泄漏机关,不宜久留于此矣。"

秀英曰:"何必定论,随机而往可也。"

行至河边,恰遇一船往下水的,二女搭了此船,顺水而下。

时正当暑,至芦溪方置行装。

菊英曰:"三江素称盛地,金陵尤为佳境。 妹幼居其地,尝闻其美矣,与姐姐同往一游如何?"秀英曰:"可矣,但是姐妹必须更换一名,以兄弟称呼。"

于是,秀英改名秉干,菊英改名秉刚。

二女便望金陵而来。

凡是名山巨川,庵观书斋,莫不游玩。

所到之处,尽皆留题。

在路数月,方到金陵。

金陵乃菊英幼居之地。

因扮了男装,每过自己门首,及见了自家叔伯,祇做不知。

租了公馆歇下。

一日出游,见满城士子纷纷。

一茶肆中十分热闹,秀与菊亦入此中吃茶。

但见一席人都是青年秀士,内中一人言曰:"新报学院就是今科榜眼,年祇十五岁。 人皆称他为神童,已将到任。"

又一人言曰:"这新学台的哥子,就是今科状元,亦祇十六岁。 闻得选了湖南学院,这样人家真是难得。"

菊英听了这个消息,遂谓秀英曰:"卖报人之言谬矣,既招驸马,安得出仕湖南。 早知这个消息,不至有此行矣。 如今张郎到了湖南,必来拜我爹爹。 姐妹们又私出在外,到使我爹爹又加一恼。"

秀英曰:"既己到此,悔之何及。 若张郎有缘,自有一定。 今榜眼既任这里,等他到来,何不也去进场耍耍。 且榜眼又是张郎兄弟,其才必然相仿。 我姐妹用心作文,彼必惊奇。 那时正好乘云上天,若婚姻之事,付之天命可也。"

菊曰:"姐言虽善,然府县未曾过考,如何进场?"秀英笑曰:"妹妹何愚于一时也,今爹爹在湖南,乃边疆大臣。 祇须用一名帖往府县一拜,自然可以进场,何虑之有。"

菊曰:"姐言甚善,就此行矣。"

当下算还了茶钱。

出店来,即写了秉干、秉刚名帖,雇了跟班,遂往府县去拜。

那府县见了名帖,知是杨大人的公子,无不加意应承。

未几日,学宪到来,却是姓王名彦。

皆因张兰不出,然后拣发此人,补授此职。

一到任,先考江宁。

秀、德二人亦无禀保,知府亲身护送入场。

考罢回来,甚觉得意。

却说王彦考了江宁,晚间将文字批阅。

一连看了数百卷子,祇是摇头。

勉强取了几卷,甚不如意。

及看到秉刚文字,乃拍案曰:"怪哉!怪哉!此间亦有如此之士耶。 吾平日,自持所学以为绝妙,今日始知自负矣。"

又看到秉干文字,愈加惊奇,乃曰:"此等奇才,不当列于凡士之内。 吾当荐入京师,以显国家文明之治。"

次日,江宁府来。

王彦曰:"昨考贵府得文字两卷,觉得与诸生不同,贵府试观之。"

乃于案上取二卷,交与江宁府。

接过一看,祇见满篇圈点,又见是秉干、秉刚名字,大喜曰:"此乃湖南巡抚杨公之子也。"

王彦曰:"何奇才多出于此老。"

遂使江宁府着人请二子进内衙。

王彦优礼相待。

礼毕,分宾主坐。

王彦曰:"适见公子妙文,诚不加点。 本院奉命访察贤士,如遇奇才,当荐入京都。 今公子兄弟,虽相如、子建不及也。 今荐公子于天子之前,以光盛国。"

秀英谢曰:"学生一介庸儒,素无知识。 今蒙大人谬举,诚恐有负所荐矣。"

王彦曰:"公子毋自谦,本院岂不知人。"

菊英曰:"既蒙垂爱,敢不应命。"

王彦大喜,留二子馆于后衙内。

菊英私谓秀英曰:"我等皆是女流,今荐入京师,恐终久不雅。"

秀英曰:"得此机会,正好展胸中之学,以登青云之上,何多虑也。"

次日,学台修了表章,仰着江宁府学,送二子进京。

不题。

却说杨巡抚在衙内闷坐。

忽有京报至,报说新状元张庭瑞点了湖南学院,不日将到任。

巡抚闻知,转加烦恼。

不数日,庭瑞果然到任。

巡抚乃率满城官员,至河下迎接学院。

祇见庭瑞舡上出来,青年俊秀,貌过子都,飘然有喜色。

见了巡抚,便深深一揖。

巡抚回礼,庭瑞将欲跪下,巡抚慌忙扯住,曰:"先生远来,乃天子命臣,毋自卑也。"

