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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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卷第一百七十五 司马光

「陈纪九」起重光赤奋若,尽昭阳单阏,凡三年。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太建十三年"辛丑,公元五八一年"

春,正月,壬午,以晋安王伯恭为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袁宪为右仆射。

宪,枢之弟也。

周改元大定。

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国、百揆、九锡之命,建台置官。

丙辰,诏进王妃独孤氏为王后,世子勇为太子。

开府仪同大将军庾季才,劝隋王宜以今月甲子应天受命。

太傅李穆、开府仪同大将军卢贲亦劝之。

于是周主下诏,逊居别宫。

甲子,命兼太傅巳公椿奉册,大宗伯赵煚奉皇帝玺绂,禅位于隋。

隋主冠远游冠;受册、玺,改服纱帽、黄袍;入御临光殿,服衮冕,如元会之仪。

大赦,改元开皇。

命有司奉册祀于南郊。

遣少冢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镇洛阳。

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赐之孙也;女为太子妃。

少内史崔仲方劝隋主除周六官,依汉、魏之旧,从之。

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御史、都水二台,太常等十一寺,左右卫等十二府,以分司统职。

又置上柱国至都督十一等勋官,以酬勤劳;特进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德声者。

改侍中为纳言。

以相国司马高颎为尚书左仆射,兼纳言,相国司录京兆虞庆则为内史监,兼吏部尚书,相国内郎李德林为内史令。

乙丑,追尊皇考为武元皇帝,庙号太祖;皇妣吕氏为元明皇后。

丙寅,修庙社。

立王后独孤为皇后,王太子勇为皇太子。

丁卯,以大将军赵煚为尚书右仆射。

己巳,封周静帝为介公。

周氏诸王皆降爵为公。

初,刘、郑矫诏以隋主辅政,杨后虽不预谋,然以嗣子幼冲,恐权在他族,闻之,甚喜。

后知其父有异图,意颇不平,形于言色,及禅位,愤惋逾甚。

隋主内甚愧之,改封乐平公主,久之,欲夺其志。

公主誓不许,乃止。

隋主与周载下大夫北平荣建绪有旧,隋主将受禅,建绪为息州刺史。

将之官,隋主谓曰:"且踌躇,当共取富贵。"

建绪正色曰:"明公此旨,非仆所闻。"

及即位,来朝,帝谓之曰:"卿亦悔不?"建绪稽首曰:"臣位非徐广,情类杨彪。"

帝笑曰:"朕虽不晓书语,亦知卿此言不逊!"

上柱国窦毅之女,闻隋受禅,自投堂下,抚膺太息曰:"恨我不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阳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灭吾族!"毅由是奇之。

及长,以适唐公李渊。

渊,昞\之子也。

虞庆则劝隋主尽灭宇文氏,高颎、杨惠亦依违从之。

李德林固争,以为不可。

隋主作色曰:"君书生,不足与议此!"于是周太祖孙谯公干恽、冀公绚,闵帝子纪公湜,明帝子酆公贞、宋公实,高祖子汉公赞、秦公贽、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兑、荆公元,宣帝子莱公衍、郢公术皆死。

德林由是品位不进。

乙亥,上耕藉田。

隋主封其弟邵公慧为滕王,安公爽为卫王,子雁门公广为晋王,俊为秦王,秀为越王,谅为汉王。

隋主赐李穆诏曰:"公既旧德,且又父党。 敬惠来旨,义无有违。 即以今月十三日恭膺天命。"

俄而穆入朝,帝以穆为太师,赞拜不名;子孙虽在襁褓,悉拜仪同,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贵盛无比。

又以上柱国窦炽为太傅,幽州总管于翼为太尉。

李穆上表乞骸骨,诏曰:"吕尚以期颐佐周,张苍以华皓相汉,高才命世,不拘常礼。"

仍以穆年耆,敕蠲朝集,有大事,就第询访。

美阳公苏威,绰之子也,少有令名,周晋公护强以女妻之。

威见护专权,恐祸及己,屏居山寺,以讽读为娱。

周高祖闻其贤,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又除稍伯下大夫,皆辞疾不拜;宣帝就除开府仪同大将军。

隋主为丞相,高颎荐之,隋主召见,与语,大悦;居月余,闻将受禅,遁归田里。

颎请追之,隋主曰:"此不欲预吾事耳,置之。"

及受禅,征拜太子少保,追封其父为邳公,以威袭爵。

丁丑,隋以晋王广为并州总管。

三月,戊子,以上开府仪同三司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广陵;和州刺史河南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庐江。

