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家书 三 治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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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三 治家篇 曾国藩

禀父母。

述家和万事兴「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正月八日,恭庆祖父母双寿,男去腊作寿屏二架,今年同乡送寿对者五人,拜寿来客四十人,早面四席,晚酒三席。

未吃晚酒者,于十六日廿日补请二席。

又请人画椿重荫,观者无不叹羡!

男身体如常,新年应酬太繁,几至日不暇给,媳妇及孙儿女俱平安。

正月十五,接到四弟六弟信,四弟欲偕季弟从汪觉庵师游,六弟欲借九弟至省城诚书。

男思大人家事日烦,必不能常在家熟照管诸弟,且四弟天分平常,断不可一日无师,读书改诗文,断不可一课耽搁。

伏望堂上大人俯从男等之请,即命四弟季弟从觉庵师,其柬修银,男于八月付回,两弟自必加倍发奋矣!

六弟实不羁①之才,乡间孤陋寡闻,断不足以启其见识而坚其心志。

且少年英锐之气,不可久挫,六弟不得入学,即挫之矣,欲进京而男阻之,再挫之矣。

若又不许肆业省城,则毋乃太挫其锐气乎?伏望上大人俯从男等之请,即命六弟九弟下省读书,其费用,男于二月间付银什两,至金竺虔家。

夫家和则福自生,若一家之中兄有言,弟无不从,弟有请,兄无不应,和气蒸帮而家不兴者,未之有也。

反是而不败者,亦未之有也。

伏望大人察男之志!即此敬禀叔父之人,恕不另具。

六弟将来必为叔父克家之子,即为吾族光大门弟,可喜也!谨述一二,余续禀。

"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六日"

「注释」

①不羁:比喻不拘小节,不受约束的性格。

②蒸蒸:象气一样拄一升,比喻一团和气。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正月八日,恭敬地庆贺祖父母双寿,儿子去年冬天做了寿屏两架。

今年同乡送寿对的五人,拜寿的来宾四十人,早面四席,晚酒三席。

没有吃晚酒的,于十六日和二十日补和羡慕的。

儿子身体如常,新年应酬大多,几乎是一天到晚应接不暇。

媳妇及孙儿女都平安。

正月十五,接到四弟六弟的信,四弟想跟季弟一起从汪觉庵老师学,六弟想跟九弟到省城读书。

儿子想父母大人家里的事越来越烦杂,不能经常在家塾学堂照管几位弟弟。

并且四弟天分平常,一定不可以一天没有老师讲解课文和修改诗文,一定不可以耽搁一课。

请父母大人就听从儿子的请求,叫四弟季弟从觉庵老师,他们的学费,儿子在八月汇款回来。

两位弟弟自然会更加发奋学习了。

六弟实际是一个不愿受约束的人才,由于乡里条件差、见闻少,一定不能够启迪他的见识,坚定他的志向。

并且年轻人有一股锐气,不可以久久的受挫折。

他为能入学,己是挫折了。

想进京了又阻止他。

再次受挫折;如果又不准他去省城读书,不是太挫他的锐气了吗?希望父母大人俯从儿子等人的请求,叫六弟九弟到省城读书,他们的学费儿子在二月间付给二十两金竺虔家里。

家庭和睦,那福泽自然产生。

如果一家之中,哥哥说了的话,弟弟无不奉行;弟弟有请求,哥哥总是答应,充满和气而家道不兴旺的,从来没有见过。

相反的,如果不失败,也从来没有见过。

希望大人体谅儿子的心志!就以这封信禀告叔父大人,恕我不另写了。

六弟将来必定是叔父家的能承提家事和祖业的人,为我们族上争光,可喜可贺。

谨向大人禀告,其余的容以后再禀告。

"道光二十三年正月十六日"

禀父母。

教弟以和睦为第一「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二月十六日,接到家信第一号,系新正初三交彭山屺者,敬悉一切。

去年十二月十一,祖父大人忽患肠风,赖神戳佑,得以速痊,烈游子闻之,尚转心悸!六弟生女,自是大喜。

初八日恭逢寿诞,男不克在家庆祝,心犹依依。

诸弟在家不听教训,不甚发奋,男观诸来信即已知之。

盖诸弟之弟,总不愿在刺的书,自己亥年男在家里,即有此意,牢不可破。

六弟欲从男进京,男因散馆去留未定①,故此时未许。

庚子年接家眷,即请弟等送,意欲弟等京读书也。

特以祖父母父母在上,男不敢许,以故但写诸弟而不指定何人。

迫九弟来京,其意颇遂,而四弟六弟之惫,尚未遂也。

年年株守家园,时有耽搁,大人又不能常在家教之;近地又无良友,考试又不利。

兼此数者,怫郁难伸②,故四弟六粟不免怨男,其所以怨男者有故。

丁酉在家教弟,威克厥爱③,甲可怨一矣。

云亥在家,未尝教弟一字,可怨二教矣。

临进京不肯带六弟,可怨三矣。

不为弟择外专,仅延丹阁叔教之,拂厥本意,可怨四矣。

明知两弟不厄家居,而屡次信回,劝弟寂守家塾,可怨五矣。

惟男有可怨者五端,故四弟六弟难免内怀隐衷,前此含意不伸,故从不写信与男,去腊来信甚长,则尽情吐露矣。

男接信时,又喜又惧,喜者喜弟志气勃勃,不可遏也。

惧者,男再拂弟意,将伤和气矣。

兄弟和,虽穷氓不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

男深知此理,故禀堂上各位大人,俯从男等兄弟之情实以和睦兄弟为第一。

九弟前年欲归,男百般昔留,至去年则不复强留,亦恐拂弟意也。

临别时彼此恋恋,情深似海,故男自九弟去后,思之尤切,信之尢深,谓九弟纵不为科目中人,亦当为孝弟中人。

兄弟人人如此,可以终身互相依倚,则虽不得禄位,亦伤哉?伏读手谕,谓男教弟宜明责之,不宜琐琐告以阅历工夫。

男自忆边年教弟之信,不下数万字,或明责,或婉劝,或博称,或约指,知无不言,总之尽心竭力而已,男妇孙男女身体皆平安,伏乞放心,男谨禀。

"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十九日"

「注释」

①散馆:清制。

翰林院庶吉士经过一定年限举行甄别考试之称。

②拂郁难伸:忧郁难言。

③威克厥爱:威严超过与宠爱。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大人万福金安。

二月十六,接到家里第一纣信,是新年正月初三交彭山屺的那封,已明白一切。

去年十二月十一日,祖父大人忽然患肠风,依靠神灵的保佑,很快痊愈了。

但在外的游子听了,心里还是心跳呢。

六弟生了一个女儿,这自然是大喜。

初八日恭逢寿延,儿子不能在家里参加庆祝,心里老是依依难忘。

几位弟弟在家里不听大人的教训,不很发奋,儿子看来信已经知道了。

看来几位弟弟的意思,总不愿意在家塾学堂读书。

儿子还在家里时,就有这个意思,而且牢不可破。

六弟想跟儿子进京,儿子在庶常馆学习的去世留尚没有定,所以没有答应。

庚子年接家眷进京,请弟弟们送,意思是想弟弟们来京读书,特别是因为祖父母、父母在上,儿子不敢答应,所以只写诸弟而不指定何人。

九弟来京,他的意思如愿以偿了,而四弟六弟却没有。

年年呆在家里,学问时时搁了,大人又不能在家里教他们,附近又没有好的朋友,考试又失败了,有这么几种原因,所以觉得很受压抑而闷郁不乐,所以四弟六弟不免埋怨我。

他们埋怨我是有原因的。

丁酉年在家教他们时,威严过头而缺少爱抚,可以埋怨的第一点。

已亥年在家,没有教弟弟一个字,可以埋怨的第二点。

临到进京了不肯带六弟,可以埋怨的第三点。

不为弟弟另外选择外面的老师,仅仅只请了凡阁叔,违背了他们的意思,可以埋怨的第四点。

明明知道两弟弟不愿在家而屡次回信,劝他们在家读家塾,可以埋怨的第五点。

正因为儿子有可埋怨的五点,所以四弟六弟难免心里藏着这些隐衷,以前一直闷在肚子里没有申述的机会,所以从不给我写信。

去年腊月写了一封长信,才把这一肚子怨气都吐了出来,儿子接信时,又高兴又害怕。

喜的是弟弟们志气勃勃有生气,不可阻挡。

怕的是儿子若再次违背他们的意愿,将会伤了兄弟的和气。

兄弟和睦,虽说是穷困的小户有家也必然兴旺。

兄弟不和,虽说是世代官宦人家也必然败落。

儿子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禀告堂上大人,俯从儿子等兄弟的情价,实在是把和睦摆在第一位。

九弟前年想回,儿子百般苦苦挽留,到去年才不再强留,也是恐怕违背了他们的意愿。

临走时彼此依依不舍,情深以海,所以儿子从九弟走后,非常相信他,也非常想念他,九弟即使不是科场中人,也会是孝、悌中人、兄弟个个如此,可以终身互相依靠,就是不当官,又有什么关系呢?

恭读父母的手书教海,说儿子教育弟弟应该以明白责备为好,不适宜唠叨教他们阅历。

儿子回忆多年来教育弟弟的信,不下数万字,或者明白的责备,或者委婉的规劝,或者从大的广泛的论述,或者从小的方面细细的指点,知无不言,总之,尽一切努力罢了。

媳妇和孙子孙女都平安,请放心。

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三年二月十九"

致诸弟。

教弟婚姻大事须谨慎「原文」

诸位老弟足下:

十六早,接到十一月十二日发信,内父亲一信,四位老弟各一件,具悉一切,不胜次喜!四弟之诗,又有长进,第命意不甚高超,声调不甚响亮。

命意之高,须要透过一层,如说考试,则须说科名是身外物,不足介怀,则诗意高矣。

若说必以得科名为荣,则意浅矣。

举此一端,余可类推。

腔调则以多读诗为主,熟则响矣。

去年树立堂所寄之笔,亦我亲手买者,春光醉目前每支大钱五百文,实不能再寄。

汉壁尚可寄,然必须明年会武后,乃有便人回南,春间不能寄也。

五十读书固好,然不宜以此耽搁自己功课;女子无才便是德,此语不诬也。

家常欲与我结婚,我所以不愿意者,因闻常世兄最好恃父势,作威福,衣服鲜明,仆从恒赫,①恐其家女子有宦家骄奢习气乱我家规,诱我子弟好奢耳。

今渫再三要结婚,发甲五八字去,恐渫家是要与我为亲家,非欲与弟为亲家。

此语不可不明告之。

贤弟婚事,我不敢作主,但亲家为人如何?亦须向汪三处查明。

若吸鸦片烟,则万不可对。

若无此事,则听堂上各大人与弟自主之可也。

所谓翰堂秀才者,其父子皆不宜亲近,我曾见过,想衡阳人亦有知之者,若要对亲,或另请媒人亦可。

六弟九月之信,于自己近来弊病,颇能自知,正好用功自医。

而犹曰终日泄泄②,此则我所不解者也。

家中之事,弟不必管,天破了,自有女娲管,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管。

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事有我管,弟辈则宜自管功课而已,何必问其他哉?至于宗族姻党,无论他与我有隙无隙,在弟辈只宜一要概爱之敬之。

孔子曰:"汛爱众,而亲仁。"

孟子曰:

"爱人不亲,反其仁;礼人不答,反其敬。"

此刻未理家事若便多生嫌怨,将来当家立业,岂不个个都是仇人,古来无与宗族、乡党为仇之圣贤,弟辈万不可专责他人也。

十一月信言:观看《庄子》并《史记》,甚善!但作事必须有恒,不可谓考试在即便将之书丢下,必须从首至尾句句看完。

若能明年将《史记》看完,则以后看书不可限量,不必问进学与否也。

贤弟论袁诗,论作字,亦皆有所见;然空言无益,须多做诗,多临帖乃可谈耳。

譬如人欲进京一步不行,而在家空言进京程途,亦向益哉?即言之津津③,人谁得而信之哉?

九弟之信,所以规劝我者甚切,余览之,不觉毛骨悚然④!然我用功,实脚踏实地,不敢一毫欺人,着如此做去,不作外官,将来道德文章必粗有成就,上不敢欺天地祖父,下不敢欺诸弟与儿侄。

而省城之闻望日隆,即我亦不知其所自来。

我在京师惟恐名浮于实,故不先拜一人,不自诩一言,深以过情之闻为耻耳。

来书写大场题及榜信,此间九月早已知之,惟县考案首前列及进学之人,则至今不知。

诸弟以后写信,于此等小事,及近处戚族家光景,务必一一详载。

季弟信亦谦虚可爱,然徒谦亦不好,总要努力前进,此全在为兄者倡率之,余他无所取,惟近来日日不恒,可为诸弟倡率。

四弟六弟,总不欲以有恒自立,独不泊坏季弟之样子乎?余不尽宣,兄国藩手具。

"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注释」①亘赫:即显赫。

②泄泄:优闲自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③津津:言之有味,滔滔不绝于口的样子。

④悚然:恐惧,害怕。

「译文」

诸位老弟:

十六日早上,接到十一月十二日发的信,里面父亲写的一封,四位老弟各一封,一切都知道了,非常高兴!四弟的诗,又有长进。

只是诗的立意不很高超,声调不很不响亮。

立意要高,必须提高一个层次。

如说考式,那应该说科名是身外之物,不足以使一个人耽耿于怀,那么立意便高了一筹。

如果说一定要取得科名为荣幸,那意义便浅薄了。

举这一个例子,其余便可类推。

声调不响的问题要多读诗来解决,熟读古诗,声调自然会响啦!

去年树堂所寄的笔,也是我亲自买的。

"春光醉"这种牌子的目前每支大钱大百文,实在不能再寄了。

"汉壁"还可以寄,但必须明年会考以后,才有得便的人回湖南,春间不可能寄了。

五十读书固然好,但不可以因为这耽搁自己的功课。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是不错的。

常家想与我结姻,我所以不愿意,是因为常世兄这个人最喜欢仗父亲的势欺侮别人,衣服也太华丽,仆从前呼后拥,显赫一时,恐怕他家的女子有做官人家的骄气奢气,这样会破坏我家的家规,引诱我家子弟侈奢,现在他再三要结姻,发甲五八字去,恐怕他家是要与我为亲家,不是想与弟弟为亲家,这话我不能不明启告诉你们。

贤弟的婚事,我不敢作主,但是亲家为人如何?也要问汪三那边查问清白,如果吃鸦片烟,那万万不可能对亲。

如果没有这件事,那就听堂上各位大人与贤弟自主好了,所谓叫翰堂的那位秀才,他父子两人都不宜去亲近,我曾经见过,衡阳人也有知道他底细的。

如果要对亲,或者可以另外请媒人。

六弟九月的信,对于他自己近来的毛病,很有自知之明,正好下功夫把毛病治好。

但又说自己一天到晚闲散无事,这就使我不明白了。

家中的事务,弟弟们不必去管。

天破了,自有女娲氏去补天,洪水大了,自有禹王爷去治水,家事有堂上大人管,外边的事有我管,弟弟们只宜管自己的功课罢了,何必去过问其他事情呢?至于宗族里的人,娘舅那方面的人,不管他与我们有嫌隙没有嫌隙,对于你们只适宜统统的去爱他们敬他们。

孔子说:"爱民众,和有仁义的人亲近。"

孟子说:"我爱别人,别人却不亲近我,自己要反躬自省,自己的仁爱是否有不到的地方;我们以礼待别人,别人却不理睬我,自己要反躬自省,自己的乖瞅是不是不周到。"

现在没有管理家事,如果还生嫌怨,将来当家了立业了,岂不是个个都成了仇人?自古以来,没有和宗族、乡党缔仇的圣贤之人,弟弟们不要老是专指责别人。

十一月的信中说:现在正在看《庄子》和《史记》,很好,但做事必须有恒心,不可以说考试在即,便把没有看完的书丢下。

必须从头到尾,句句看完。

如果能够把《史记》看完,那么以后看书,不可以限量,不必去问是不是进步了,贤弟讨论袁诗和书法,也都有些见解。

但是空说没有益处,必须多做诗,多临帖,才谈得到有体会。

比方有人要进京城,在家里坐着一步不走,空口说进京的旅程又有什么益处?你即使说得津津有味,又有谁相信呢。

九弟的信,对我的规劝非常切当,我看后,不觉为之毛骨悚然。

但我用功,实在脚踏实地,不敢有一丝一毫欺骗别人。

如果这么做下去,就是不做外官,将来道德文章,也必须粗有成就的,上不敢欺骗天地和堂上大人,下不敢欺骗诸位老弟与儿子辈。

而我在省城的声望是越来越高,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从问说起,我在京城,只恐怕名望超过了实际,所以不先拜一个人,不自吹一句话,深深以超乎情理的称许为可耻。

来信写的大场题目和发榜的讯息,这边九月间早已知道了,只是县考的案首前列几名和进学的人,至今还不知道。

诸位弟弟以后写信,对于这些小事,以及附近亲戚家的情形,务必一一详细写明。

季弟的信也谦虚、可爱。

但L仅是谦虚也不好,总要努力进步,这全部责任在于做哥哥的提倡,做表率,我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是近来做事学习天天有恒,可作为弟弟们的表率。

四弟六弟总不想有恒自立,难道不怕在季弟面前坏了样子吗?其余的不一一说了。

兄国藩手具。

"道光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八日"

禀父母。

勿因家务过劳「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膝下:十六夜,接到六月初八日所发家信,欣悉一切。

祖父大人病已十愈八九,尤为莫大之福!六月二十八日,曾发一信升官事,想已收到。

冯树堂六月十六日出京,寄回红顶补服袍褂手钏笔等物。

廿八月可以到家。

贺礼惟七月初五日出京,寄回鹿胶高丽参等物,廿九月可以到家。

四弟九弟信来,言家中大小诸事,皆大人躬亲之,未免过于劳苦。

勤俭本持家之道,而人所处之地各不同,大人之身,上奉高堂,下荫儿孙,外为族党乡里所模范,千金之躯,诚宜珍重!且男忝①窃卿贰,服役已兼数人,而大人以家务劳苦如是,男实不安于心。

此后万望总持大纲,以细微事付之四弟,四弟固谨慎者,必能负荷;而大人与叔父大人惟日侍祖父大人前,相与娱乐,则万幸矣!

