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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五十五」起玄黓执徐十月,尽柔兆涒滩,凡四年有奇。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七年"壬辰,公元八一二年"
冬,十月,乙未,魏博监军以状闻,上亟召宰相,谓李绛曰:"卿揣魏博若符契。"
李吉甫请遣中使宣慰以观其变,李绛曰:"不可。 今田兴奉其土地兵众,坐待诏命,不乘此际推心抚纳,结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将士表来为请节钺,然后与之,则是恩出于下,非出于上,将士为重,朝廷为轻,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 机会一失,悔之无及!"吉甫素与枢密使梁守谦相结,守谦亦为之言于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劳,今此镇独无,恐更不谕。"
上竟遣中使张忠顺如魏博宣慰,欲俟其还而议之。
癸卯,李绛复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举,时机可惜,奈何弃之!利害甚明,愿圣心勿疑。 计忠顺之行,甫应过陕,乞明旦即降白麻除兴节度使,犹可及也。"
上欲且除留后,绛曰:"兴恭顺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则无以使之感激殊常。"
上从之。
甲辰,以兴为魏博节度使。
忠顺未还,制命已至魏州。
兴感恩流涕,士众无不鼓舞。
庚戌,更名皇子宽曰恽,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审曰恪。
李绛又言:"魏博五十余年不沾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邻劝慕。 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
左右宦官以为"所与太多,后有此比,将何以给之?"上以语绛,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邻之患,归命圣朝,陛下奈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收一道人心!钱用尽更来,机事一失不可复追。 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百五十万缗而已乎!"上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诰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钱百五十万缗赏军士,六州百姓给复一年。
军士受赐,欢声如雷。
成德、兗郓使者数辈见之,相顾失色,叹曰:"倔强者果何益乎!"度为兴陈君臣上下之义,兴听之,终夕不倦,待度礼极厚,请度遍至所部州县,宣布朝命。
奏乞除节度副使于朝廷,诏以户部郎中河东胡证为之。
兴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员,请有司注拟,行朝廷法令,输赋税。
田承嗣以来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郓、蔡、恒遣游客间说百方,兴终不听。
李师道使人谓宣武节度使韩弘曰:"我世与田氏约相保援,今兴非其族,又首变两河事,亦公之所恶也!我将与成德合军讨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诏行事耳。 若兵北渡河,我则以兵东取曹州!"师道惧,不敢动。
田兴既葬田季安,送田怀谏于京师。
辛已,以怀谏为右监门卫将军。
李绛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万顷,请择能吏开置营田,可以省费足食,上从之。
绛命度支使卢坦经度用度,四年之间,开田四千八百顷,收谷四千余万斛,岁省度支钱二十余万缗,边防赖之。
上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
李吉甫、权德舆皆谢不敢。
李绛曰:"崔祐甫月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 ’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 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 苟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上曰:"诚如卿言。"
是岁,吐蕃寇泾州,及西门之外,驱掠人畜而去。
上患之,李绛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镇兵,始,置之欲以备御叶蕃,使与节度使掎角相应也。 今则鲜衣美食,坐耗县官,每有寇至,节度使邀与俱进,则云申取中尉处分;比得其报,虏去远矣。 纵有果锐之将,闻命奔赴,节度使无刑戮以相制之,相视平交,左右前却,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请据所在之地士马及衣粮、器械皆割隶当道节度使,使号令齐壹,如臂之使指,则军威大振,虏不敢入寇矣。"
上曰:"朕不知旧事如此,当亟行之。"
既而神策军骄恣日久,不乐隶节度使,竟为宦者所沮而止。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八年"癸巳,公元八一三年"
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为相州刺史。
融,兴之兄也。
融、兴幼孤,融长,养而教之。
兴尝于军中角射,一军莫及。
融退而抶之曰:"尔不自晦,祸将及矣!"故兴能自全于猜暴之时。
