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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九」昭阳大荒落,一年。
太祖文皇帝下之下元嘉三十年"癸巳,公元四五三年"春,正月,戊寅,以南谯王义宣为司徒、扬州刺史。
萧道成等帅氐、羌攻魏武都,魏高平镇将苟莫于将突骑二千救之。
道成等引还南郑。
壬午,以征北将军始兴王濬为荆州刺史。
帝怒未解,故濬久留京口;既除荆州,乃听入朝。
戊子,诏江州刺史武陵王骏统诸军讨西阳蛮,军于五洲。
严道育之亡命也,上分遣使者搜捕甚急。
道育变服为尼,匿于东宫,又随始兴王濬至京口,。
或出止民张旿家。
濬入朝,复载还东宫,欲与俱往江陵。
丁巳,上临轩,濬入受拜。
是日,有告道育在张旿家者,上遣掩捕,得其二婢,云道育随征北还都。
上谓濬与太子劭已斥遣道育,而闻其犹与往来,惆怅惋骇,乃命京口送二婢,须至检覆,乃治劭、濬之罪。
潘淑妃抱濬泣曰:"汝前祝诅事发,犹冀能刻意思愆;何意更藏严道育!上怒甚,我叩头乞恩不能解,今何用生为!可送药来,当先自取尽,不忍见汝祸败也。"
濬奋衣起曰:"天下事寻自当判,愿小宽虑,必不上累!"己未,魏京兆王杜元宝坐谋反诛;建宁王崇及其子济南王丽皆为元宝所引,赐死。
帝欲废太子劭,赐始兴王濬死,先与侍中王僧绰谋之;使僧绰寻汉魏以来废太子、诸王典故,送尚书仆射徐湛之及吏部尚书江湛。
武陵王骏素无宠,故屡出外籓,不得留建康;南平王铄、建平王宏皆为帝所爱。
铄妃,江湛之妹;随王诞妃,徐湛之之女也。
湛劝帝立铄,湛之意欲立诞。
僧绰曰:"建立之事,仰由圣怀。 臣谓唯宜速断,不可稽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愿以义割恩,略小不忍;不尔,便应坦怀如初,无烦疑论。 事机虽密,易致宣广,不可使难生虎表,取笑千载。"
帝曰:"卿可谓能断大事。 然此事至重,不可不殷勤三思。 且彭城始亡。 人将谓我无复慈爱之道。"
僧绰曰:"臣恐千载之后,言陛下唯能裁弟,不能裁儿。"
帝默然。
江湛同侍坐,出阁,谓僧绰曰:"卿向言将不太伤切直!"僧绰曰:"弟亦恨君不直!"
铄自寿阳入朝,既至,失旨。
帝欲立宏,嫌其非次,是以议久不决。
每夜与湛之屏人语,或连日累夕。
常使湛之自秉烛,绕壁检行,虑有窃听者。
帝以其谋告潘淑妃,淑妃以告濬,濬驰报劭。
劭乃密与腹心队主陈叔儿、斋帅张超之等谋为逆。
初,帝以宗室强盛,虑有内难,特加东宫兵,使与羽林相若,至有实甲万人。
劭性黠而刚猛,帝深倚之。
及将作乱,每夜飨将士,或亲自行酒。
王僧绰密以启闻,会严道育婢将至,癸亥夜,劭诈为帝诏云:"鲁秀谋反,汝可平明守阙,帅众入。"
因使张超之等集素所畜养兵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召内外幢队主副,豫加部勒,云有所讨。
夜,呼前中庶子右军长史萧斌、左卫率袁叔、中舍人殷仲素、左积弩将军王正见并入宫。
劭流涕谓曰:"主上信谗,将见罪废。 内省无过,不能受枉。 明旦当行大事,望相与戮力。"
因起,遍拜之。
众惊愕,莫能对。
久之,淑、斌皆曰:"自古无此,愿加善思!"劭怒,变色。
斌惧,与众俱曰:"当竭身奉命。"
淑叱之曰:"卿便谓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尝患风,或是疾动耳。"
劭愈怒,因眄淑曰:"事当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恐既克之后,不为天地所容,大祸亦旋至耳。 假有此谋,犹将可息。"
左右引淑出,曰:"此何事,而云可罢乎!"淑还省,绕床行,至四更乃寝。
甲子,宫门未开,劭以硃衣加戎服上,乘画轮车,与萧斌同载,卫从如常入朝之仪。
呼袁淑甚急,淑眠不起,劭停车奉化门催之相续。
淑徐起,至车后;劭使登车,又辞不上,劭命左右杀之。
守门开,从万春门入。
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
劭以伪诏示门卫曰:"受敕,有所收讨。"
令后队速来。
张超之等数十人驰入云龙门及斋阁,拔刀径上合殿。
帝其夜与徐湛之屏人语至旦,烛犹未灭,门阶户席直卫兵尚寝未起。
帝见超之入,举几捍之,五指皆落,遂弑之。
湛之惊起,趣北户,未及开,兵人杀之。
劭进至合殿中阁,闻帝已殂,出坐东堂,萧斌执刀侍直,呼中书舍人顾嘏,嘏震惧,不时出,既至,问曰:"欲共见废,何不早启?"嘏未及答,即于前斩之。
