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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记
行状
宋·曾肇
公讳巩,字子固,建昌军南丰人。
曾祖讳仁旺,赠尚书水部员外郎。
祖讳致尧,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右谏议大夫。
考讳易占,太常博士,赠光禄卿。
母吴氏,文城郡太君。
母朱氏,仁寿郡太君。
公嘉祐二年进士及第,为太平州司法参军。
召编校史馆书籍,历馆阁校勘、集贤校理,兼判官告院。
尝为英宗实录检讨官,不逾月罢。
出通判越州,历知齐、襄、洪州,进直龙图阁,知福州,兼福建路兵马钤辖,赐绯衣银鱼,召判太常寺,未至,改知明州,徙亳州,又徙沧州,不行,留判三班院。
迁史馆修撰、管勾编修院,兼判太常寺。
元丰五年四月,擢试中书舍人,赐服金紫。
九月丁母忧。
明年四月丙辰终于江宁府,享年六十有五。
自大理寺丞,五迁尚书度支员外郎,授朝散郎,勋累加轻车都尉。
元配晁氏,光禄少卿宗恪之女。
继室李氏,司农少卿禹卿之女。
子男三人:绾,太平州司理参军;综,太庙斋郎;纲,承务郎。
二女早卒。
孙男六人:η、怘、愈、{旦心}、怤、憩。
η,假承务郎,余未仕。
孙女五人。
元丰七年六月丁酉葬南丰从周乡之源头。
曾氏姒姓,其先鲁人。
至其后世,避地迁于豫章,子孙散处江南。
今家南丰者,自高祖讳延铎始也。
初,╀及参父子俱事孔子。
╀乐道忘仕,孔子与之。
参以孝德为世称首。
而参孙西,耻自比于管仲。
其世德渊源所从来远矣。
至皇祖大夫以直道正言为宗名臣,皇考光禄博学懿文,行孝友,明古谊,达时变,位不配德,著书垂后,畜厚流长。
天以道德文章钟于公身,以侈大前烈,开觉后嗣,实命世之宏材,不待文王而兴者欤!
公生而警敏,不类童子,读书数百千言,一览辄诵。
年十有二,日试六论,援笔而成,辞甚伟也。
未冠,名闻四方。
是时宋兴八十余年,海内无事,异材间出。
欧阳文忠公赫然特起,为学者宗师。
公稍后出,遂与文忠公齐名。
自朝廷至闾巷海隅障塞,妇人孺子皆能道公姓字。
其所为文,落纸辄为人传去,不旬月而周天下。
学士大夫手抄口诵,唯恐得之晚也。
盖自扬雄以后,士罕知经,至施于政事,亦皆卑近苟简,故道术浸微,先王之迹不复见于世。
公生于末俗之中,绝学之后,其于剖析微言,阐明疑义,卓然自得,足以发六艺之蕴,正百家之缪,破数千载之惑。
其言古今治乱得失是非成败,人贤不肖,以至弥纶当世之务,斟酌损益,必本于经,不少贬以就俗,非与前世列于儒林及以功名自见者比也。
至其文章,上下驰骋,愈出而愈新,读者不必能知,知者不必能言。
盖天材独至,若非人力所能,学者惫精覃思,莫能到也。
世谓其辞于汉唐可方司马迁、韩愈,而要其归,必止于仁义,言近指远,虽《诗》、《书》之作者未能远过也。
其为人大直方,取舍必度于礼义,不为矫伪姑息以阿世俗。
弗在于义,虽势官大人不为之屈,非其好,虽举世从之,不辄与之比。
以其故,世俗多忌嫉之,然不为之变也。
其材虽不大施,而所治常出人上。
为司法,论决重轻,能尽法意,繇是明习律令,世以法家自名者有弗及也。
为通判,虽政不专出,而州赖以治。
初,嘉祐中,州取酒场钱给牙前之应募者,钱不足,乃俾乡户输钱助役,期七年止。
后酒场钱有余,应募者利于多入钱,期尽而责乡户输钱如故。
公阅文书,得其奸,立罢输钱者二百余户,且请下诏约束,毋擅增募人钱。
岁饥,度常平不足仰以赈给,而田居野处之人,不能皆至城郭,至者群聚,有疾疠之虞。
前期喻属县召富人,使自实粟数,总得十五万石,视常平贾稍增以予民,民得从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余,粟买为平。
又出钱粟五万贷民为种粮,使随岁赋入官,农事赖以不乏。
为州务去民疾苦,急奸强盗贼而宽贫弱,曰:"为人害者不去,则吾人不宁。"
齐曲堤周氏,衣冠族也,以资雄里中。
周氏子高横纵淫乱,至贼杀平民,污人妇女,服器拟乘舆。
高力能动权贵,州县势反出其下,故前后吏莫敢诘。
公至,首取高置于法。
历城章丘民聚党数十,横行村落间,号霸王社,椎埋盗夺篡囚纵火,无敢正视者。
公悉擒致之,特配徙者三十一人,余党皆溃。
是时州县未属民为保伍,公独行之部中,使讥察居人,行旅出入经宿皆籍记,有盗则鸣鼓相援。
又设方略,明赏购,急追捕,且开人自言,故盗发辄得。
有葛友者,屡剽民家,以名捕不获。
一日自出,告其党。
公予袍带酒食,假以骑从,辇所购金帛随之,徇诸郡中。
盗闻多出自言。
友智力兼人,公外示章显,实欲携贰其徒,使之不能复合也。
齐俗悍强,喜攻劫。
至是豪宗大姓敛手莫敢动,寇攘屏迹,州部肃清,无χ鼓之警,民外户不闭,道不拾遗。
闽粤负山濒海,有铜盐之利,故大盗数起。
公至部时,贼渠廖恩者既赦其罪,诱降之,然余众观望,十百为群,既溃复合,阴相推附,至连数州。
其尤桀者,隶将乐县,县尝呼之不出,愈自疑,且起踵恩所为,居人大恐。
公念欲缓之,恐势滋大,急之是趣其为乱,卒以计致之。
前后自归若就执者几二百人。
又擒海盗八人,自杀者五人,老奸宿偷相继缚致者又数十人。
吏士以次受赏。
公复请并海增巡检员以壮声势。
自是幅员数千里无敢窃发者,民山行海宿,如在郛郭。
亳亦号多盗,治之如齐,盗为引去。
公为人除大患者既如此,至于澄清风俗,振理颓坏,斗讼衰熄,纲纪具修,所至皆然也。
其余废举后先,则视其时,因其便为之。
在齐,会朝廷变法,遣使四出,公推行有方,民用不扰。
使者或希望私欲有所为,公亦不听也。
河北发民浚河,调及他路,齐当出夫二万。
县初按籍,二丁三丁出一夫,公括其隐漏,后有至九丁出一夫者,省费数倍。
又损役人以纾民力,弛无名渡钱,为桥以济往来。
徙传舍,自长清抵博州,以达于魏,视旧省六驿,人皆以为利。
其余力比次案牍簿书,藏之以十五万计,他州亦然。
既罢,州人绝桥闭门遮留,夜乘间乃得去。
襄州继有大狱,逮系充满,有执以为死罪者,公至,阅囚牍,法当勿论,即日纵去,并释者百余人。
州人噪呼曰:"吾州前坐死者众矣,孰知非冤乎?"在洪,会岁大疫,自州至县镇亭传,皆储药以授病者。
民若军士不能自养者,以官舍舍之,资其食饮衣衾之具,以库钱佐其费,责医侯视,记其全失多寡,以为殿最,人赖以生。
安南军兴,道江西者,诏为万人备。
州县暴赋急敛,刍粟贾踊贵,百姓不堪。
公独不以烦民,前期而办,又为之区处次舍井爨什器,皆有条理,兵既过而市里不知也。
福州多佛寺,为僧者利其富饶,争欲为主守,赇请公行。
公俾其徒自相推择,籍其名,以次补之,授文据廷中,却其私谢,以绝左右徼求之敝。
民出家者三岁一附籍,殆万人,阖府徼赂,至裒钱数千万,公至不禁而自止。
废寺二,皆囊橐为奸者,禁妇女毋入寺舍。
明州有诏完城,既程工费,而会公至,初度城周二千五百余丈,为门楼十,故甓可用者收十之四,公为再计,城减七十余丈,门当高丽使客出入者,为楼二,收故甓十之六,募人简弃甓可用者,量酬以钱,又得十之二,凡省工费甚众,而力出于役兵佣夫,不以及民。
城成,总役者皆进官,而公不自言也。
公尝以谓州县困于文移烦数,民病于追呼之扰也,故所至出教,事应下县,责其属,度缓急与之期。
期未尽,不复移书督趣;期尽不报,按其罪;期与事不相当,听县自言,别与之期。
而案与期者,即有所追逮,州不遣人至县,县毋遣人至田里。
县初未甚听,公小则罚典史,大则并劾县官。
于是莫敢慢,事皆先期而集,民不知扰,所省文移数十倍。
事在州者,督察勾稽,皆有程式,分任僚属,因能而使,公总览纲条,责成而已。
盖公所领州多号难治,及公为之,令行禁止,莫敢不自尽。
政巨细毕举,庭无留事,囹圄屡空。
人徒见公朝夕视事,数刻而罢,若无所用心者,不知其所操者约且要,而聪明威信足以济之,故不劳而治也。
吏民初或惮公严,已而皆安其政,既去,久而弥思之。
其于内所更官告院、三班、太常,遇事不为苟简,革官告院宿敝尤多,凡所规画,至今守之不改。
盖公自在闾巷,已属意天下事,如在朝廷。
而天下亦谓公有王佐之材,起且大任,庶几能明斯道,泽斯民,以追先王已坠之迹。
然晚乃得仕,仕不肯苟合,施设止于一州。
州又有规矩绳墨,为吏者不敢毫发出入。
则其所设弛,特因时趣宜,固不足以发公之蕴,又况其大者乎!