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义权知国务。
庚午,以言义为勃海王。
李吉甫、李绛数争论于上前,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权德舆居中无所可否,上鄙之。
辛未,德舆罢守本官。
辛卯,赐魏博节度使田兴名弘正。
司空、同平章事于由页久留长安,郁郁不得志。
有梁正言者,自言与枢密使梁守谦同宗,能为人属请,由页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赂正言,求出镇。
久之,正言诈渐露,敏索其赂不得,诱其奴,支解之,弃溷中。
事觉,由页帅其子殿中少监季友等素服诣建福门请罪,门者不内。
退,负南墙而立,遣人上表,阁门以无印引不受。
日暮方归,明日,复至。
丁酉,由页左授恩王傅,仍绝朝谒。
敏流雷州,季友等皆贬官,僮奴死者数人。
敏至秦岭而死。
事连僧鉴虚。
鉴虚自贞元以来,以财交权幸,受方镇赂遗,厚自奉养,吏不敢诘。
至是,权幸争为之言,上欲释之,中丞薛存诚不可。
上遣中使诣台宣旨曰:"朕欲面诘此僧,非释之也。"
存诚对曰:"陛下必欲面释此僧,请先杀臣,然后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诏。"
上嘉而从之。
三月,丙辰,杖杀鉴虚,没其所有之财。
甲子,征前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
夏,六月,大水。
上以为阴盈之象,辛丑,出宫人二百车。
秋,七月,辛酉,振武节度使李光进请修受降城,兼理河防。
时受降城为河所毁,李吉甫请徙其徒于天德故城,李绛及户部侍郎卢坦以为:"受降城,张仁愿所筑,当碛口,据虏要冲,美水草,守边之利也。 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奈何舍万代永安之策,徇一时省费之便乎!况天德故城僻处确瘠,去河绝远,烽候警急不相应接,虏忽唐突,势无由知,是无故而蹙国二百里也。"
及城使周怀义奏利害,与绛、坦同。
上卒用吉甫策,以受降城骑士隶天德军。
李绛言于上曰:"边兵徒有其数而无其实,虚费衣粮,将帅但缘私役使,聚其货财以结权幸而已,未尝训练以备不虞,此不可不于无事之时豫留圣意也。"
时受降城兵籍旧四百人,及天德军交兵,止有五十人,器械止有一弓,自余称是。
故绛言及之。
上惊曰:"边兵乃如是其虚邪!卿曹当加按阅。"
会绛罢相而止。
乙巳,废天威军,以其众隶神策军。
丁未,辰、溆州贼帅张伯靖请降。
九月,辛亥,以伯靖为归州司马,委荆南军前驱使。
初,吐蕃欲作乌兰桥,先贮材于河侧,朔方潜遣人投之于河,终不能成。
虏知朔方、灵盐节度使王佖贪,先厚赂之,然后并力成桥,仍筑月城守之。
自是朔方御寇不暇。
冬,十月,回鹘发兵度碛南,自柳谷西击吐蕃。
壬寅,振武、天德军奏回鹘数吉骑至辟鸟弟鸟泉,边军戒严。
振武节度使李进贤,不恤士卒。
判官严澈,绶之子也,以刻核得幸于进贤。
进贤使牙将杨遵宪将五百骑趣东受降城以备回鹘,所给资装多虚估。
至鸣沙,遵宪屋处而士卒暴露。
众发怒,夜,聚薪环其屋而焚之,卷甲而还。
庚寅夜,焚门,攻进贤,进贤逾城走,军士屠其家,并杀严澈。
进贤奔静边军。
群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
上以妃门宗强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岁时禁忌,竟不许。
丁酉,振武监军骆朝宽奏乱兵已定,请给将士衣。
上怒,以夏绥节度使张煦为振武节度使,将夏州兵二千赴镇,仍命河东节度使王锷以兵二千纳之,听以便宜从事。
骆朝宽归罪于其将苏若方而杀之。
发郑滑、魏博卒凿黎阳古河十四里,以纾滑州水患。
上问宰相:"人言外间朋党大盛,何也?"李绛对曰:"自古人君所甚恶者,莫若人臣为朋党,故小人谮君子者必曰朋党。 何则?朋党言之则可恶,寻之则无迹故也。 东汉之末,凡天下贤人君子,宦官皆谓之党人而禁锢之,遂以亡国。 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愿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与君子合,岂可必使之与小人合,然后谓之非党邪!"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九年"甲午,公元八一四年"
春,正月,甲戌,王锷遣兵五千余张煦于善羊栅。
乙亥,煦入单于都扩府,诛乱者苏国珍等二百五十三人。
二月,丁丑,贬李进贤为通州刺史。
甲午,骆朝宽坐纵乱者,杖之八十,夺色,配役定陵。
李绛屡以足疾辞位。
癸卯,罢为礼部尚书。
初,上欲相绛,先出叶突承璀为淮南监军,至是,上召还承璀,先罢绛相。
甲辰,承璀至京师,复以为弓箭库使、左神策中尉。
李吉甫奏:"国家旧置六胡州于灵、盐之境,开元中废之,更置宥州以领降户,天宝中,宥州寄理于经略军,宝应以来,因循遂废。 今请复之,以备回鹘,抚党项。"
上从之,夏,五月,庚申,复置宥州,理经略军,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实之。
先是,回鹘屡请婚,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费甚广,故未之许。
礼部尚书李绛上言,以为:"回鹘凶强,不可无备;淮西穷蹙,事要经营。 今江、淮大县,岁所入赋有二十万缗者,足以备降主之费,陛下何爱一县之赋,不以羁縻劲虏!回鹘若得许婚,必喜而无猜,然后可以修城堑,蓄甲兵,边备既完,得专意淮西,功必万全。 今既未降公主而虚弱西城;碛路无备,更修天德以疑虏心。 万一北边有警,则淮西遗丑复延岁月之命矣!倘虏骑南牧,国家非步兵三万,骑五千,则不足以抗御!借使一岁而胜之,其费岂特降主之比哉!"上不听。
乙丑,桂王纶薨。
六月,壬寅,以河中节度使张弘靖为刑部尚书,同平章事。
弘靖,延赏之子也。
翰林学士独孤郁,权德舆之婿也。
上叹郁之才美曰:"德舆得婿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尚主皆取贵戚及勋臣之家,上始命宰相选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贯者,诸家多不愿,惟杜佑孙司议郎悰不辞。