江湛直上省,闻喧噪声,叹曰:"不用王僧绰言,以至于此!"乃匿傍小屋中,劭遣兵就杀之。
宿卫旧将罗训、徐罕皆望风屈附。
左细仗主、广威将军吴兴卜天与不暇被甲,执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战。
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为!"天与骂曰:"殿下常来,云何于今乃作此语!只汝是贼!"手射劭于东堂。
几中之。
劭党击之,断臂而死。
队将张泓之、硃道钦、陈满与天与俱战死。
左卫将军尹弘惶怖通启,求受处分。
劭使人从东阁入,杀潘淑妃及太祖亲信左右数十人,急召始兴王使帅众屯中堂。
濬时在西州,府舍人硃法瑜告濬曰:"台内喧噪,宫门皆闭,道上传太子反,未测祸变所至。"
濬阳惊曰:"今当奈何?"法瑜劝入据石头。
濬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济不,骚扰不知所为。
将军王庆曰:"今宫内有变,未知主上安危,凡在臣子,当投袂赴难;凭城自守,非臣节也。"
濬不听,乃从南门出,径向石头,文武从者千余人。
时南平王铄戍石头,兵十亦千余人。
俄而劭遣张超之驰马召濬,濬屏人问状,即戎服乘马而去。
硃法瑜固止濬,濬不从;出中门,王庆又谏曰:"太子反逆,天下怨愤。 明公但当坚闭城门,坐食积粟,不过三日,凶党自离。 公情事如此,今岂宜去!"濬曰:"皇太子令,敢有复言者斩!"既入,见劭,劭谓濬曰:"潘淑妃遂为乱兵所害。"
濬曰:"此是下情由来所愿。"
劭诈以太祖诏召大将军义恭、尚书令何尚之入,拘于内;并召百官,至者才数十人。
劭遽即位;下诏曰:"徐湛之、江湛弑逆无状,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号惋崩衄,肝心破裂。 今罪人斯得,元凶克珍,可大赦,改元太初。"
即位毕,亟称疾还永福省,不敢临丧;以白刃自守,夜则列灯以防左右。
以萧斌为尚书仆射、领军将军,以何尚之为司空,前右卫率檀和之戍石头,征虏将军营道侯义綦镇京口。
义綦,义庆之弟也。
乙丑,悉收先给诸处兵还武库,杀江、徐亲党尚书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
凝之。
焘之孙也。
以殷仲素为黄门侍郎,王正见为左军将军,张超之、陈叔儿等皆拜官、赏赐有差。
辅国将军鲁秀在建康,劭谓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为卿除之矣。"
使秀与屯骑校尉庞秀之对掌军队。
劭不知王僧绰之谋,以僧绰为吏部尚书,司徒左长史何偃为侍中。
武陵王骏屯五洲,沈庆之自巴水来,咨受军略。
三月,乙亥,典签董元嗣自建康至五洲,具言太子杀逆,骏使元嗣以告僚佐。
沈庆之密谓腹心曰:"萧斌妇人,其余将帅,皆易与耳。 东宫同恶,不过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为用。 今辅顺讨逆,不忧不济也。"
壬午,魏尊保太后为皇太后,追赠祖考,官爵兄弟,皆如外戚。
太子劭分浙江五郡为会州,省扬州,立司隶校尉,以其妃父殷冲为司隶校尉。
冲,融之曾孙也。
以大将军义恭为太保,荆州刺史南谯王义宣为太尉,始兴王濬为骠骑将军,雍州刺史臧质为丹阳尹,会稽太守随王诞为会州刺史。
劭料检文帝巾箱及江湛家书疏,得王僧绰所启飨士并前代故事,甲申,收僧绰,杀之。
僧绰弟僧虔为司徒左西属,所亲咸劝之逃,僧虔泣曰:"吾兄奉国以忠贞,抚我以慈爱,今日之事,苦不见及耳;若得同归九泉,犹羽化也。"
劭因诬北第诸王侯,云与僧绰谋反,杀长沙悼王瑾、瑾弟临川哀王烨、桂阳孝侯觊、新渝怀侯玠,皆劭素所恶也。
瑾义欣之子;义华,义庆之子;玠,义庆之弟子也。
劭密与沈庆之手书,令杀武陵王骏。
庆之求见王,王惧,辞以疾。
庆之突入,以劭书示王,王泣求入内与母诀,庆之曰:"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唯力是视;殿下何见疑之深!"王起再拜曰:"家国安危,皆在将军。"
庆之即命内外勒兵。
府主簿颜竣曰:"今四方未知义师之举,劭据有天府,若首尾不相应,此危道也。 宜待诸镇协谋,然后举事。"
庆之厉声曰:"今举大事,而黄头小儿皆得参预,何得不败!宜斩以徇众!"王令竣拜谢庆之,庆之曰:"君但当知笔札事耳!"于是专委庆之处分。
旬日之间,内外整办,人以为神兵。
竣,延之之子也。
庚寅,武陵王戒严誓众。
