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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里
彻里,燕只吉台氏。
曾祖太赤,为马步军都元帅,从太祖定中原,以功封徐、邳二州,因家于徐。
彻里幼孤,母蒲察氏教以读书。
至元十八年,世祖召见,应对详雅,悦之,俾常侍左右,民间事时有所咨访。
从征东北边还,因言大军所过,民不胜烦扰,寒饿且死,宜加赈给,帝从之,乃赐边民谷帛牛马有差,赖以存活者众。
擢利用监。
二十三年,奉使江南,省风俗,访遗逸。
时行省理财方急,卖所在学田以价输官。
彻里曰:"学田所以供祭礼、育人才也,安可鬻?"遽止之。
还朝以闻,帝嘉纳焉。
二十四年,分中书为尚书省。
桑哥为相,引用党与,钩考天下钱粮,凡昔权臣阿合马积年负逋,举以中书失征奏,诛二参政。
行省乘风,督责尤峻。
主无所偿,则责及亲戚,或逮系邻党,械禁榜掠。
民不胜其苦,自裁及死狱者以百数,中外骚动。
廷臣顾忌,皆莫敢言。
彻里乃于帝前具陈桑哥奸贪误国害民状,辞语激烈。
帝怒,谓其毁诋大臣,失礼体,命左右批其颊。
彻里辩愈力,且曰:"臣与桑哥无仇,所以力数其罪而不顾身者,正为国家计耳。 苟畏圣怒而不复言,则奸臣何由而除,民害何由而息!且使陛下有拒谏之名,臣窃惧焉。"
于是帝大悟,即命帅羽林三百人往籍其家,得珍宝如内藏之半。
桑哥既诛,诸枉系者始得释。
复奉旨往江南,籍桑哥姻党江浙省臣乌马儿、蔑列、忻都、王济,湖广省臣要束木等,皆弃市,天下大快之。
彻里往来,凡四道徐,皆过门不入。
进拜御史中丞,俄升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赐黄金五十两、白金五千两。
汀、漳剧盗欧狗久不平,遂引兵征之,号令严肃,所过秋毫无犯。
有降者,则劳以酒食而慰遣之,曰:"吾意汝岂反者耶,良由官吏污暴所致。 今既来归,即为平民,吾安忍罪汝。 其返汝耕桑,安汝田里,毋恐。"
他栅闻之,悉款附。
未几,欧狗为其党缚致于军,枭首以徇,胁从者不戮一人,汀、漳平。
三十一年,帝不豫,彻里驰还京师,侍医药。
帝崩,与诸王大臣共定策,迎立成宗。
大德元年,拜江南诸道行台御史大夫。
一日,召都事贾钧谓曰:"国家置御史台,所以肃清庶官、美风俗、兴教化也。 乃者御史不存大体,按巡以苛为明,征赃以多为功,至有迫子证父、弟证兄、奴讦主者。 伤风败教,莫兹为甚。 君为我语诸御史,毋庸效尤为也。"
帝闻而善之,改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江浙税粮甲天下,平江、嘉兴、湖州三郡当江浙什六七,而其地极下,水钟为震泽。
震泽之注,由吴松江入海。
岁久,江淤塞,豪民利之,封土为田,水道淤塞,由是浸淫泛溢,败诸郡禾稼。
朝廷命行省疏导之,发卒数万人,彻里董其役,凡四阅月毕工。
九年,召入为中书平章政事。
十月,以疾薨,年四十七。
薨之日,家资不满二百缗,人服其廉。
赠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徐国公,谥忠肃。
至治二年,加赠宣忠同德弼亮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武宁王,谥正宪。
子朵儿只,江浙行省左丞。
○不忽木
不忽木,一名时用,字用臣,世为康里部大人。
康里,即汉高车国也。
祖海蓝伯,尝事克烈王可汗。
王可汗灭,即弃家从数千骑望西北驰去,太祖遣使招之,答曰:"昔与帝同事王可汗,今王可汗既亡,不忍改所事。"
遂去,莫知所之。
子十人,皆为太祖所虏,燕真最幼,年方六岁,太祖以赐庄圣皇后。
后怜而育之,遣侍世祖于籓邸。
长从征伐,有功。
世祖威名日盛,宪宗将伐宋,命以居守。