京寓大小平安,一切自知谨慎,堂上各位大人,不必挂念,余容另禀。

"道光二十六年十八日"

「注释」①忝:谦词。

"愧"的意思。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父母亲大人膝下:十六日晚,接到六月初八日所发出的家信,高兴的知道一切,祖父大人的病已好了十之八九,尤其是极大的福份。

六月二十六日,曾发了一封信,说升官的事,想必已经收到了。

冯树堂六月十六日离开京城,寄回红顶礼服、袍褂、手钏、笔等东西,预廿八月可以到家里。

贺礼惟七月初五离开京城,又托他带回鹿胶、高丽参等,预计九月可以送到家里。

四弟九弟写信来,说了家中大小事情,都是大人亲自管理着,不免过于劳苦了些。

勤俭本来是持家的道理,而各人所处地位则不同。

大人身上,上要奉养高堂,下要养育子孙,对外要做族党乡里的模范人物,千金贵体,应该对身体十分珍重才好,儿子很侥幸的升了官职,帮忙的还有几人,而大人家务如此辛苦,儿子实在心里不安。

以后希望大人总揽大政方针,而将细微的事交给四弟。

四弟为人谨慎,必定可以担负。

而大人与叔父大人,只要天天侍候在祖父大人左右,一起娱乐,那便是万幸了。

在京合家大小都平安,一切都懂得谨慎,堂上各位大人,请不必挂念。

其余的函再禀告吧!"道光二十七年七月十八日"禀叔父母。

勿因劳累过度「原文」

侄国藩谨禀叔父母大人礼安。

十六接家信二件,内父亲一谕,四弟一书,九弟季弟各一书,欧阳牧云一书,得悉一切。

祖大人之病,不得少减,日夜劳心,父亲叔父辛苦服侍,而侄无离膝下,竟不得效丝毫之力,终夜思维,刻不能安。

江岷樵有信来,告渠已买得虎骨,七月当亲送我家,以之熬膏:可医痿痹云云,不知果送来否?

闻叔父去年起公屋,劳心劳力,备极经营。

外面极堂皇,工作极坚固,费钱不过百千,而见者拟为三百千模范。

焦劳①太过,后至吐血,旋又以祖父复病,勤劬②弥甚;而父亲亦于奉事祖父之余,撰理家政,刻不少休,侄窃伏思父亲叔父二大人年寿日高,精力日迈,正宜保奏神气,稍稍休息,家中琐细事务,可命四弟管理。

至服侍祖父凡劳心细察之事,则父亲叔父躬任之,凡劳力粗重之事,则另添用雇工一人,不够则雇二人。

侄近年以来,精力日差,偶用心略甚,癣疾即发,夜坐略久,次日即昏倦。

晃以力加保养,不甚用功,以求无病无痛,上慰堂上之远怀。

外间作文,求写字,求批改诗文者,往往历久而莫偿宿诺,是以时时抱疚,日日无心安神恬之时,前四弟在京,能为我料理一切琐事,六弟则毫不无能管;故四弟归去之后外问之回信,家乡应留心之事,有免疏忽发驰。

侄等近日身体平安,合室大小皆顺。

六弟在京若劝其南归,一则免告回避,二则尽仰事俯蓄之态,三则六弟两年未作文,必在家中、父亲叔父严责,方可用功。

乡试渠不肯归,侄亦无如之何。

叔父去年四十晋一,侄谨备袍套一付;叔母今年四十大寿,侄谨备棉外套一件,皆交曹西垣管回,服满后即可着。

母亲外褂并汉禄布夹袄,亦一同付回。

闻母亲近思用一丫环,此亦易办,在省城买,不过三四十千,若有湖北逃荒者来乡,则更为便益,望叔父命四弟留心速买,以供母亲叔母之使令,其价侄即寄回。

侄今年光景之窘,较甚于往年,然东支西扯,尚可敷衍。

若明年能得外差,或升侍郎。

便可弥缝。

家中今年季弟喜事,不知窘迫否?侄于八月接到俸银。

即当寄五十金回,即去年每岁几百金之说也。

在京一切张罗,侄自有调停,毫不费力,堂上大人不必挂念,谨禀。

"道光二十八年七月二十日"

「注释」

①焦劳:操劳。

②劬:劳苦,劳累。

「译文」侄儿国藩谨此禀告叔父母大人礼安。

十六日接家信两件,其中父亲的谕示一封,四弟信一封,九弟季弟在省的信各一封,欧阳牧云的信一封,得以知道一切,祖父大人的病,没有减轻,日夜劳心,父亲和叔父辛苦的服侍,而侄儿远离膝下,竞不能出丝毫的力气,整晚翻来覆去的想,实在一刻都不得安宁。

江岷樵有信来,告诉我他已买到虎骨,七月份当会送到我家,用它熬膏,可以医治痿痹病,不知真的送了没有?

听说叔父去年起公房,劳心劳力,尽心尽力经营,外面很堂皇,工程很坚固,花钱不过百千,而参观的人都觉得三倍百千也不为过。

但由于焦劳大过分了,以致后为竟吐起血来,接着祖父又生病,勤恳的眼侍非常累。

而父亲也在奉侍祖父的闲余,管理家政,一刻也不休息。

侄儿心想父亲、叔父两位大人年纪一天天大了,精力也一天天老迈起来,正合适保养神气,稍微休息,家里的琐细事务,可以叫四弟管,至于服侍祖父,凡属劳心粗细的事,由父亲、叔父亲自担任。

凡属粗重的事,可以添一名雇工做,不够还可雇两个。

侄儿近年来精力一天天差了,偶尔用心多一点,癣疾便会发。

晚上坐得久了,第二天便感到疲倦。

所以努力保养身体,不很用功,以便求得没有病痛,上慰堂上大人远方怀念。

外面的人来求写文章、题字、批改诗文的,往往很久都不能如愿以偿,因此,经常抱着歉疚,天天没有心安神恬的时候,从前四弟在京,可以帮我料理一切琐事,六弟却毫不能管。

四弟回去以后,侄儿对于外面的回信和家乡应当留心的事,不免就疏忽了。

侄儿等近日身体平安,全家大小都顺遂。

六弟在京城,侄儿苦苦劝他回湖南,一是免得别人说我不知回避;二是尽他上事堂上大人,下养儿孙的诚意;三是六弟两年来没有作文,一定要在家里,父亲、叔父严加督责,可以用功,乡试他不肯回去参加,侄儿也不有办法。

叔父去年四十晋一岁,侄儿谨备了袍套一付。

叔母今年四十大寿,侄儿谨备棉袍一件。

都交曹西垣带回,等守孝服满之日就可以穿了,母亲的外褂和汉禄布夹袄,也一起付回家。

听说母亲近来想雇一名丫环,这件事也容易办。

到省城去买,不过三、四十千,如果有湖北逃荒的来乡下,还会便宜些。

希望叔父叫四弟留心,迅速去买,以供母亲、叔母的使唤,所需的钱侄儿立即寄回。

侄儿今年窘困的情形,还过于往年。

但东支西扯,还勉强可以敷衍过去,明年如能得一外差,或升侍郎,便可以弥补亏空了。

家里今年季弟办喜事,不知窘迫不?侄儿在八月接到俸银,马上寄五十金回家,就是去年我说的每年一百金的许诺。

在京城的一切张罗,侄儿自己调停妥当,并不费力,堂上大人,不必挂念。

侄儿谨禀。

"道光二十八年七月二十日"

致诸弟。

无时不想回家省亲「原文」

澄侯子植季洪足下:正月十一日发一家信,是日子极不闲,又见温甫在外未归,心中懊恼;故仅写信与诸弟,未尝为书禀堂上大人,不知此书近已接到否?

温弟自去岁以来,时存牢骚抑郁之气,太史公所谓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其往者,温甫颇有此象。

举业工夫,大为抛荒,闲或思一振奋,而兴致不能鼓舞,余深忧虑,每劝其痛著祖鞭,并心一往。

温弟辄言思得一馆。

使身有管束,庶心有维系。

余思自为京官,光景尚不十分窘迫,焉有不能养一胞弟,而必与寒士争馆地;向人求荐,实难启口,是以久不为之谋馆。

自去岁秋冬以来,间温弟妇有疾,温弟羁留日久,牢落无偶,而叔父抱孙之念甚切,不能不思温弟南归,且余既官二品,明年顺天主考,亦在可简放之列,恐温弟留京三年,又告回避,念此数者,欲劝温弟南旋,故上次信道及此层,欲诸弟细心斟酌。

不料发信之后,不过数日,温弟即定得黄正斋馆地。

现在既已定馆,身有所管束,心有所系属,举业工夫,又可渐渐整理。

待今年下半年再看光景,如我或圣眷略好,有明年主考之望,则到四五月,再与温弟商入南闱①或北闱行止。

如我今年圣眷平常,或别有外放意外之事,则温弟仍留京师,一定观北闱,不必议南旋之说也。

坐馆以瞩束身心,自是最好事,然正斋家澄弟所深知者。

万一不合,温弟亦难久坐。

见可而留,知难而退,但能不得罪东家,好来好去,即无不可耳。

余自去岁以来,日日想归省亲,所以不能者,一则京帐将近一千,归家途费,又须数百,甚难昔办。

二则二品归籍,必须具折,折中难于措辞。

私心所愿者,得一学差,三年任满,归家省亲,上也。

若其不能,或明年得一外省主考,能办途费,后年必归,次也,若二者不能,只望六弟九弟,明年得中一人,后来得一京官,支持门面;余则告养归家,他日再定行止。

如三者皆不得,则直待六年之后,至母亲七十之年,余誓具折告养;虽负债累万,归无储栗,亦断断不顾矣。

然此实不得已之计,奢能于前三者之中,得其一者,则后年可堂上各大人,乃如天之福也!不审②祖宗默佑否?现在寓中一切平安,癣疾上半身全好!惟腰下尚有纤痕。

家门之福,可谓全盛,而余心归省之情,难以自慰,固偶书及,遂备陈之。

毅然伯之项,去年已至余寓,余始觅便寄南,家中可将书封好,即行送去,余不详尽,诸惟心照,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八年正月廿一日"

「注释」

①南闱:闱,考场。

南闱即江南乡试。

②不审:不知。

「译文」

澄侯、子植、季洪足下:

正月十一日发了一封家信,那天我很忙,又见温甫外出没有回来,心里很恼火,所以只写信给弟弟,没有给堂上大人写信。

不知道这封信近日收到没有?

温弟自从去年以来,存在一肚子牢骚和抑郁不得志的情绪,像太史公所讲的,在家好像丢失了什么一样不自在,大为抛弃和荒废,问或也想振作一番,但兴致总是鼓不起来,我深深的感到忧虑,经常劝他痛下决心争取进步,一心一意奔前程。

温弟则说他想安排一个教席,使自己有所管束,使思想有所维系。

我想自己自从做京官,光景还不是很窘迫,难道养不起一个同胞弟弟,而必须与贫寒的士人去争夺一个教席:向别人请求荐一差事,是难以启齿的了,所以许久都没有去做。

自去年秋冬以来,温弟媳妇有病,温弟在京城呆得太久,孤身一人,而叔父抱孙子的心情很迫切,不能不想温弟回南方的事。

而且我既然做了二品官员,明年顺天主考,我也在可能简放的范围之内,恐怕温弟留在京城三年,有回避的问题。

想到这几点,想劝温弟回湖南,所以上次信中谈到这一层,想诸位弟弟细心斟酌。

不断发信过后不几天,温弟就定了黄正斋的教馆。

现在既已定了馆,他的身子有所管束,思想也有所维系,应考的工夫,又可以渐渐整理。

等今年下半年再看光景,如果圣上对我的看法略好些,明年有当主考的希望,到了四五月,再与温弟商量是参加江南乡试或者顺天乡考的事情,如果当今皇上对我的看法平常,或者有意想不到的外放的事,那么温弟仍旧留在京城,一定参加顺天乡试,不必再考虑回乡了。

坐谊用以管束自己的身心,自然是好事、然而正斋家,澄弟最了解,万一不合,温弟也难久留。

看见可以就留下,知道难处就退出,但不能得罪东家,好来好去,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了。

我自从去年以来,天天想回家探亲,所以不能够的原因,一是京城欠的债将近一千,回家路费,又要几百,恐难筹集。

二是二品官回籍,必须写奏折,奏折难于措辞。

自己内心所想的,是得一个学差,三年任满,回家探亲,这是上策。

如果不行,或者明年得到一个外省主考,能筹集路费,后年必定回家,这是中策,如果两条都不可能,只希望六弟九弟明年两人之中考起一人,后来得一个京官,支持门面,我便告养归家,以后再定行上。

如果三条都不利润,便等六年之后,到母亲七十岁时,我发誓要奏明皇上,告老归家。

虽说欠债上万,没有一文钱的路费,也决不顾及了,然而这实在是不得已的,如果能在三条之中得其中一条,那么后年可以见到堂上大人,真是天大的的福气了,不知祖宗在暗中保佑我否?

现在我寓中一切平安!癣疾上半身全部好了。

只是腰下面还有一点点。

我家的福气,可说是全盛时期,而我回家探亲的心情,难以自慰,所以偶一写到这里,便详细的禀告一番。

毅然伯之项去年已到了我住处,我便乘便寄回。

家中可将信封好,马上送去,其余不详细说了,彼此心照不宣。

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一日"

致诸弟。

告诫弟弟要清白做人「原文」

澄侯子植季洪三弟左右:澄侯在广东,前后共发信七封;至郴州耒阳,又发二信,三月十一到家以后,又发二信,皆已收到。

植洪二弟,今年所发三信,亦均收到。

澄弟在广东处置一切,甚有道理。

易念园庄生各处程仪,尤为可取。

其办朱家事。

亦为谋甚忠,虽无济干事,而朱家必可无怨。

《论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①之邦行矣。"

吾弟出外,一切如此,吾何虑哉?

贺八爷冯树堂梁俪裳三处,吾当写信去谢,澄弟亦宜各寄一书,即易念园处,渠既送有程仪,弟虽未受,亦当写一谢信寄去;其信即交易宅,由渠家书汇封可也。

若易宅不便,即托岱云觅寄。

季洪考试不利,区区得失,无足介怀。

补发之案,有名不去复试,甚为得体。

今年院试,若能得意,固为大幸!即使不遂获售,去年家中既售一个,则今岁小挫,亦盈虚自然之理,不必抑郁,植弟书法甚佳,然向例未经过岁考者,不合选拔。

弟若去考拔,则同人必指而目之,及其不得,人不以为不合例而失,且以为写作不佳而黜,吾明知其不合例,何必受人一番指目乎?弟书问我去考与否?吾意以科考正场为断,若正场能取一等补廪,考则拔之时,已是廪生入场矣。

若不能补廪,则附生考拔,殊可不必,徒招人妒忌也。

我县新官加赋,我家不必答言,任他加多少,我家依而行之;如有告官者,我家不必入场。

凡大员之家,无半字涉公诞②,乃为得体;为民除害之说,为辖之属言之,非谓去本地方官也。

曹西垣教习服满,引见以知县用,七月却身还家;母亲及叔父之衣,并阿胶等项,均托西垣带回。

去年内赐衣料袍褂,皆可裁三件;后因我进闱考教习,家中叫裁缝做,裁之不得法,又窃去整料,遂仅裁祖父父亲两套。

本思另办好料,为母亲制衣寄回,因母亲尚在制中,故未遽寄。

叔父去年四十晋一,本思制衣寄祝,因在制未遽寄也。

兹托西垣带回,大约九月可到家,腊月服阕,即可着矣。

纪梁读书,每日百余字,与泽儿正是一样,只要有恒,不必贪多。

澄弟亦须常看《五种遗规》及《呻吟语》,洗尽浮华,朴实谙练,上承祖父,下型子弟,吾于澄弟实有厚望焉!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十日"

「注释」

①蛮貊:野蛮异族。

②公议:公庭。

「译文」澄侯、子植、季洪三弟左右:

澄侯在广东,前后一共发信七封,到了郴州耒阳,又发两封。

三月十一日到家以后,又发了两封。

都已收到。

植、洪两位弟弟,今年所发的三封信,也都收到了。

澄弟在广东处置一切事务,都比较合理。

易念园庄生几处送上路的财物,尤其办得好。

办理朱家的事,谋画忠诚,虽然不能解决问题,朱家必定不会有怨言。

《论语》说:

"言语忠诚老实,行为忠厚严肃,纵然到了野蛮人国度,也行得通。"

弟弟在外面,处理一切都能这样,我还有什么顾虑呢?

贺八爷、冯树堂、梁俪裳三个地方,我当去信道谢,澄弟也应该各寄一封信去。

就是易念园处,他既送了路费,弟弟虽说没有接受,也应该写一封信致谢,信交到易家住宅,由他家一起封寄。

如果易宅不方便,就托岱云设法寄好了。

季洪考试失利,小小的得失,不足以放在心上。

补发有名没有去复试,很是得体。

今年院试,如果考得得意,固然是大好事,就是没有考好,去年家里既然已考上一人,那么今年有点小挫折,也是有盈有亏的自然道理,不必要压抑忧郁。

植弟书法很好,但从来的惯例,没有经过年考的,不合选拔条件。

弟弟如果去考,那么同考的人必然指责你、看着你,等到考不取,别人不会认为你是不合惯例而未录取,而是说你写作不佳而落榜。

我们明知不合惯例,何必因此受人一番指责呢?