隋主有并吞江南之志,问将帅于高颎,颎荐弼与擒虎,故置于南边,使潜为经略。

戊戌,以太子少保苏威兼纳言、度支尚书。

初,苏绰在西魏,以国用不足,制征税法颇重,既而叹曰:"今所为者,譬如张弓,非平世法也。 后之君子,谁能弛之!"威闻其言,每以为己任。

至是,奏减赋役,务从轻简,隋主悉从之,渐见亲重,与高颎参掌朝政。

帝尝怒一人,将杀之;威入邠进谏,帝不纳,将自出斩之,威当帝前不去;帝避之而出,威又遮止。

帝拂衣而入,良久,乃召威谢曰:"公能若是,吾无忧矣。"

赐马二匹,钱十余万。

寻复兼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本官悉如故。

治书侍御史安定梁毘,以威兼领五职,安繁恋剧,无举贤自代之心,抗表劾威。

帝曰:"苏威朝夕孜孜,志存远大,何遽迫之!"因谓朝臣曰:"苏威不值我,无以措其言;我不得苏威,何以行其道。 杨素才辩无双,至于斟酌古今,助我宣化,非威之匹也。 威若逢乱世,南山四皓,岂易屈哉!"威尝言于帝曰:"臣先人每戒臣云:‘唯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用多为!’"帝深然之。

高颎深避权势,上表逊位,让于苏威,帝欲成其美,听解仆射。

数日,帝曰:"苏威高蹈前朝,颎能推举。 吾闻进贤受上赏,宁可使之去官!"命颎复位。

颎、威同心协赞,政刑大小,帝无不与之谋议,然后行之。

故革命数年,天下称平。

太子左庶子卢贲,以颎、威执政,心甚不平,时柱国刘昉亦被疏忌。

贲因讽昉及上柱国元谐、李询、华州刺史张宾等谋黜颎、威,五人相与辅政。

又以晋王广有宠于帝,私谓太子曰:"贲欲数谒殿下,恐为上所谴,愿察区区之心。"

谋泄,帝穷治其事,昉等委罪于宾、贲。

公卿奏二人当死,帝以故旧,不忍诛,并除名为民。

庚子,隋诏前代品爵,悉依旧不降。

丁未,梁主遣其弟太宰岩入贺于隋。

夏,四月,辛巳,隋大赦。

戊戌,悉放太常散乐为民,仍禁杂戏。

散骑常侍韦鼎、兼通直散骑常侍王瑳聘于周。

辛丑,至长安,隋已受禅,隋主致之介国。

隋主召汾州刺史韦冲为兼散骑常侍。

时发稽胡筑长城,汾州胡千余人,在涂亡叛。

帝召冲问计,对曰:"夷狄之性,易为反覆,皆由牧宰不称之所致。 臣请以理绥静,可不劳兵而定。"

帝然之,命冲绥怀叛者,月余皆至,并赴长城之役。

冲,夐之子也。

五月,戊午,隋封邗公雄为广平王,永康公弘为河间王。

雄,高祖之族子也。

隋主潜害周静帝而为之举哀,葬于恭陵;以其族人洛为嗣。

六月,癸未,隋诏郊庙冕服必依《礼经》。

其朝会之服、旗帜、牺牲皆尚赤,戎服以黄,常服通用杂色。

秋,七月,乙卯,隋主始服黄,百僚毕贺。

于是百官常服,同于庶人,皆著黄袍。

隋主朝服亦如之,唯以十三环带为异。

八月,壬午,隋废东京官。

吐谷浑寇凉州,隋主遣行军元帅乐安公元谐等步骑数万击之。

谐击破吐谷浑于丰利山,又败其太子可博汗于青海,俘斩万计。

吐谷浑震骇,其王侯三十人各帅所部来降。

吐谷浑可汗夸吕帅亲兵远循。

隋主以其高宁王移兹裒为河南王,使统降众。

以元谐为宁州刺史,留行军总管贺娄子干镇凉州。

九月,庚午,将军周罗睺攻隋故墅,拔之。

萧摩诃攻江北。

隋奉车都尉于宣敏奉使巴、蜀还,奏称:"蜀土沃饶,人物殷阜。 周德之衰,遂成戎首。 宜树建籓屏,封殖子孙。"

隋主善之。

辛未,以越王秀为益州总管,改封蜀王。

宣敏,谨之孙也。

壬申,隋以上柱国长孙览、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发兵入寇;命尚书左仆射高颎节度诸军。