秋,七月,戊辰,以悰为殿中少监、驸马都尉,尚岐阳公主。
公主,上长女,郭妃所生也。
八月,癸巳,成婚。
公主有贤行,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数十人,公主卑委怡顺,一同家人礼度,二十余年,人未尝以丝发间指为贵骄。
始至,则与悰谋曰:"上所赐奴婢,卒不肯穷屈,奏请纳之,悉自市寒贱可制指者。"
自是闺门落然不闻人声。
闰月,丙辰,彰义节度使吴少阳薨。
少阳在蔡州,阴聚亡命,牧养马骡,时抄掠寿州茶山以实其军,其子摄蔡州刺史元济,匿丧,以病闻,自领军务。
上自平蜀,即欲取淮西。
淮南节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阳军中上下携离,请徙理寿州以经营之。"
会朝廷方讨王承宗,未暇也。
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归附。
吉甫以为汝州扞蔽东都,河阳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归附。
则河阳为内镇,不应屯重兵以示猜阻。
辛酉,以河阳节度使乌重胤为汝州刺史,充河阳、怀、汝节度使,徙理汝州。
己巳,弘正检校右仆射,赐其军钱二十万缗,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阳军之为喜也。"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颜为陈州刺史,充忠武都知兵马使。
以泗州刺史令狐通为寿州防御使。
通,彰之子也。
丙戌,以山南东道节度使袁滋为荆南节度使,以荆南节度使严绶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吴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大将侯惟清皆劝少阳入朝。
元济恶之,杀兆,囚惟清。
元卿先奏事在长安,具以淮西虚实及取元济之策告李吉甫,请讨之。
时元济犹匿丧,元卿劝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
少阳死近四十日,不为辍朝,但易环蔡诸镇将帅,益兵为备。
元济杀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
淮西宿将董重质,吴少诚少婿也,元济以为谋主。
戊戌,加河东节度使王锷同平章事。
李吉甫言于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无党援,国家常宿数十万兵以备之,劳费不可支也。 失今不取,后难图矣。"
上将讨之,张弘靖请先为少阳辍朝、赠官,遣使吊赠,待其有不顺之迹,然后加兵,上从之,遣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吊祭。
元济不迎敕使,发兵四出,屠舞阳,焚叶,掠鲁山、襄城,关东震骇,君何不得入而还。
冬,十月,丙午,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赵公李吉甫薨。
壬戌,以忠武节度副使李光颜为节度使。
甲子,以严绶为申、光、蔡招抚使,督诸道兵招讨吴元济,乙丑,命内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监其军。
戊辰,以尚书左丞吕元膺为东都留守。
党项寇振武。
十二月,戊辰,以尚书右丞韦贯之同平章事。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十年"乙未,公元八一五年"
春,正月,乙酉,加韩弘守司徒。
弘镇宣武,十余年不入朝,颇以兵力自负,朝廷亦不以忠纯待之。
王锷加同平章事,弘耻班在其下,与武元衡书,颇露不平之意。
朝廷方倚其形势以制吴元济,故迁官,使居锷上以宠慰之。
吴元济纵兵侵掠,及于东畿。
己亥,制削元济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之。
严绶击淮西兵,小胜,不设备,淮西兵夜还袭之。
二月,甲辰,绶败于磁丘,却五十余里,驰入唐州而守之。
寿州团练使令狐通为淮西兵所败,走保州城,境上诸栅尽为淮西所屠。
癸丑,以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之,贬通昭州司户。
诏鄂岳观察使柳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使讨吴元济。
公绰曰:"朝廷以吾书生不知兵邪!"即奏请自行,许之。
公绰至安州,李听属橐鞬迎之。
公绰以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二牒授之,选卒六千以属听,戒其部校曰:"行营之事,一决都将。"
听感恩畏威,如出麾下。
公绰号令整肃,区处军事,诸将无不服。
士卒在行营者,其家疾病死丧,厚给之,妻淫泆者,沉之于江,士卒皆喜曰:"中丞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战皆捷。
公绰所乘马,踶杀圉人,公绰命杀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备耳,此良马,可惜!"公绰曰:"材良性驽,何足惜也!"竟杀之。
河东将刘辅杀丰州刺史燕重旰,王锷诛之,及其党。
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
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与武元衡亦恶之。
三月,乙酉,皆以为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
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
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
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