弟弟信中间我去不去考?我的意见以科场考试的情况来判断:如果正场能考取一等增补凛生,并且马上选拔,那已经取得廪生资格了。

如果不能增补廪生,那么作附生去考,就不必了,因为徒然招来别人的妒忌。

我县新官增加赋税,我家不要去干预,随他加多少,我家都照给。

如果有告状的,我家不要搀合进去。

凡属大官的家庭,要做到没有半个字涉及到公庭,才是得体的。

为民除害的说法,是指除掉地方官管辖地域内所属之害,不是要除去地方官。

曹西垣教习服务期满,引见之后,用为知县,七月动身回家。

母亲和叔父的衣服、阿胶等,都托他带回。

去年赐的衣料袍褂,都可裁三件。

后来因为进闱考教习,家里叫裁缝做,裁得不得法,又偷他整段的衣料,结果只裁得祖父、父亲两套,本想另外买好衣料,为母亲制衣寄回。

因母亲还在守制,所以没有急忙寄回。

叔父去年四十晋一岁,本想做衣祝寿,也因在守制没有急忙寄。

现托西垣带回,大约九月可以到家,腊月守制服潢,就可穿了。

纪梁读书,每天百余字,与泽儿正好一样,只要有恒心,不必要贪太多。

澄弟必须常看《五种遗规》和《呻吟语》,把浮华的习气洗干净,朴实干练,上可继承祖风,下可为子弟做模范,我对于澄弟寄予厚望,兄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八年五月初十日"

致诸弟。

述改建祖屋之意见「原文」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信,初十日一信,具悉一切。

家中改屋,有与我意见相同之处,我于前次信内,曾将全屋画图寄归,想已收到,家中即已改妥,十一月初一日一信,则不必依我之图矣。

但三角丘之路,必须改于檀山嘴下面,于三角丘密种竹木,此我画之要叫嘱,望诸弟禀告堂上,急急行之。

家中改房,亦有不与我合意者,已成则不必再改,但六弟房改在炉子内,此系内外往来之屋,欲其通气,不欲其闷塞,余危以为必不可。

不若以长横屋上半节间断作屋为妥。

内茅房在石柱屋后,亦嫌太远;不如于季洪房外高坎打进七八尺,既可起茅房澡堂,而后边地面宽宏,家有喜事,腕盏菜货。

亦有地安置,不至局促,不知可否,家中高丽参已完,明春得便即寄,彭十九之寿屏,亦准明春寄到。

此间事务甚多,我更多病,是以迟迟。

澄弟办①贼,甚快人心,然必使其余志人等,知我家是图地方安静,不是为一家逞势张威,庶人人畏我之威,而不恨我之太恶。

贼既办后,不特而上不可露得意之声色,即心中亦必存一番哀矜②的意思,诸弟人人当留心也。

征一表叔在我家教读甚好,此次未写信请安,诸弟为我转达,同乡周荇农家之鲍石卿,前与六弟交游;近因在妓家饮酒,担督府捉交刑部,革去供事,而荇农荻舟尚游荡不畏法,真可怪也!

余近日常有目疾,余俱康泰,内人及二儿四女皆平安,小儿甚胖大,西席庞公,拟十一回家,正月半来,将请来笔峰代馆。

宋芗宾在道上扑跌断腿,五十余天始抵樊城,天可悯也!余不一一,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

「注释」

①办:惩办,惩治。

②哀矜:哀怜,怜惜。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一封信,十一月初一日一封信,初十日一封信,知道一切,家里改建房屋,有和我意见相同的地方。

我在前次信内,曾经将房屋的图纸寄回去,想必已收到了。

家中既然已经改了,就不必依我的图纸了。

但是三角丘的路,必须改在檀山嘴下面,在三角丘密密的种上竹木,这是我的设计图中最重要的嘱托,希望诸位弟弟禀告堂上大人,急速的实行。

家中改建屋,也有与我意见不合之处,已经改了的也不必再改。

但是六弟的房改在炉子里,这是内外往来的屋子,要它通气,不要闭塞,我的意思以为必定不可以,不如把长横屋上半节间断做屋为妥,内茅房在石柱屋后面。

也嫌太远,不如在季洪房外面记坎打进七、八尺,既可以起茅房和澡堂,而后面地面宽大,家里有喜事,碗盏菜货也有地方安放,不至于局促。

不知可不可以。

家中高丽参已经用完,明年春天有便人会带回。

彭十九的寿屏,也准在明年春寄到。

这边事务很多,我的病也多,所以什么都迟迟才办。

澄弟惩治土匪,人心大快。

然而必须使那些土匪的亲朋好友,知道我家这么做是图地方上的安静,不是为自家逞威气、显权势,这样才会使大家既畏我的威严,又不恨我做得太恶毒。

惩治之后,不仅表面上不要露出得意之色,就是心里也要存一种同情的心情。

诸位弟弟人人都要留心。

征一表叔在我家教书很好,这次没有写信请安,弟弟们代我转达。

同乡周荇农家的鲍石卿,从前与六弟交朋友,近来因为在妓女院吃酒,提督府把他捉了交到刑部,革掉了职务,而荐农、获舟还在外游游荡荡,一点不畏王法,真是怪事。

我近来常常犯眼病,其余地方还康泰。

内人和两个儿子四个女儿都平安。

小儿子又胖又大。

西席老师庞公,准备十一回家,正月半再来,准备请李笔峰代教。

宋芗宾在路上摔了一跤,把腿跌断,五十多天才到樊城,真是可怜!其他不一一说了。

国藩手草。

"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

致诸弟。

拟定于明年归家探亲「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月十六日,发一家信,由廷芳宇明府带交。

便寄曾希六陈体元从九品执照各一纸,欧阳沧溟先生陈开煦换执照并批回各二张,添梓坪叔庶曾祖母百折裙一条,曾陈二人九品补服各一副。

母亲大人耳帽一件,膏药一千张,服药各种,阿胶二斤,朝珠二挂,笔五枝,针底了六十个。

曾陈二人各对一付,沧溟先生横幅篆字一副。

计十二月中旬应可到省,存陈岱云宅,家中于小除夕前二日遣人至省走领可也。

芳字在汉口须见上司,恐难早到,然遇顺风,则腊月初亦可到,家中或着人早去亦可。

余于十月初五起至十一止,在闱较射,十六出榜,四闱共中百六十四人,余闱内分中五十二人。

向例武举人武进士复试,如有弓力不符者,则原阅之王大臣,每人各罚俸半年。

今年仅张字闱不符者三名,王大臣各罚俸一年半。

余闱幸无不符之人。

不然则罚俸半年,去银近五百,在京官已视为切肤之痛矣。

寓中大小平安,纪泽儿体已全复,纪鸿儿甚壮实。

邹墨林近由朝内移至我家住,拟明年再行南归。

袁漱六由会馆移至虎坊桥,贞斋榜后,本拟南旋,因愤懑不甘,仍寓漱六处教读。

刘镜清教习已传到,因丁艰而竟不能补,不知命途之外,何至于此,凌获舟近病内伤,医者言其甚难奏效。

黄恕皆在陕差旋,述其与陕抚殊为冰炭。

江岷樵在浙,署秀水县事,百姓感戴,编为歌谣。

署内一贫如洗,藩台闻之,使人私借千金,以为日食之资,其为上司器重如此,其办赈务,办保甲,无一不合于古金①。

顷湖南报到,新宁被齐匪余孽煽乱,杀前令李公之阖家②,署令万公亦被戕,焚掠无算,则氓樵之父母家属,不知消息若何?可为酸鼻!余于明日当飞报岷樵,令其即行言旋,以赴家难。

余近日忙乱如常,幸身体平安,惟八月家书,曾言及明年假归省亲之事,至今未奉堂上手谕,而九月诸弟未中,想不无抑郁之怀,不知尚能自为排遣否?此二端时时挂念,望澄侯详写告我。

祖父大人之病,不知日内如何?余归心箭急,实为此也。

母亲大人昨日生日,寓中早面五席,晚饭三席,母亲牙痛之疾,近来家信未曾提及,望下次示知。

书不一一,余俟续具,兄国藩手具。

"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

「注释」

①古:此处指祖宗遗下的规例。

②阖家:全家、合家。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月十六日,发了一封家信,由廷芳宇太守带交。

便寄曾希六、陈人本元从九品执照各一张,欧阳沧溟先生,陈开煦换执照及批回各两张,添梓坪叔庶曾祖母百折裙一条,曾、陈两人九品补服各一副。

母亲大人耳帽一件,膏药一千张,服药几种,阿胶两斤,朝珠两挂,笔五枝,针底子六十个,曾、陈两人各对子一副;沧溟先生横幅篆字一副。

预计十二月中旬应该可以到省城,放在陈岱云家,家里在除夕前两天派人到省城去领回。

芳字在汉口要见上司,恐怕难以早到。

但遇到顺风,腊月初也可以到,家里或者早派人去也可以。

我在十月初五起到十一日止,在考场较射,十六日出榜,四个考场一共考中一百六十四人,我的考场内中了五十二人。

惯例武举人武进士复试,如果有弓力达不到标准的,王大臣各罚俸禄一年半。

我的考场侥幸没有不符合标准的,不然要罚俸半的,银子近五百两,这对京官来说,那是有切肤之痛的。

家里大小平安,纪泽身体已全部恢复,纪实很壮实。

邹墨林最近搬到我家里庄,准备明年再回南方。

袁漱六由会馆搬到虎坊桥。

贞斋落榜以后,本准备回去,但因气愤不甘心,仍旧住漱六处读书。

刘镜清教习朝廷已传他报到,因为守丧竟然不能补官,不晓得一个人的经历中,为什么有这么多曲折?凌荻舟近来得内脏里的疾病,医生说很难治好。

黄恕皆在陕西出差回来,说他与陕西巡抚水火不容。

江氓樵在浙江,署理秀水县知事,百姓很感激拥戴他,还编了歌谣。

府署里是一贫如洗,藩台听说后,派人私自借了千金给他做每天的食费,他为上司器重可见一般。

他办理赈济事务,办理保甲,没有一处不合于祖宗的法度,刚刚湖南有消息,新宁被斋匪的余孽煽动暴乱,杀了前县令李公的全家,现任署令万公也被杀,遭火烧、受抢劫的不知有多少,不知岷樵的父母、家属情形如何?真令人伤心!我在明天一定迅速告诉岖樵,叫他马上提出回家,以奔赶家园处置灾祸。

我近来还是一样忙乱,幸喜身体还好。

只是八月的家信曾经说到明年请假回家探亲的事;至今没有奉到堂上大人亲手写来的指示,而九月弟弟们又没有考中,我想大约心里都感到压抑忧郁,不知道还能不能自己把这件事放开些?这两件事时时挂念,希望澄侯详细写信告斥我。

祖父大人的病,近来怎样?我归心似箭,也是因为这些呢。

母亲大人昨天生日,京城我家里开了早面五桌,晚饭三桌,母亲牙痛病情,近来信中没有提到,希望下次告诉我。

就写这些,下次再告。

兄国藩手具。

"道光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五日"

致诸弟。

迎养父母叔父「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正月初六日接到家信三函,一系十一月初三所发,有父亲手谕,温弟代书者。

一系十一月十八所发,有父亲手谕,植弟代书者。

一系十二月初三澄侯弟在县城所发一书,甚为详明,使游子在外,巨细了然。

庙山上金叔,不知为何事而可取腾七之数?若非道义可得者,则不可轻易受此。

要做好人,第一要在此处下手,能令鬼服神钦,则自然识日进,气日刚。

否则不觉坠入卑污一流,必有被人看不起之日,不可不慎。

诸弟现处极好之时,家事有我一人担当,正当做个光明磊落神钦鬼服之人,名声既出,信义既著①,随便答应,无事不成,不必受此小便宜也。

父亲两次手谕,皆不欲予乞假归省,而予之意甚思日侍父母之侧,不得不为迎养之计。

去冬曾以归省迎养二事,与诸弟相商;今父亲手示,不许归省,则迎养之计更不可缓。

所难者,堂上有四位老人,若专迎父母而不迎叔父母,不特予心中不安,即父母心中亦必不安。

若四位井迎,则叔母病未全好,远道跋涉尤艰。

予意欲子今年八月初旬,迎父亲母亲叔父三位老人来京,留叔母在家,诸弟妇细心伺侯,明年正月元宵节后,即送叔父回南,我得与叔父相聚数月,则我之心安。

父母得与叔父同行数千里到京,则父母之心安。

叔母在家半年,专雇一人服侍,诸弟妇又细心奉养,则叔父亦可放心。

叔父在家,抑郁数十年,今出外潇洒半载,又得与侄儿侄妇侄孙团聚,则叔父亦可快畅。

在家坐轿至湘潭,澄侯先至潭,雇定好船,伺侯老人开船后,澄弟即可回家,船至汉口,予遣荆七在汉口迎接,由汉口坐三乘轿至京,行李婢仆,则用小车,甚为易办。

求诸弟细商堂上老人,春间即赐回信,至要至要!

李泽县李英灿进京,余必加意庇护。

八斗冲地,望绘图与我看。

诸弟自侍病至葬事,十分劳苦,我不克帮忙,心甚歉愧!

京师大小平安。

皇太后大丧,已于正月七日二十六日满,脱去孝衣。

初八日系祖父冥诞,我作文致祭,即于是日亦脱白孝,以后照常当差。

心中万绪,不及尽书,统容续布。

兄国藩手草。

"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

「注释」

①著:建立。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兄下:

正月初六日,接到家信三封:一封是十一月初三发的,有父亲手谕,温弟代写的;一封是十一月十八日发的,有父亲手谕,植弟代写的;另一封是十二月初三,澄侯弟在县城发的,很详细明白,使我们在外面的游子,家中大小事情都明了。

庙山上的金叔,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可取腾七的钱,如果不是合乎道义的,那就不可以轻易接受。

要做一个好人,第一要在这个地方下手,能使得鬼服神钦,自然见识一天天增进,正气一天天刚健。

不然的话,不知不觉便坠落到卑污一流,必定有被人看不起的一天,不可以不慎重。

诸位弟弟现在正处在极好的时候,家里事有我一个人担当,正应该做一个光明磊落、神钦鬼眼的人,名声一旦传了出去,信义一经确立,随便说一句,无事不成,不必要贪这点小便宜。

父亲两次手谕,都说不想我请假探亲,而我的意思是想天天恃侯父母身边,这点做不到,便不得不行迎养的计划了。

去年冬天曾经与你们相商,今天父亲不许我回家探亲,那迎养的计划便不可以再迟了。

所为难的地方,是堂上有四位老人,如果专迎接父母,而不迎接叔父母,不仅我心里不安,就是父母亲心里也一定不安。

如果四位都接来,又考虑叔母病没有全好,远道旅行,跋山涉水尤其艰苦。

我的意思想在今年八月初旬,接父母亲和叔父三位老人来京城,留叔母在家,诸位弟媳妇细心伺侯,明年正月元宵节以后,送叔父回乡。

我能够和叔父相聚几个月,我的心安,父母能够与叔父同行几千里到京城,父母的心也安。

叔母在家半年,专门请一个人服恃,诸位弟媳妇又细心奉养,叔父也可以安。

叔父在家,抑郁了儿十年,现在出外滞洒半年,又可与侄儿侄媳妇侄孙团聚,叔父也可快乐舒畅。

在家坐轿到湘潭,澄侯先去,雇好船只,伺侯老人开船之后,澄弟即可回家。

船到汉口,我派荆七在那里迎接,由汉口坐三乘轿子到京城。

行李和婢女仆人,用小车,比较容易力鲤。

请诸位弟弟和堂上老人细细商量,春间即赐回信,至要至要!

李泽显、李英灿进京,我一定加倍注意庇护他们。

八斗冲地,希望绘个图给我看。

诸位弟弟从服恃老人疾病直到办葬事,十分辛苦,我不能帮忙,心里很抱歉很惭愧!

京城的大小都平安。

皇太旨大丧事,已经在正月七月日至二十六日满了,脱掉孝衣。

初八日是祖父冥诞,我作文致祭,即在这天也脱白孝,以后照常当差。

心绪万千,不得一一写出,等以后继续再写。

兄国藩手草。

"道光三十年正月初九日"谕纪泽。

料理丧母之后事离京「原文」

字谕纪译儿,七月廿五日丑正二刻,余行抵安徽太湖县之小池驿,惨闻吾母大故,余德不修,无实学而有虚名,自知当有祸变,惧之久矣。

不谓天不陨灭我身,反而灾及我母,回思吾平日隐愚大罪,不可胜数,一闻此信,无地自容。

小池驿去大江之滨,尚有二百里,此两日内,雇一小轿,仍走旱路至湖北黄梅县临江之处,即行雇船。

计由黄梅至武昌,不过六七百里,由武昌至长沙,不过千里,大约八月秋后,可望到家。

一、出家辄十四年,吾母音容,不得再见,痛极痛极!不孝之罪,岂有稍减之处?兹念京寓眷口尚多,还家甚难,特寄信到京。

料理一切,开列于后:

一、我出京时,将一切家事,面托毛寄云年伯,均蒙慨许。

此时遭此大变,尔往叩求寄云伯筹划一切,必能俯允。

现在京寓银钱,分毫无出,家眷回南路费,人口太多,计须四五百金,求寄云年伯张罗。

此外同乡如黎樾乔、黄恕皆老伯,同年如王静庵、袁午桥年伯,平日皆有肝胆,待我甚厚,或可求其凑办旅费。

受人恩情,当为将来报答之地,不可多求人也。

袁漱六姻伯处,只可求其出力帮办一切,不可令其张罗银钱,渠甚苦也。

一、京寓所欠之帐,惟西顺兴最多;此外如杨临川、王静庵、李玉泉、王吉云、陈伯鸾诸兄,皆多年未偿。

可求寄云年伯及黎黄王袁诸君内,择其尤相熟者,前往为我展缓,我再有信致各处,外间若有奠金来者,我当概存寄云午桥两处,有一两,即以一两不债,有一钱,即以一钱还债,若并无分文,只得待我起复后再还。

一、家眷出京,行路最不易,攀城旱路既难,水路尤险,此外更无好路,不如仍走王家营为妥,只有十八日旱路到清江,即王家营也,时有郭雨三亲家在彼,到池州江边,有陈岱云亲家及树堂在彼,到汉口时,吾当托人照料,江路虽险,沿管有人照顾,或略好些,闻扬州有红船最稳,虽略贵亦可雇,尔母最怕坐车,或雇一驮轿亦可,然驮轿最不好坐,尔母可先试之,如不能坐,则仍坐三套大车为妥。

一、开弓散讣,不可太滥,除同年同乡门生外,惟门簿上有来往者散之,此上不可散一分,春单请庞省三先生定,此系无途费不得已而为之,不可滥也即不滥,我已愧恨极矣!