初,周、齐所铸钱凡四等,及民间私钱,名品甚众,轻重不等。

隋主患之,更铸五铢钱,背、面、好、肉皆有周郭,每一千重四斤二两。

悉禁古钱及私钱。

置样于关;不如样者,没官销毁之。

自是钱币始壹,民间便之。

隋郑译以上柱国归第,赏赐丰厚。

译自以被疏,呼道士醮章祈福,为婢所告,以为巫蛊,译又与母别居,为宪司所劾,由是除名。

隋主下诏曰:"译若留之于世,在人为不道之臣;戮之于朝,入地为不孝之鬼。 有累幽显,无所置之。 宜赐以《孝经》,令其熟读。"

仍遣与母共居。

初,周法比于齐律,烦而不要,隋主命高颎、郑译及上柱国杨素、率更令裴政等更加修定。

政练习典故,达于从政,乃采魏、晋旧律,下至齐、梁,沿革重轻,取其折衷。

时同修者十余人,凡有疑滞,皆取决于政。

于是去前世枭、轘及鞭法,自非谋叛以上,无收族之罪。

始制死刑二,绞、斩;流刑三,自二千里至三千里;徒刑五,自一年至三年;杖刑五,自六十至百;笞刑五,自十至五十。

又制议、请、减、赎、官当之科以优士大夫。

除前世讯囚酷法,考掠不得过二百;枷杖大小,咸有程式。

民有枉屈,县不为理者,听以次经郡及州省;若仍不为理,听诣阙伸诉。

冬,十月,戊子,始行新律。

诏曰:"夫绞以致毙,斩则殊形,除恶之体,于斯已极。 枭首、轘身,义无所取,不益惩肃之理,徒表安忍之杯。 鞭之为用,残剥肤体,彻骨侵肌,酷均脔切。 虽云远古之式,事乖仁者之刑。 枭、轘及鞭,并令去之。 贵砺带之书,不当徒罚;广轩冕之廕,旁及诸亲。 流役六年,改为五载;刑徒三岁,变从三祀。 其余以轻代重,化死为生,条目甚多,备于简策。 杂格、严科,并宜除削。"

自是法制遂定,后世多遵用之。

隋主尝怒一郎,于殿前笞之。

谏议大夫刘行本进曰:"此人素清,其过又小,愿少宽之。"

帝不顾。

行本于是正当帝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臣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听;若非,当致之于理。 岂得轻臣而不顾也?"因置笏于地而退。

帝敛容谢之。

遂原所笞者。

行本,璠之兄子也。

独孤皇后,家世贵盛而能谦恭,雅好读书,言事多与隋主意合,帝甚宠惮之,宫中称为"二圣"。

帝每临朝,后辄与帝方辇而进,至阁乃止。

使宦官伺帝,政有所失,随则匡谏。

候帝退朝。

同反燕寝。

有司奏称:"《周礼》:百官之妻,命于王后,请依古制。"

后曰:"妇人预政,或从此为渐,不可开其源也。"

大都督崔长仁,后之中外兄弟也,犯法当斩,帝以后故,欲免其罪。

后曰:"国家之事,焉可顾私!"长仁竟坐死。

后性俭约,帝尝合止利药,须胡粉一两。

宫内不用,求之,竟不得。

又欲赐柱国刘嵩妻织成衣领,宫内亦无之。

然帝惩周氏之失,不以权任假借外戚,后兄弟不过将军、刺史。

帝外家吕氏,济南人,素微贱。

齐亡以来,帝求访,不知所在。

及即位,始求得舅子吕永吉,追赠外祖双周为太尉,封齐郡公,以永吉袭爵。

永吉从父道贵,性尤顽呆,言词鄙陋,帝厚加供给,而不许接对朝士。

拜上仪同三司,出为济南太守;后郡废,终于家。

壬辰,隋主如岐州。

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诏褒美,赐束帛及御伞,以厉天下之吏;久之,徙相州刺史。

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为天下最。

及居相,部如岐州法。

鄴自齐亡,衣冠士人多迁入关,唯工商乐户移实州郭。

风俗险诐,好兴谣讼,目彦光为"著帽饧"。

帝闻之,免彦光官。

岁余,拜赵州刺史。

彦光自请复为相州,帝许之。

豪猾闻彦光再来,皆嗤之。

彦光至,发擿奸伏,有若神明,豪猾潜窜,阖境大治。

于是招致名儒,每乡立学,亲临策试,褒勤黜怠。

及举秀才,祖道于郊,以财物资之。

于是风化大变,吏民感悦,无复讼者。

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樊叔略,有异政,帝以玺书褒美,班示天下,征拜司农。

新丰令房恭懿,政为三辅之最,帝赐以粟帛。

雍州诸县令朝谒,帝见恭懿,必呼至榻前,访以治民之术。

累迁德州司马。

帝谓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体国,爱养我民,此乃上天宗庙之所祐。 朕若置而不赏,上天宗庙必当责我。 卿等宜师范之。"