公自为小官,至在朝廷,挺立无所附,远迹权贵,由是爱公者少。
为编校书籍,积九年,自求补外,转徙六州,更十余年,人皆为公慊然,而公处之自若也。
公于是时,既与任事者不合,而小人乘间又欲挤之。
一时知名士,往往坐刺讥辞语废逐。
公于虑患防微绝人远甚,政事弛张操纵虽出于己,而未尝废法自用,以其故莫能中伤,公亦不为之动也。
赖天子明圣,察公贤,欲用公者数矣。
会徙沧州,召见劳问甚宠,且谕之曰:"以卿才学,宜为众所忌也。"
遂留公京师。
公亦感激奋励,欲有所自效。
数对便殿,所言皆大体,务开广上意,上未尝不从容领纳,期以大任。
一日手诏中书门下曰:"曾巩以史学见称士类,宜典五朝史事。"
遂以公为修撰。
既而复谕公曰:"此特用卿之渐尔。"
近世修国史,必众选文学之士,以大臣监总,未有以五朝大典独付一人如公者也。
故世不以用公为难,而以天子知人、明于属任之为难也。
公夙夜讨论,未及属稿,会正宫名,擢中书舍人,不俟入谢,使谕就职。
时自三省至百执事,选授一新,除吏日至数十人,人人举其职事以戒,辞约义尽,论者谓有三代之风,上亦数称其典雅。
皇子延安郡王笺奏,故事命翰林学士典之,至是上特以属公。
在职百余日,不幸属疾,遭家不造,以至不起。
始,公之进,天下相庆以为得人,谓且大用。
及闻公殁,皆叹息相吊,以谓公之志,卒不大施于世,其命也夫!
公性严谨,而待物坦然,不为疑阻。
于朋友喜尽言,虽取怨怒不悔也。
于人有所长,奖励成就之如弗及。
与人接,必尽礼。
有怀不善之意来者,俟之益恭,至使其人心悦而去。
遇僚属尽其情,未尝有所按谪,有所过误抵法者,力为辨理,无事而后已。
在官有所市易,取贾必以厚,予贾必以薄,于门生故吏以币交者,一无所受。
福州无职田,岁鬻园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万。
公曰:"太守与民争利可乎?"罢之,后至者亦不复取也。
平生无所玩好,顾喜藏书,至二万卷,仕四方,常与之俱,手自雠对,至老不倦。
又集古今篆刻,为《金石录》五百卷。
公未尝著书,其所论述,皆因事而发。
既殁,集其稿为《元丰类稿》五十卷、《续元丰类稿》四十卷、《外集》十卷。
后之学者因公之所尝言,于公之所不言,可推而知也。
初,光禄仕不遂而归,无田以食,无屋以居,公时尚少,皇皇四方,营饣粥之养。
光禄不幸早世,太夫人在堂,阖门待哺者数十口,太夫人以勤俭经理其内,而教养四弟,相继得禄仕,嫁九妹皆以时,且得所归,自委废单弱之中,振起而亢大之,实公是赖。
平居未尝远去太夫人左右,其仕于外,数以便亲求徙官,太夫人爱之异甚。
呜呼!天夺吾母,不数月又夺吾兄,何降祸之酷至于斯极也!岂其子弟积恶,罚不于其身,而及其母兄,使之抱终天之痛,为世之所大亻耶?不然,吾母之贤也,吾兄之盛德也,相继而殒,所谓天道常与善人,果何如也?为子弟者,不自灭身,罪固大矣。
又不能推原前人德善劳绩,托于当世之文章,以明著之无穷,是又罪之大者也。
矧公于肇,属则昆弟,恩犹父师,其于论次始终所不敢废。
维公于葬宜有铭,于墓隧宜有碑,于国史宜有载。
辄不自知其迷谬,忍痛辍泣,谨述公历官行事如左。
至于论议文章见于公集者,后当自传,此弗著。
特著其大节,弗敢略,弗敢诬,以告铭公葬若碑者,且以待史官之访焉。
墓志
宋·林希
公曾氏,讳巩,字子固。
其先鲁人,后世迁豫章,因家江南。
公之四世祖延铎,始为建昌军南丰人。
曾祖讳仁旺,赠尚书水部员外郎。
祖讳致尧,太宗、真宗时,上书言天下事,尝见选用,仕至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右谏议大夫,文忠欧阳公为铭其墓碑。
考讳易占,太常博士,赠光禄卿。
公生而警敏,读书过目辄诵。
十二岁能文,语已惊人,日草数千言。
始冠游太学,欧阳公一见其文而奇之。
公于经,微言粤旨,多所自得。
一不蔽于俗学,随问讲解,以开学者之惑。
其议论古今治乱得失贤不肖,必考诸道,不少贬以合世。
其为文章,句非一律,虽开合驰骋,应用不穷,然言近指远,要其归必止于仁义,自韩愈氏以来,作者莫能过也。
由庆历至嘉祐初,公之声名在天下二十余年,虽穷阎绝徼之人,得其文手抄口诵,惟恐不及,谓公在朝廷久矣。
而公方以乡贡中进士第,为太平州司法参军。
岁余,召编校史馆书籍,为馆阁校勘,集贤校理,兼判官告院,为英宗实录院检讨官。
出通判越州。
初,嘉祐中,州取酒场钱给牙前之应募者,钱不足,乃使乡户输钱助役,期七年止,期尽而责乡户输钱如故。
公阅文书,得其奸,立罢之,且请下诏约束,毋得擅增募人钱。
岁馑,度常平不足以赈。
前期谕属县,使富人自实粟,得十五万石,视常平价稍增以予民。
又出钱粟五万,贷民为种粮,使随岁赋以入,民赖以全活。
徙知齐州。
齐俗悍,喜攻劫,豪宗大姓多挠法。
曲是周氏世衣冠,以资雄里中。
其子僭横,至贼杀平人,州县莫敢诘。
公至,首置之法。
历城章丘民聚党数十百人,椎埋盗夺横行,无敢正视者。
公禽致,悉黥徙之。
弛无名渡钱,为桥以济往来。
是时,州县未属民为保伍,公独行之。
设方略,明赏购,急追捕,且开人自言,盗发辄得。
由是奸寇屏迹,民外户不闭,道至不拾遗,狱以屡空。
会朝廷初变法,公推法意施行之,有次第,民便安之。
后使者至,或希望私欲有所为,公不听也。
徙襄州,州继有大狱,久不决。
有当论死者,公阅其状曰:"是当勿论,何得留此?"吏能对。
即出之,缘而释者百余人。
州人叩头曰:"吾州前坐死者众矣,宁知非冤乎?"又徙洪州,岁大疫,自州至县镇亭传,皆储药以授病者,其不能具食饮衣衾者,佐以库钱。