一、外间亲友,不能不讣告寄信,然尤不可滥,大约不过二三十封,我到武昌时,当寄一单来,并信寄稿,此刻不可这发信。

一、铺店帐自宜一一清楚,今年端节已全楚矣,此外只有松竹斋新帐,可请省三先生往清,可少给他,不可全欠他,又有天元德皮货店,请寄云年伯往清,春新猞猁狲皮褂,即退还他,若已做成,即并缎面送赠寄云可也,万一无钱,皮局帐亦暂展限,但累寄云年伯多矣。

一、西顺兴帐目,丁未年夏起寸至辛亥年夏止,皆有折子,可将折子找出,请一明白人细一遍,究竟用他多少钱,专算本钱,不必兼算利钱,待本钱还清,然后再还利钱,我到武昌时,当写一信与萧沛之三克,待我信到后,然后请寄云伯去厦明可也,总须将本钱利钱,划为两段,乃不至"车葛"①,六月所借之贡银一百念余金,须设法还他,乃足以服人,此事须与寄云年伯熟计。

一、高松年有银百五十金,我经手借与曹西垣,每月利息京钱十千,今我家出京,高之利钱,已无着落;呼系苦人,我当写信与西垣,嘱其赶紧寄京,目前求黎樾乔老伯代西垣清几个月利钱,至恳至恳!并请高与黎见面一次。

一、木器等类,我出京时,已观许全交寄云;兹即一一交去,不可分散,概交寄云年怕,盖木器本少,若分则更少矣,送渠一人,犹成人情耳,锡器瓷器,亦交与他。

一、书籍我出京一一点明,与尔舅你看过,其要紧者,皆可带回,此外我所不带之书,惟《皇清经解》六十函,算一大部,我出京时,已与尔舅说明,即赠送与寄云年伯,又《会典》五十函,算一大部,可惜与寄云用,算此二部外,并无大部,亦无好板,可买打磨油木箱,一一请书店伙订装好,交寄云转寄存一庙内,每月出赁钱可也,边袖石借《通典》一函,田敬堂借地图八幅,吴南屏借梅伯言诗册,俱往取出带回。

一、大厅书架之后,有油木箱三个,内皆法帖之类,其已裱好者,可全带回,其未裱者,带回亦可送人,家信及外来信,粘在本子上者,皆宜带回,地舆图三副,皆宜昔回,又有十八省散图亦带回,字画对联之类,裱好者带回,上下木轴易撤去,以便卷成一捆,其不好者,太宽者,不必带,做一宽箱封锁,与书籍同寄一庙内,凡收拾书籍字画之类,均请省三先生及子彦帮办,而牧云一一过目,其不带者,均用箱寄庙。

一、我本思在江西归家,凡本家亲友,皆以银钱赠送,今既毫无可赠,尔母归来,须略备仪物,但须轻巧不累赘者,如毡帽挽袖之类,亦不可多费钱,如硇砂膏服药之属,亦宜带些,高丽参带半斤。

一、纪泽宜做棉袍衬一付,靴帽各一,以便向祖父前叩头承欢。

一、王雁汀先生寄书有一单,我已点与子彦看,记得《干隆》二集,系王世兄取去,五集系王太史向刘世兄借去,余刘世兄取去者又一集,此外皆在架上,可送还他。

一、苗仙鹿寄卖之书,《声订声读表》并一种,《毛诗韵订》一种,《建首字读本》,想到江南销售几部,今既不能,可将书架顶上三种,各四十余部还他,交黎樾乔老伯交转。

一、送家眷出京,求牧云总其事,如牧云已中举,亦求于复试后,九月廿外起行,由王家营水路至汉口,或不还家,仍由汉口至京会试可也,下人中必须罗福盛贵,若沉祥能来更好,否则李长子亦可,大约男仆须三人,女仆须三人。

九月计前后必须起程,不可再迟,一环由王家营走,我当写信托沿途亲友照料。

"咸丰二年七月廿六日"

「注释」

①"车葛":纠缠。

②渠:通"其",他。

「译文」

字谕纪泽儿七月二十五日丑正二刻,我到达安徽太湖县的小池驿,悲痛的听到我母亲逝世的消息,我的德行没有修好,没有实在的学问而有虚名,自己知道一定有灾难落在我母亲的身上,回想我平日隐瞒匿藏的大罪大多了,一听了这个消息,真是无地自容。

小池驿去大江之滨,还有两百里,这两天内,雇了一台小轿,仍旧走旱路。

到了湖北黄梅县临江的地方,马上雇船,计从黄梅到武昌,不过六、七百里,由武昌到长沙,不过千里,大约八月中秋节以后,可以到家。

一、离家已十四年,我母亲的音容不得再见,大痛心了,大痛心了!不孝的罪,哪有可以减少的地方誊虑到京城家里家眷人口很多,回家很难,特写信到京城,料理一切,开列在后面:

一、我离京城时,将一切家事,当面托付毛寄云年位,他慨然允许,这时遭了这个大变,你要去叩求寄云年伯筹划一切,一定能允许,现在家里银钱,分毫没有,家眷回湖南的路费,人口大多,共计须四、五百两,请寄云年伯张罗一下,此外同乡的如黎樾乔,黄恕皆,都是老伯;同年的如王静庵、袁午桥年伯,平日都有忠肝义胆,对待我很仁厚,或者可以求他们凑办路费,受了别人恩情,应当想到将来报答的地方,不可多求别人,袁漱六姻伯处,只可求他出力帮忙,不可以求他张罗银钱,他很苦呢。

一、所欠的帐,只西顺兴最多,此外,如杨临川、王静庵、李玉泉、王吉云、陈伯鸾诸位仁兄,都多年没有偿还,可求寄云年伯和黎、黄、王、霄诸君中,选择更相熟的,去求他们为我缓解燃眉之急,我再写信到各处,外面如果有奠金送来,应存在寄云、午桥两处,有一两,就用一两还债;有一就用一钱还债,如果并没有分文,只好等我起复后再还了。

一、家眷离京城,行路不容易,攀城旱路既难,水路尤其危险,此外没有更好的路,不如仍旧走王家营为妥当,只有十八日旱路到清江,既王家营,那时有郭雨三亲家在那里,到池州江边,有陈岱云亲家和树堂在那里,到汉口时,我会托人照料,江路虽危险,沿途有人照顾,或者略好些,听说扬州有江船最稳当,价略贵一点还是可以雇用,你母亲最怕坐车,或者雇一驮桥也可以,但驮轿最不好坐,你母亲可先试试,如果不能坐,仍旧坐三套的大车好了。

一、开吊散讣告,不可太滥了,除同年、同乡、门生以外,只有门簿上有来往的才散讣告,此外不可以多散了分,这个名单请庞省三先生定,这是没有路费不得已这么做,不可太滥啊!即使不滥,我已惭愧悔恨得很啦!

一、外边的亲友,不能够不讣告寄信,但也不可太滥,大约不过二、三十封,我到武昌时,会寄一名单和寄信的稿子,现在不要急于发信。

一、铺店的帐目应该一一清楚,今年端午节已全部清楚,此外,只有松竹斋新帐,可请省三先生去请,可以少给他,不可全欠他,又有天元德皮货店,请寄云年伯去清,他的新猜测狲皮褂,就退还他,如果已做成,就和缎面一起送给寄云吧,万一没有钱,皮局帐也暂时欠着,但又要辛苦寄云年伯了。

一、西顺兴帐目,了未年夏天起到辛亥年夏天止,都有折子,可把折子找出来,请一个明白人细算一遍,究竟用他多少钱,专算本钱,不必兼算利钱,先进到本钱还清,然后再还利钱,我到武昌时,当写一封信与萧沛之三兄,等我信到后,然后请寄云年伯去讲明好了,总要把本钱,利钱划为两段,才不至于交杂不清,六月所借的捐贡银一百二十多两,要设法还他,才足以服人,这件事要和寄云年伯反复商量。

一、高松年有银子百五十两,我经手借给曹西垣,每月利息京钱十干,现在我家离开京城,高的利钱,已没有着落,他是一个苦人,我会写信给西垣,嘱咐他赶快把这钱寄到京城,目前要求黎相乔老伯代西垣付清几个月利钱,一定要恳求,并且请高与黎见面一次。

一、木器等类,我离京时,已当面允许全部交给寄云,现在就全部交他,不可分散,因木器本来就少,一分就更少了,送他一人,还是一个人情,锡器、瓷器,也交给他。

一、书籍我离京时一一清点了,给你舅舅看过,要紧的,都可带回,此外,我所不带的书,只有《皇清经解》六十函,算一大部头,我出京时已经同你舅说明,就送给寄云年伯,又《会典》五十函,算一大部头,可惜与寄云用,除此两部以外,并没有大部头了,也没有好本,可以买打蘑厂油木箱,请书店伙计装好,交寄云转寄放在一个庙里,一每月出租钱,边袖石借《通典》一函,田敬堂借地图八幅,吴南屏借梅伯言诗册,都去取来带回。

一、大厅书架后面,有油木箱三个,里面都是法帖之类,其中已徒好的,可全部带回,没有谦的,带回也可送人,家信和来往信,中在本子上的,都要带回,地图三幅,宜带回,又有十八省散图也带口,字画对联之类,选择好的带回,上下的本轴都不要,以便捆成一捆,其中不好的,太宽的,不必带,做一口宽箱封锁起来,与书一同寄庙里,凡属收拾书籍字画,都请省三先生和子彦帮忙办理,而请牧云一一过目,不带的,都封箱存庙里。

一、我本想在江西回家,凡本家亲友,都以银钱赠送,现在既然毫无东西可送,你母亲回来,要舟微准备点礼,但要轻巧不累赘的,如毡帽、挽袖之类,也不可以多花钱,如徊砂膏、服药之类,也要带些,高丽参带半斤。

一、纪泽宜做棉袍衬一付,靴帽各一,以便在祖父前叩头承欢。

一、王雁汀先生寄书有一张单子,我已点给子彦看了,记得《干隆》二集,是王世史取去,五集是王太史向刘世兄借去,另外刘世兄取走的又一集。

其余都在架上,可送还他。

一、苗仙鹿寄卖的书,《声订声读表》共一种,《毛诗韵订》一种,《建首字读》一本,想到江南销售几部,现在既然不可能,可将书架顶上三种,各四十余部还他,交黎樾乔老伯转交。

一、送家眷出京,求牧云统揽一切,如果牧云已中举,也求在复试以后,九月二十日外起行,由王家营水路到汉口,或者不回家,仍旧由汉口返京参加会试,下人中必须罗福盛,如果沈祥能来更好,不然李长子也可以,大约男仆人要三个,女仆要三个,九月二十日前必须起程,不能再迟了,一定由王家营走,我会写信托沿途亲友照料。

"咸丰二年七月二十六日"谕纪泽。

携眷赶紧出京「译文」

字谕纪泽儿,吾于七月念五日在太湖县途次,痛闻吾母大故,是日仍雇小轿,行六十里,是夜未睡,写京中家信,料理一切,命尔等眷口于开吊后赶紧出京,念六夜发信,交湖北晰台寄京,念七发信,交江西抚台寄京,两信是一样说话,而江西信更详,恐到得尽,故由两处发耳,惟仓卒哀痛之中,有未尽想到者,兹又想出数条,开示于后:

一、他人欠我帐目,算来亦将近千金,惟同年鄢勖斋,当时听其肤受之朔,而借与百金;其实此人并不足惜,今渠已参官,不复论已,此外凡有借我钱者,皆光景甚窘之人,此时我虽窘迫,亦不必向人索取,如袁亲家,黎樾乔、汤世兄、周荇农、邹云陵,此时皆不甚宽裕,至留京公车,如复生同年、吴镜云、李子彦、刘裕轩、曾爱堂诸人,尤为清苦异常,皆万不可向其索取,即送来亦可退还,盖我欠人之帐,即不能还清出京,人欠我之帐,而欲其还,是不恕也,从前黎樾乔出京时,亦极窘,而不肯索穷友之旋时,自必交还袁亲家处,此时亦不必告知渠家也,外间有借我者亦极窘,我亦不写信去问他。

一、我于念八念九,在九江耽搁两日,江西省城公送来奠分银一千两,余以三百两寄还债,以面匝兴今年之代捐贡银,及寄云兄代买皮货银之类,皆甚紧急,其银交湖北主考带进京,想到京时,家眷已出京矣,即交寄云兄择其急者而还这,下剩七百金,以二百余金在省城还帐,带四百余金至家办葬事。

一、驮轿要雇,即须二乘,尔母带纪鸿坐一乘,乳妈带六小姐五小姐坐一乘,若止一乘,则道上与众车不同队,极孤冷也,此外雇空太平车一乘,备尔母道上换用,又雇空轿车一乘,备尔与诸妹弱小者坐,其余用三套头大车,我之主见,大略如此;奢不妥当,仍请袁姻伯及毛黎各老伯斟酌,不必以我言为定准。

一、李子彦无论中否,皆须出京,可诸其与我家眷同行几天,行至雄县,渠分路至保定去,亦不甚驴也。

到清江浦登船,可请郭雨三姻伯雇,或雇湖广划子二只亦可,或三扬州换雇江船,或雇湘乡钓钩子亦可,沿途须发家信,至清江浦,托郭姻伯寄信,至扬州,托刘星房老伯寄信,至池州托陈姻伯,至九江,亦可求九江知府寄,至湖北,托常太姻伯寄,以慰家中悬望,信面写法,另附一条。

一、小儿女等,须多做几件棉衣,道上十月固冷,船上尤寒也。

一、御书诗匾,及戴醇士、刘茶云、所写匾,俱可请徒匠启下,卷起带回,王孝凤借去天图,其民本系郭筠仙送我的,暂存孝凤处,将来请交筠仙。

一、我船上路,阻风十一日,尚止走得三百余里,极为焦灼,幸冯树堂由池州回家,来到船上,与我作伴,可一同到省,堪慰孤寂,京中可以放心。

一、江西送奠仪千金,外有门包百金,丁贵孙福等七人,已分去六十金,尚存四十金,将来罗福盛贵沈祥等到家,每人可分八九两,渠等在京要支钱,亦可支与他,渠等亦极苦也。

一、我在九江时,知府陈景曾,知县李福,皆待我极好;家眷过九江时,我已托他照应,但计决不讨关。

"讨关,免关税也,讨快,但求快快放行,不免部税也。 "尔等过时,渠苦照应,但可计决,不可代船户讨免关。

一、船上最怕盗贼,我在九江时,德化县派一差人护送,每夜安船后,差人唤塘兵打更,究竟好些家眷过池州时,可求陈姻伯饬县派一差人护送,沿途写一溜信,一径护送到湖南或略好些,若陈姻伯因系亲戚,避嫌不肯,则仍至九江,求德化县派差护送,每过一县换一差,不过赏大钱二百文。

"咸丰二年八月初八日在蕲州舟中书"「注释」

①绕:绕路,走弯路。

「译文」

字谕纪泽儿我于七月二十五日在太湖路上,悲痛地听到我母亲逝世,当天仍旧雇小轿走了二十里,当晚没有睡,写京城家信,料理一切,叫你们眷口在开吊后赶紧离开京城,二十六日晚上发信,交湖北抚台寄京城,二十六日发信,交江西抚台寄京城,两封信是一样,只是江西的信更详细,恐怕到迟了,所以由两处发,只是仓卒哀痛之中,有些没有想到的,现又想出几点,开示在后面:

一、别人欠我的帐目,算起来也将近千金,只有同年鄢勖斋,当时听他诉说切身的惊恐,而借给他二百两,其实这个人并不足以怜借,现在他已参了官,不再说了,此外凡有借我钱的,都是情形很窘迫的人,现在我虽窘迫,也不必向别人索要,如袁亲家、黎樾乔、汤世兄、周荇农、邹云陔,现在都不很富裕,至于留京的公车,如复生同年、吴镜云、李子彦、刘裕轩、曾爱堂这些人,尤其十分清苦,都万不可向他们索要,就是送来也可退还,因为我欠人家的债,既然不能还清就离京,别人欠我的债,而要他还,是不合恕道的。

从前黎杨乔离京时,也很窘迫,但不肯索取穷朋友的债,是可以效法的,至于胡光伯的八十两,刘仙石的二百千钱,他出差回来,自然必须交不袁亲家处,现在也不必告诉他家,上面有借我钱的人也很穷,我也不准备写信去要。

一、我在二十八、二十九日,在九江耽搁两天,江西省城公共送来奠分银一千两,我拿三百两寄到京城还债,因为西顺兴今年的代捐贡银,和寄云兄代买皮货钱之类,都很紧急要还,这三百两银子交湖北主考带到京城,我想银到达时,家眷已离京城了,就交寄云兄选择急要的地方先还,还剩下七百两,用二百两在省城还帐,四百余带回家办丧事。

一、驮轿要雇的话,要雇两部,你母亲带纪鸿坐一部,乳妈带六小姐五小姐坐一部,如果只一部,路上与其他车子不在一起,太冷清了,此外,雇空太平车一乘,准备你母亲路上换着用,又雇空轿车一部,准备你与诸位妹妹体弱的坐,其余用三套头大车,我的主见,大致这样,如果不妥当,仍旧请袁姻伯及毛、黎各老伯斟酌,不一定要以说我主的为准。

一、李子彦不管考中没考中,都要离京城,可请他与我家眷同行几天,走到雄县,他再分手到保定会,也不算绕路,到清江浦登船,可请郭雨三姻伯雇船,或者雇湖广划子两只也可以,或者到扬州换雇江船,或者雇湘乡钓钩子船也可以,沿途要发家信,到清江浦,托郭姻伯寄信,到扬州,托刘星房老伯寄信,至池州,托陈姻伯,到九江,也可求九江知府寄,到湖北,托常姻伯寄,以安慰家中悬念,信面写法,另外附一条。

一、小儿女等,要多做几件棉衣,路上十月固然冷,船上尤其冷。

一、御书诗匾和戴醇士、刘茶云所写匾,都可请裱匠取下来,卷起带回,王孝凤借去天图,底本是郭筠仙送我的,暂时放在孝凤那里以后请交筠仙。

一、我坐的船上路以后,因风阴隔,十一日还只走得三百多里,十分焦急,幸亏冯树堂由池州回家,来到船上,与我作伴,可以一同到省城,可以不至于寂寞,京中的人可以放心。

一、江西送奠仪千两,外有门包百两,丁贵、孙福等七人,已分了六十两,还留四十两,将来罗福、盛贵、沈祥到家,每人可分八、九两,他们家要支钱,也可支给他们,他们也很苦。

一、我在九江时,知府陈景曾、知县李福、都待我极好,家眷过九江时,我已托他照应,但付决不讨关。

"讨关,免关税,计决,只求快快放行,不免关税。 "你们过时,他如照应,但可讨快,不可以代船户免讨关税。

一、船上最怕强盗,我在九江时,德化县派了一个差人护送,每晚安船以后,差人叫塘兵打更,毕竟好些,家眷过池州时,可求陈姻伯饬县派一个差人护送,沿途写一封信,一径送到湖南,或者略为好些,如果陈姻伯因是亲戚,避嫌不肯的话,那就到九江,求德化县派差护送,每经过一个县一个差人,不过赏他大钱二百文。

"咸丰二年八月初八日在蕲州船上写的"谕纪泽。

家眷万不可出京「原文」余于初八日,在舟中写就家书,十一日早,始到黄州,因阻风太久,遂雇一小轿起岸,十二日未刻,到湖北省城,晤①常南陔先生之世兄,始知湖南消息,长沙被围危急,道路梗阻,行旅不通,不胜悲痛焦灼之至!