因擢为海州刺史。

由是州县吏多称职,百姓富庶。

十一月,丁卯,隋遣兼散骑侍郎郑捴来聘。

十二月,庚子,隋主还长安,复郑译官爵。

广州刺史马靖,得岭表人心,兵甲精练,数有战功。

朝廷疑之,遣吏部侍郎萧引观靖举措,讽令送质,外托收督赕物,引至番禺。

靖即遣子弟入质。

是岁,隋主诏境内之民任听出家,仍令计口出钱,营造经像。

于是时俗从风而靡,民间佛书,多于《六经》数十百倍。

突厥佗钵可汗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于我。 我死,汝曹当避大逻便。"

及卒,国人将立大逻便。

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实贵,突厥素重之。

摄图最后至,谓国人曰:"若立庵逻者,我当帅兄弟事之。 若立大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

摄图长,且雄勇,国人莫敢拒,竟立庵逻为嗣。

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詈辱之。

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

国中相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

共迎立之,号沙钵略可汗,居都斤山。

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二可汗。

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 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可汗,还领所部。

又沙钵略从父玷厥,居西面,号达头可汗。

诸可汗各统部众,分居四面。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方皆畏附之。

隋主既立,待突厥礼薄,突厥大怨。

千金公主伤其宗祀覆没,日夜言于沙钵略,请为周室复雠。

沙钵略谓其臣曰:"我,周之亲也。 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复何面目见可贺敦乎!"乃与故齐营州刺史高宝宁合兵为寇。

隋主患之,敕缘边修保障,峻长城,命上柱国武威阴寿镇幽州,京兆尹虞庆则镇并州,屯兵数万以备之。

初,奉车都尉长孙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突厥可汗爱其善射,留之竟岁,命诸子弟贵人与之亲友,冀得其射法。

沙钵略弟处罗侯,号突利设,尤得众心,为沙钵略所忌,密托心腹阴与晟盟。

晟与之游猎,因察山川形势,部众强弱,靡不知之。

及突厥入寇,晟上书曰:"今诸夏虽安,戎虏尚梗,兴师致讨,未是其时,弃于度外,又相侵扰,故宜密运筹策,有以攘之。 玷厥之于摄图,兵强而位下,外名相属,内隙已彰;鼓动其情,必将自战。 又,处罗侯者,摄图之弟,奸多势弱,曲取众心,国人爱之,因为摄图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迹示弥缝,实怀疑惧。 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间,颇畏摄图,受其牵率,唯强是与,未有定心。 今宜远交而近攻,离强而合弱。 通使玷厥,说合阿波,则摄图回兵,自防右地。 又引处罗,遣连奚、则摄图分众,还备左方。 首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数年后,乘衅讨之,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矣。"

帝省表,大悦,因召与语。

晟复口陈形势,手画山川,写其虚实,皆如指掌,帝深嗟异,皆纳用之。

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诣达头,赐以狼头纛。

达头使来,引居沙钵略使上。

以晟为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赍币赐奚、、契丹,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之内附。

反间既行,果相猜贰。

始兴王叔陵,太子之次弟也,与太子异母,母曰彭贵人。

叔陵为江州刺史,性苛刻狡险。

新安王伯固,以善谐谑,有宠于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阴求其过失,欲中之以法。

叔陵入为扬州刺史,事务多关涉省阁,执事承意顺旨,即讽上进用之;微致违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

伯固惮之,乃谄求其意。

叔陵好发古冢,伯固好射雉,常相从郊野,大相款狎,因密图不轨。

伯固为侍中,每得密语,必告叔陵。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太建十四年"壬寅,公元五八二年"

春,正月,己酉,上不豫,太子与始兴王叔陵、长沙王叔坚并入侍疾。

叔陵阴有异志,命典药吏曰:"切药刀甚钝,可砺之!"甲寅,上殂。

仓猝之际,叔陵命左右于外取剑。

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剑以进,叔陵怒。

叔坚在侧,闻之,疑有变,伺其所为。

乙卯,小敛。

太子哀哭俯伏。

叔陵抽剉药刀斫太子,中项,太子闷绝于地;母柳皇后走来救之,又斫后数下。

乳媪吴氏自后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子自奋得免。

叔坚手扼叔陵,夺去其刀,仍牵就柱,以其褶袖缚之。

时吴媪已扶太子避贼,叔坚求太子所在,欲受生杀之命。

叔陵多力,奋袖得脱,突走出云龙门,驰车还东府,召左右断青溪道,赦东城囚以充战士,散金帛赏赐;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帽,登城西门招募百姓;又召诸王将帅,莫有至者,唯新安王伯固单马赴之,助叔陵指挥。