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
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
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
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
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
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 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 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 或者不知体要,衒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橐驼之所种,无不生且茂者。 或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 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 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全而性得矣。 它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 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 故不我若也!为政亦然。 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 旦幕吏来,聚民而令之,促其耕获,督其蚕织,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职此故也。"
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庚子,李光颜奏破淮西兵于临颍。
田弘正遣其子布将兵三千助严绶讨吴元济。
甲辰,李光颜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顿。
吴元济遣使求救于恒、郓。
王承宗、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元济,上不从。
是时发诸道兵讨元济而不及淄青,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趣寿春,声言助官军讨元济,实欲为元济之援也。
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厚资给之,其徒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 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 募东都恶少年数百,劫都市,焚宫阙,则朝廷未暇讨蔡,先自救腹心。 此亦救蔡一奇也。"
师道从之。
自是所在盗贼窃发。
辛亥暮,盗数十人攻河阴转运院,杀伤十余人,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谷二万余斛,于是人情恇惧。
群臣多请罢兵,上不许。
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诣行营宣慰,察用兵形势。
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
上悦。
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上言,以为:"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余,而当天下之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 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
因条陈用兵利害,以为:"今诸道发兵各二三千人,势力单弱,羁旅异乡,与贼不相谙委,望风慑惧。 将帅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 或分割队伍,兵将相失,心孤意怯,难以有功。 又其本军各须资遣,道路辽远,劳费倍多。 闻陈、许、安、唐、汝、寿等州与贼连接处,村落百姓悉有兵器,习于战斗,识贼深浅,比来未有处分,犹愿自备衣粮,保护乡里。 若令召募,立可成军。 贼平之后,易使归农。 乞悉罢诸道军,募土人以代之。"
又言:"蔡州士卒皆国家百姓,若势力穷不能为恶者,不须过有杀戮。"
丙申,李光颜奏败淮西兵于时曲。
淮西兵晨压其垒而陈,光颜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左右,出骑以击之。
光颜自将数骑冲其陈,出入数四,贼皆识之,矢集其身如胃毛。
其子揽辔止之,光颜举刃叱去。
于是人争致死,淮西兵大溃,杀数千人。
上以裴度为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
李师道所养客说李师道曰:"天子所以锐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 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
师道以为然,即资给遣之。
王承宗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为吴元济游说。
少卿至中书,辞指不逊,元衡叱出之。
承宗又上书诋毁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东门。
有贼自暗中突出射之,从者皆散去,贼执元衡马行十余步而杀之,取其颅骨而去。
又入通化坊击裴度,伤其首,附沟中,度毡帽厚,得不死。