现在武昌小住,家眷此时万不可出京,且待明年春间再说,开吊之后,另搬一小房子住;余陆续设法寄银进就用,匆匆草此,俟②一二日内续寄。

"咸丰二年八月十二夜武昌城内发"

「注释」

①晤:会晤。

②俟:等待。

「译文」

我在初八日,在船上写好家信,十一日早,才到黄州,因凤的阻隔太久,便雇了一台小轿子起岸路,十二日未刻,到湖北省城会见常南陔先生的世兄,才知道湖南的消息,长沙被围困很危急,道路阻塞,行旅不通,真是悲痛焦急到极点。

现在武昌小住,家眷这个时候万万不可以离京城,等到明年春间再说,开吊以后,另外搬一小房子住,我陆续想办法寄钱到京城供一切开支用,匆匆忙忙写这几句,等一两天再写。

"咸丰二年八月十二日夜武昌城内发"谕纪泽。

勤通书信不必挂念「原文」

十三日,在湖北省城住一天,左思右想,只得仍回家,见吾父为是,拟十四日起行,由岳州湘阴,绕道出沅江益阳,以至湘乡,约须半月,沿途自知慎重,如果遇贼,即仍回湖北省城,陆续有家店寄京,不必挂念。

家眷既不出京,止将书检成箱内,搬一小房子,余物既不必动,余行李寄存常大人署中,留荆七孙福看守,自带丁韩二人回南,常又差四人护送,可以放心,涤生手示。

"咸丰二年八月十三夜在湖北省城发"

「译文」十三日,在湖北省城住一天,左思右想,只得仍旧回家见我父亲为是,准备十四日起行,由岳州湘阴,绕路出沉江,益阳,到湘乡,大约要半个月,沿途自己知道慎重,如果遇上贼人,就仍旧回湖北省城,陆续有家信到京城,不必挂念。

家眷既然不离京城,只把书簿放进箱内,搬一间小房子,其余的东西都不要动,我的行李寄存在常大人署中,留荆七、孙福看守,自己带丁、韩而人回南方,常又差了四人护送,可以放心。

涤生手示,"咸丰二年八月十三日夜在湖北省城发"谕纪泽。

家眷在京须一切谨慎「原文」

字谕纪泽儿,予自在太湖县闻讣后,于廿六日书家信一号,托陈岱云交安励提塘寄京。

念七日发二号家信,托常南陔交湖北提塘寄京。

念八日发三号,交丁松亭转匀江西提塘寄京,此三次信,皆命家眷赶紧出京之说也,八月十三日在湖北发家信第四号,十四日发第五号,念六日到家后,发家信第六号,此三次信,皆有长沙彼围,家眷不必出京之说也,不知皆已收到否?

余于念三日到家,家中一切清吉,父亲大人及叔父母以下皆平安,余癣疾自到家后,日见痊愈,地方团练,人人皆习武艺,土匪决可无虞。

粤匪之氛①虽恶,我境僻处万山之中,不当孔道,亦断不受其蹂躏,现奉父亲大人之命,于九月十三日,权厝先妣于下腰里屋后山内,俟明年寻有吉地再行改葬,所有出殡之事,一切皆从俭约。

丁贵自念七日已打发他去了,我在家并未带一仆人,盖居乡即全守乡间旧祥,予不参半点官宦习气,丁负自回益阳,至渠家住数日,仍回湖北,为我搬取行李回家,与荆七二人同归,孙福系同东人,至湖南声音不通,即令渠上湖北回京,给渠盘川十六两,想渠今冬可到京也。

尔奉尔母及诸弟,在京一切,皆宜谨慎,目前不必出京,待长沙贼退后,余有信来,再行收拾出京,兹寄去信槁一件,各省应发信一单一件,亦可将信稿求袁姻伯或庞师,照写一纸发刻,其各省应发信,仍求袁毛黎黄王袁诸位,妥为寄去,余到家后,诸务丛集,各处不及再写信,前在湖北所发各处信,想已到矣。

十三日申刻,母亲大人发引,戌刻下窆②十九日筑坟可毕,现在地方安静,闻长沙巡获胜仗,想近日即可解围,尔等回家,为期亦近。

罗邵农至我家,求我家中略为分润渠兄,我家若有钱,或十两,或八两,可略分与丢皋用,不然,恐同县留京诸人,确断炊之患也,书不能尽,余俟续示。

"咸丰二年九月十八日"

「注释」

①氛:声势。

②窆:棺材。

「译文」

字谕纪泽儿我在太湖县听到讣告以后,在二十六写家书第一号,托陈岱云交安徽驻京提塘寄京城,二十六日发家信第二号,托常南陵交湖北提塘寄京城,二十八日发家信第三号,交丁松亭转交江西提塘寄京城,这三封信,都是叫家眷赶快离京城的,八月十三日在湖北发家信第四号,十四日发第五号,二十六日到家后,发家信第六号,这三封信,都有长沙被围家眷不要离开京城的交代,不知都收到没有?

我在二十三日到家里,家里一切清吉,父亲大人及叔父母大人以下,都平安,我的癣疾自从到家后,一天天好了,地方的知练,人人都练习武艺,土匪是用不着顾虑的,粤省贼人的声势虽然嚣张,我们这里偏僻,在万山之中,不当交通要道,也决不会受到骚扰,现在我奉父亲大人的命令,在九月十三日,权且安葬母亲大人于下腰里屋后山内,等明年寻到好地,再改葬,所有出殡的事,一切都从俭约。

丁贵从二十六日已打发他走了,我在家并没有带一个仆人,因居住在乡下,就要遵照乡下的样子,不去搀杂半点官僚习气。

丁贵自回益阳,在家住了几天,仍旧回湖北,为我搬行李回家,与荆七两人同回,孙福山东人,到了湖南语言不通,就叫他由湖北回北京,给他路费十六两,我想今年科天可以到京城。

你侍奉你母亲和诸弟妹,在京城里,一切都要谨慎,目前不必离京,待长沙敌人退后,我有信来,再收拾离京,现寄去信稿一件,各省应发信单一件,也可请袁姻伯或庞老师,照写一张发刻,各省应发的信,仍旧求袁、毛、黎、黄、王、袁几位,妥善寄去,我到家后,各种事务集在一块,各处来不及再写信,前不久在湖北所发各处的信,我想已到了。

十三日申刻,母亲大人发引,戌刻下棺木,十九日筑坟完毕,现在地方安静,听说长沙多次打胜仗,看来近日可以解围,你们回家的日子近了。

罗邵农到我家,求我家中略微给他老兄一些好处,我家如果有钱,或十两,或八两,可略微分给妄皋用,不然的话,恐怕同县留在京城的那些人,连饭也吃不上了,有写不完的话,其余的等下次再写。

"咸丰二年九月十八日"

致诸弟。

在家宜注重勤敬和「原文」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久未遣人回家,家中自唐二维五等到后,亦无信来,想平安也,余于念九日自新提移营,八月初一至嘉鱼县,初五日自坐小舟,至牌洲看阅地势,初七日即将大营移驻牌洲,水师前营左营中营,自闰七月念三日驻扎金口,念七日贼匪水陆上犯,我陆军未以,水军两路堵之,抢贼船二只,杀贼数十人,得一胜仗,罗山于十八念四念六日等日得四胜仗,初四发折,俱详叙之,兹付回。

初三日接上谕廷寄,余得赏三品顶戴,现具折谢恩,寄谕并折寄口,余居母丧,并未在家守制,清夜自思,局促不安,若仗皇上天威,江面渐次肃清,即当奏明回籍,事父祭母,稍尽人子之心,诸弟及儿侄辈,务宜体我寸心,于父亲饮食起居,十分检点,无稍疏忽,于母亲祭品礼仪,必洁必诚,于叔父处敬爱兼至,无稍隔阂,兄弟姒娣①,总不可有半点不和之气;凡一家之中,勤敬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若全无一分,无有不败,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

不和未有不败者,诸弟试在乡间,将此三字于族候戚人家,历历险之,必以吾言为不谬也。

诸弟不好收拾洁净,比我尤甚,此是败家气明,嗣后务宜细心收拾,即一纸一缕,竹头木屑,皆宜检拾,以为儿侄之榜样,一代疏懒,二代淫佚,则必有昼睡夜坐,吸食鸦片之渐矣,四弟九弟较勤,六弟季弟较懒;以后勤者愈勤,懒者痛改,莫使子侄学得怠情样子,至要至要!子侄除读书外,教之扫屋抹桌凳,收粪锄草,是极好之事,切不可以为有损架子而不为也。

"咸丰四年八月十一日"

「注释」

①姒娣:姑嫂。

「译文」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许久没有派人回家,家中自从唐二、维五到后,也没有信来,想必平安吧,我在二十九日从新堤移动营房,八月初一日到嘉鱼县,初五日坐小船到牌洲察看地势,初七日便把在木营移驻牌洲。

水师的前营、左营、中营,自闰六月二十三日驻扎金口,二十六日敌军分水陆两路进犯,我们的陆军没有到,由水师分两路堵击,抢到敌船两只,杀敌几十人,打了个胜仗,罗山在十八日,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六等几天中,打了四个胜仗,初四发寄奏折,详细叙述经过,现付回。

初三日接皇上廷寄,我被赏赐了三口顶戴,现在写奏折谢皇上恩典,寄谕和奏折寄回去,我正在服母丧,并没有在家里守制,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想起来,真是局促不安,如果仰仗皇上的天威,江面上的敌人次第肃清,马上奏皇上,回家侍奏父亲,祭奠母亲,稍微尽为人之子的一点孝心,诸位弟弟和儿、侄辈,务必体谅我这一份心意,在父亲饮食起居方面,要十分检点,不要出什么疏忽不到之处,对于我母亲的祭品、礼仪,一定要清洁,要诚心诚意,对叔父那边要做到敬爱双全,没有一点隔阂,兄弟姑嫂之间,总不可以有半点不和气,凡属一个家庭,勤,敬两个字,能遵守到几分,没有不兴旺的,如果一分都有遵守,没有不败落的,和字以能遵守到几分,没有不兴旺的,不和没有不败的,弟弟们试着在乡里把这三个字到家族亲戚中去一个一个验证,一定会觉得我所说的没有错。

弟弟们不爱收拾,不喜欢干净,比我还厉害,这是败家的气象,今后务必要细心收拾,就是一张纸一根线,就是竹老壳、蚀木屑,都要捡拾起来,为儿,侄辈树个榜样,第一代人如果疏忽懒怠,第二代就会骄奢淫扶,那么就会渐渐出现白天睡觉,晚上打牌,吃鸦片烟这些坏事!四弟九弟比较勤快,六弟季弟比较懒散,以后要勤快的更勤快,懒散的下决心痛改,不要让子孙学坏样子,至关重要啊!子侄除了读书,还要教他们打扫房屋、抹桌椅,拾粪锄草,都是很好事,切不权为这是破坏自己摆架子,而不愿去做。

"咸丰四年八月十一日"

致诸弟。

勿使子侄骄奢淫佚「原文」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念五日著胡二等送家信,报收复武汉之喜,念七日具折奏捷,初一日制台杨慰农需到鄂相会,是日又奏念四夜焚襄河贼舟之捷,初七日奏三路进兵之折,其日西刻,杨载福彭玉麟等,率水师六十余船,前往下游剿贼,初九日前次谢恩折,奉朱批到鄂,初十日喜四刘四等来营,进攻武汉三路进剿之折,奉失批到鄂。

十一日武汉克复之折,奉朱批廷寄谕旨等件,兄署湖北巡抚,并赏戴花翎。

兄意母丧未除,断不敢受官职,则二年来之苦心孤诣,似全为博取高官美职,何以地吾母于沧下?何以对宗族乡党?方寸之地,何以自安?是以决地具折辞射,想诸弟亦必以为然也。

功名之地,自古难居,兄以在籍之官,募勇造船,成此一番事业,名震一时,人之好名,谁不如我?我有美名,则人必有受不美之名者,相形之际,盖难为情;兄惟谨慎谦虚,时时省惕①而已,若仗圣主之威福,能速将江西肃清,荡平此贼;兄决意奏请回籍,事奉吾父,改葬吾母,久或三年,暂或一年,亦足稍慰区区之心,但未知圣意果能俯从否?

诸弟在家,总宜教子侄守勤敬,吾在外,既有权势,则家中子侄,最易流于骄,流于佚②,二字者,败家之道也,万望诸弟刻刻留心,勿使后辈近于此二字,至要至要。

罗罗山于十日拔营,智亭于十三日拔营,余十五六亦拔营东下也,余不一一,乞禀告父亲大人叔父大人万福金安。

"咸丰四年九月十三日"

「注释」

①省惕:警惕。

②佚:放荡。

「译文」

澄、温、沅、季四位老弟左右:二十五日打发胡二等送家信,报告收复武汉的喜讯,二十六日写奏折报捷,初一日制台杨慰农需到湖北相会,当天又报告二十四日晚上烧襄河敌人船只的捷报,初七日上奏三路进兵的折子,这天西刻,杨载福、彭玉麟等统率水师六十多只战船,前往下游杀敌,初九日,上次谢恩的折子已奏皇上朱批送到湖北。

初十日,彭四、刘四等来军营,送到进攻武汉三路的折子的朱批。

十一日武汉克复的折子,收到朱批廷寄谕旨等件,为兄荣任湖北巡抚,并且赏戴花翎,为兄的意思,母丧守制还没有到期,决不敢接受官职,如果一经接受了,那么两年来苦心孤诣谋划的战事,好象都是为了博取高官厚禄而为,那如何对我母亲于九泉之下?

何以对宗族乡党?自己的心,又何以自安?所以决定写奏折向皇上辞谢,我想弟弟们也一定是这么认为吧。

官场这个地方,从古至今,都是一个难呆的地方,为兄作为在籍的官员,招募士勇,修造战船,成就这一番功业,使名声震动一时,人的好名思想,哪个不一样,我有美名,别人总有得到不好名声的,对比之下,又怎样的难为情呢。

为兄只有谦虚谨慎,时刻警惕自己,如果仰仗皇上的威福,能够迅速江南地区敌人肃清,为兄决心奏请皇上批准回家,侍奉父亲,改葬母亲,久则三年,或者一年,也足以稍微使我心里感到安慰,但不知道皇上能够批准不?

弟弟们在家,总要教育子侄辈遵守"勤敬"二字,我在外,既有了权势,那么家里的子医最容易产生骄傲奢侈、放荡不羁。

"骄扶"二字,正是败家之道,万万希望弟弟们时刻留心,不要让子侄们近这两个字,至关紧要啊!

罗罗山在十二日拔营,智亭在十三日拔营,我十五日十六日也拔营,准备东下,其余不一一写了,请禀告父亲大人叔父大人,祝他们万福金安。

"咸丰四年九月十三日"谕纪泽。

宜教家人勤劳持家「原文」

字谕纪泽儿,胡二等来,接尔安禀;字画尚未长进,尔今年十八岁,齿已渐长,而学业未其益,陈岱云姻伯之子,号吉生者,今年入学,学院批其诗冠通场,渠系戊戌二月所生,比尔仅长一岁,以其无父无母,家渐清贫,遂尔勤苦好学,少年成名,尔幸托祖父余荫,衣食丰适,宽然无虑,遂尔酣豢①佚乐,不复以读书立身为事。

古人云:"劳则善心生,佚则淫心生。"

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吾忧尔之过于佚也。

新妇初来,宜教之入厨作羹,勤于纺织,不因其为富贵子女,不事操作,大二三诸女已能做大鞋否?三姑一嫂,每年做鞋一双寄余,各表孝敬之忧,各争针业之工,所织之布,做成衣袜寄来,余亦得察闺门以内之勤惰也。

余在军中,不废学问,读书写字,未甚间断,惜年老眼蒙无甚长进,尔今未弱冠,一刻千金,切不可浪掷光阴,四年所买衡阳之田,可觅人售出,以银寄营,为归还李家款。

父母存,不有私财,士庶人且然,况余身为卿大夫乎?

余癣疾复发,不似去秋之甚,李次青十六日在抚州败挫,已详寄沅甫函中,现在崇仁,加意整顿,三十日获一胜仗;口粮缺乏,时有决裂之虞,深为焦灼,尔每次安禀,详陈一切,不可草率;祖父大人起居,阖家之琐事,学堂之功课,均须详载,切切此谕!