叔陵兵可千人,欲据城自守。

时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

叔坚白柳后,使太子舍人河内司马申,以太子命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见受敕,帅马步数百趣东府,屯城西门。

叔陵惶恐,遣记室韦谅送其鼓吹与摩诃,谓之曰:"事捷,必以公为台鼎。"

摩诃绐报之曰:"须王心膂节将自来,方敢从命。"

步陵遣其所亲戴温、谭骐诣摩诃,摩诃执以送台,斩其首,徇东城。

叔陵自知不济,入内,沉其妃张氏及宠妾七人于井,帅步骑数百自小航渡,欲趣新林,乘舟奔隋。

行至白杨路,为台军所邀。

伯固见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驰骑拔刃追之,伯固复还,叔陵部下多弃甲溃去。

摩诃马容陈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陈仲华就斩其首,伯固为乱兵所杀,自寅至巳乃定。

叔陵诸子并赐死,伯固诸子宥为庶人。

韦谅及前衡阳内史彭暠、咨议参军兼记室郑信、典签俞公喜并伏诛。

暠,叔陵舅也。

信、谅有宠于叔陵,常参谋议。

谅,粲之子也。

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辛酉,隋置河北道行台于并州,以晋王广为尚书令;置西南道行台于益州,以蜀王秀为尚书令。

隋主惩周氏孤弱而亡,故使二子分莅方面。

以二王年少,盛选贞良有才望者为之僚佐;以灵州刺史王韶为并省右仆射,鸿胪卿赵郡李雄为兵部尚书,左武卫将军朔方李彻总晋王府军事,兵部尚书元岩为益州总管府长史。

王韶、李雄、元岩俱有骨鲠名,李彻前朝旧将,故用之。

初,李雄家世以学业自通,雄独习骑射。

其兄子旦让之曰:"非士大夫之素业也。"

雄曰:"自古圣贤,文武不备而能成其功业者鲜矣。 雄虽不敏,颇观前志,但不守章句耳。 既文且武,兄何病焉!"及将如并省,帝谓雄曰:"吾儿更事未多,以卿兼文武才,吾无北顾之忧矣!"

二王欲为奢侈非法,韶、岩辄不奉教,或自锁,或排阁切谏。

二王甚惮之,每事咨而后行,不敢违法度。

帝闻而赏之。

又以秦王俊为河南道行台尚书令、洛州刺史,领关东兵。

癸亥,以长沙王叔坚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南徐州刺史,封绥远公,始兴王叔陵家金帛累巨万,悉以赐之。

以司马申为中书通事舍人。

乙丑,尊皇后为皇太后。

时帝病创,卧承香殿,不能听政。

太后居柏梁殿,百司众务,皆决于太后,帝创愈,乃归政焉。

丁卯,封皇弟叔重为始兴王,奉昭烈王祀。

隋元景山出汉口,遣上开府仪同三司邓孝儒将卒四千攻甑山。

镇将军陆纶以舟师救之,为孝儒所败;涢口、甑山、沌阳守将皆弃城走。

戊辰,遣使请和于隋,归其胡墅。

己巳,立妃沈氏为皇后。

辛未,立皇弟叔俨为寻阳王,叔慎为岳阳王,叔达为义阳王,叔能为巴山王,叔虞为武昌王。

隋高颎奏,礼不伐丧;二月,己丑,隋主诏颎等班师。

三月,己巳,以尚书左仆射晋安王伯恭为湘州刺史,永阳王伯智为尚书仆射。

夏,四月,庚寅,隋大将军韩僧寿破突厥于鸡头山,上柱国李充破突厥于河北山。

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为太子。

胤,孙姬之子也,沈后养以为子。

五月,己未,高宝宁引突厥寇隋平州,突厥悉发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万入长城。

壬戌,隋任穆公于翼卒。

甲子,隋更命传国玺曰"受命玺"。

六月,甲申,隋遣使来吊。

乙酉,隋上柱国李光败突厥于马邑。

突厥又寇兰州,凉州总管贺娄子干败之于可洛峐。

隋主嫌长安城制度狭小,又宫内多妖异。

纳言苏威劝帝迁都,帝以初受命,难之;夜,与威及高颎共议。

明旦,通直散骑庾季才奏曰:"臣仰观干象,俯察图记,必有迁都之事。 且汉营此城,将八百岁,水皆咸卤,不甚宜人。 愿陛下协天人之心,为迁徙之计。"

帝愕然,谓颎、威曰:"是何神也!"太师李穆亦上表请迁都。

帝省表曰:"天道聪明,已有征应;太师人望,复抗此请;无不可矣。"