傔人王义自后抱贼大呼,贼断义臂而去。
京城大骇,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所过坊门呵索甚严。
朝士未晓不敢出门。
上或御殿久之,班犹未齐。
贼遗纸于金吾及府、县,曰:"毋急捕我,我先杀汝。"
故捕贼者不敢甚急。
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
又诣中书挥涕言:"请奏起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穷其奸源。"
戊申,诏中外所在搜捕,获贼者赏钱万缗,官五品;敢庇匿者,举族诛之。
于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复壁、重橑者皆索之。
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数人,行止无状,众多疑之。
庚戌,神策将军王士则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
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监察御史陈中师鞫之。
癸亥,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僚,议其罪。
裴度病疮,卧二旬,诏以卫兵宿其第,中使问讯不绝。
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 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
甲子,上召度入对。
乙丑,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 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籓镇跋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
上以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愈急。
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度奏:"今寇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陈中师按张晏等,具服杀武元衡。
张弘靖疑其不实,屡言于上,上不听。
戊辰,斩晏等五人,杀其党十四人,李师道客竟潜匿亡去。
秋,七月,庚午朔,灵武节度使李光进薨。
光进与弟光颜友善,光颜先娶,其母委以家事。
母卒,先进后娶,光颜使其妻奉管龠,籍财物,归于其女以。
光进反之曰:"新妇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
因相持而泣。
甲戌,诏数王承宗罪恶,绝其朝贡,曰:"冀其翻然改过,束身自归。 攻讨之期,更俟后命。"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本道人杂沓往来,吏不敢诘。
时淮西兵犯东畿,防御兵悉屯伊阙。
师道潜内兵于院中,至数十百人,谋焚宫阙,纵兵杀掠,己烹牛飨士。
明日,将发,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亟追伊阙兵围之。
贼众突出,防御兵踵其后,不敢迫,贼出长夏门,望山而遁。
是时都城震骇,留守兵寡弱。
元膺坐皇城门,指使部分,意气自若,都人赖以安。
东都西南接邓、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种,专以射猎为生,人皆趫勇,谓之山棚。
元膺设重购以捕贼。
数日,有山棚鬻鹿,贼遇而夺之,山棚走召其侪类,且引官军共围之谷中,尽获之。
按验,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故尝为史思明将,勇悍过人,为师道谋,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以舍山棚而衣食之。
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以属圆净,圆净以师道钱千万,阳为治佛光寺,结党定谋,约令嘉珍等窃发城中,圆净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入城助之。
圆净时年八十余,捕者既得之,奋锤击其胫,不能折。
圆净骂曰:"鼠子,折人胫且不能,敢称健儿!"乃自置其胫,教使折之。
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党与死者凡数千人。
留守、防御将二人及驿卒八人皆受其职名,为之耳目。
元膺鞫訾嘉珍、门察,始知杀武元衡者乃师道也。
元膺密以闻,以槛车送二人诣京师。
上业已讨王承宗,不复穷治。
元膺上言:"近日籓镇跋扈不臣,有可容贷者。 至于师道谋屠都城,烧宫阙,悖逆尤甚,不可不诛。"
上以为然。
而方讨吴元济,绝王承宗,故未暇治师道也。
乙丑,李光颜败于时曲。
初,上以严绶在河东,所遣裨将多立功,故使镇襄阳,且督诸军讨吴元济。
绶无他材能,到军之日,倾府库,赉士卒,累年之积,一朝而尽。
又厚赂宦官以结声援,拥八州之众万余人屯境上,闭壁经年,无尺寸功,裴度屡言其军无政。
九月,癸酉,以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
弘乐于自擅,欲倚贼以自重,不愿淮西速平。
李光颜在诸将中战最力,弘欲结其欢心,举大梁城索得一美妇人,教之歌舞丝竹,饰以珠玉金翠,直数百万钱,遣使遗之,使者先致书。
光颜乃大飨将士,使者进妓,容色绝世,一座尽惊。
光颜谓使者曰:"相公愍光颜羁旅,赐以美妓,荷德诚深。 然战士数万,皆弃家远来,冒犯白刃,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娱悦乎!"因流涕,座者皆泣。
即于席上厚以缯帛赠使者,并妓返之,曰:"为光颜多谢相公,光颜以身许国,誓不与逆贼同戴日月,死无贰矣!"