以沈庆之领府司马;襄阳太守柳元景、随郡太守宗悫为咨议参军,领中兵;江夏内史硃修之行平东将军;记室参军颜设为咨议参军,领录事,兼总内外;以咨议参军刘延孙为长史、寻阳太守,行留府事。
延孙,道产之子也。
南谯王义宣及臧质皆不受劭命,与司州刺史鲁爽同举兵以应骏。
质、爽俱诣江陵见义宣,且遣使劝进于王。
辛卯,臧质子敦等在建康者闻质举兵,皆逃亡。
劭欲相慰悦,下诏曰:"臧质,国戚勋臣,方赞翼京辇,而子弟波迸,良可怪叹。 可遣宣譬令还,咸复本位。"
劭寻录得敦,使大将军义恭行训杖三十,厚给赐之。
癸巳,劭葬太祖于长宁陵,谥曰景皇帝,庙号中宗。
乙未,武陵王发西阳;丁酉,至寻阳。
庚子,王命颜竣移檄四方,使共讨劭。
州郡承檄,翕然响应。
南谯王义宣遣臧质引兵诣寻阳,与骏同下,留鲁爽于江陵。
劭以兗、冀二州刺史萧思话为徐、兗二州刺史,起张永为青州刺史。
思话自历城引部曲还平城,起兵以应寻阳;建武将军垣护之在历城,亦帅所领赴之。
南谯王义宣版张永为冀州刺史。
永遣司马崔勋之等将兵赴义宣。
义宣虑萧思话与永不释前憾,自为书与思话,使长史张畅为书与永,劝使相与坦怀。
随王诞将受劭命,参军事沈正说司马顾琛曰:"国家此祸,开辟未闻。 今以江东骁锐之众,唱大义于天下,其谁不响应!岂可使殿下北面凶逆,受其伪宠乎!"琛曰:"江东忘战日久,虽逆顺不同,然强弱亦异,当须四方有义举者,然后应之,不为晚也。"
正曰:"天下未尝有无父无君之国,宁可自安仇耻而责义于余方乎!今正以弑逆冤丑,义不同天,举兵之日,岂求必全邪!冯衍有言:‘大汉之贵臣,将不如荆、齐之贱士乎!’况殿下义兼臣子,事实国家者哉!"琛乃与正共入说诞,诞从之。
正,田子之兄子也。
劭自谓素习武事,语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书,勿措意戎旅;若有寇难,吾自当之,但恐贼虏不敢动耳。"
及闻四方兵起,始忧惧,戒严,悉召下番将吏,迁淮南岸居民于北岸,尽聚诸王及大臣于城内,移江夏王义恭处尚书下舍,分义恭诸子处侍中下省。
夏,四月,癸卯朔,柳元景统宁朔将军薛安都等十二军发湓口,司空中兵参军徐遗宝以荆州之众继之。
丁未,武陵王发寻阳,沈庆之总中军以从。
劭立妃殷氏为皇后。
庚戌,武陵王檄书至建康,劭以示太常颜延之曰:"彼谁笔也?"延之曰:"竣之笔也。"
劭曰:"言辞何至于是!"延之曰:"竣尚不顾老臣,安能顾陛下!"劭怒稍解。
悉拘武陵王子于侍中下省,南谯王义宣子于太仓空舍。
劭欲尽杀三镇士民家口,江夏王义恭、何尚之皆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耳。"
劭以为然,乃下书一无所问。
劭疑朝廷旧臣皆不为己用,乃厚抚鲁秀及右军参军王罗汉,悉以军事委之;以萧斌为谋主,殷冲掌文符。
萧斌劝劭勒水军自上决战,不尔则保据梁山。
江夏王义恭以南军仓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战,乃进策曰:"贼骏小年未习军旅,远来疲弊,宜以逸待之。 今远出梁山,则京都空弱,东军乘虚,或能为患。 若分力两赴,则兵散势离。 不如养锐待期,坐而观衅。 割弃南岸,栅断石头,此先朝旧法,不忧贼不破也。"
劭善之。
斌厉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岂复可量!三方同恶,势据上流;沈庆之甚练军事,柳元景、宗悫屡尝立功。 形势如此,实非小敌。 唯宜及人情未离,尚可决力一战;端坐台城,何由得久!今主,咸无战意,岂非天也!"邵不听。
或劝劭保石头城,劭曰:"昔人所以固石头城者,俟诸侯勤王耳。 我若守此,谁当见救!唯应力战决之;不然,不克。"
日日自出行军,慰劳将士,亲督都水治船舰。
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内船舫,悉驱民家渡水北。
立子伟之为皇太子。
以始兴王濬妃父褚湛之为丹阳尹。
湛之,裕之之兄子也。
濬为侍中、中书监、司徒、录尚书六条事,加南平王铄开府仪同三司,以南兗州刺史建平王宏为江州刺史。
太尉司马宠秀之自石头先众南奔,人情由是大震。
以营道侯义綦为湘州刺史,檀和之为雍州刺史。
癸丑,武陵王军于鹊头。
宣城太守王僧达得武陵王檄,未知所从。
客说之曰:"方今衅逆滔天,古今未有。 为君计,莫若承义师之檄,移告傍郡。 苟在有心,谁不响应!此上策也。 如其不能,可躬帅向义之徒,详择水陆之便,致身南归,亦其次也。"
僧达乃自侯道南奔,逢武陵王于鹊头。
王即以为长史。
僧达,弘之子也。
王初发寻阳,沈庆之谓人曰:"王僧达必来赴义。"