"咸丰六年十月初二日"「注释」

①酣豢:酣,尽情,豢:指刍豢,即家畜。

酣豢:比喻用酒肉尽情享乐。

「译文」

字谕纪泽儿胡二等来,接到你告安的信。

写字笔法还是没有长迸,你今年十八岁了,年纪已大了,但学问还看不到收益。

陈岱云姻伯的儿子叫吉生的,今年入了学,学院把他的诗作为这次考试中的第一名。

他是戊戊二月生的,比你只大一岁,因为他没有父母,家道逐渐清贫,因此他勤学苦练,少年成名。

你幸亏依托祖父的余荫,穿的吃的丰盛合适,心宽没有顾虑,以致你便贪恋快乐,不再想以读书自立为志向。

古人说:"勤劳的人会养成好的思想,懒惰的人会促长淫乐的心理。"

孟子说:"处在忧患中,容易使人上进,充满生机;生在安乐中,容易因懈惰而自取灭亡。"

我很忧虑你的过于快乐。

新媳妇初上门,应叫她下厨房熬汤煮饭,纺纱制布,不能因为她是富贵人家出身,就不干事。

大、二、三女儿已经能够做鞋子了吗?三个姑一个嫂,每年做鞋一双寄给我,各人表一表孝心,各人表演一下她们的针线工夫。

所织的布,做成衣服寄来,我也要观察闺房里面那些人谁勤快谁懒惰。

我在军队里,不停止做学问,读书写字,没有怎么间断,刚的老了,眼睛昏蒙,没有什么进步。

你今年才二十出头,一刻千金,却切不可以白浪费时光。

四年所买衡阳的田地,可找人出售,把银子寄到军营,去还李家的钱。

父母在,子女不存私财,老百姓家都这样做,何况我身为公卿大夫呢?我的癣疾复发了,但不如去年秋天那么厉害。

李次青十六日在抚州败挫,详细情况见寄沅甫信中。

现在崇仁,加紧整顿,三十日获一胜仗;口粮缺乏,时有决裂之虞,深用焦灼,尔每欠安禀,详陈一切,不可草率;祖父大人起居,阖家之琐事,学堂之功课,均须详载,切记此谕!"咸丰六年十月初二日"

致四弟。

宜常在家侍侯父亲「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胡二等来,知弟不在家,出看本县团练。

吾兄弟五人,皆出外带勇,季居三十里外,弟又常常他出,遂无一人侍奉父亲膝下。

温亦不克遄①归侍奉叔父,实于《论语》远游吉惧二章之训相违。

观余令九弟速来瑞州,与温并军,庶二人可以更番归省。

澄弟宜时常在家,以尽温清之职,不宜干预外事,至嘱至嘱。

李次青自抚州退保崇仁,尚属安静。

谁败勇之自抚回省者,日内在中丞署中,闹请口粮,与三年艾一村之局②相似,实为可虑。

明年延师,父大人意欲请曾香海,甚好甚好!此君品学兼优,吾所素佩;弟可专人作书往聘,稍迟旬日,吾牙哟请之。

其馆金丰俭,则父大人酌定,吾自营寄归可也。

"咸丰六年十月初三日"「注释」

①遄:迅速。

②局:局面。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胡二等来,知道弟弟不在家,出看本县的团练去了。

我们兄弟五个,都同在外带兵。

季弟住在三十里以外,你又经常外出。

这样便没有一个侍奉父亲大人膝下。

温弟也不能马上回来侍奉叔父,实在是和《论语》中远游、喜惧两章的训示相违背。

现在我叫九弟马上到瑞州,与温弟在一个军营,也许可以两个人轮番回家探亲了。

澄弟你适合时常在家里,以尽人子问寒问暖的职责,不合适去干预外面的事情,至嘱至嘱!

李次青自抚州退保崇仁,还算安静无事,只是打败的士兵从抚州回省的人,这几天在中丞署里闹要口粮,与三年前艾一村的局面一样,实在值得忧虑。

明年请老师,父亲大人意思想请曾香海,很好很好!这个人品学兼优,我一向来佩服。

弟弟可以修书一封,派专人去聘请。

稍微几天,我再写信去请。

他教馆的报酬多少,由父亲大人决定,我从军营回来好了。

"咸丰六年十月初三日"致四弟。

不宜常常出门「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初六俊四等来营,奉到父大人谕帖,并各信件,得悉一切。

弟在各乡看闭阅操,日内汁已归家。

家中无人,田园荒芜,堂上定省多阙①,弟以后总不宜常常出门,至嘱至嘱!

罗家姻事,暂可缓议,近日人家一人宦途,即习于骄奢,吾深以以为戒。

三女许字,意欲择一俭朴讲读之家,不必定富室名门也。

杨子春之弟,四人捐官者。

吾于二月念一日具奏,闻部中已议谁,部照概交南抚。

子春曾有函寄雪琴,似已领到执照者,请查明再行布闻。

长夫在大营,不善抬轿,余每月出门,不过在五六次,每出则摇摆战栗,不合脚步。

兹仅留刘一胡二盛四及新到之俊四声六在此,余俱遣之归籍;以后即雇江西本地轿夫,家中不必添派也。

此问军务,建昌府之闽兵,昨又败挫,而袁州克复,大局已转,尽可放心,十月内饷项亦略宽裕矣。

"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七日"

「注释」

①阀:通"缺"。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初六俊四等来军营,奉父亲大人谕帖,并各信件,知道一切。

弟弟在各乡看团练,近日预计已经回家了。

家里没有人,田园荒芜,堂上大人没有人侍奉,弟弟以后总不合适常常出门的,拜托了拜托了!

罗家结亲的事,暂时缓一下。

近来人家一当了官,便滋长骄奢的习气,我常常以此为戒。

三女找对象,我的意思选择一个节俭朴实的耕读人家,不必一定是富家名门。

杨子春的弟弟,四人捐官的,我在二月二十一日已报告上去,听说部里已经讨论批准,部照都交南抚。

子寿曾经有信给雪琴,似乎已经领到执照了,请查明白了再传播出去。

长夫在大本营,不会抬轿子。

我每月出门,不过五、六次,每次出去轿子都摇摆战栗,抬轿的人脚步不合。

现只留刘一、胡二、盛四和新来的俊四、声六在这里,其余的都遣送回原籍。

以后雇人即可雇江西本地轿夫,家里不必添派了。

这边的军务,建昌府的福建兵,昨日又打了败仗,而袁州克复,大局已开始转变,尽可放心。

十月内的饷项也略为宽裕些了。

"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七"致四弟。

得两弟为帮手「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二十八日由瑞州营递到父大人手谕,并弟与泽儿等信,具悉一切。

六弟在瑞州输一应事宜,尚属妥善,识见本好,气质近亦和平。

九弟治军严明,名望极振。

吾得两弟为帮手,大局或有转机。

次青在贵溪尚平安,惟久缺口粮,又败挫之后,至今尚未克整顿完好。

雪琴在吴城,名声尚好,惟水浅不宜舟战,时时可虑。

余身体平安,癣疾虽发,较之住在京师,则已大减,幕府乏好帮手,凡奏折书信批禀,均须亲手为之,以是不免有廷阁耳。

余性喜读书,每日仍看数十页,亦不免抛荒军务,然非此则更无以自怡也。

纪泽看汉书,须以勤敏行之,每日至少亦须看二十页*。

不必惑于在精不在多之说。

今日半页,明日数页,又明日耽搁间断,或数年而不能毕一部。

如煮饭然,歇火则冷,小火则不热,须用大柴大火,乃易成也。

甲五经书已读毕否?须速点速读,不必一一求熟,恐因求熟之一字,而终身未能读完经书。

吾乡子弟,未读完经书者甚多,此后当力戒之。

馅汐阴如未读完经书,当速补之,至嘱至嘱!"咸丰六年十一月廿九日"「注释」①贡:通"贡"。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二十八日由瑞州营递送到父亲大人手谕和弟弟、泽儿等的信件,知道一切。

六弟在瑞州为办理的所有事宜,还算妥当,见识本可以,气质近来也平和了些。

九弟管理军队严肃明白,名声很响。

我得两位弟弟做帮手,大局或者会有转机。

次青在贵溪还算平安,只是好久以来都缺粮食,又是在打败仗之后,所以至今部队还没有整顿好,雪琴在吴城,名声还好,只是那儿水浅不合适水战,时刻都值得忧虑。

我身体平安,癣疾虽然发了,比较在京城时,还是大大减轻了。

参谋部门缺乏好帮手,凡属奏折、书信、批禀,都要亲手拟就,所以不免延搁了时日。

我的性格喜欢读书,每夭仍旧看几十页,也不免将军务丢生疏了,但不这样便没有使自己恰然自得的东西了。

纪泽看汉书,必须遵守勤、敏二字,每天至少看二十页,不必受所谓"在精不在多"

说法的迷惑,今天读半页,明天读两页,再明天又耽搁、间断,或者几年还读不完一部书。

如煮饭线样,歇了火就冷,小了火就不熟,要用大柴大火,才容易成功。

甲五经书已经读完没有?必须快点阅读,不必一一求熟,恐怕因为求熟一个字,而终生读不完经书。

我们乡下的子弟,没有读完经书的很多,以后要努力戒掉。

诸位甥如果没有读完经书,应当马上补读。

至嘱至嘱!"咸丰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致九弟。

归家料理祠堂「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正七归,接一信,启五等归,又接一情。

正七以虚故,不能这回营,启五求于尝新后始去。

兹另遣人送信至营,以慰远虞。

三代祠堂,或分或合,或在新宅,或另立规模,俟沅弟复吉后归家料理。

造祠之法,亦听弟与诸弟为之,落成后,我作一碑而已。

余意欲王父母父母改葬后,将神道碑立毕,然后或出或处,乃可惟余所欲。

目下在家,意绪极不佳,回思往事,无一不懈惭,无一不褊浅①。

幸弟去秋一出,而江西湖南,物望颇隆,家声将自弟振之,兹可欣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望弟慎之又慎,总以克终为贵。

家中四宅,大小平安。

念三四大水,县诚永丰,受害颇甚,我境幸平安无恙;弟寄归之书,皆善体,林氏续选《古文雅正》,虽向不知名,亦通才也。

如有《大学衍义》《衍义补》二书,可买者买之。

学问之道,能读经史进为根抵,如两通两衍义及本朝两通,荤六经诸史之精,诸内圣外王之要。

若能熟此六书,或熟其一二,即为有本有未之学。

家中现有四通,而无两衍义,祈弟留心。

弟目下在营,不可看书,致荒废正务,天气炎热,精神有限,宜全用于营事也。

余近作宾与堂记,沪稿寄阅,久荒笔墨,但有问架,全无精意,愧甚愧甚!"咸丰八年五月三十日"

「注释」①褊浅:福:衣服狭小。

引申为气量狭小。

褊浅:即浅簿。

②钞:通"抄"。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正七回来,接到一信。

启五等回,又接一信。

正七因为得了虐疾,不能返回营。

启五请求新谷上市尝新之后才去。

现另派人送信到你营里,以安慰远方亲人怀念。

三代祠堂,或者分;或者合,或在新住宅,或另立规模,一概等九弟克复吉安之后回家料理。

建造祠堂的方法,也听九弟与诸位弟弟商定,落成以后,我作一块碑罢了。

我的意思想父母改葬后,把神道碑立起来,然后或出或处,才可随自己的便。

现在在家,情绪很不好,倒亿过去,没有一件不惭愧,无一件不浅薄。

幸亏弟弟去年秋天一出山,而江西湖南的呼声很高,我家声望将从弟弟开始振兴,真是欣慰得很!没有什么事没有开头,但很少有自始至终都完美的。

希望弟弟慎之又慎,总还是以有始有终为贵吧。

家中四家,大小平安,二十二、四日大水,县城永丰受灾很厉害,我家幸喜平安无事。

弟弟寄回的书,都是善本,林氏续选《古文雅正》,虽说一向不知名,也是一个通才。

如有《大学衍义》《衍义补》两书,可买的就买。

学问之道,能读经史的才有根底,如两通两衍义和本朝两通,荟萃了六经、诸史的精华,都是内修圣贤之道,外兴王者之业的要决。

如果能熟读这六本书,或者熟悉其中一两本,就是有本有未的学问。

家中现有四通,没有两衍义,请弟弟留心。

弟弟现在在军营,不可以看书,以致荒废了正务。

天气又炎热,精神有限,要把圭精力用到军务上去。

我近来写了《宾兴堂记》,抄稿寄给你看,笔墨功夫许久荒疏了,只有一个框架,没有一点精彩,惭愧惭愧!"咸丰八年五且三十日"

致四弟季弟。

在家里注重种蔬等事「原文」

澄季两弟左右:兄于十二日到湖口,曾发一信,不知何时可到?胡蔚之奉江西耆中丞之命,接我晋省。

余因于二十日,自湖口开船入省,杨厚奄送至南康,彭雪琴径送至省,诸君子用情之厚,罕有伦比,浙中之贼,闻已全省肃清,余到江,与眷中丞商定,大约由湖口入闽。

家中种蔬一事,千万不可怠忽。

屋门首塘中养鱼,亦有一种生机,养猪亦内政之要者。

下首台上新竹,过伏天后有枯者否?此四者可以觇人家兴衰气象,望时时与朱见四兄熟商。

见四在我家,每年可送束修钱十六千;余在家时,曾面许以如延师课读之例,但未言明数目耳。

季弟生意颇好,然此后不宜再做,不宜多做,仍以看书为上。

余在湖口。

卧病三日,近已痊愈,但微咳嗽;癣疾久未愈,心血亦亏甚,颇焦急也。

久不接九弟之信,极为悬系①,见其初九日与雪琴一信,言病后元气未复,想比已痊愈矣。

"咸丰八年七月廿一日自江西省河下发"

「注释」

①悬系:悬念。

「译文」

澄、季两弟左右:

老名子于十二日到达湖口,曾经发了一封信,不知道什么时侯可到?胡蔚之奉了江西耆中丞的命令,接我到省。

我因此于二十日从湖口开船入省,杨厚庵送到南康,彭雪琴一直送到省,诸君子用情的深厚,很少可以比拟铁。

浙中的敌人,听说已经全省肃清,我到江西后,与看中丞商量决定,大约是从湖口进入福建。

家中种菜这件事,万万不可以疏忽。

屋门口塘里养鱼,也有一种生机。

养猪也是家务中重要的内容。

下首台上新竹,过夏天以后有枯死的吗?这四件事可以看一家人家是兴旺还是衰败,希望则咳j与朱见四兄反复商量。

见四在我家,每年可送他金十六千。

我在家里时,曾经当面答应请老师教课的报酬惯例办,但没有讲明多少钱。

季弟的生翻民不错,然而今后不合适再做,不合适多做,仍旧以读书为上策。

我在湖口病了三天,近来已好了,但还有点微微咳嗽。

癣疾许久没有好,心血已亏损,很焦急。

很久没有接到九弟的信,非常悬念。

我看了他初九给雪琴的一封信,说病后元气没有恢复,想他现在已好了。

"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江西省河下发"

致诸弟。

宜兄弟和睦又实行勤俭二字「原文」

澄侯季洪沅甫老弟左右:

十六日接澄弟初二日信,十八日接澄弟初五日信,敬悉一切。

三河败挫之信,初五日固家中尚无确耗,且县城之内,毫无所闻,亦极奇矣。

九弟于念二日在湖口发信,至今未再接信,实深悬系,幸接希庵信,言九弟至汉口后有书与渠,且专人至桐城三河访寻下落。

余始知沅甫弟安抵汉口,而久无来信,则不解何故?岂余日别有过失,沅弟心不以为然那?当初闻三河凶报,手足急难之际,即有微失,亦当将皖中各事,详细示我。

今年四月,刘昌储在我家请乩①。

乩初到,即判曰:"赋得但武修文,得闲字。"

字谜败字,余方讶败字不知何指?乩判曰:"为九江言之也,不可喜也。 余又讶九江初克,气机正盛,不知何所为而云然?乩又判曰:“为天下,即为曾宅言之。"

由今观之,三河之挫,六弟之变,正与不可喜也四字相,岂非数皆前定那?然祸福由天主之,善恶由人主之,由天主者,无可如何,只得听之。

由人主者,尽得一分算一分,沙得一日算一日。

吾兄弟断不可不洗心涤虑,以求力挽家运。

第一贵兄弟和睦。

去年兄弟不知,以至今冬三河之变,嗣后兄弟当以去年为戒,凡吾有过失,澄沅洪三弟各进箴规之言,余必力为惩改。

三弟有过,亦当互相箴规而惩改之。

第二贵体孝道。

推祖父母之爱,以爱叔父,推父母之爱。

以爱温弟之妻妾儿女,及兰惠二家。

又父母坟域,必须改葬,请沅弟作主,澄弟不必过执。

第三要实行勤俭二字。

内间妯娌,不可多讲铺张。

后辈诸儿,须走路,不可坐轿骑马。

诸女莫太懒,宜学烧茶煮饭;书蔬鱼猪,一家之生气,少睡多做,一人之生气。

勤者,生动之气,俭者,收敛之气,有此二字,家运断无不兴之理。

余去年在家,未将此二字切实做工夫,至今愧憾,是以谆谆言之。

"咸丰八年十一月廿三日"

「注释」

①乩:占卜,一种迷信的活动。

②撑:支撑。

「译文」

澄侯、季洪、沅甫老弟左右:十六日接到澄弟初二日信,十八日接到澄弟初五日信,知道一切。

三河败挫的信,初五日家因为家里还没有确讯,并且县城里一点也不知道,也太奇怪了。

九弟于二十二日在湖口发信,至今没有再接到信,实在是悬念之至。

幸亏接了希庵的信,说九弟到汉口以后会有信给他,并且派专人到桐城、三何寻找下落,我才知道己浦弟已安全抵达汉口,但许久不来信,不知是何缘故?难道是我近来有什么过失,沅弟的心里不以为然吗?