丙申,诏高颎等创造新都于龙首山。

以太子左庶子宇文恺有巧思,领营新都副监。

恺,忻之弟也。

秋,七月,辛未,大赦。

九月,丙午,设无碍大会于太极殿,舍身及乘舆御服。

大赦。

丙午,以长沙王叔坚为司空,将军、刺史如故。

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咸阳以备突厥。

十二月,丙子,隋命新都曰大兴城。

乙酉,隋遣沁源公虞庆则屯弘化以备突厥。

行军总管达奚长儒将兵二千,与突厥沙钵略可汗遇于周槃,沙钵略有众十余万,军中大惧。

长儒神色慷慨,且战且行,为虏所冲突,散而复聚,四面抗拒。

转斗三日,昼夜凡十四战,五兵咸尽。

士卒以拳殴之,手皆骨见,杀伤万计。

虏气稍夺,于是解去。

长儒身被五疮,通中者二;其战士死伤者什八九。

诏以长儒为上柱国,余勋回授一子。

时柱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列长叉守临洮,上柱国李崇屯幽州,皆为突厥所败。

于是突厥纵兵自木硖、石门两道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

沙钵略更欲南入,达头不从,引兵而去。

长孙晟又说沙钵略之子染干诈告沙钵略曰:"铁勒等反,欲袭其牙。"

沙钵略惧,回兵出塞。

隋主既立,待遇梁主,恩礼弥厚。

是岁,纳梁主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兰陵公主。

由是罢江陵总管,梁主始得专制其国。

长城公上

高宗宣皇帝下之下至德元年"癸卯、公元五八三年"

春,正月,庚子,隋将入新都,大赦。

壬寅,大赦,改元。

初,上病创,不能视事,政无大小,皆决于长沙王叔坚,权倾朝廷。

叔坚颇骄纵,上由是忌之。

都官尚书山阴孔范,中书舍人施文庆,皆恶叔坚而有宠于上,日夕求其短,构之于上。

上乃即叔坚骠骑将军本号,用三司之仪,出为江州刺史。

以祠部尚书江总为吏部尚书。

癸卯,立皇子深为始安王。

二月,己巳朔,日有食之。

癸酉,遣兼散骑常侍贺彻等聘于隋。

突厥寇隋北边。

癸巳,葬孝宣皇帝显宁陵,庙号高宗。

右卫将军兼中书通事舍人司马申既掌机密,颇作威福,多所谮毁。

能候人主颜色,有忤己者,必以微言谮之;附已者,因机进之。

是以朝廷内外,皆从风而靡。

上欲用侍中、吏部尚书毛喜为仆射,申恶喜强直,言于上曰:"喜,臣之妻兄,高宗时称陛下有酒德,请逐去宫臣,陛下宁忘之邪?"上乃止。

上创愈,置酒于后殿以自庆,引吏部尚书江总以下展乐赋诗。

既醉而命毛喜。

于时山陵初毕,喜见之,不怿;欲谏,则上已醉。

喜升阶,阳为心疾,仆于阶下,移出省中。

上醒,谓江总曰:"我悔召毛喜,彼实无疾,但欲阻我欢宴,非我所为耳。"

乃与司马申谋曰:"此人负气,吾欲乞鄱阳兄弟,听其报仇,可乎?"对曰:"彼终不为官用,愿如圣旨。"

中书通事舍人北地傅縡争之曰:"不然。 若许报仇,欲置先皇何地?"上曰:"当乞一小郡,勿令见人事耳。"

乃以喜为永嘉内史。

三月,丙辰,隋迁于新都。

初令民二十一成丁,减役者每岁十二番为二十日役,减调绢一匹为二丈。

周末榷酒坊、盐池、盐井,至是皆罢之。

秘书监牛弘上表,以"典籍屡经丧乱,率多散逸。 周氏聚书,仅盈万卷。 平齐所得,除其重杂,裁益五千。 兴集之期,属膺圣世。 为国之本,莫此为先。 岂可使之流落私家,不归王府!必须勒之以天威,引之以微利,则异典必臻,观阁斯积。"

隋主从之。

丁巳,诏购求遗书于天下,每献书一卷,赉缣一匹。

夏,四月,庚午,吐谷浑寇隋临洮。

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战,败死;汶州总管梁远击走之。

又寇廓州,州兵击走之。

壬申,隋以尚书右仆射赵煚兼内史令。

突厥数为隋寇。

隋主下诏曰:"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 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齐氏西虑,惧周交之厚;谓虏意轻重,国遂安危,盖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之防也。 朕以为厚敛兆庶,多惠豺狼,未尝感恩,资而为贼。 节之以礼,不为虚费,省徭薄赋,国用有余。 因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道路之民,务为耕织;清边制胜,成策在心。 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之骄,结今时之恨。 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 诸将今行,义兼含育,有降者纳,有违者死,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 何用侍子之朝,宁劳渭桥之拜!"于是命卫王爽等为行军元帅,分八道出塞击之。