师出安南,道江西者,诏为万人备。
公独不以烦民,为之区处次舍井爨什器,皆前期而办,兵既过,市里有不知者。
已而它州以不蚤计扰民者皆得罪。
进直龙图阁,知福州,兼福建路兵马钤辖,赐绯章服。
时部中大盗数起,南剑州贼渠廖恩者,既赦其罪,诱降之,余众犹观望,阴相推附,至连数州,其尤杰者,隶将乐县,县呼之不肯出,居人大恐。
公遣使者以谋致之,前后自归若就执者几二百人,海盗自杀与缚致者又数十人。
吏士以次受赏。
复请并海增巡检员,以壮声势,自是无敢窃发者。
民行山浮海,如在郛郭。
召判太常寺,未至,改知明州。
有诏完城,役有期。
公亲巡行,裁其工费甚众,其力出于籍兵佣夫,而不以及民,城由是亟就。
数月徙亳州,亳亦多盗,公治之如在齐时。
公素慨然有志于天下事,仕既晚,其大者未及试。
而外更六州皆剧处,然公为之无难。
始至,必先去民所甚患者,然后理颓弊,正风俗。
凡所措画,皆曲折就绳墨。
其余力比次案牍簿书。
与属县为期会,以省追呼,皆有法,终其去州,未尝有一人至田里者。
故所至有惠爱,既去,民思之不已,所为法后终不可改。
寮属闻公名,始皆严惮之,久而察公廉平无私,又未尝有所按レ,卒皆愧服。
福州无职田,州宅岁收菜钱常三四十万,公独不取,以佐公钱,后至者亦不敢取。
平居推诚待物,坦然无疑,于朋友喜尽言,虽取怨怒亦不悔。
自其求补外凡十二年,而不悦公者屡欲有以挤之。
然公奉法循理,终莫能中伤。
赖天子圣明,察公贤,欲召用者数矣。
元丰三年,徙知沧州,过都,召见劳问久之,留勾当三班院。
公亦感激奋励,思有所自效。
数对便殿,其所言,上每嘉纳之。
四年,手诏中书门下曰:"曾巩史学见称士类,宜典五朝史事。"
遂以为史馆修撰、管勾编修院、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近世修国史,必众选文学之士,以大臣监总,未有以五朝大典独付一人如公者。
公入谢曰:"此大事,非臣所敢当。"
上曰:"此用卿之渐尔。"
因谕公,使自择其属。
公荐邢恕,以为史馆检讨。
五年四月正官名,擢拜中书舍人,赐紫章服,始受命,促使就职。
时自三省至百执事,选授一新,除吏日至数十,人人举其职事以戒,上数称其典雅,天下翕然传之。
皇子延安郡王笺奏,故事命翰林学士典之,上特以属公。
九月遭母丧,罢。
六年四月丙辰卒于江宁府,享年六十有五。
公自大理寺丞五迁尚书度支员外郎,授朝散郎。
母曰文城郡太君吴氏,仁寿郡太君朱氏。
娶晁氏,宜兴县君。
又娶李氏,嘉兴县君。
三男子:绾,太平州司理参军;综,太庙斋郎;纲,未仕。
孙六人:η、怘、愈、{旦心}、怤、憩。
公既卒,上以纲为承务郎,η为假承务郎,敕所在量给其丧事。
以七年六月丁酉葬公南丰从周乡之源头。
公于取舍去就必应礼义,未始有所阿附。
治平中,大臣尝议典礼,而言事者多异论,欧阳公方执政,患之。
公著议一篇,据经以断众惑,虽亲戚莫知也。
后十余年,欧阳公退老于家,始出而示之,欧阳公谢曰:"此吾昔者愿见而不可得者也。"
所著《元丰类稿》五十卷,《续元丰类稿》四十卷,《外集》十卷。
性嗜书,家藏至二万卷,集古今篆刻,为《金石录》又五百卷,出处必与之俱。
平生论事甚多,与夫所下条教可以为世法者,不可悉著。
公少事光禄,家甚贫,奔走四方以致养。
既孤,奉太夫人孝,鞠其四弟九妹,友爱甚笃,宦学婚嫁,一出公力。
公既以文章名天下,其弟牟、宰、布、肇又继中进士科,布尝任翰林学士,肇以选为尚书吏部郎中,与公同时在馆阁,世言名家者推曾氏。
公方遭时得君,未及有为,而不幸以殁。
士大夫为之相吊,公之盛德,抑复有以遗于后乎!呜呼,曾氏其显矣!铭曰:
曾氏在南,三世有闻。
维祖维考,始亨复屯。
畜厚潜深,儒学之门。
迨公之兴,益显于文。
奋躬力行,道义之存。
公自布衣,誉望四出。
既位于朝,其刚不屈。
公久于外,或留或徙。
谁其知之?惟圣天子。
天子曰咨,予惟汝贤。
典予史事,五圣之传。
公拜稽首:臣敢不勉肇新有官,左右慎选。
于时中书,命令所在。
帝曰往哉,予言汝代。
凡百执事,分属列职。
肃然盈庭,俯听训敕。
靖共夙夜,以出谋猷。
四方鼓舞,天子之休。
昔╀父子,见称仲尼。
渊源有来,公则承之。
矧公亲逢,圣人之时。
帝察其忠,从容眷睐。
赫然荣名,受祉未艾。
奄以艰去,计闻何亟。
绅咨嗟,相顾失色。
有存者言,有遗者直。
惟兹之铭,是谓不没。
神道碑
宋·韩维
公姓曾氏,讳巩,字子固。
其先鲁人,后世迁豫章,因家江南。
其四世祖延铎,始为建昌军南丰人。
曾祖讳仁旺,赠尚书水部员外郎。
祖讳致尧,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右谏议大夫。
考讳易占,太常博士,赠右银青光禄大夫,其履阅行实,则有国史若墓铭在。
公生而警敏,自幼读书为文,卓然有大过人者。
嘉祐二年登进士第,调太平州司法参军。
岁余,召编校史馆书籍,历馆阁校勘、集贤校理,兼判官告院,又为英宗实录院检讨官。
出通判越州,属岁饥,公兴积藏,通有无,老稚怡怡,不出里闾,鼓腹而嬉。
擢知齐州,齐俗悍强,豪宗大姓抵冒僭滥,其尤无良者,群行剽劫,光火发冢,吏不敢正视。
公属民为伍,谨几察,急追胥,且捕且诱,盗发辄得,市无攫金,室无冗坏,货委于途,犬不夜吠。
徙知襄州,州有大狱,久不决,公一阅,知其冤,尽释去,一郡称其神明。
又徙洪州,岁大疫,公储药物饮食,在所授病者,民以不夭死。