燕真曰:"主上素有疑志,今乘舆远涉危难之地,殿下以皇弟独处安全,可乎?"世祖然之,因请从南征。
宪宗喜,即分兵命趋鄂州,而自将攻蜀之钓鱼山,令阿里不哥居守。
宪宗崩,燕真统世祖留部,觉阿里不哥有异志,奉皇后稍引而南,与世祖会于上都。
世祖即位,燕真未及大用而卒,官止卫率。
不忽木其仲子也,资禀英特,进止详雅,世祖奇之,命给事裕宗东宫,师事太子赞善王恂。
恂从北征,乃受学于国子祭酒许衡。
日记数千言,衡每称之,以为有公辅器。
世祖尝欲观国子所书字,不忽木年十六,独书《贞观政要》数十事以进,帝知其寓规谏意,嘉叹久之。
衡纂历代帝王名谥、统系、岁年,为书授诸生,不忽木读数过即成诵,帝召试,不遗一字。
至元十三年,与同舍生坚童、太答、秃鲁等上疏曰:
臣等闻之,《学记》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盖自尧、舜、禹、汤、文、武之世,莫不有学,故其治隆于上,俗美于下,而为后世所法。
降至汉朝,亦建学校,诏诸生课试补官。
魏道武帝起自北方,既定中原,增置生员三千,儒学以兴。
此历代皆有学校之证也。
臣等今复取平南之君建置学校者,为陛下陈之。
晋武帝尝平吴矣,始起国子学。
隋文帝尝灭陈矣,俾国子寺不隶太常。
唐高祖尝灭梁矣,诏诸州县及乡并令置学。
及至太宗,数幸国学,增筑学舍至千二百间,国学、太学、四门学亦增生员,其书、算各置博士,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诸国酋长亦遣子弟入学,国学之内至八千余人。
高宗因之,遂令国子监领六学:一曰国子学,二曰太学,三曰四门学,四曰律学,五曰书学,六曰算学,各置生徒有差,皆承高祖之意也。
然晋之平吴得户五十二万而已,隋之灭陈得郡县五百而已,唐之灭梁得户六十余万而已,而其崇重学校已如此。
况我堂堂大国,奄有江岭之地,计亡宋之户不下千万,此陛下神功,自古未有,而非晋、隋、唐之所敢比也。
然学校之政,尚未全举,臣窃惜之。
臣等向被圣恩,俾习儒学。
钦惟圣意,岂不以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尚少,而欲臣等晓识世务,以任陛下之使令乎?然以学制未定,朋从数少。
譬犹责嘉禾于数苗,求良骥于数马,臣等恐其不易得也。
为今之计,如欲人材众多,通习汉法,必如古昔遍立学校然后可。
若曰未暇,宜且于大都弘阐国学。
择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质美者百人,百官子弟与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廪给各有定制。
选德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充司业、博士、助教而教育之。
使其教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为之讲解经传,授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
其下复立数科,如小学、律、书、算之类。
每科设置教授,各令以本业训导。
小学科则令读诵经书,教以应对进退事长之节;律科则专令通晓吏事;书科则专令晓习字画;算科则专令熟闲算数。
或一艺通然后改授,或一日之间更次为之。
俾国子学官总领其事,常加点勘,务要俱通,仍以义理为主。
有余力者听令学作文字。
日月岁时,随其利钝,各责所就功课,程其勤惰而赏罚之。
勤者则升之上舍,惰者则降之下舍,待其改过则复升之。
假日则听令学射,自非假日,无故不令出学。
数年以后,上舍生学业有成就者,乃听学官保举,蒙古人若何品级,诸色人若何仕进。
其未成就者,且令依旧学习,俟其可以从政,然后岁听学官举其贤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