当初听到三可的凶讯,兄弟手足在急难之时,即使有小的缺点,也就当把安徽的情况,详细告诉我。

今年四月,刘昌储在我家扶乩,一开始,乩就下判词说:"赋得偃武修文,得闲字。"

这个字谜的迷底是一个"败"字,我正在惊讶败不知指的什么,那乩又判词道:"为九江言之也,不可喜也。"

我又惊讶,九江才克复,气机正盛,真是不知从何说起?那乩又判词道:"为天下,即为曾宅言之。"

今天看起来,三河的失利,六弟的变故,正和"不可喜也"四字相对应,那不是人的命运下是注定了的吗?然而,祸福由天老爷作主,而善恶却由人自己作主。

由天作主的,无可奈何,只好听他。

由人作主的,得一分算一分,支撑得一天算一天。

我们兄弟决不可以不洗心涤虑,以求努力将家运挽回。

第一是贵在兄弟和睦。

去年兄弟不知,以致有今年三河之变,今后兄弟应当以去年为戒。

凡属我有过失,澄、沅、洪三位弟弟各向我提出规劝的箴言,我必定努力改正。

三位弟弟有过失,也会互相规劝而痛改。

第二贵在体孝道。

推广祖父母的爱,用来爱叔父,推广父母的爱,用来爱温弟的妻妾儿女以及兰、蕙两家。

又父母的坟地,必须改葬,请沅弟作主,澄弟不要过于固执。

第三要实行勤俭三字。

家里姑嫂,不可以讲铺张。

后辈儿女,不可以坐轿。

骑马。

诸位女儿不要太懒,要学习烧茶煮饭。

读书、种菜、喂猪、养鱼,是一家人家生机的表现,少睡点,多做点,一个人的生气。

勤这个字,就是生动之气。

俭字,是收敛之气。

有这两个字,家运没有不兴旺的道理。

我去年在家里,没有把这两个字下切实的工夫,至今感到惭愧,所以反复强调一番。

"咸丰人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致诸弟。

述家庭不可说利害话「原文」

澄侯沅甫季洪老弟左右:

十五日接澄沅冬月念九三十两函。

得悉叔父、人于二十六日患病,有似中风之象,吾家自道光元年,即处顺境,历三十余年均极平安。

自咸丰年来,每遇得意之时,即有失意之事,相随而至。

壬子科,余典试江西,请假归省,即闻先大夫人之讣。

甲寅冬,余克武汉田家镇;声名多盛。

腊月念五甫奉黄马褂之赐,是夜即大败,衣服文卷,荡然无存。

六年之冬七年之春,兄弟三人,督师于外,瑞州合围之时,气象甚好,旋即遭先大夫二丧。

今年九弟克复吉安,誉望①极隆,十月初七,接到知府道衔谕旨,初十即有温弟三可之变。

此四事,皆吉凶同域,忧喜并时、殊不可解。

现在家中尚未妄动,妥慎之至。

余之意,则不免皇皇②,所寄各处之信,皆言温弟业经殉节矣。

究欠妥慎,幸尚未入奏,将来拟俟湖北奏报后,再行具疏也。

家中亦俟报到日,乃有举动,诸弟老成之见,贤于我矣。

叔父大人之病,不知近状如何?兹专法六归送鹿茸一架,即沅弟前次送我者,此物补精血,远胜他药,或者有济③。

迪公筱石之尸,业经收觅,而六弟无之,尚有一线生理,若其同尽,则六弟遗骸,必去迪不远也。

沅弟信言:"家庭不可说利害话,"此言精当之至,足抵万金。

余生平在家在外行事,尚不十分悻谬惟说些利害话,至今愧悔无极!"咸丰八年十二月六日"「注释」

①誉望:声誉及名望。

②皇皇:惶惶不安。

③济:效果。

「译文」澄侯、沅甫、季洪老弟左右:

十五日接到澄侯、沅甫十二月二十九、三十两封信,得悉叔父大人于二七日生病,有中风的迹象。

我家从道光元年,就处在顺境之中,经历了三十年,都非常平安。

从咸丰年开始,每每碰到得意的事,便有不得意的事,相继而来,壬子科,我典试江西,请假回家探亲,就听到先大夫人的讣告。

甲寅冬季,我克复武汉、田家镇,名声到达顶点。

、十二月二十五日正奉旨赏我黄马褂,当天晚上就大败,连衣服、文卷都丢光了。

六年冬,七年春,兄弟三人,在外面统率军队,瑞州合转的时侯,气象很好,马上又发生先大夫的丧事。

今年九弟克复吉安,荣誉和名声正沸沸扬扬的时侯,十月初七接到知府道衔谕旨,初十便发生温弟三河地殁的变故。

这四件事,都是吉、凶同时发生,忧、喜同时来到,很难以解释。

现在家里还没有妄动,妥当慎重得很。

我的意思,免不了要惶惶不安,寄各处的信,都说温弟已经牺牲了。

这么说,究竟是欠妥当的,幸亏还没有上奏皇上,以后准备等湖北的奏报之后,再写奏折。

家里也等奏报到达那天,才有举动。

诸位弟弟老成的见解,比我高明啦!

叔父大人的病,不知近来怎样?现专门派法六回,送鹿茸一架,就是沅弟上次送我的。

鹿茸补精益血,远远胜过其他药物,或者有点效果。

迪公筱石的尸体,已经找到,但六弟的却没有找到。

还有一线希望。

如果同时牺牲,那么六弟的尸体,离迪公必然不远。

沅弟信中说:"家里不可以说利害的话。"

这句活非常精辟正确,可以抵得一万金。

我主平在家里在夕腼办事,还不是非常违反常情、谬误百出的。

只是说些利害话,至今感到十分后悔、十分惭愧!"咸丰八年十二月十六日"

致诸弟。

述六弟妇治家贤慧而命最苦「原文」

澄侯沅甫季洪老弟阁下:十五日接叔父患病之信,十六日专王法六送鹿茸回家限年内赶到。

十七早接澄弟两信,沅弟一信,叔父病势已愈,大幸大幸!

温弟之事,日内计已说破,不知叔父与温弟妇能少节哀否?温弟妇治家最好,而赋命①最苦,不知天理何以全不可凭?

十八夜接希庵信,知六弁沅弟所派已回,皆未寻得;而迪奄遗骨,于初一日已搬至霍山县,同一殉节,而又有幸有不幸若此。

余又专五人去寻,中有二人,系贼中逃出者,言必可至三河故垒,其三人则杨名声杨镇南张涂也,能寻得遗骸,尚是不幸中之一幸,否则吾何面见吾祖考妣及考妣于地下哉?"咸丰八年十二月二十日"

「注释」

①赋命:天给人的命运。

「译文」

澄侯、沅甫、季洪老弟阁下:

十五日接到叔父生病的信。

十六日专派王法六送鹿茸回家,限年内赶到。

十六日早接到澄弟两封信,沅弟一封信,叔父病已好,大幸大幸!

温弟的事,近几天预计已公开了,不知叔父与温弟媳妇能够节哀不?温弟媳妇治家最贤慧,而天给予她的命运最苦,不知道天理为什么都不可凭信?

十八日晚接到希庵的信,知道沅弟派的六个士兵都回来了。

都没有寻到六弟尸骨,而迪庵的遗骨,在初一日已搬到霍山县,同是牺牲,还有幸与不幸如此不同。

我又专门派五个人去寻,其中有两个,是从敌方逃出来的,说一定可以到三河原来的阵地,其余三个是杨名声、杨镇南、张涂。

能寻到尸骨,还属不幸中的幸运,不然,我有什么脸面去见祖考、祖妣、考妣于九泉呢?"咸丰八年十二月二十日"

致诸弟。

述起屋造祠堂「原文」

澄侯沅甫季洪三弟左右:

王四等来,得知叔父大人病势稍加,得十三日优恤之旨,不知何如?项又接十九日来函,知叔父病已略愈,欣慰欣慰!然温弟灵枢到家之时,我家祖宗有灵,能保得叔父不添病,六弟妇不过节裂,犹为不幸中之一幸耳。

此间兵事,凯章在景德镇相持如故,所添调之平江三营,宝勇一营,均已到防,或可隐扎浚川在南康之多城墟,打一胜仗,夺伪印四十三颗,伪旗五百余面,皆帜至建昌,甚为快慰!惟石达开尚在南安一带;悍贼亦多,不知究竟扫荡否?吉中营以后常不离余左右,沅弟尽可放心。

起屋造祠堂,沅弟言外问訾议①,沅弟自任之。

余则谓外间之訾议不足畏,而乱世之兵变,不可不虑,如江西近岁,凡富贵大屋,无一不焚,可为殷鉴。

吾乡僻陋,眼界甚浅,稍有修造,已骇听闻,右太闳丽②,则传播招尤,苟为一方首屈一指,则乱世恐难幸免。

望弟再斟酌于丰俭之间,妥善行之。

改葬先人之事,将求富求贵之念,消除净尽,但求免水蚁,以妥先灵,史凶煞,以安后嗣而已。

若存一丝求富求贵之念,则必为造物鬼神所忌,以吾所见所闻,凡已发之家,未有续灵得大地者。

沅弟主持此事,务望将此意拿得稳,把得定,至要至要!纪泽姻事,以古礼言之,则大祥后可以成婚,以吾乡旧俗言之,则除灵道场后可以成婚。

吾困近日贼势尚旺,时事难测,颇有早办之意。

纪泽前两禀,请心壶抄奏折,尽可行之。

吾每月送修金二两,应抄之奏,不知家中有底稿否?抄一篇,可寄目录来一查,注明月日。

纪泽之字,较之七年二三月间,远不能逮③。

大约握笔宜高,能握至管顶者为上,握至管顶之下寸许者次之,握至毫以上寸许者,亦尚可习。

若握近毫根。

则难写好字,亦不久必退,且断不能写好字。

吾验之于已身,验之于朋友,皆历历可验。

纪泽以后宜握管略高,从低亦须隔毫根寸余,又须用油纸摹帖,较之临帖胜十倍。

沅弟之字,不可抛荒。

温弟哀辞墓志,及王考批妣神道碑之类,余作就后均须沅弟认真书写。

宾兴堂记首段未惬④,待日内改就,亦须沅弟写之。

沅弟虽忧危忙乱之中,不可废习字工夫。

亲戚中虽有漱六云仙善书,余因家中碑板,不拟请外人书也。

"咸丰九年正月十一日"

「注释」

①訾议:毁谤非议。

②闳丽:闳,宏大,宽大。

闳丽:宏广华丽。

③逮:及。

④:惬:满意,满足。

「译文」

澄侯、沅甫、季洪三弟左右:

王四等来,听说叔父大人病势加重,不知得到十三日皇上体恤的圣旨之后,情形如何?现又接十九日来信,知道叔父病已略好些,高兴高兴!然而温弟灵枢到家的时侯,我家祖宗有灵验,保佑叔父不会因此加重疾病,六弟媳妇不过于哀痛,犹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边打仗的事,凯章在景德镇与敌人相持,没有变化。

所加调的平江三营、宝勇一营,都已开到防地,或可隐蔽驻扎在浚川,在南康的多城墟,打了一胜仗,夺得伪印四十三颗,伪旗五百多面,都送到建昌,都很快活。

只是石达开还在南安一带,强悍的敌军不少,不晓得究竟扫荡干净没有,吉安营以后不离我的左右,沅弟尽可放心。

起屋建祠堂,沅弟说外面的风言风语,他自己担了。

我却觉得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可怕,而动乱年月的兵变,不可不加考虑。

如江西近年来,凡属宝贵有钱人家的大房子,没有一家不被烧了,真是殷鉴不远。

我家在偏僻简陋的山村,那里的人眼界很小,稍微建点什么,已经是骇人听闻。

如果太宏伟华丽了,一下子传开,说是一方首屈一指的建筑,那么在动乱年代,灾祸是难以侥免的。

希望弟弟反复斟酌一下,最好在丰裕和俭朴两者之间来考虑,比较妥当。

改葬先人的事,要把求富求贵的念头消除干净,只求兔受水淹蚁注,以安先人之灵,以免凶煞,以安后人罢了。

如果有一丝一毫求富求贵的念头,那一定被造物的鬼神所忌刻。

以我的所见所闻,凡已兴旺发达的家庭,没有一家是因为寻得好地的。

沅弟主持这件事,一定要把这个主意拿稳当,把定不动摇,非常重要啊!

纪泽婚姻事,用古礼来说,大祥以后可以成亲。

用我们乡里的旧俗来说,办完祭灵,做完道场以后可以成婚。

我因近日以来敌势还很旺,形势难以预测,总有早办的想法。

纪泽前不久的两纣信,请心壶抄奏折,可以,我每月送他辛苦费二两。

应该抄的奏折有多少,不知道家里有个底没有?抄一遍以后,可以寄目录来查一查,要注明年月。

纪泽的字,比七年二三月间的,远不能及,大约握笔要高,能握到管顶的为上乘,握到管顶下面寸把的次之,握到毫以上寸把的也还可以。

如果握到近毫根处,那是难写好字的,也不久便退步,并且绝对写不好字。

我自己试验过,也找朋友试验过,都是这样。

纪泽以后要握管略为高些,就是低也要离毫根寸把多,又要用油纸摹帖,比临帖强十倍。

沅弟的字,不可荒废。

温弟哀辞墓志,以及王考妣批神道碑之类,我做好之后,都要沅弟认真书写。

《宾兴堂记》第一段不满意,等近日改好,也要沅弟书写。

沅弟虽在忧危忙乱之中,不可废弃习字的工夫。

亲戚里虽有漱六、云仙会写,我因为是家里人的碑文版子,不准备请外面的人书写。

"咸丰九年五月十一日"

致四弟。

治家有八字诀「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念七日接弟信,欣悉合家平安。

沅弟是日申刻到,又得详同一切,敬知叔父临终,毫无抑郁之情,至为慰念!余与沅弟论治家之道,一切以星冈公为法。

大约有八字诀,其四字即上年所称书蔬鱼猪也。

又四字则曰早扫考室。

早者,起早也。

扫者,扫屋也。

考者,祖先祭祀,敬奉显考王考曾祖考,言考而妣可该也。

宝者,亲族邻里,时时周旋,贺喜吊丧,问疾济急。

星冈公常曰:"人待人,无价之宝也。"

星冈公生平于此数端,最为认真,故余戏述为八字诀曰:"书蔬鱼猪,早扫考宝也。"

此言虽涉谐谑,而疑①即写屏上,以祝贤弟夫妇寿辰,使后世子孙,知吾兄弟家教,亦知吾兄弟风趣也,弟以为然否?"咸丰十年闰二月廿九日"

「注释」

①疑:通"拟"。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二十六日接到你的信,高兴的知道全家平安。

沅弟当天申刻到了,详细询问了一切,恭敬的得知叔父临死,毫没有一点压抑忧郁的情绪,很感安慰。

我和沅弟讨论治家的方略,一世以星冈公为准绳。

大约有八字诀,其中四个字就上午说的书、蔬、鱼、猪。

还有四个字就是早、扫、考、宝,早字,是黎明即起的意思。

扫字,是洒扫房屋庭院。

考字是祭祀祖先,奉祭显考王曾祖考,当然妣也一样。

宝,指与亲戚邻居,时刻往来,贺喜吊丧,问疾济急。

星冈公经常说:"人与人之间互相抬举,那是没有价值可以计算的宝贝。"

星冈公生平对这些治家方略,执行得最为认真,所以我开玩笑编为八字决:书、蔬、鱼、猪、早、扫、考、宝。

这似乎是开玩笑的话,而准备写在屏上,用来祝贺贤弟夫妇的寿辰,使后世子孙,懂得我们兄弟的家教,也知道我们兄弟的风趣,不知老弟以为如何?"咸丰十年闰三月二廿九日"致四弟。

居乡要诀宜节俭「原文」

澄弟左右:五月四日接弟缄,书蔬鱼猪,早扫考宝,横写八字,下用小字注出,此法最好,余必遵办,其次序则改为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目下因拔营南渡,诸务丝集。

苏州之贼已破,嘉兴淳安之贼,已至绩溪,杭州,徽州,十分危急;江西亦可危之至。

余赴江南,先驻徽郡之祁门,内顾江西之饶州,催张凯章速来饶州会合。

又札王梅春募三千人扎抚州,保江西即所以保湖南也。

又札王人树仍来办营务处,不知七月问可赶到否宁若此次能保全江西两湖,则将来仍可以克复,安危大局,所争只有六七八九数月,泽儿不知已起行来营否?弟为余照料家事,总以俭字为主,情意宜厚,用度宜俭,此居家乡之要诀也。

"咸丰十年五月十四日"

「译文」澄弟左右:五月四日接到你的信,书、蔬、鱼、猪、早、扫、考、宝,横写八个字,下面用小字加注解,这个办法最好,我一定遵命办理。

但八个字的次序改为: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现在因为军队开拔南渡,许多事情集中在一起。

苏州的敌军已破了,嘉兴、淳安的敌军,已到绩溪和杭州、微州,十分危急,江西也危险之至。

我去江南,首先驻在徽邵的祁门,内顾江西的饶州,催促张凯章赶快来饶州会合。

又命令王梅春募三千人进驻抚州。

保卫江西就是保卫湖南。

又命王人树仍旧来办理营务处,不知道七月问可以赶到吗?