庭瑞曰:"晚生一介书生,久慕老大人盛德。 今得拜台下,实三生有幸。"

二人谦逊之至。

当日吉辰,上了任。

次日,即往各衙门拜客。

及至巡抚衙内,巡抚设酒相待。

第三日,使人到巡抚衙内求婚。

巡抚乃将女儿自吴江以来之事,细告使者。

使者乃将此言回复庭瑞,庭瑞伤感不已。

明日往拜叔父昆山。

遂小衣小帽,带一仆相随,望张村而来。

于路自思:"小姐从前既避难于张村。 今之踪迹,叔父必知,到彼自有消息。"

正想间,已到张村,令仆送上名帖。

昆山看了,知是侄儿到来,遂命请进。

庭瑞入内,请出婶娘,一同问慰毕。

一堂欢坐,细论两家之事。

说到菊英身上,竟全然不知去向,叔婶十分叹息。

须臾,请入后堂饮酒。

饮毕,天已将暮。

庭瑞欲起身,昆山止之曰:"天色已晚,在此歇息。"

庭瑞步已倦,遂从之。

昆山乃命人送入书房安寝。

是夜,庭瑞卧于床上,左思右想。

不得菊英消息,十分凄惨,乃起挑灯独坐。

因见案上有书数卷,开而读之,亦不耐烦。

忽翻出箧中新诗数本,俱是抄写的,乃页开观看。

纔读一首,见其文辞清新,所作不凡,自觉精神畅快。

连看几首,愈见敏捷,乃叹曰:"此诗真天才也。 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忠信其在此乎。"

又看了数首,曰:"此人之才,胜我十倍矣。"

遂将此诗赆看,不觉天明。

忽昆山进来,见庭瑞在灯下看书,乃问曰:"贤侄因甚这早?"庭瑞对曰:"适间纔起。"

乃废诗与昆山坐谈。

须臾,仆献茶来。

茶罢,忽二少年入拜于昆山之前。

昆山谓少年曰:"客乃尔伯兄也。"

二少年闻言,忙下拜。

庭瑞慌忙回礼,遂转入房中去了。

庭问昆曰:"二弟何来?"昆山曰:"近因先生丧,适从吊礼回。"

庭又问曰:"多少年纪?"昆曰:"十五岁了,尔婶娘双生子也。 一名登,字敬威;一名华,字显威。"

庭瑞曰:"侄所观之诗,莫非二弟所作乎?"昆曰:"然。 但俗鄙之句,尔暇间可为改正。"

庭瑞曰:"叔父有此麟儿,真可羡也。 侄观此诗,作用奇绝,乃当世之英才。 侄奉天子命,遇贤才当荐入朝庭。 今二弟年少学博,岂可怀其宝而迷其邦。 侄当力荐于天子之前,以为国宝。"

昆曰:"贤侄为提举,但恐辱子才不称荐耳。"

庭曰:"叔父不必过虑,侄来日当命府学送二弟进京。 可先使二弟即收拾行装。"

昆山应诺。

于是同入客堂。

早膳毕,庭乃辞过叔婶,起身回衙。

昆山已令人整备车驾俟候。

庭瑞登车而返,其仆乘马相随。

行至前阳山,祇见旗伞轿马伏于道傍,齐声曰:"书办等在此迎接大人。"

庭瑞见了自己衙役,遂令张村车马回家,乃乘轿进城。

回到衙中,修了荐贤表章。

即传长沙府学至,吩咐曰:"今张村有二才子,命尔送入京师。 有表文一纸,到京时可向礼部投下。"

府学领命。

至次日携了表文,遂往张村,约会登、华兄弟进京。

正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未知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秀英到湖南,是出乎意外。

今到江宁,又是出乎意外。

及其考试,亦皆出乎意外。

秀英之事,不徒他人难料,即自己乔无定准。

若菊英之志,惟存一庭瑞耳。

庭瑞联捷,巡抚喜、夫人喜。

眼见庭、菊婚姻即成,忽又不见女儿,此际不徒巡抚恼怒,即读者亦将叹气。

王彦奇二才,庭瑞亦奇二才。

王彦荐两贤,庭瑞亦荐两贤,二处遥适相对,照应成趣。

庭瑞所荐是真才子,王彦所荐是假书生。

非为菊英,则张村二子无以荐。

非因秀英,则江宁二子无所出。

此一部书,全赖秀、菊成章。

刘元辉不见女儿,杨巡抚又不见女儿。

其实皆秀英一人,做出几多事故,令作者重费几多工夫。

仲弓问政,孔子曰:"舍小过,举贤才。"

三代以来,莫不藉此而为政矣。

今庭、彦能遵此法,不愧圣门之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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