其终不可教者,三年听令出学。
凡学政因革、生员增减,若得不时奏闻,则学无弊政,而天下之材亦皆观感而兴起矣。
然后续立郡县之学,求以化民成俗,无不可者。
臣等愚幼,见于书、闻于师者如此。
未敢必其可行,伏望圣慈下臣此章,令诸老先与左丞王赞善等,商议条奏施行,臣等不胜至愿。
书奏,帝览之喜。
十四年,授利用少监。
十五年,出为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
帝遣通事脱虎脱护送西僧往作佛事,还过真定,箠驿吏几死,诉之按察使,不敢问。
不忽木受其状,以僧下狱。
脱虎脱直欲出僧,辞气倔强,不忽木令去其冠庭下,责以不职。
脱虎脱逃归以闻,帝曰:"不忽木素刚正,必尔辈犯法故也。"
继而燕南奏至,帝曰:"我固知之。"
十九年,升提刑按察使。
有讼净州守臣盗官物者,净州本隶河东,特命不忽木往按之,归报称旨,赐白金千两、钞五千贯。
二十一年,召参议中书省事。
时榷茶转运使卢世荣阿附宣政使桑哥,言能用己,则国赋可十倍于旧。
帝以问不忽木,对曰:"自昔聚敛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术以惑时君,始者莫不谓之忠,及其罪稔恶著,国与民俱困,虽悔何及。 臣愿陛下无纳其说。"
帝不听,以世荣为右丞,不忽木遂辞参议不拜。
二十二年,世荣以罪被诛,帝曰:"朕殊愧卿。"
擢吏部尚书。
时方籍没阿合马家,其奴张散札儿等罪当死,缪言阿合马家赀隐寄者多,如尽得之,可资国用。
遂钩考捕系,连及无辜,京师骚动。
帝颇疑之,命丞相安童集六部长贰官询问其事,不忽木曰:"是奴为阿合马心腹爪牙,死有余罪。 为此言者,盖欲苟延岁月,徼幸不死尔。 岂可复受其诳,嫁祸善良耶?急诛此徒,则怨谤自息。"
丞相以其言入奏,帝悟,命不忽木鞫之,具得其实,散札儿等伏诛,其捕系者尽释之。
二十三年,改工部尚书。
九月,迁刑部。
河东按察使阿合马,以赀财谄媚权贵,货钱于官,约偿羊马,至则抑取部民所产以输。
事觉,遣使按治,皆不伏,及不忽木往,始得其不法百余事。
会大同民饥,不忽木以便宜发仓廪赈之。
阿合马所善幸臣奏不忽木擅发军储,又锻炼阿合马使自诬服。
帝曰:"使行发粟以活吾民,乃其职也,何罪之有。"
命移其狱至京师审视,阿合马竟伏诛。
吐土哈求钦察之为人奴者增益其军,而多取编民。
中书佥省王遇验其籍改正之。
吐土哈遂奏遇有不臣语。
帝怒,欲斩之,不忽木谏曰:"遇始令以钦察之人奴为兵,未闻以编民也。 万一他卫皆仿此,户口耗矣。 若诛遇,后人岂肯为陛下尽职乎?"帝意解,遇得不死。
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书省,诬杀参政杨居宽、郭佑。
不忽木争之不得,桑哥深忌之,尝指不忽木谓其妻曰:"他日籍我家者此人也。"
因其退食,责以不坐曹理务,欲加之罪,遂以疾免。
车驾还自上都,其弟野礼审班侍坐辇中,帝曰:"汝兄必以某日来迎。"
不忽木果以是日至。
帝见其癯甚,问其禄几何,左右对以满病假者例不给,帝念其贫,命尽给之。
二十七年,拜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
二十八年春,帝猎柳林,彻里等劾奏桑哥罪状,帝召问不忽木,具以实对。
帝大惊,乃决意诛之。
罢尚书省,复以六部归于中书,欲用不忽木为丞相,固辞,帝曰:"朕过听桑哥,致天下不安,今虽悔之,已无及矣。 朕识卿幼时,使卿从学,政欲备今日之用,勿多让也。"
不忽木曰:"朝廷勋旧,齿爵居臣右者尚多,今不次用臣,无以服众。"
帝曰:"然则孰可?"对曰:"太子詹事完泽可。 向者籍没阿合马家,其赂遗近臣,皆有簿籍,唯无完泽名;又尝言桑哥为相,必败国事,今果如其言,是以知其可也。"
帝曰:"然非卿无以任吾事。"
乃拜完泽右丞相,不忽木平章政事。