如果这次能够保全江西、湖南、湖北,那么将来仍旧可以都克复,大局是安是危,关键是争六、七、八、九几个月。

纪泽儿不知道已经动身来军营没有?弟弟为我照实家里事情,总以勤俭为主要,情意要厚重,生活要节俭,这是居家的重要诀窍。

"咸丰十年五月十四日"致九弟季弟。

做后辈宜戒骄横之心「原文」

季沅弟左右:"接信知北岸日内尚未开仗,此问鲍张于十五日获胜,破万安街贼巢,十六日获胜,破休宁东门外二垒,鲍军亦受伤百余人。 正在攻剿得手之际,不料十九日未刻,石坟之贼,破羊栈岭而入新岭,桐林岭同时被破,张军前后受敌,全局大震,比之徽州之失,更有甚焉。 余于十一日亲登羊栈岭,为大雾所述,目无所睹。 十二日澄桐林岭,为大雪所阻。 今失事恰在此二岭,岂果有天意哉? 目下张军最可危虑,其次则祁门老营,距贼仅八十里,朝发夕至,毫无庶阻。 现请求守垒之法,贼来则坚守以待援师,倘有疏虞,则志有素定,断不临难苟免。 回首生年五十余,除学问未成,尚有遗憾外,余差可免于大戾①。 贤弟教训后辈子弟,总当以勤苦为体,谦逊为用,以药骄佚之积习,余无他嘱。 "咸丰十年十月二十日" 「注释」 ①戾:罪过,过错。 「译文」 沅、季弟左右: 接到来信,知道北岸近日还没有开仗。 这边鲍、张在十五日打了胜仗,破了万安街敌巢,十六日打胜仗,破了休宁东门外两个堡垒,鲍军自己也有百多人受伤。 正在进攻连连得手的时侯,不料十九日未刻,石坟的敌人,破了羊栈岭而进入新岭,桐林岭同时被破,张的军队前后受敌,使整个战局大大震动,比徽州的失败还要厉害。 我在十一日亲自登上羊栈岭,为大雾迷住,看不见什么。 十二日又登上桐林岭,为大雪阻住。 现在失败恰好在这两岭,岂不是有天意吗? 眼下张的军队最危急不虑,其次是祁门老营,距离敌军只有八十里,早晨发兵,晚上可到,一点遮盖阻拦都没有。 现在只有讲求守堡垒的办法,敌人来了便坚守,等待援军。 假使有疏忽,那反正我的志向素来便定了的,绝对不会临难苟且偷生。 回忆自出生以来五十多年,除了学问没有完成,还有点遗憾外,其余都可以免于大错。 贤弟教训后辈子弟,总应当以勤苦为大政方针,以谦逊为实用方法,以此来医治骄奢淫逸这些坏习惯,其余没有什么嘱托的了。 "咸丰十年十月二十日"致四弟。 教子侄宜戒骄奢佚「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此间于十九日,忽被大股贼匪,窜入羊栈岭,去祁门老营,仅六十里,人心大震。 幸鲍张两军,于念日①念一日,大战获胜,克复黟县,追则出岭,转危为安。 此次之险,倍于八月廿五徽州失守时也。 现贼中伪侍王李世贤,伪忠王李秀成,伪辅王杨辅清,皆在徽境,与兄作对。 伪英王陈玉成在安庆境,与多礼沅季作对。 军事之能否支持,总在十月十一月内外见大分晓。 甲三十月初六之武穴,此时计将抵家。 余在外无他虑,总怕子侄习于骄奢佚三字,家败离不得个奢字,人败离不得个佚字,讨人谦离不得个骄字。 弟切戒之!"咸丰十年十月廿四日"「注释」 ①念日:廿日。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这里在十九日忽然被大股敌军窜进着栈岭,离祁门老营,只有六十里,人心大大震动。 幸亏鲍、张两支部队,在二十和二十一日,打了大胜仗,克复了黔县,追杀敌人到岭上,才转危为安。 这次的险情,比八月二十五日徽州失守时还要危险一涪。 现敌军里侍王李世贤、忠王李秀成、辅王杨辅清,都在徽州境内,与我作对,英王陈玉成在安庆境内,与多礼、沅季作对。 军事能不能支持下去,总在十月十一月之内见大的分晓。 甲三十月初六去武穴,现在大约抵达了。 我在外面没有其他顾虑,只怕子侄旨上骄、奢、佚三字。 家庭败落离不开一个奢字,个人失败离不开一个佚了,讨人谦离不开一个骄字。 弟弟要切实引为警戒,"咸丰十年十月二十四日" 致四弟。 教子侄做人要谦虚勤劳「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自十一月来,奇险万状,风波迭起,文报不通者五日,饷通不通者二十余日。 自十六日唐桂生克复建德,而皖北沅季之文报始通。 自鲍镇廿八日至景德镇,贼退九十里,而江西饶州之饷道①始通。 若左鲍二公,能将浮梁鄱阳等处之贼,逐出江西境外,仍从建德窜出,则风波渐平,而祁门可庆安稳矣。 余身体平安,此一月之惊恐危急,实较之八月徽安失守时险难数倍。 余近年在外,问心无愧,死生祸福,不甚介意,惟接到英法美各国通商条款,大局已坏,兹付回二本,与弟一阅。 时事日非,吾家子侄辈,总以谦勤二字为主,戒傲惰,保家之道也。 "咸丰十年十二月初四日" 「注释」 ①饷道:运输给养的道路。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自从十一月以来,战事是奇险万状,风波一个接一个。 文报不通到五天之久,粮饷运输不通达到二十多天,自十六日唐桂生克复建德,而安徽北部沅季弟弟的文报才开始通行,自从鲍镇二十八日到景德镇,敌军退了九十里,而江西饶州的粮饷运输才开始爱畅。 如果左、鲍两公,能够把浮梁、鄱阳等处的敌军,赶出江西境外,仍旧从建德流窜出来,那么风波逐渐平息,而祁门可喜保安稳了。 我身体平安。 这一个月中的惊恐危急,实在比八月徽宁失守时,要危险困难几倍。 我近年在外面,问心无愧,死生祸福,都不怎么介意了,只是接到英、法、美各国通商条款,知道大局已是大坏。 现寄回两本,给你看看。 形势一天不如一天,我家的子侄们,总要以谦、勤两个字为主要,戒掉骄傲懒惰,这是保全家庭平安无事的办法啊!"咸丰十年十二月初四日" 致四弟。 教子弟去骄气惰习「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腊底由九弟处寄到弟信,具悉一切。 弟于世事,阅历渐深,而信中不免有一种骄气;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 骄则满,满则倾矣。 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①,皆骄也。 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 吾家子弟,满腔骄傲之气,开口便道人短长,笑人鄙陋,均非好气象。 贤弟欲戒子弟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辈事事警改。 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惰字,总以不晏起②为第一义。 弟若能谨守星冈公之八字,三不信,又谨记愚兄之去骄去情,则家中子弟,日念于恭谨而不自觉矣。 "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 「注释」①发人之覆:斥责人家的失败。 ②晏起:晚起。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十二月底从九弟处寄来你的信,知道一切。 弟弟对于世事,阅历逐渐加深了,但信里不免有一种骄气。 天地之间,只有谦虚谨慎才是通向幸福的路。 一骄傲,就满足;一满足,就倾倒。 凡属动口动笔的事,讨厌人家太俗气,嫌弃人家鄙恶,议论人家的短处,指斥人家失败,是骄傲。 不是不是所指所议的未必正当,就是正当切中要害;也为天道所不许可。 我家的子弟,满腔骄傲之气,开口便说别人这个短那个长,讥笑别人这个鄙俗那个粗陋,都不是好现象。 贤弟要告戒子弟除去骄傲,先要把自己喜欢议论别人的短处,讥讽别人的失败的毛病痛加改正,然后才可叫子弟们事事处处警惕改正。 要想去掉骄字,以不轻易非难讥笑别人为第一要义。 要想去掉惰字,以起早床为第一要义。 弟弟如果能够谨慎遵守星冈公的八字诀和三不信,又记住愚兄的去骄去惰的话,那家里子弟,不知不觉的便会一天比一天近于恭敬、谨慎了。 "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 致四弟。 教子弟牢记祖训八字「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上次送家信者,三十五日即到,此次专人四十日来到,盖因乐平饶州一带有贼,恐中途绕道也。 自十二日克复休宁后,左军分出八营,在于甲路地方小挫,退扎景镇。 贼幸未跟踪追犯,左公得以整顿数日,锐气尚未大减。 目下左军进剿乐平鄱阳之贼,鲍公一军,因抚建吃紧,本调渠赴江西省,先顾根本,次援抚建。 因近日鄱阳有警,景镇可危,又暂留鲍军,不这赴省。 胡宫保恐狗逆由黄州下犯安庆,沅弟之军,又调鲍军救援北岸,其祁门附近各岭,廿三日又被贼破两处。 数月以来,实属应接不暇,危险迭见,而洋人又纵横出入于安庆湖口湖北江西等处,并有欲来祁门之说,看此光景,今年殆万难支持。 然余自咸丰三年冬以来,久已以身许国,愿死疆场,不愿死牖①下,本其素志。 近年在军办事,尽心竭力,毫无愧怍,死即瞑目,毫无悔憾。 家中兄弟子侄,惟当记祖父这八个字,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又谨记祖父之三不信,曰不信地师,不信医药,不信僧巫。 余日记册中,又有八本之说,曰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身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 此八本者,皆余阅历而确有把握之论,弟亦当教诸子侄谨记之。 无论世之治乱,家之贫富,但能守星冈之公八字,与余之八本,总不失为上等人家。 余每次写家信,必谆谆嘱咐,盖因军事危急,故预告一切也。 余身体平安,营中虽欠饱四月,而军心不甚涣散,或尚能支持,亦未可知。 家中不必悬念。 "咸丰十一年二月廿四日" 「注释」①牖:窗。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上次送家信的,三十五天即可能达。 这次专人送。 四十天还没有到,是为乐平、饶州一带有敌军,恐怕是途中绕了路。 自从十二日克复休宁以后,左公的军队分出八营,在甲路地方受了小挫折,退到景镇驻扎,敌人幸亏没有跟踪追击,左公得到整顿的几天时间,士气还没有在为减少。 眼前左军进攻乐平、鄱阳的敌军,鲍公一军因为抚建吃紧,本是调他赶到江西省,先照顾根本,其次支援抚建,因为近日翻阳有警报,景德镇又危险,只好暂时留下鲍军,不急于去省。 胡宫保恐怕狗逆由黄州下犯安庆,沅弟一军又调鲍军救援北岸,祁门附近各岭,二十三日又被敌人攻破两处。 几个月来,实在是应接不暇,危险一个接一个,而洋人又横冲直撞出入在安庆、湖口、湖北、江西等地,并且有来祁门的说法。 看这种情形,今年要支持下去万分困难。 然而,我自从咸丰三年冬天以来,早已经以身许国,愿意战死战场,不愿死在书窗之下,这本来是我素来的志向。 近年在军营办事,尽心竭力,没有一点愧作,死了也可以闭眼,没有一点后悔和遗憾。 家里兄弟子侄,应当记住祖父的八个字。 八个字是:考、宝、早、扫、书、蔬、鱼、猪。 又谨记祖父的三不信:不信看地先生的话;不迷信药物;不相信和尚、巫师。 我的日记里,还有八本的说法:读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事亲以得欢心为本;养身以戒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家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 这个八本,都是我自己经历的事情中归纳出来,很有把握的理论,弟弟也应当教子侄们谨记在心。 不管世道是治是乱,家庭是富是贫,只要能够谨守星冈公的八个字和我的八本,总不会失掉上等人家的地位。 我每次写家信,必然淳谆嘱咐,是因为战事危急,要预告你们一切呢。 我身体平安。 营中虽然欠了四个月的饱,但军心并不涣散,或者还可以支持下去,也未可知,家里不必挂念。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 致四弟。 教弟必须爱惜物力「原文」 澄弟左右:围山觜桥稍嫌用钱太多,南塘竟希公祠宇,亦尽可不起。 沅弟有功于国,有功于家,干好万好,但规模太大,手笔大廓①,将来难乎为继,吾与弟当随时斟酌,设法裁减。 此时竟希公祠宇,业将告竣,成事不说。 其星冈公祠及温甫事恒两弟之词,皆可不修,且待过十年之后再看,至嘱至嘱! 余往年撰联赠弟,有俭以养廉,直而能忍二语。 弟之直,人人知之,其能忍,则为阿兄所独知。 弟之廉,人人料之,其不俭,则阿兄所不及料也。 以后望弟于俭字加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特家常用度宜俭,即修造平费,周济人情,亦有一俭字意思。 总之爱惜物力,不失寒士之家风而已,吾弟以为然否?"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四日" 「注释」 ①廓:空阔,广大。 这里比喻花钱随便,大手大脚的意思。 「译文」澄弟左右: 围山觜桥稍微嫌花钱太多了,南塘竟希公祠宇,也尽可不建。 沅弟有功劳于国家,有功劳于家庭,千好万好,但是建设规模太大,花钱批条子太大手大脚,将来总难以为继。 我与弟弟应当随时商量,想办法裁减下来。 现在竟希公祠宇,快要完工了,已成了事实,不去说了。 星冈公祠和温甫、事恒两位弟弟的祠堂,都可不修了,等过了十年之后再看,一定拜托了! 我往年撰写对联送老弟,有“俭以养廉,直而能忍"两句话。

弟弟的耿直,人人都知道,你的能够忍耐,那就只有为兄的一个人知道了。

弟弟的廉洁,个个在意料之中;而弟弟的不俭朴,那为兄的是没有意料到的。

以后希望弟弟在俭字上下一番工夫,用一番苦心,不但日常的花销要俭省,就是建设费用,周济人情,也有一个俭省的问题。

总之,爱惜物力,不失掉寒士的家风罢了,我弟以为如何?"同治元年十一月十四日"致四弟。

惜福贵乎勤俭「原文」

澄弟左右:

吾不欲多寄银物至家,总恐老辈失之奢,后辈失之骄,未有钱多而子弟不骄者也,吾兄弟欲为先人留遗泽,为后人惜余福,除去勤俭二字,别无做法。

弟与沅弟能勤而不能俭,余微俭而不甚俭;子侄看大眼,吃大口①,后来恐难挽,弟须时时留心。

"同治二年正月十四日"

「注释」

①看大眼,吃大口,比喻见识的眼界越高,所要求的享乐也越丰富。

「译文」澄弟左右:我不想多寄钱、物到家里,总是害怕老一辈太奢侈了,后辈会骄,没有钱多了子弟不骄的。

我们兄弟为祖宗留一点遗平来的福泽,为后人珍惜一点剩余的福气,除了勤俭二字,没有其他办法。

弟弟和沅弟都能勤却不能俭,我只一点点俭而不是很俭,子侄们眼界看得高了,吃的也愈来愈精了,以后恐怕难以挽回,弟弟要时刻留神啊!"同治二年正月十四日"

致九弟。

欣悉家庭和睦「原文」

沅弟左右:

苦攻无益,又以皖北空虚之故,心急如焚。

我弟忧劳如此,何可再因上游之事,添出一番焦灼。

上游之事,千妥万妥。

两岸之事,皆易收拾。

弟积劳太久,用心太苦,不可再虑及他事。

弟以博文约礼奖泽儿,语太重大,然此儿纯是弟奖借而日进,记咸丰六年冬,胡帅寄余信,极赞三庵一琴之观。

时温弟在座,告余曰:"沅弟实胜迪希厚雪。"

余比尚不深信,近见弟之围攻百数十里,而毫无罅隙①,欠饱数百万而毫无怨言,乃信温弟之誉有所试,然则弟之誉泽儿者,或亦有所试乎?余于家庭,有一欣慰之端,闻妯娌及子侄辈,和睦异常,有姜被同眠之风,爱敬兼至,此足卜②家道之兴。

然亦全赖老弟分家时,布置妥善,乃克臻此。

余俟江西案办妥,乃赴金陵,弟千万莫过忧灼,至嘱至嘱!"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

「注释」

①罅隙:空隙。

②卜:预测。

「译文」

沅弟左右。

苦攻没有益处。

又因安徽北部空虚的缘故,心急如火烧。

我弟忧虑劳苦如此,哪里可以因上游的事,再添一番焦急呢,上游的事,千妥万妥当。

两岸的事,都容易收拾。

弟弟劳累已很久,用心又太苦,不可以再去考虑别的事。

弟弟用博文约礼夸奖泽儿,这个评价太高了,太重了。

他纯粹是在你们的夸奖下进步。

记得咸丰七年冬季,胡帅寄给我一封信,非常称赞三庵一琴的贤良。

那时温弟在座,告诉我说:"沅弟实在超过迪庵、希庵、厚庵和雪琴的。"

那时我还不太相信。

近来看到弟弟围攻百几十里,丝毫没有空隙、漏洞,欠饷几百万,士兵毫无怨言,才相信贤弟的称誉可验证了。

那么弟弟称赞泽儿,或者也有验证之日吗?

我对于家庭,有一个高兴的开端,听说姑嫂和子侄,和睦非常,有汉朝姜肱兄弟友爱同被共眠的风气。

爱敬都做到,这就可以预期家道兴旺,但这也全靠老弟在分家时,布置得妥当,才能如此完满。

我等江西的案子办好了,便去金陵。

弟弟千万不要忧虑焦灼,嘱咐你啊!"同治二年六月初一日"

致四弟。

教子勤俭为主「原文」

澄弟左右:余在金陵,二十日起行至安庆,内外大小平安。

门第太甚,余教儿女辈,惟以勤俭谦三字为主。

自安庆以至金陵,沿江六百里,大小城隘,皆沅弟之所攻取,余之幸得大名,皆沅弟之所赠送也,皆高曾祖父之所留遗也。

余欲上不愧先人,下不愧子弟,惟以力教家中勤俭为主。

余于俭字做到六七分,勤字则尚无五分工夫。

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则尚欠工夫。

以后勉其所长、各戒其所短;弟每用一钱,均须三思。

至嘱!"同治三年八月初四日"「译文」澄弟左右:我在金陵,二十日动身到安庆,内外大小都平安。

我家的门第太显赫了,我教儿女辈,要以勤、俭、谦三个字为主心骨。

从安庆直到金陵,沿江六百里,大小城隘,都是沅弟攻下的,我的幸运得了大名声,都是沅弟送给我的,都是祖宗所留遗给我的。

我要上不愧对祖宗,下不愧对于弟,只有教育家里勤俭为主。

我于俭字做到六七分,勤字还不到五分工夫。

澄弟与沅弟,于勤字做到六七分,俭字还欠工夫。

以后要勉力发挥所长,戒其所短。

弟弟每花一个钱,都要三思而行。

至嘱!"同治三年八月初四日"

致四弟。

宜以耕读为本「原文」

澄弟左右:吾乡雨水沾①,甲五科三科九三侄妇,皆有梦熊之祥,至为欣慰!吾自五十以后,百无所求,惟望星冈公之后,丁口繁盛,此念刻刻不忘。

吾都不及祖父远甚,惟此心则与祖父无殊。

弟与沅弟望后辈添丁之念,又与阿兄无殊。

或者天从人愿,鉴我三兄弟之城心,从此丁口日盛,亦未可知。

且即此一念,见我兄弟之同心,无论何房添丁,皆有至乐,和气致祥、自有可卜昌明之理:沅弟自去冬以来,忧郁无极,家眷拟不再接来署。

吾精力日衰,断不能久作此官。

内人卒儿妇辈久居乡间,将一切规模立定,以讲读二字为本,乃是长久之计。

"同治六年五月初五日"「注释」

①沾足:充足。

「译文」

澄弟左右:

我家乡下雨水充足,甲五、科三、科九三个侄儿媳妇,都有生男的祥兆,非常欢喜。

我自从满五十岁以后,百无所求,只希望垦冈公的后人,人口兴旺,这个想法时刻都记在心。

我们都不及祖父太远,只有这个心愿与祖父没有区别。

澄弟、沅弟望后辈添丁加口的念头:又和我没有区别。

或者天从人愿,老夭看到我兄弟的这分诚心,从比丁口一天天兴旺,也未可知。

并且就是这个想法,可见我兄弟的同心。

不管哪一房添丁,都充满快乐,和气引来祥瑞,自然有可以昌明的道理。

沅弟从去年冬天以来,忧愁抑郁很厉害,家眷准备不接来署了。

我的精力一天天衰弱,决不能长久作这个官了,内人带着儿子媳妇长久住在乡下,把家庭的规矩立下一个规模,以耕读二字为立家根本,才是长久之计。

"同治六年五月初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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