爽督总管李充等四将出朔州道,己卯,与沙钵略可汗遇于白道。

李充言于爽曰:"突厥狃于骤胜,必轻我而无备。 以精兵袭之,可破也。"

诸将多以为疑,唯长史李彻赞成之,遂与充帅精骑五千掩击突厥,大破之。

沙钵略弃所服金甲,潜草中而遁。

其军中无食,粉骨为粮,加以疾疫,死者甚众。

幽州总管阴寿帅步骑十万出卢龙塞,击高宝宁。

宝宁求救于突厥,突厥方御隋师,不能救。

庚辰,宝宁弃城奔碛北,和龙诸县悉平。

寿设重赏以购宝宁,又遣人离其腹心;宝宁奔契丹,为其麾下所杀。

己丑,郢州城主张子讥遣使请降于隋,隋主以和好,不纳。

辛卯,隋主遣兼散骑常侍薛舒、兼散骑常侍王劭来聘。

劭,松年之子也。

癸巳,隋主大雩。

甲子,突厥遣使入见于隋。

隋改度支尚书为民部,都官尚书为刑部。

命左仆射判吏、礼、兵三部事,右仆射判民、刑、工三部事。

废光禄、卫尉、鸿胪寺及都水台。

五月,癸卯,隋行军总管李晃破突厥于摩那度口。

乙巳,梁太子琮入朝于隋,贺迁都。

辛酉,隋主祀方泽。

隋秦州总管窦荣定帅九总管步骑三万出凉州,与突厥阿波可汗相拒于高越原,阿波屡败。

荣定,炽之兄子也。

前上大将军京兆史万岁,坐事配敦煌为戍卒,诣荣定军门,请自效。

荣定素闻其名,见而大悦。

壬戌,将战,荣定遣人谓突厥曰:"士卒何罪而杀之!但当各遣一壮土决胜负耳。"

突厥许诺,因遣一骑挑战。

荣定遣万岁出应之,万岁驰斩其首而还。

突厥大惊,不敢复战,遂请盟,引军而去。

长孙晟时在荣定军中为偏将,使谓阿波曰:"摄图每来,战皆大胜。 阿波才入,遽即奔败,此乃突厥之耻也。 且摄图之与阿波,兵势本敌。 今摄图日胜,为众所崇;阿波不利,为国生辱。 摄图必当以罪归阿波,成其宿计,灭北牙矣。 愿自量度,能御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谓之曰:"今达头与隋连和,而摄图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连结达头,相合为强,此万全计也,岂若丧兵负罪,归就摄图,受其戮辱邪!"阿波然之,遣使随晟入朝。

沙钵略素忌阿波骁悍;自白道败归,又闻阿波贰于隋,因先归,袭击北牙,大破之,杀阿波之母。

阿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

达头大怒,遣阿波帅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屡破之,复得故地,兵势益强。

贪汗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

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

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长安请和求援。

隋主皆不许。

六月,庚辰,隋行军总管梁远破吐谷浑于尔汗山。

突厥寇幽州,隋幽州总管广宗壮公李崇帅步骑三千拒之。

转战十余日,师人多死,遂保砂城。

突厥围之,城荒颓,不可守御。

晓夕力战,又无所食。

每夜出掠虏营,得六畜以继军粮。

突厥畏之,厚为其备,每夜中结陈以待之。

崇军苦饥,出辄遇敌,死亡略尽。

及明,奔还城者尚百许人,然多伤重,不更堪战。

突厥意欲降之,遣使谓崇曰:"若来降者,封为特勒。"

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崇丧师徒,罪当万死。 今日效命,以谢国家。 汝俟吾死,且可降贼,便散走,努力还乡。 若见至尊,道崇此意。"

乃挺刃突陈,复杀二人,突厥乱射,杀之。

秋,七月,辛丑,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摇为幽州总管。

命李崇子敏袭爵。

敏娶乐平公主之女娥英,诏假一品羽仪,礼如尚帝女。

既而将侍宴,公主谓敏曰:"我以四海与至尊,唯一婿,当为尔求柱国;若余官,汝慎勿谢。"

及进见,帝授以仪同及开府,皆不谢。

帝曰:"公主有大功于我,我何得于其婿而惜官乎!今授汝柱国。"