上都留守木八剌沙言改按察司置廉访司不便,宜罢去,乃求宪臣赃罪以动上听。
帝以责中丞崔彧,彧谢病不知。
不忽木面斥彧不直言,因历陈不可罢之说,帝意乃释。
王师征交趾失利,复谋大举,不忽木曰:"岛夷诡诈,天威临之,宁不震惧,兽穷则噬,势使之然。 今其子日燇袭位,若遣一介之使,谕以祸福,彼能悔过自新,则不烦兵而下矣。 如或不悛,加兵未晚。"
帝从之。
于是交趾感惧,遣其伪昭明王等诣阙谢罪,尽献前六岁所当贡物。
帝喜曰:"卿一言之力也。"
即以其半赐之,不忽木辞曰:"此陛下神武不杀所致,臣何功焉。"
惟受沉水假山、象牙镇纸、水晶笔格而已。
麦术丁请复立尚书省,专领右三部,不忽木庭责之曰:"阿合马、桑哥相继误国,身诛家没,前鉴未远,奈何又欲效之乎!"事遂寝。
或劝征流求,及赋江南包银,皆谏止之。
桑哥党人纳速剌丁等既诛,帝以忻都长于理财,欲释不杀。
不忽木力争之,不从。
日中凡七奏,卒正其罪。
释氏请以金银币帛祠其神,帝难之。
不忽木曰:"彼佛以去贪为宝。"
遂弗与。
或言京师蒙古人宜与汉人间处,以制不虞。
不忽木曰:"新民乍迁,犹未宁居,若复纷更,必致失业。 此盖奸人欲擅货易之利,交结近幸,借为纳忠之说耳。"
乃图写国中贵人第宅已与民居犬牙相制之状上之而止。
有谮完泽徇私者,帝以问不忽木。
对曰:"完泽与臣俱待罪中书,设或如所言,岂得专行。 臣等虽愚陋,然备位宰辅,人或发其阴短,宜使面质,明示责降,若内怀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
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颊而出之。
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赐。
帝每顾侍臣,称塞咥旃之能,不忽木从容问其故,帝曰:"彼事宪宗,常阴资朕财用,卿父所知。 卿时未生,诚不知也。"
不忽木曰:"是所谓为人臣怀二心者。 今有以内府财物私结亲王,陛下以为若何?"帝急挥以手曰:"卿止,朕失言。"
三十年,有星孛于帝座。
帝忧之,夜召入禁中,问所以销天变之道,奏曰:"风雨自天而至,人则栋宇以待之;江河为地之限,人则舟楫以通之。 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则为之,此人所以与天地参也。 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惟起敬起孝。 故《易·震》之象曰‘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敬天之怒’,又曰‘遇灾而惧’。 三代圣王,克谨天戒,鲜不有终。 汉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频岁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祸,海内乂安。 此前代之龟鉴也,臣愿陛下法之。"
因诵文帝《日食求言诏》。
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复诵之。"
遂详论款陈,夜至四鼓,明日进膳,帝以盘珍赐之。
三十年,帝不豫,故事,非国人勋旧不得入卧内。
不忽木以谨厚,日视医药,未尝去左右。
帝大渐,与御史大夫月鲁那颜、太傅伯颜并受遗诏,留禁中。
丞相完泽至,不得入,伺月鲁那颜、伯颜出,问曰:"我年位俱在不忽木上,国有大议而不预,何耶?"伯颜叹息曰:"使丞相有不忽木识虑,何至使吾属如是之劳哉!"完泽不能对,入言于太后。
太后召三人问之,月鲁那颜曰:"臣受顾命,太后但观臣等为之。 臣若误国,即日伏诛,宗社大事,非宫中所当预知也。"
太后然其言,遂定大策。
其后发引、升祔、请谥南郊,皆不忽木领之。
成宗即位,执政皆迎于上都之北。