师出安南道江西者,且万人,公阴计逆具,师至如归,既去而市里有不知者。
进直龙图阁,知福州,兼福建路兵马钤辖,赐五品服。
时闽有大盗数千人,朝廷赦其罪降之,余党疑不顺,往往屯聚,居人惴恐,濒海山林阻深,椎埋剽盗,依以为渊薮。
公以方略禽获募诱,亡虑数百人,增置巡逻,水行陆宿,坦如在郛郭。
召判太常寺,未至,改知明州,有诏完州城,公程工赋,裁省费十六,民不知役而城具。
数月,徙亳州。
元丰三年,知沧州,道由京师,召对,神宗察公贤,留勾当三班院。
数对便殿,其所言皆安危大计,天子嘉纳之。
四年手诏中书门下曰:"曾巩史学见称士类,宜典五朝史事。"
遂以为史馆修撰,管勾编修院,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公入谢曰:"此大事,非臣所敢独当。"
上谕:"以此特用卿之渐耳,毋重辞。"
五年,大正官名,擢拜中书舍人,赐三品服。
时除授日数十百人,公各举其职以训,丁宁深厚,学者以为复见三代遗风。
今天子为延安郡王,其笺奏,故事命翰林学士典之。
先帝特以属公。
九月,以母丧罢。
六年四月丙辰,卒于江宁府,年六十有五。
七年六月丁酉,葬于南丰从周乡之源头,敕在所给其丧事。
公刚毅直方,外谨严而内和裕。
与人交,不苟合。
朋友有不善,必尽言其过,有善必推扬其所长。
奖诱后进,汲汲惟恐不逮。
其为政,严而不扰,必去民疾苦而与所欲者。
未尝按劾官吏,所莅至于今思之。
天子且欲大用,而公不幸死矣。
自大理寺丞,五迁尚书度支员外郎,授朝散郎,勋累加轻车都尉。
母周氏,豫章郡太夫人;吴氏,会稽郡太夫人;朱氏,遂宁郡太夫人。
元配晁氏,光禄寺少卿宗恪之女。
继室李氏,司农少卿禹卿之女。
子男三人:绾,瀛州防御推官,知扬州天长县事;综,瀛州防御推官,知宿州蕲县事;纲,右承务郎,监常州税务。
二女早卒。
孙男六人:η、怘、愈、{旦心}、怤、憩。
η,假承务郎。
余未仕。
孙女五人。
公平生无所好,惟藏书至二万卷,皆手自雠定。
又集古今篆刻为《金石录》五百卷,出处必与之俱。
既殁,集其遗稿,为《元丰类稿》五十卷,《续元丰类稿》四十卷,《外集》十卷。
自唐衰,天下之文变而不善者数百年。
欧阳文忠公始大正其体,一复于雅。
其后公与王荆公介甫相继而出,为学者所宗,于是大宋之文章,炳然与汉唐侔盛矣。
初,光禄公归,家甚贫,公竭力以养,温靖旨甘,无一不如志者。
既孤,奉太夫人如事光禄,教养弟妹曲有恩意,四弟牟、宰、布、肇继登进士第,布、肇以文学论议有声当世。
九妹皆得其所归。
嗟乎!子固!而位止于斯,而寿止于斯,然其所以自立者,可以为不亡矣,亦可以无憾矣!铭曰:
猗嗟子固,文与质生。
不勤其师,幼则大成。
学富行茂,其蓄朋々。
发为文章,一世大惊。
哲人既萎,邪说嗥吠。
公不听莹,径前无阂。
砭废药疡,抉昏剔。
波涛,东入于海。
姬沦刘亡,文弊辞靡。
引商召羽,偶六骈四。
组绣芬葩,不见粉米。
公于其间,鹰扬虎视。
发挥奥雅,拣斥浮累。
巍然高山,为众仰止。
栖迟掾曹,翱翔书府。
如鸷之鹗,如薪之楚。
出贰于越,究问疾苦。
属岁大歉,稼荒于亩。
兴积于民,发藏于庾。
既助既补,裹粮含哺。
或歌或呼,谓公父母。
一麾出守,六上郡计。
振张领目,补葺元刂弊。
庭不留讼,狱无滥系。
劳之来之,鳏寡以遂。
公殿海服,有命来觐。
帝曰汝贤,毋远王室。
其代予言,汝且辅弼。
五圣大典,唯公纟由绎。
百官正名,唯公训敕。
忠言嘉谋,入则造膝。
公用不既,公至不卒。
伟望广誉,如星如日。
石可磷兮,公名不没。
哀词
宋·秦观
皇受命而熙洽兮,实千祀而一时。
协气郁而四塞兮,与盛德其俱升。
麟凤出而旁午兮,犹氤氲而扶舆。
笃生我公兮,以文章为世师。
公神禹之苗裔兮,肇子爵而曾阝封。
逮去邑而为氏兮,季叶汨其南征。
祖骞翔而绩著兮,考而文鸣。
公既生而多艰兮,踵祖武而好修。
既轻车又良御兮,遂大放乎厥词。
发天人之奥秘兮,约六艺而成章。
元气含而未泄兮,洞芒芴而冥。
挽天河而一泻兮,物应手而华昌。
揖扬马使先路兮,咸告公曰不敢。
彼崔蔡之纷纷兮,孰云窥其藩翰。
辰来迟兮而去速兮,固前修以跋礴。
方盘礴而上征兮,逐相羊而补外。
皇揆公之忠诚兮,即商墟而赐环。
纟由史牒乎东观兮,裁诰命乎西垣。
典章绝而复作兮,世争睹而快先。
正经纬乎终古兮,配维斗而昭然。
变化诡而难常兮,虽司命其或昧。
忽遭艰而去国兮,遂御哀而即世。
述作纷其具存兮,怅爽灵之焉诣。
信百年才斯须兮,遽电灭而逝。
天不遗一老兮,固缙绅之所伤。
矧不肖以薄技兮,早获进于门墙。
路贯江而修阻兮,曾莫奠乎酒浆。
悲填膺而郁兮,聊自托于斯文。
挽词宋·苏辙
少年漂泊马光禄,末路骞腾朱会稽。
儒术远追齐稷下,文词近比汉京西。
平生碑版无容继,此日铭诗谁为题?试数庐陵门下士,十年零落晓星低。
挽词宋·陈师道
早弃人间世,真从地下游。
丘原无起日,江汉有东流。
身世从违里,功名取次休。
不应须礼乐,始作后程仇。
又
精爽回长夜,衣冠出广庭。
勋庸留琬琰,形像付丹青。
道丧余篇翰,人亡更典刑。
侯芭才一足,白首《太玄经》。
宋史本传元·脱脱曾巩字子固,建昌南丰人。
生而警敏,读书数百言,脱口辄诵。
年十二,试作《六论》,援笔而成,辞甚伟。
甫冠,名闻四方。
欧阳修见其文,奇之。
中嘉祐二年进士第。
调太平州司法参军,召编校史馆书籍,迁馆阁校勘、集贤校理,为实录检讨官。
出通判越州,州旧取酒场钱给募牙前,钱不足,赋诸乡户,期七年止;期尽,募者志于多入,犹责赋如初。