人问其故,庆之曰:"吾见其在先帝前议论开张,执意明决;以此言之,其至必也。"
柳元景以舟舰不坚,惮于水战,乃倍道兼行,丙辰,至江宁步上,使薛安帅铁骑曜兵于淮上,移书朝士,为陈逆顺。
劭加吴兴太守汝南周峤冠军将军。
随王诞檄亦至,峤素恇怯,回惑不知所从;府司马丘珍孙杀之,举郡应诞。
戊午,武陵王至南洲,降者相属;乙未,军于溧洲。
王自发寻阳,有疾,不能见将佐,唯颜竣出入卧内,拥王于膝,亲视起居。
疾屡危笃,不任咨禀,竣皆专决。
军政之外,间以文教书檄,应接遐迩,昏晓临哭,若出一人。
如是累旬,自舟中甲士亦不知王之危疾也。
癸亥,柳元景潜至新亭,依山为垒。
新降者皆劝元景速进,元景曰:"不然。 理顺难恃,同恶相济,轻进无防,实启寇心。"
元景营未立,劭龙骧将军詹叔儿觇知之,劝劭出战,劭不许。
甲子,劭使萧斌统步军,褚湛之统水军,与鲁秀、王罗汉、刘简之等精兵合万人,攻新亭垒,劭自登硃雀门督战。
元景宿令军中曰:"鼓繁气易衰,叫数力易竭;但衔枚疾战,一听吾鼓声。"
劭将士怀劭重赏,皆殊死战。
元景水陆受敌,意气弥强,麾下勇士,悉遣出斗,左右唯留数人宣传。
劭兵势垂克,鲁秀击退鼓,劭众遽止。
元景乃开垒鼓噪以乘之,劭众大溃,坠淮死者甚多。
劭更帅余众,自来攻垒,元景复大破之,所杀伤过于前战,士卒争赴死马涧,涧为之溢;劭手斩退者,不能禁。
刘简之死,萧斌被创,劭仅以身免,走还宫。
鲁秀、褚湛之、檀和之皆南奔。
丙寅,武陵王至江宁。
丁卯,江夏王义恭单骑南奔;劭杀义恭十二子。
劭、濬忧迫无计,以辇迎蒋侯神像置宫中,稽颡乞恩,拜为大司马,封钟山王;拜苏侯神为骠骑将军。
以濬为南徐州刺史,与南平王铄并录尚书事。
戊辰,武陵王军于新亭,大将军义恭上表劝进。
散骑侍郎徐爱在殿中诳劭,云自追义恭,遂归武陵王。
时王军府草创,不晓朝章;爰素所谙练。
乃以爰兼太常丞,撰即位仪注。
乙巳,王即皇帝位,大赦。
文武赐爵一等,从军者二等。
改谥大行皇帝曰文,庙号太祖。
以大将军义恭为太尉、录尚书六条事、南徐州刺史。
是日,劭亦临轩拜太子伟之,大赦,唯刘骏、义恭、义宣、诞不在原例。
庚子,以南谯王义宣为中书监、丞相、录尚书六条事、扬州刺史,随王诞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藏质为东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沈庆之为领军将军,萧思话为尚书左仆射。
壬申,以王僧达为右仆射,柳元景为侍中、左卫将军,宗悫为右卫将军,张畅为吏部尚书,刘延孙、颜竣并为侍中。
五月,癸酉朔,臧质以雍州兵二万至新亭。
豫州刺史刘遵考遣其将夏侯献之帅步骑五千军于瓜步。
先是,世祖遣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诞节度。
诞遣参军刘季之将兵与彬之俱向建康,诞自顿西陵,为之后继。
劭遣殿中将军燕钦等拒之,相遇于曲阿奔牛塘,钦等大败。
劭于是缘淮树栅以自守,又决破岗、方山埭以绝东军。
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供役。
甲戌,鲁秀等募勇士攻大航,克之。
王罗汉闻官军已渡,即放仗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
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丹阳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逾城出降。
劭烧辇及兗冕服于宫庭。
萧斌宣令所统,皆使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降;诏斩斌于军门。
濬劝劭载宝货逃入海,劭以人情离散,不果行。
乙亥,辅国将军硃修之克东府,丙子,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获王正见,斩之。
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之所。
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脔其肉,生啖之。
建平等七王号哭俱出。
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
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