丞相常独入,不忽木至数日乃得见,帝问知之,慰劳之曰:"卿先朝腹心,顾朕寡昧,惟朝夕启沃,以匡朕不逮,庶无负先帝付托之重也。"
成宗躬揽庶政,听断明果,廷议大事多采不忽木之言。
太后亦以不忽木先朝旧臣,礼貌甚至。
河东守臣献嘉禾,大臣欲奏以为瑞。
不忽木语之曰:"汝部内所产尽然耶,惟此数茎耶?"曰:"惟此数茎尔。"
不忽木曰:"若如此,既无益于民,又何足为瑞。"
遂罢遣之。
西僧为佛事,请释罪人祈福,谓之秃鲁麻。
豪民犯法者,皆贿赂之以求免。
有杀主、杀夫者,西僧请被以帝后御服,乘黄犊出宫门释之,云可得福。
不忽木曰:"人伦者,王政之本,风化之基,岂可容其乱法如是!"帝责丞相曰:"朕戒汝无使不忽木知,今闻其言,朕甚愧之。"
使人谓不忽木曰:"卿且休矣!朕今从卿言,然自是以为故事。"
有奴告主者,主被诛,诏即以其主所居官与之。
不忽木言:"若此必大坏天下之风俗,使人情愈薄,无复上下之分矣。"
帝悟,为追废前命。
执政奏以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谓帝曰:"不忽木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托,岂可出之于外耶!"帝复留之。
竟以与同列多异议,称疾不出。
元贞二年春,召至便殿曰:"朕知卿疾之故,以卿不能从人,人亦不能从卿也。 欲以段贞代卿,如何?"不忽木曰:"贞实胜于臣。"
乃拜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重事。
辞曰:"是职也,国朝惟史天泽尝为之,臣何功敢当此。"
制去"重"字。
大德二年,御史中丞崔彧卒,特命行中丞事。
三年,兼领侍仪司事。
有因父官受贿赂,御史必欲归罪其父,不忽木曰:"风纪之司,以宣政化、励风俗为先,若使子证父,何以兴孝!"枢密臣受人玉带,征赃不叙,御史言罚太轻,不忽木曰:"礼,大臣贪墨,惟曰簠簋不饰,若加笞辱,非刑不上大夫之意。"
人称其平恕。
四年,病复作,帝遣医治之,不效,乃附奏曰:"臣孱庸无取,叨承眷渥,大限有终,永辞昭代。"
引觞满饮而卒,年四十六。
帝闻之惊悼,士大夫皆哭失声。
家素贫,躬自爨汲,妻织纴以养母。
后因使还,则母已死,号恸呕血,几不起。
平居服儒素,不尚华饰。
禄赐有余,即散施亲旧。
明于知人,多所荐拔,丞相哈剌哈孙答剌罕亦其所荐也。
其学先躬行而后文艺。
居则简默,及帝前论事,吐辞洪畅,引义正大,以天下之重自任,知无不言。
世祖尝语之曰:"太祖有言,人主理天下,如右手持物,必资左手承之,然后能固。 卿实朕之左手也。"
每侍燕间,必陈说古今治要,世祖每拊髀叹曰:"恨卿生晚,不得早闻此言,然亦吾子孙之福。"
临崩,以白璧遗之,曰:"他日持此以见朕也。"
武宗时,赠纯诚佐理功臣、太傅、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鲁国公,谥文贞。
子回回,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巙巙,由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入为翰林学士承旨。
○完泽
完泽,土别燕氏。
祖土薛,从太祖起朔方,平诸部。
太宗伐金,命太弟睿宗由陕右进师,以击其不备,土薛为先锋,遂去武休关,越汉江,略方城而北,破金兵于阳翟。
金亡,从攻兴元、阆、利诸州,拜都元帅。
取宋成都,斩其将陈隆之,赐食邑六百户。
父纟泉真,宿卫禁中,掌御膳。
中统初,从世祖北征。
四年,拜中书右丞相,与诸儒臣论定朝制。
完泽以大臣子选为裕宗王府僚属。
裕宗为皇太子,署詹事长。
入参谋议,出掌环卫,小心慎密,太子甚器重之。
一日会燕宗室,指完泽语众曰:"亲善远恶,君之急务。 善人如完泽者,群臣中岂易得哉!"自是常典东宫卫兵。