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以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以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
朝议以唐与蔡接,故使霞寓专事攻战,而逊调五州之赋以饷之。
辛丑,刑部侍郎权德舆奏:"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类》后,至今《长行敕》,近删定为三十卷,请施行。"
从之。
上虽绝王承宗朝贡,未有诏讨之。
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屯兵于其境,承宗屡败之,弘正忿,表请击之,上不许。
表十上,乃听至贝州。
丙午,弘正军于贝州。
庚戌,东都奏盗焚柏崖仓。
十一月,寿州刺史李文通奏败淮西兵。
壬申,韩弘请命众军合攻淮西,从之。
李光颜、乌重胤败淮西兵于小溵水,拔其城。
乙亥,以严绶为太子少保。
盗焚襄州佛寺军储。
尽徙京城积草于四郊以备火。
丁丑,李文通败淮西兵于固始。
戊寅,盗焚献陵寝宫、永巷。
诏发振武兵二千,会义武军以讨王承宗。
己丑,吐蕃款陇州塞,请互市,许之。
初,吴少阳闻信州人吴武陵名,邀以为宾友,武陵不答。
及元济反,武陵以书谕之曰:"足下勿谓部曲不我欺,人情与足下一也。 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 易地而论,则其情可知矣。"
丁酉,武宁节度使李愿奏败李师道之众。
时师道数遣兵攻徐州,败萧、沛数县,愿悉以步骑委都押牙温人王智兴,击破之。
十二月,甲辰,智兴又破师道之众,斩首二千余级,逐北至平阴而还。
愿,晟之子也。
东都防御使吕元膺请募山棚以卫宫城,从之。
乙丑,河东节度使王锷薨。
王承宗纵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
上欲许之。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所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
上不为之止,弘靖乃求罢。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十一年"丙申,公元八一六年"
春,正月,己已,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东节度使。
乙亥,幽州节度使刘总奏败成德兵,拔武强,斩首千余级。
庚辰,翰林学士、中书舍人钱徽,驾部郎中、知制诰萧俛,各解职,守本官。
时群臣请罢兵者众,上患之,故黜徽、俛以警其余。
徽,吴人也。
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东、幽州、义武、横海、魏博、昭义六道进讨。
韦贯之屡请先取吴元济、后讨承宗,曰:"陛下不见建中之事乎?始于讨魏及齐,而蔡、燕、赵皆应之,卒致硃泚之乱,由德宗不能忍数年之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效也。"
上不听。
甲申,盗断建陵门戟四十七枝。
二月,西川奏吐蕃赞普卒,新赞普可黎可足立。
乙已,以中书舍人李逢吉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逢吉,玄道之曾孙也。
乙卯,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斩首千余级。
南诏劝龙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栋节度王嵯巅弑之,立其弟劝利。
劝利德嵯巅,赐姓蒙氏,谓之"大容"。
容,蛮言兄也。
己未,刘总破成德兵,斩首千余级。
荆南节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请入朝,欲劝上罢兵。
行至邓州,闻萧俛、钱徽贬官。
及见上,更以必克劝之,仅得还镇。
辛酉,魏博奏败成德兵,拔其固城。
乙丑,又奏拔其鸦城。
三月,庚午,太后崩。
辛未,敕以国哀,诸司公事权取中书门下处分,不置摄冢宰。
寿州团练使李文通奏败淮西兵于固始,拔钅敖山。
己卯,唐邓节度使高霞寓奏败淮西兵于郎山,斩首千余级,焚二栅。
幽州节度使刘总围乐寿。
夏,四月,庚子,李光颜、乌重胤奏败淮西兵于陵云栅,斩首三千级。
辛亥,司农卿皇甫镈以兼中丞权判度支。
镈始以聚敛得幸。
乙卯,刘总奏破成德兵于深州,斩首二千五百级。
乙丑,义武节度使浑镐奏破成德兵于九门,杀千余人。
镐,瑊之子也。
宥州军乱,逐刺史骆怡。
夏州节度使田进讨平之。