巩访得其状,立罢之。
岁饥,度常平不足赡,而田野之民,不能皆至城邑。
谕告属县,讽富人自实粟,总十五万石,视常平价稍增以予民。
民得从便受粟,不出田里,而食有余。
又贷之种粮,使随秋赋以偿,农事不乏。
知齐州,其治以疾奸急盗为本。
曲堤周氏拥资雄里中,子高横纵,贼良民,污妇女,服器上僭,力能动权豪,州县吏莫敢诘,巩取置于法。
章丘民聚党村落间,号"霸王社",椎剽夺囚,无不如志。
巩配三十一人,又属民为保伍,使讥察其出入,有盗则鸣鼓相援,每发辄得盗。
有葛友者,名在捕中,一日,自出首。
巩饮食冠裳之,假以骑从,辇所购金帛随之,夸徇四境。
盗闻,多出自首。
巩外视章显,实欲携贰其徒,使之不能复合也。
自是外户不闭。
河北发民浚河,调及他路,齐当给夫二万。
县初按籍三丁出夫一,巩括其隐漏,至于九而取一,省费数倍。
又弛无名渡钱,为桥以济往来。
徙传舍,自长清抵博州,以达于魏,凡省六驿,人皆以为利。
徙襄州、洪州。
会江西岁大疫,巩命县镇亭传,悉储药待求。
军民不能自养者,来食息宫舍,资其食饮衣衾之具,分医视诊,书其全失、多寡为殿最。
师征安南,所过州为万人备。
他吏暴诛亟敛,民不堪。
巩先期区处猝集,师去,市里不知。
加直龙图阁、知福州。
南剑将乐盗廖恩既赦罪出降,余众溃复合,阴相结附,旁连数州,尤桀者呼之不至,居人慑恐。
巩以计罗致之,继自归者二百辈。
福多佛寺,僧利其富饶,争欲为主守,赇请公行。
巩俾其徒相推择,识诸籍,以次补之。
授帖于府庭,却其私谢,以绝左右徼求之弊。
福州无职田,岁鬻园蔬收其直,自入常三四十万。
巩曰:"太守与民争利,可乎?"罢之。
后至者亦不复取也。
徙明、亳、沧三州。
巩负才名,久外徙,世颇谓偃蹇不偶。
一时后生辈锋出,巩视之泊如也。
过阙,神宗召见,劳问甚宠,遂留判三班院。
上疏议经费,帝曰:"巩以节用为理财之要,世之言理财者,未有及此。"
帝以三朝两朝国史各自为书,将合而为一,加巩史馆修撰,专典之,不以大臣监总,既而不克成。
会官制行,拜中书舍人。
时自三省百职事,选授一新,除书日至十数,人人举其职,于训辞典约而尽。
寻掌延安郡王笺奏。
故事命翰林学士,至是特属之。
甫数月,丁母艰去。
又数月而卒,年六十五。
巩性孝友,父亡,奉继母益至,抚四弟、九妹于委废单弱之中,宦学婚嫁,一出其力。
为文章,上下驰骋,愈出而愈工,本原《六经》,斟酌于司马迁、韩愈,一时工作文词者,鲜能过也。
少与王安石游,安石声誉未振,巩道之于欧阳修,及安石得志,遂与之异。
神宗尝问:"安石何如人?"对曰:"安石文学行义,不减扬雄,以吝故不及。"
帝曰:"安石轻富贵,何吝也?"曰:"臣所谓吝者,谓其勇于有为,吝于改过耳。"
帝然之。
吕公著尝告神宗,以巩为人行义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以是不大用云。
论曰:曾巩立言于欧阳修、王安石间,纡徐而不烦,简奥而不晦,卓然自成一家,可谓难矣。
宋之中叶,文学法理,咸精其能,若刘氏、曾氏之家学,盖有两汉之风焉。
序跋
南丰先生文集序
宋·王震南丰先生以文章名天下久矣。
异时齿发壮,志气锐,其文章之剽鸷奔放,雄浑环伟,若三军之朝气,猛兽之抉怒,江湖之波涛,烟云之姿状,一何奇也。
方是时,先生自负要似刘向,不知韩愈为何如尔。
中间久外徙,世颇谓偃蹇不偶。
一时后生辈锋出,先生泊如也。
晚还朝廷,天下望用其学,而属新官制,遂掌书命。
于是更置百官,旧舍人无在者。
已试即入院,方除目填委,占纸肆书,初若不经意,午漏尽,授草院吏上马去。
凡除郎御史数十人,所以本法意,原职守,而为之训敕者,人人不同,咸有新趣,而衍裕雅重,自成一家。
予时方为尚书郎,掌待制吏部。
一日得尽观,始知先生之学,虽老不衰,而大手笔自有人也。
呜呼!先生用未极其学已矣,要之名与天壤相弊,不可诬也。
客有得其新旧所著而裒录之者,予因书其篇首云。
宋元丰八年季春三月朔日,中书舍人王震序。
元丰类稿后序
元·丁思敬
仆尝读舍人王公所著《南丰先生文集序》,喜其有波涛、烟云、三军朝气之语,足以摹写斯文之妙。
及观紫阳夫子序公家谱,甚恨世之知公者浅,而后未敢以前言为可喜也。
公先世亦鲁人,尝欲抽瓣香,修桑梓,敬而未能。
大德壬寅春,假守是邦。
既拜公墓,又获展拜祠下,摩挲石刻,知为魁枢千峰陈公名笔。
至品藻曾、苏二公文,则独以金精玉良许曾文之正。
信乎!曾文定之文价,至陈文定而后论定也。
公余进学,官诸生访旧本,谓前邑令黄斗斋尝绣诸梓,后以兵毁。
夫以先生文献之邦,而文竟无传,后守乌得辞其责。
乃致书云仍留井公,得所刻善本,亟捐俸倡僚属及寓公、士友协力鸠工摹而新之,逾年而后成,其用心亦勤矣。
后必有不汲汲于它务者,悯其勤而寿其传,斯无负雪楼先生品题云。
大德甲辰良月,东平丁思敬拜手书于卷尾。
重刊元丰类稿序
明·姜洪
文章与气运之隆替相关,信不偶然也。
宋兴,五星聚奎,文运大盛。
然犹至于六七十年而后,欧阳公卓然以古文振起于天下。
当是时,又有如苏老泉父子、王介甫、曾南丰诸贤相与和之,故能丕变五代之陋,上追西汉、先秦之古雅也,斯岂偶然哉?
南丰先生天资高,学力超诣,其所得宏博无津涯,所趋则约守而恕行之,其言之而为文,亦雄伟奔放,不可究极。
要其归,则严谨醇正,推其所从来,实尝师友于欧公之门,而其所自负,则先正谓其要似刘向,不知韩愈氏为何如。
於戏!先生所际如是,所学、所行如是,所从来、所抱负又如是,其文足以鸣世,而并称欧、苏、王、曾四大家,又岂偶然哉?