裕宗薨,成宗以皇孙抚军北方,完泽两从入北。
至元二十八年,桑哥伏诛,世祖咨问廷臣,特拜中书右丞相。
完泽入相,革桑哥弊政,请自中统初积岁逋负之钱粟,悉蠲免之,民赖其惠。
三十一年,世祖崩,完泽受遗诏,合宗戚大臣之议,启皇太后,迎成宗即位,诏谕中外,罢征安南之师,建议加上祖宗尊谥庙号,致养皇太后,示天下为人子之礼。
元贞以来,朝廷恪守成宪,诏书屡下散财发粟,不惜巨万,以颁赐百姓,当时以贤相称之。
大德四年,加太傅、录军国重事。
位望益崇,成宗倚任之意益重,而能处之以安静,不急于功利,故吏民守职乐业,世称贤相云。
七年薨,年五十八,追封兴元王,谥忠宪。
○阿鲁浑萨理
阿鲁浑萨理,畏兀人。
祖阿台萨理,当太祖定西域还时,因从至燕。
会畏兀国王亦都护请于朝,尽归其民,诏许之,遂复西还。
精佛氏学。
生乞台萨理,袭先业,通经、律、论。
业既成,师名之曰万全。
至元十二年,入为释教都总统,拜正议大夫、同知总制院事,加资德大夫、统制使。
年七十卒。
子三人:长曰畏吾儿萨理,累官资德大夫、中书右丞、行泉府太卿;季曰岛瓦赤萨理;阿鲁浑萨理,其中子也,以父字为全氏,幼聪慧,受业于国师八哈思巴,既通其学,且解诸国语。
世祖闻其材,俾习中国之学,于是经、史、百家及阴阳、历数、图纬、方技之说皆通习之。
后事裕宗,入宿卫,深见器重。
至元二十年,有西域僧自言能知天象,译者皆莫能通其说。
帝问左右,谁可使者。
侍臣脱烈对曰:"阿鲁浑萨理可。"
即召与论难,僧大屈服。
帝悦,令宿卫内朝。
会有江南人言宋宗室反者,命遣使捕至阙下。
使已发,阿鲁浑萨理趣入谏曰:"言者必妄,使不可遣。"
帝曰:"卿何以言之?"对曰:"若果反,郡县何以不知?言者不由郡县,而言之阙庭,必其仇也。 且江南初定,民疑未附,一旦以小民浮言辄捕之,恐人人自危,徒中言者之计。"
帝悟,立召使者还,俾械系言者下郡治之,言者立伏,果以尝贷钱不从诬之。
帝曰:"非卿言,几误,但恨用卿晚耳。"
自是命日侍左右。
二十一年,擢朝列大夫、左侍仪奉御。
遂劝帝治天下必用儒术,宜招致山泽道艺之士,以备任使。
帝嘉纳之,遣使求贤,置集贤馆以待之。
秋九月,命领馆事,阿鲁浑萨理曰:"陛下初置集贤以待士,宜择重望大臣领之,以新观听。"
请以司徒撒里蛮领其事,帝从之。
仍以阿鲁浑萨理为中顺大夫、集贤馆学士,兼太史院事,仍兼左侍仪奉御。
士之应诏者,尽命馆谷之,凡饮食供帐,车服之盛,皆喜过望。
其弗称旨者,亦请加赉而遣之。
有官于宣徽者,欲阴败其事,故盛陈所给廪饩于内前,冀帝见之。
帝果过而问焉,对曰:"此一士之日给也。"
帝怒曰:"汝欲使朕见而损之乎?十倍此以待天下士,犹恐不至,况欲损之,谁肯至者。"
阿鲁浑萨理又言于帝曰:"国学人材之本,立国子监,置博士弟子员,宜优其廪饩,使学者日盛。"
从之。
二十二年夏六月,迁嘉议大夫。
二十三年,进集贤大学士、中奉大夫。
二十四年春,立尚书省,桑哥用事,诏阿鲁浑萨理与同视事,固辞,不许,授资德大夫、尚书右丞,继拜荣禄大夫、平章政事。
桑哥为政暴横,且进其党与。
阿鲁浑萨理数切诤之,久与乖剌,惟以廉正自持。
桑哥奏立征理司,理天下逋欠,使者相望于道,所在囹圄皆满,道路侧目,无敢言者。
会地震北京,阿鲁浑萨理请罢征理司,以塞天变。
诏下之日,百姓相庆。
未几,桑哥败,以连坐,亦籍其产。
帝问:"桑哥为政如此,卿何故无一言?"对曰:"臣未尝不言,顾言不用耳。 陛下方信任桑哥甚,彼所忌独臣,臣数言不行,若抱柴救火,只益其暴,不若弥缝其间,使无伤国家大本,陛下久必自悟也。"
帝亦以为然,且曰:"吾甚愧卿。"
桑哥临刑,吏犹以阿鲁浑萨理为问,桑哥曰:"我惟不用其言,故至于败,彼何与焉。"
帝益信其无罪,诏还所籍财产,仍遣张九思赐以金帛,辞不受。
二十八年秋,乞罢政事,并免太史院使,诏以为集贤大学士。
司天刘监丞言,阿鲁浑萨理在太史院时,数言国家灾祥事,大不敬,请下吏治。
帝大怒,以为诽谤大臣,当抵罪。