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器?"又谓质曰:"可得为启乞远徙不?"质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
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
时不见传国玺,以问劭,劭曰:’在严道育处。”
就取,得之。
斩劭及四子于牙下。
濬帅左右数十人挟南平王铄南走,遇江夏王义恭于越城。
濬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上已君临万国。"
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
又曰:"故当不死邪?"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
又曰:"未审犹疑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
勒与俱归,于道斩之,及其三子。
劭、濬父子首并枭于大航,暴尸于市。
劭妃殷氏及劭、濬诸女、妾媵,皆赐死于狱。
污潴劭所居斋。
殷氏且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当以鹦鹉为后。"
褚湛之之南奔也,濬即与褚妃离绝,故免于诛。
严道育、王鹦鹉并都街鞭杀,焚尸,扬灰于江。
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庚辰,解严,辛巳,帝如东府,百官请罪,诏释之。
甲申,尊帝母路淑媛为皇太后。
太后,丹阳人也。
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
后父偃,导之玄孙也。
戊子,以柳元景为雍州刺史。
辛卯,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简侯。
壬辰,以太尉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初,劭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子征北长史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
及劭败,尚之左右皆散,自洗黄阁。
殷冲等既诛,人为之寒心。
帝以尚之、偃素有令誉,且居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故特免之,复以尚之为尚书令,偃为大司马长史,任遇无改。
甲午,帝谒初宁、长宁陵。
追赠卜天与益州刺史,谥壮侯,与袁叔等四家,长给禀禄。
张泓之等各赠郡守。
戊戌,以南平王铄为司空,建平王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阳尹。
六月,丙午,帝还宫。
初,帝之讨西阳蛮也,臧质使柳元景将兵会之。
及质起兵,欲奉南谯王义宣为主,潜使元景帅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帝,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 方应伐逆,不容西还。"
质以此恨之。
及元景为雍州,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元景当为爪牙,不宜远出。
帝重违其言,戊申,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己酉,以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
庚戌,以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兗州刺史。
庚申,诏有司论功行赏,封颜竣等为公、侯。
辛未,徙南谯王义宣为南郡王,随王诞为竟陵王,立义宣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
闰月,壬申,以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兗州刺史,镇盱眙。
癸酉,以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乙亥,魏太皇太后赫连氏殂。