敏乃拜而蹈舞。

八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长沙王叔坚未之江州,复留为司空,实夺之权。

壬午,隋遣尚书左仆射高颎出宁州道,内史监虞庆则出原州道,以击突厥。

九月,癸丑,隋大赦。

冬,十月,甲戌,隋废河南道行台省,以秦王俊为秦州总管,陇右诸州尽隶焉。

丁酉,立皇弟叔平为湘东王,叔敖为临贺王,叔宣为阳山王,叔穆为西阳王。

戊戌,侍中建昌侯徐陵卒。

癸丑,立皇弟叔俭为安南王,叔澄为南郡王,叔兴为沅陵王,叔韶为岳山王,叔纯为新兴王。

十一月,遣散骑常侍周坟、通直散骑常侍袁彦聘于隋。

帝闻隋主状貌异人,使彦画像而归。

帝见,大骇曰:"吾不欲见此人。"

亟命屏之。

隋既班律令,苏威屡欲更易事条,内史令李德林曰:"修律令时,公何不言?今始颁行,且宜专守,自非大为民害,不可数更。"

河南道行台兵部尚书杨尚希曰:"窃见当今郡县,倍多于古。 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 具僚已众,资费日多;吏卒增培,租调岁减;民少官多,十羊九牧。 今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国家则不亏粟帛,选举则易得贤良。"

苏威亦请废郡。

帝从之。

甲午,悉罢诸郡为州。

十二月,乙卯,隋遣兼散骑常侍曹令则、通直散骑常侍魏澹来聘。

澹,收之族也。

丙辰,司空长沙王叔坚免。

叔坚既失恩,心不自安,乃为厌媚,醮日月以求福。

或上书告其事,帝召叔坚,囚于西省,将杀之,令近侍宣敕数之。

叔坚对曰:"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 臣既犯天宪,罪当万死。 臣死之日,必见叔陵,愿宣明诏,责之于九泉之下。"

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隋以上柱国窦荣定为右武卫大将军。

荣定妻,隋主姊安成公主也。

隋主欲以荣定为三公,辞曰:"卫、霍、梁、邓,若少自贬损,不至覆宗。"

帝乃止。

帝以李穆功大,诏曰:"法备小人,不防君子。 太师申公,自今虽有罪,但非谋逆,纵有百死,终不推问。"

礼部尚书牛弘请立明堂,帝以时事草创,不许。

帝览刑部奏,断狱数犹至万。

以为律尚严密,故人多陷罪。

又敕苏威、牛弘等更定新律,除死罪八十一条,流罪一百五十四条,徒杖等千余条,唯定留五百条,凡十二卷。

自是刑网简要,疏而不失。

仍置律博士弟子员。

隋主以长安仓廪尚虚,是岁,诏西自蒲、陕,东至卫、汴,水次十三州,募丁运米。

又于卫州置黎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转相灌输。

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长安。

时刺史多任武将,类不称职。

治书侍御史柳彧上表曰:"昔汉光武与二十八将,披荆棘,定天下,及功成之后,无所任职。 伏见诏书,以上柱国和千子为巳州刺史。 千子前任赵州,百姓歌之曰:‘老禾不早杀,余种秽良田。 ’千子,弓马武用,是其所长;治民莅职,非其所解。 如谓优老尚年,自可厚赐金帛;若令刺举,所损殊大。"

帝善之。

千子竟免。

彧见上勤于听受,百僚奏请,多有烦碎,上疏谏曰:"臣闻上古圣帝,莫过唐、虞,不为丛脞,是谓钦明。 舜任五臣,尧咨四岳,垂拱无为,天下以治。 所谓劳于求贤,逸于任使。 比见陛下留心治道,无惮疲劳,亦由群官惧罪,不能自决,取判天旨,闻奏过多。 乃至营造细小之事,出给轻微之物,一日之内,酬答百司。 至乃日旰忘食,夜分未寝,动以文簿忧劳圣躬。 伏愿察臣至言,少减烦务,若经国大事,非臣下裁断者,伏愿详决,自余细务,责成所司;则圣体尽无疆之寿,臣下蒙覆育之赐。"

上览而嘉之,因曰:"柳彧直士,国之宝也!"

彧以近世风俗,每正月十五日,然灯游戏,奏请禁之,曰:"窃见京邑,爰及外州,每以正月望夜,充街塞陌,聚戏朋游,鸣鼓聒天,燎炬照地,竭赀破产,竞此一时。 尽室并孥,无问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 秽行因此而生,盗贼由斯而起,因循弊风,会无先觉。 无益于化,实损于民。 请颁天下,并即禁断。"

诏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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