五月,壬申,李光颜、乌重胤奏败淮西兵于陵去栅,斩首二千余级。
六月,甲辰,高霞寓大败于铁城,仅以身免。
时诸将讨淮西者,胜则虚张杀获,败则匿之。
至是,大败不可掩,始上闻,中外骇愕。
宰相入见,将劝上罢兵,上曰:"胜负兵家之常,今但当论用兵方略,察将帅之不胜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 岂得以一将失利,遽议罢兵邪!"于是独用裴度之言,它人言罢兵者亦稍息矣。
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责高霞寓之败,霞寓称李逊应接不至。
秋,七月,丁丑,贬霞寓为归州刺史,逊亦左迁恩王傅。
以河南尹郑权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以荆南节度使袁滋为彰义节度、申、光、蔡、唐、随、邓观察使,以唐州为理所。
壬午,宣武军奏破郾城之众二万,杀二千余人,捕虏千余人。
田弘正奏破成德兵于南宫,杀二千余人。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贯之,性高简,好甄别流品,又数请罢用兵。
左补阙张宿毁之于上,云其朋党。
八月,壬寅,贯之罢为吏部侍郎。
诸军讨王承宗者互相观望,独昭义节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压其境。
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众于柏乡,杀千余人,降者亦如之,为三垒以环柏乡。
庚申,葬庄宪皇后于丰陵。
九月,乙亥,右拾遗独孤朗坐请罢兵,贬兴元府会曹。
朗,及之子也。
饶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户。
丙子,以韦贯之为湖南观察使,犹坐前事也。
辛巳,以吏部侍郎韦顗、考功员外郎韦处厚等皆为远州刺史,张宿谗之,以为贯之之党也。
顗,见素之孙;处厚,夐之九世孙也。
乙酉,李光颜、乌重胤奏拔吴元济陵云栅。
丁亥,光颜又奏拔石、越二栅,寿州奏败殷城之众,拔六栅。
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黄洞蛮为寇。
乙丑,邕管奏击黄洞蛮,却之,复宾、蛮等州。
丙寅,加幽州节度使刘总同平章事。
李师道闻拔陵云栅而惧,诈请输款。
上以力未能讨,加师道检校司空。
王锷家二奴告锷子稷改父遗表,匿所献家财。
上命鞫于内仗,遣中使诣东都检括锷家财。
裴度谏曰:"王锷既没,其所献之财已为不少。 今又因奴告检括其家,臣恐诸将帅闻之,各以身后为忧。"
上遽止使者。
己巳,以二奴付京兆,杖杀之。
庚午,以给事中柳公绰为京兆尹。
公绰初赴府,有神策小将跃马横冲前导,公绰驻马,杖杀之。
明日,入对延英。
上色甚怒,诘其专杀之状。
对曰:"陛下不以臣无似,使待罪京兆。 京兆为辇毂师表,今视事之初,而小将敢尔唐突,此乃轻陛下诏命,非独慢臣也。 臣知杖无礼之人,不知其为神策军将也。"
上曰:"何不奏?"对曰:"臣职当杖之,不当奏。"
上曰:"谁当奏者?"对曰:"本军当奏;若死于街衢,金吾街使当奏;在坊内,左右巡使当奏。"
上无以罪之,退,谓左右曰:"汝曹须作意此人,朕亦畏之。"
讨淮西诸军近九万,上怒诸将久无功,辛已,命知枢密梁守廉宣慰,因留监其军,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劝死士。
庚寅,先加李光颜等检校官,而诏书切责,示以无功必罚。
辛卯,李文通奏败淮西兵于固始,斩首千余级。
十二月,壬寅,程执恭奏败成德兵于长河,斩首千余级。
义武节度使浑镐与王承宗战屡胜,遂引全师压其境,距恒州三十里而军。
承宗惧,潜遣兵入镐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内顾而摇。
会中使督其战,镐引兵进薄恒州,与承宗战,大败,奔还定州。
丙午,诏以易州刺史陈楚为义武节度使,军中闻之,掠镐及家人衣,至于倮露。
陈楚驰入定州,镇遏乱者,敛军中衣以归镐,以兵卫送还朝。
楚,定州人,张茂昭之甥也。
丁未,以翰林学士王涯为郎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袁滋至唐州,去斥候,止其兵不使犯吴元济境。
元济围其新兴栅,滋卑辞以请之,元济由是不复以滋为意。
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为唐、随、邓节度使。
愬,听之兄也。
初置淮、颍水运使。
杨子院米自淮阴溯淮入颍、至项城入溵,输于郾城,以馈讨淮西诸军,省汴运之费七万余缗。
己未,容管奏黄洞蛮屠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