丞相义宣固辞内任及子恺王爵。
甲午,更以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
以竟陵王诞为扬州刺史。
秋,七月,辛丑朔,日有食之。
甲寅,诏求直言。
辛酉,诏省细作并尚方雕文涂饰;贵戚竞利,悉皆禁绝。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疏,以为:"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 历下、泗间,不足戍守。 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 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 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跷足而待也。 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与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 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 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 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 又,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著衣也,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 如此,则迁也,非罢也。 凡阙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辩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 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 侈丽之源,实先宫阃。 又,设官者宜官称事立,人称官置。 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 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但宜详置宾友,茂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架从事,然后为贵哉!又,俗好以毁沈人,不知察其所以致毁;以誉进人,不知测其所以致誉。 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 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 凡无世不有言事,无时不有下令。 然升平不至,昏危相继,何哉?设令之本非实故也。"
书奏,忤旨,自解去职。
朗,峤之弟也。
侍中谢庄上言:"诏云:‘贵戚竞利,悉皆禁绝。 ’此实允惬民听。 若有犯违,则应依制裁纠;若废法申恩,便为明诏既下而声实乘爽也。 臣愚谓大臣在禄位者,尤不宜与民争利。 不审可得在此诏不?"庄,弘微之子也。
上多变易太祖之制,郡县以三周为满,宋之善政,于是乎衰。
乙丑,魏濮阳王闾若文、征西大将军永昌王仁皆坐谋叛,仁赐死于长安,若文伏诛。
南平穆王铄素负才能,意当轻上;又为太子劭所任,出降最晚。
上潜使人毒之,己巳,铄卒,赠司徒,以商臣之谥谥之。
南海太守萧简据广州反。
简,斌之弟也。
诏新南海太守南昌邓琬、始兴太守沈法系讨之。
法系,庆之之从弟也。
简诳其众曰:"台军是贼劭所遣。"
众信之,为之固守。
琬先至,止为一攻道;法系至,曰:"宜四面并攻;若守一道,何时可拔!"琬不从。
法系曰:"更相申五十日。"
日尽又不克,乃从之。
八道俱攻,一日即破之。
九月,丁卯,斩简,广州平。
法系封府库付琬而还。
冬,十一月,丙午,以左军将军鲁秀为司州刺史。
辛酉,魏主如信都、中山。
十二月,癸未,以将置东宫,省太子率更令等官,中庶子等各减旧员之半。
甲午,魏主还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