阿鲁浑萨理顿首谢曰:"臣不佞,赖陛下天地含容之德,虽万死莫报。 然欲致言者罪,臣恐自是无为陛下言事者。"
力争之,乃得释。
帝曰:"卿真长者。"
后虽罢政,或通夕召入论事,知无不言。
三十年,复领太史院事。
明年,帝崩,成宗在边,裕宗太后命为书趣成宗入正大位,又命率翰林、集贤、礼官备礼册命。
明年春,加守司徒、集贤院使,领太史院事。
初,裕宗即世,世祖欲定皇太子,未知所立,以问阿鲁浑萨理,即以成宗为封,且言成宗仁孝恭俭,宜立,于是大计乃决,成宗及裕宗皇后皆莫之知也。
数召阿鲁浑萨理不往,成宗抚军北边,帝遣阿鲁浑萨理奉皇太子宝于成宗,乃一至其邸。
及即位,语阿鲁浑萨理曰:"朕在潜邸,谁不愿事朕者,惟卿虽召不至,今乃知卿真得大臣体。"
自是召对不名,赐坐视诸侯王等。
尝语左右曰:"若全平章者,真全材也,于今殆无其比。"
大德三年,复拜中书平章政事。
十一年,薨,年六十有三。
延祐四年,赠推忠佐理翊亮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赵国公,谥文定。
子三人:长岳柱;次久著,终翰林侍读学士;次买住,蚤卒。
岳柱自有传。
阿台萨理赠保德功臣、银青荣禄大夫、司徒、柱国,追封赵国公,谥端愿;乞台萨理累赠纯诚守正功臣、太保、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赵国公,谥通敏。
岳柱字止所,一字兼山。
自幼容止端严,性颖悟,有远识。
方八岁,观画师何澄画《陶母剪发图》,岳柱指陶母手中金钏诘之曰:"金钏可易酒,何用剪发为也?"何大惊,即异之。
既长就学,日记千言。
年十八,从丞相答失蛮备宿卫,出入禁中,如老成人。
至大元年,授集贤学士,阶正议大夫,即以荐贤举能为事。
皇庆元年,升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
日接见儒生,询求民瘼。
延祐三年,进资善大夫、隆禧院使。
七年,授太史院使。
英宗视其进止整暇,顾谓参政速速曰:"全院使真故家令子也。"
泰定元年,改太常礼仪院使。
四年,授礼部尚书,领会同馆事,俄授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
天历元年,进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
至顺二年,除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
时有诬告富民负永宁王官帑钱八百余锭者,中书遣使诸路征之。
使至江西,岳柱曰:"事涉诬罔,不可奉命。"
僚佐重违宰臣意,岳柱曰:"民惟邦本,伤本以敛怨,亦非宰相福也。"
令使者以此意复命。
时燕帖木儿为丞相,闻其言,感悟,命刑部诘治,得诬罔状,罪诬告者若干人。
宰相以奏,帝嘉之,特赐币帛及上尊酒。
桂阳州民张思进等,啸聚二千余众,州县不能治,广东宣慰司请发兵捕之。
岳柱曰:"有司不能抚绥边民,乃欲侥幸兴兵,以为民害耶?不可。"
宰执皆失色,宪司亦以兴兵不便为言,岳柱终持不可,遣千户王英往问状。
英直抵贼巢,谕以祸福,贼曰:"致我为非者,两巡检司耳,我等何敢有异心哉!"谕其众,皆使复业,一方以宁。
三年,迁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
旋以军事至扬州,得疾,明年十二月,端坐而卒,年五十三。
岳柱天资孝友,母弟久住早卒,丧之尽哀。
尤嗜经史,自天文、医药之书,无不究极。
度量弘扩,有欺之者,恬不为意。
或问之,则曰:"彼自欺也,我何与焉。"
母郜氏亦常称之曰:"吾子古人也。"
子四人:长普达,同佥行宣政院事;次安僧,为久住后,章佩监丞;次仁寿,中宪大夫、长秋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