洪家食时,尝睹先生《元丰类稿》于邑之元氏,欲手钞之而未暇,及期则已为有力者所取去矣。
其后宦游京师,阅馆阁,虽有此书目,而其帙皆留玩于他所。
因又窃叹不独其文不偶然,虽读之亦不可偶得也。
岁之四月,洪疾,得告南归。
过宜兴,访友人邹大尹孟旭,宿留累日,为洪道其始得《类稿》写本于国子司业、毗陵赵公琬,谋刻之,继又得节镇南畿、工部左侍郎、庐陵周公忱示以官本,彼此参校,刻梓成矣,试为我序之。
洪曰:嗟夫!是书之行,亦岂偶然哉?有数存焉耳。
盖唐自韩、柳至宋三百余年,始有欧、苏、王、曾出而继之。
自宋欧、苏、王、曾至今大明,又三百余年矣,而我列圣诞布文命于四海,亦八十年,于兹所谓文运与气运正当会合,亨嘉之日也,得无名世者出以继欧、苏、王、曾欤?此先生之文所以始于周、赵二公而刻成于大尹,以盛行于世,而为世学者之楷模也,岂复有区区不得读斯文之叹哉?洪不能序斯文,亦有不待序而行者,独惟大尹之刻本,不为无补于世,无功于学者,不可使其无闻也,故忘其浅陋,为僭书此于篇端焉。
大尹名旦,孟旭字也,世为乐安故家,知砀山、宜兴二县事,所至多惠爱及民,而律已尤严,若大尹可谓贤也矣。
时正统十二年岁舍丁卯夏五月辛亥,赐进士、翰林修撰、乐安姜洪序。
重刊元丰类稿跋
明·赵琬昔南丰曾氏之文,与庐陵欧阳氏、眉山苏氏、临川王氏并称名家,而皆有集,板行于世。
顾今欧、苏、王三集世有印本,独曾集散逸无传,近世士大夫家盖少得见其全集者。
予钞录此本,藏之巾笥久矣,尝议重刻诸梓,与三集并传,而力不逮。
比宜兴县尹、乐安邹旦孟旭考秩来京,访予太学,间论及曾文,而孟旭亦以世不多见为憾。
予因出所藏以相示,孟旭阅之而喜曰:"宜广其传。"
遂属其回任所梓刻焉。
板成,征言以识其后。
嗟乎!曾氏之文,粲然如日星之丽天,而光耀不可掩焉者,固无俟乎予言。
然后之君子不为古文则已,苟欲为之,要不可不取法于此,犹离娄、公输子之欲成方圆,而必以规矩也。
孟旭尊崇先正,笃意斯文,而为此义举,其好善懿德,何可以不书哉?庸题末简以识其成云。
正统十二年七月七日,毗陵后学赵琬识。
重刻元丰类稿附录
明·邹旦
闻刻南丰文集,喜而赋诗,以促其成。
录似大尹邹侯乡契:曾子文章世希有,水之江汉星之斗。
吾闻先儒有此言,盛事至今传不朽。
南丰刻本兵燹余,内阁所藏天下无。
世儒欲见不可得,谁是世南行秘书?义兴茂宰江西彦,两度鸣琴宰花县。
首捐官俸再刊行,要使流传天下遍。
昼长公退亲校雠,良工铁笔重雕锼。
更烦精鉴正亥豕,使有文光冲斗牛。
知君此举非小补,书成速寄争先睹。
名姓长留天地间,千古清风播于汝。
乡生大年稿呈。
右常州郡学司训、临川聂君大年闻予重刻《类稿》,以诗促其成。
予爱其首称先辈,谓"曾子文章世希有,水之江汉星之斗"。
以"江汉"喻先生之文,则其雄放闳深可知。
继喻以"斗",则其正大高明、芒寒丽天可见。
夫以七字说尽先生文章之妙,可谓简约有法矣。
孰不爱之乎?况司训此诗,亦通篇清丽,盖才子之杰作也。
且欲予亲校雠,正亥豕,不致为谬,是又有益于予者也。
书成,谨附于篇末云。
时正统丁卯夏六月望日,文林郎、知宜兴县事乐安邹旦谨识。
元丰类稿序
明·王一夔
昔濂溪周子曰:文以载道也,不深于道而文焉,艺焉而已。
圣贤者,深于道者也。
六经之文,所以载道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万世开太平也。
必如是而后可以谓之文焉。
第以文辞为能,而不深于道,虽奔放如迁、固,高古如柳、韩,沈着纵肆如欧、苏,亦不免周子"艺焉"之讥,尚得谓之文哉?若南丰曾先生之文,其庶几于道者欤!
先生讳巩,字子固,鲁国复圣公之裔,远祖徙吾江右之南丰邑。
先生生而警敏,读书过目辄成诵,年十二即能文,日草数千言,多惊人语。
甫冠游太学,欧阳并斋一见其文,即大奇之。
登嘉祐进士第,历官外郡居多,最后始擢中书舍人。
不逾年,丁内艰以卒。
所至文章政事,卓卓为人所传诵欣慕。
惜时不能大用,而徙昌其文。
先生之文,虽未始六经之袭,而未尝不与六经合也。
善乎!宋潜溪评先生之文,谓如姬、孔之徒复出于今世,信口所谈,无非三代礼乐,此可谓知先生之深者。
彼三军、朝气、猛兽、江湖、烟云譬者,尚得谓之知先生哉?
先生所著文,有《元丰类稿》五十卷,已板行于世。
属者南靖杨君参来令南丰,乃先生故邑,因求全集,正其讹漏,将锓梓以广其传,乃介教谕句容王铎,求予文以引其端。
於戏!一夔何敢序先生文哉?昔欧阳公作《五代史》,陈师锡序之,而半山诮焉。
以一夔而序先生之文,其蹈师锡之诮必矣。
一夔何敢序先生文哉?虽然,师锡之序《五代史》,固不能免半山之诮,师锡之名,亦藉是以有闻于今日。
先生文在天地间,如景星,如庆云,如麒麟、芝草,而天下之人争睹之者唯恐或后,一夔之名,诚得藉之以有闻于后世,亦何幸欤!为是不拒其请,而僭序之首简。
成化六年庚寅岁冬十月望日,赐进士及第、奉训大夫、左春坊左谕德、经筵官、兼修国史后学豫章王一夔序。
重刻元丰类稿跋
明·谢士元南丰曾先生所著《元丰类稿》诗凡五十卷,宜兴原有刻本传于世。
知南丰事杨君参谓先生邑人也,流风余韵犹有存焉,况文乎?乃以宜兴旧本命工翻刊以传,盖欲邑之学者人人有而诵之。
孟轲氏所谓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学者诵先生之文,则知先生矣。
知先生则于感发也,特易易焉耳。
参身任师帅,欲学者景行乡之先哲,可谓善于教欤!书之末简,岂徒识乎岁月,亦著参所存所施异于人云。
后学长乐谢士元书于思政堂,时成化壬辰六月也。
南丰先生文集后序
明·陈克昌南丰先生曾氏之文,与庐陵欧阳氏、眉山苏氏、临川王氏并称名家,而皆有集行于世。
先生之集,盖刻自元大德甲辰。
此为《元丰类稿》。
宜兴有刻,为乐安邹君旦。
丰学重刻,为南靖杨君参。
缙绅章缝,遂有善本争相摹印,人人得而观之。
邹孟氏所谓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学者观先生之文,则知先生矣,知先生则于感发也,特易易耳。
历岁兹远,板画多磨,虽尝正于谢簿普,再补于莫君骏,顾旋就湮至不可读。
予谪于之再稔,公暇辄留意于斯。
而郡斋所存,若《李于江先生集》、《养生杂纂》、《耕织图》、《和唐诗》,昔所残缺,悉为增定。
既又取是集雠校焉,易其敝朽,剔其污漫,更新且半,庶几全录,阅三月始就绪。
呜呼!先生之文何事于予,顾诚有不容己者,而亦学者诵法所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愿相与勉之。
若徒以其文焉尔也,浅之乎求先生者矣。
嘉靖甲辰仲春,前参议、仁和后学陈克昌识。
序刻南丰先生文集明·邵廉
南丰先生之自叙文云尔,其言以一道德、同风俗为盛,由当理故无二,由不当理故二。
后之评赞者亡虑十百,其不知者风影形似,知之者卮言无当,蔓衍而反盖厥指,读者辄病。
叙南丰曾氏者,孰与其自叙文甚确也?故今揭而论叙。
夫曾氏之文,盖庶几乎孔门之文章也。
《中庸》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和也者,中也,天下之达道也。
孔子曰:"辞达而已矣。"
辞,喜怒哀乐之成章也。
达,达其由中出也。
辞达而道达也,故通之天地万物无二也。
曾氏当理故无二,以此,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
自七十子丧而微言绝,其可得而闻者,卑弱者溺近,诐邪者荒远,百家舛错,如亡羊迷珠,即可得而闻者犹然,况不可得而闻者乎?
汉兴,庶几乎道者,得一董仲舒。
论政则明教化而重礼乐,论学则崇道谊而诎功利,而其指曰: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则道亦不变。
天即天命之中,道惟达故不变也,当理无二非欤?诸不在六艺之科、孔氏之术者,请绝勿通,非一德同俗欤?是孔门文章之支流也。
由汉而宋,数百年而后得南丰曾氏,反约以阐其指,详整以明其法。
《叙战国策》言道以立本,法以适变。
《叙听琴》详五礼六乐其用,至于养才德、合天地而后已。
《筠州学记》则详次《大学》诚正修身,而本之致知。
《新序》之作,又深明学有统,道有归,而斥众说,大较以一德同俗、当理无二为旨趣。
盖二子者之文章,可谓至正矣。
夫董仲舒之明一统,学海者也。
仲尼日月也,水则海也。
南丰子亦水之江汉乎?海之支委也;星之斗乎?是借日之光也。
是故偏全者智识,醇驳者造诣,其辞指一也,未见大原之叹,非文王、孔子之文之评,则所谓道德礼乐教化者皆非欤?噫!谅哉难矣。
廉非敢以乡曲后生与知公文事,而深有慨于知之者难也。
序而刻之。
隆庆五年辛未秋八月之吉,南丰后学邵廉谨题。
重刻曾南丰先生文集序
明·宁瑞鲤余不佞,亦尝诵先生之文矣。
顷释褐承乏丰土,私窃幸溯前哲徽音,获寄仰止。
入境久之,复耳三文公之迹为详,盖相国文肃公子宣、史馆文昭公子开,皆先生季仲,而先生讳巩,字子固,则世所推文定公者。
先生文旧刻县署,存者陶阴亥豕,阙者首尾决衡。
余怅然欲一新诸梨,而簿书倥偬,居鲜暇日。
会邑痒士曾敏才、敏道、国彦、敏行、国祚、育秀、能先等诣余,请曰:"祖南丰先生倡道宋嘉祐间,为时儒宗,所著文集若干卷,学士大夫交传诵之。 兹欲仰承雅意,摹刻佳本,藏之祖庙,以志不朽。 乞赐一言之辱,弁之首简,幸甚。"
余维夙昔向往之勤,孜孜诵法,其可以不文辞?
盖先生之文至矣,乃六经之羽翼,人治之元龟,自孟轲氏以来,未有臻斯盛者也。
夫其矢口成谟,扌离词树帜,彼曷尝雕锼锻炼,字栉句比,规规然矜一隅,工累黍哉!辟之三垣九野,向夕而光章;万壑群川,归虚而沛艾。
至错经纬而涣沦漪,天地不为文而不能使之不文,亦其势然也。
先生生昆体浸淫之后,洛学未兴之前,识抱灵珠,神超象帝,致知诚意之说,率先启钥,功良伟矣。
尝试取先生书详读之,张皇幽渺,则天地万汇靡遁其情;商订运代,则曩畴风俗曲尽其变。
条国家盈缩灾眚,随计蠹耗图回之安在;规官守刑名法度,壹令钱谷狱讼之兼筹。
旁至篇什赋咏,罔不温润舂容,可弦可诵。
盖先生于义理,茧丝牛毛,于学,贯道与器,故文章卓绝若此。
考神宗时,属新官制,除目填委,先生下马口占敕词,日除数十人,各极命官法意,神宗简注特隆,有史学见称士类之许。
践更中外,所至有声。
即父兄鼎贵,中朝故人,舒国秉均轴,先生进止泊如也。
则先生自任,实贞且重,独以文章致大名耶?故观先生者,于道不于文,政以文论,亦自岿然诸名家中。
何者?昌黎贻论于格致,柳州谬称于罗侯。
舒国新经字说之见疵,眉山纵横习气之未遣。
唯是六一纡余典重,先生并之。
至《为人后议》一出,六一且有当时未见此论之叹,盖追忆濮议云。
然则先生在诸公间,有过之无弗及也。
倘所谓六经羽翼,人治元龟,直接孟氏之传,岂虚也哉?
它时文昭公裔思孔氏为余言:厥先祖世藏先生《隆平集》数十卷,别无副本,未敢轻示人,丰人士即不知先生复有是书。
雅欲手写全编,传之好事,以困公车未能也。
则并梓以垂示来者,非兹邑一快书与?诸生祖讳怘,先生再世孙,死金将之难于越,遗子,事闻,以恩泽补将仕郎,终南安军守,由抚转徙桑梓之查溪,世建庙貌,瞰溪流数武,余道于舟次,往往为之低回而谒其祠焉。
思孔氏业古辞赋,已卓登作者之坛,而诸痒士英奕济济,咸质有其文,可谓能世其家者,余故乐为之序,并致《隆平集》遗之。
明万历丁酉岁季夏月谷旦,赐进士出身、知南丰县事桐宁瑞鲤撰。
重刻南丰先生文集序
明·王玺
文以载道,道管于性,性定于一。
六经以一为宗,圣人以一为极,先师之一贯,宗圣之一唯,立言经世,万古不磨。
下此诸子百家,樊言不一,凿性畔道,不可以训,则文实未易言也。
吾丰据西江上游,人文代有,特竞词章,而性学不明,敝也久矣。
南丰曾先生讳巩者,其文章根自性学,远追乃祖宗圣,一贯忠恕大学格致心法,以六经缮性,抱真守一,盖接乎参而达乎孔者也。
其有关道统,岂浅鲜哉?当时读其文者,或世数相悬,或壤地相隔,皆猎其词而未罄其行,夸其文而未得其性,是采花而忘实者也。
予生先生数百年之后,尤幸得近先生之居,其性学渊源,忠孝廉节,满著乡评,超于文章之表者,得稔知而缕数。
先生早负英敏,日记数千言,而博学详说,反约之乎一心。
善养祖姑,本于纯孝,以经术课子弟,使知其一以定其性,会其道,以故诸弟以文学显,冢孙以忠义名。
历任六州,所在料理,弭盗戢奸,惠政四溢,民风鼓鬯。
两迁史馆,编次实录,断自独心,不以贵倨迁就。
奈忠直忤时,挠于新法,相业未就,遂解组归田,结兴鲁书院,与欧、苏诸君子发明一贯定性之旨。
所著《元丰类稿》、《隆平》、《金石》、《群史》诸书,总皆发自性灵,真得孔门心法,克绍宗圣家学者乎!迄今子姓蔓延,抚、建各设庙祀,而查溪后裔彬彬,人文称盛,始信道脉所流也。
先时《元丰类稿》,九世孙居查溪讳文受、文忠者已经校刻,第原本存县久,多残缺。
予方扪心感慨,倏裔孙才、行、道、思、秀、先等谋修先业,来属予言。
予虽不敏,尝怪世之毁道灭性,专以定性主一之训,私心向慕,而踵芳之志未诿也,辄起而言曰:尔诸士此举甚盛心也,然克振箕裘者,不在浮慕其迹,要在远契其心,诚以道为型轨,心为严师,则定性中自是法祖也。
宗圣之一,先生衍之,先生之一,后胤当宗之,则兹集为传心令典可也。
不尔无以畅明性道,何以光昭祖德哉?不佞为先生后学,愧未能尽性至道,漫以一自持,朝夕干干,亦以此属尔后士云。
大明万历丁酉岁季夏月上浣之吉,赐进士、嘉议大夫、广东提刑按察司按察使、前钦差抚苗、两奉敕提督学政、知直隶太平府事、户礼二科左右给事中、使朝鲜国、赐一品服、侍经筵官、题准纂修世宗实录、翰林院庶吉士、干干道人、南丰里东后学见竹王玺撰。
曾南丰先生文集序
明·赵师圣予自束发受书,长而策名登朝,海内升平,天下安,读书中秘,于今二十有余年,凡古今文章升降之变,窃尝窥之矣。
自东汉以来,道丧文敝,虽以唐贞观致治,几于隆盛,而文章不能革五代之衰。
昌黎韩子起布衣麾之,天下翕然复归于正。
愈之后二百有余年而得欧阳子,其学推韩愈,以达于孟子。
士无贤不肖,不谋而同曰:欧阳子,宋之韩愈也。
时予乡曾文定公橐其文数十万言来京师,京师之人无知之者,欧阳公见而独异之,初骇其文,复壮其志,由是而子固之名动天下。
嗟乎!彼文公者,岂徒以其文章哉?方其迎骨于凤翔也,王公士庶奔走膜呗,而文公冒死极谏,撄万乘之怒而不悔。
则文公卫道之严,正气所磅礴,固已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矣。
其手扶云汉,章分裳锦,岂偶然哉?欧阳公立朝谠直不回,至其论文,则曰:道胜者文不难而自至,若道之充焉,虽行乎天地,入于渊泉,无不之也。
不然,以欧公之才,岂不能争裂绮绣,若子云、仲淹辈,诚卫道之心严耳。
曾子固、子开伯仲皆以文名于时,而子固文尤著。
其《元丰类稿》言近指远,大者衷于谟训,而小者中于尺度。
至论古今治乱得失、是非成败、人贤不肖,以及弥纶当世之务,斟酌损益,必本六经。
卫道之心,实与昌黎、永叔相表里,非仅以文章名后世也。
后之君子读子固之文,而得欧阳子之志,与韩子当年抵排异端、张皇幽眇之深心,以上溯于子舆氏知言之教,则斯稿之传,不为无补于天下后世,乃足以明吾乡之学,障百川而回狂澜,以庶几于邹鲁之遗业也,有如是尔。
同邑后学赵师圣题。
曾南丰全集跋
清·顾崧龄
南丰先生《元丰类稿》五十卷,前明递刻以传,宜兴令邹氏乃刻于正统间,最先出,其中讹谬已多,况后焉者乎?崧龄喜诵先生文,苦无善本,又虑其愈久愈失其真,于是参相校雠,佐以《宋文鉴》、《南丰文粹》诸书,手自丹黄,谋重刻之有年矣。
侧闻屺瞻何太史焯每慨藏书家务博而不求精,故即近代通行之书多所是正,而先生集亦尝假昆山传是楼大小字二宋本相参手定,其副墨在同年友子遵蒋舍人杲所,因请以归,于是复参相校雠。
凡宋本与诸本异同者,僭以鄙意折衷其间。
如第七卷脱《水西亭书事》诗一首,第四十七卷《太子宾客陈公神道碑铭》脱四百六十八字,诸本皆然,则据宋本补入。
类此颇多,未易悉数。
至于先生《续稿》及《外集》,南渡后已散轶,见于吴曾《能改斋漫录》、庄绰《鸡肋编》与《文监》、《文粹》中者得十三首,拟附于后。
舍人闻而韪之,因又出《圣宋文选》见示,复得七首。
共二十首,分为上下卷,题曰《南丰先生集外文》。
刻既成,乃喟然而叹。
盖叹舍人不吝之雅意与太史是正之苦心,俾是刻得免踵讹承谬之诮,抑且搜取遗珠,幽而复光,以遂崧龄修瓣香之敬,于先生宁非厚幸哉?先生之文,自宋以来,序而颂扬者众矣,以崧龄荒陋,即欲置喙,宁有加焉?因次王震以下序十二首,总冠简端,唯自述其重刻缘起如此。
康熙五十六年丁酉夏四月日,长洲后学顾崧龄谨跋。
宋刊元丰类稿残卷跋
清·傅增湘
宋人钜集如王荆文公、欧阳文忠公及三苏,余皆藏有宋刊本,独曾集无之。
遍观南北藏书家,亦未著录。
昔年正文斋谭笃生有《南丰文粹》六卷,余曾假校一过,后为袁寒云所收,今不知流转何所矣。
昨岁浭阳张庚楼兄以宋刊《元丰类稿》残叶见贻,为卷四十三之尾,其《张久中墓志铭》后又刻一首,文字大异,是一文两刻之例,虽仅存三页,颇以敝帚自珍。
顷于季湘斋头见宋刊第三十一、二两卷,页四周皆残蚀过半,望而知为内阁大库之蠹余。
取近刻校之,卷三十二《论中书录黄札子》"巩于理未安"句下脱二十二字。
此外词句小异者,亦触目皆是。
其"一作某某"以小字注于本句旁,为宋刊本中之创例。
虽零缣断璧,要为海内孤帙,以视近世豪门丰屋,罗列牙签锦以相侈炫者,其轻重为何如也!书此以告季湘,并告世之喜读未见书者。
甲子立冬前一日,藏园居士傅增湘。
〈《藏园群书题记》卷十三〉
提要曾子固元丰类稿五十卷
宋·晁公武
右皇朝曾巩子固,南丰人,元丰中为中书舍人,卒。
子固师事欧阳永叔,早以文章名天下。
壮年其文鸷奔放,雄浑环玮,其自负要似刘向,貌视韩愈以下也。
晚年始在掖垣,属新官制,方除目填委,占纸肆书,初若不经意,及属草授吏所,以本法意,原职守,为之训敕者,人人不同,赡裕雅重,自成一家。
欧公门下士多为世显人议者,独以子固为得其传,犹学浮屠者所谓嫡嗣云。
〈《郡斋读书志》卷四下〉
元丰类稿五十卷续四十卷年谱一卷
宋·陈振孙
中书舍人南丰曾巩子固撰,王震为之序。
年谱,朱熹所辑也。
案:韩持国为巩神道碑,称类稿五十卷,续四十卷外集十卷,本传同之。
及朱公为谱时,类稿之外但有别集六卷,以为散逸者五十卷,而别集所存其什一也。
开禧乙丑,建昌守赵汝砺、丞陈东得于其族孙潍者,校而刊之。
因碑传之,旧定著为四十卷,然所谓外集者又不知何当,则四十卷亦未必合其旧也。
〈《直斋书录解题》卷十七〉
元丰类稿五十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清·纪昀
宋曾巩撰。
巩字子固,建昌南丰人。
嘉祐二年进士。
官至中书舍人。
事迹具《宋史》本传。
巩所作《元丰类稿》本五十卷,见于《郡斋读书志》。
韩维撰巩神道碑又载有续稿四十卷,外集十卷。
《宋史》本传亦同。
至南渡后,续稿外集已散佚不传。
开禧中,建昌郡守赵汝砺始得其本于巩族孙潍,阙误颇多。
乃同郡丞陈东合续稿外集校定之,而删其伪者,仍编定为四十卷,以符原数。
元季兵燹,其本又亡。
今所存者惟此五十卷而已。
吴曾《能改斋漫录》所载《怀友》一首,庄绰《鸡肋编》所载《厄台记》一首,高似孙《纬略》所载《实录院谢赐砚纸笔墨表》一首,及世所传《书魏郑公传后》诸佚文,见于《宋文鉴》、《宋文选》者,当即外集续稿之文。
故今悉不见集中也。
今世所行凡有二本,一为明成化六年南丰知县杨参所刊,前有元丰八年王震序,后有大德甲辰东平丁思敬序。
又有年谱序二篇,无撰人姓名,而年谱已佚。
盖已非宋本之旧,其中舛谬尤多。
一为国朝康熙中长洲顾崧龄所刊。
以宋本参校补入第七卷中《水西亭书事》诗一首,第四十七卷中《太子宾客陈公神道碑铭》中阙文四百六十八字,颇为清整。
然何焯《义门读书记》中有校正《元丰类稿》五卷。
其中有如《杂诗》五首之颠倒次序者,有如《会稽绝句》之妄增题目者,有如《寄郓州邵资政》诗诸篇之脱落原注者。
其他字句异同,不可殚举。
顾本尚未一一改正。
今以顾本著录,而以何本所点勘者补正其讹脱。
较诸明刻,差为完善焉。
〈《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