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类稿 卷三十四·奏状八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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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类稿》 卷三十四·奏状八首 曾巩

乞赐唐六典状

右,臣伏见圣恩,以新雕印《唐六典》颁赐近臣,以及馆阁。

窃以唐初以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参领天下之事,以令、仆射、侍中为宰相之任。

然选士用人,出兵授田,刑罚礼乐,至于工官所主,则一本于尚书。

尚书、侍郎分为六官,郎、员外郎各有攸司,又分为二十有四。

所以弥纶庶务,至微至密。

其大则以永业口分之田制民之产,以租庸调制民之赋,以诸府十二卫制民之兵。

三代以来,其政最为近古,太宗所以致治者,盖出于此。

其事至众,而举之有条;其体至大,而统之有要,可谓得建官制理之方。

明皇之世,乃考寻旧章,著之简册。

以六卿所总领,则象《周官》,名其书曰《六典》。

而开元十四年,张说罢中书令,为尚书右丞相,不知政事。

自此政事归中书,而尚书但受成事而已,亦其书之所记也。

则当是之时,尚书已不得其职。

其所著者,盖先代之遗法也。

其本原设官因革之详,上及唐虞,以至开元。

其文不烦,其实甚备,信可谓善于述作者也。

臣向在馆阁,尝见此书,其前有序,明皇自撰意,而其篇首皆曰御撰,李林甫注。

及近得此书不全本,其前所载序同,然其篇首不曰御撰,其第四一篇,则曰集贤院学士、知院事、中书令、修国史、上柱国、始兴县开国子臣张等奉敕撰。

盖开元二十二年,张九龄实任此官,然则此书或九龄等所为欤?不敢以疑说定也。

伏惟皇帝陛下神智圣性,夙成自天,方革弊兴坏,以修太平之业,继唐虞之迹,而稽古不倦,旁及此书,乃自禁中镂版传之,以赐在位。

岂不以其官仪品式去今未远,而行于今者尚多,将使学士大夫得而求之。

其于就列,皆知其任;其于治体,开益至多。

非圣虑所存,规模宏远,则何以训励群臣,委曲至此。

臣备数内阁,以文学为职,宜略知典故,不可以衰退驽钝,怠惰苟止,故敢昧冒以请。

伏望圣慈,依例赐臣一部,使得伏玩思索,万一得奉清闲,尚可牵强以备访问。

不胜犬马区区之诚,贪冀恩私,不知僭妄。

其于罪戾,所不敢逃。

干冒宸严,臣不任。

授沧州乞朝见状

右,臣伏奉敕命,就差知沧州,已起离前来。

窃念臣远违班列十有二年,伏遇陛下神圣文武,当天受命,制作法度,以集太平之功。

群情,孰不自愿为能,以托名于万世。

而臣曾未得须臾之间,进望清光。

窃不自揆,愿奉德音。

犬马之情,固非一日之积。

今将至京师,伏望圣慈,许臣朝见。

臣不任。

乞登对状

右,臣于十月二十六日,伏蒙圣恩,赐对延和殿。

陛下假之以玉色,奖之以德音,访之以治天下之道,而及于当世之事,其敝安在。

臣昏愚不肖,不足以称圣意。

遽言国家之大体,则惧非臣之任;毛举天下之细务,则又非臣之志。

是以不敢率然以对。

夫智之不明,辞之不敏,此臣之罪也。

计臣之材与臣之位,不敢以言高,亦臣之分也。

退而伏念臣材质浅薄,偶有好古之勤,向道之志,遇陛下高明光大,方修先王之政,以集太平之功。

而臣藐在外服十有二年,无炫鬻之一言,无左右之素誉。

地穷势绝,不敢期于自通,分以孤愚,老于疏远。

属陛下聪明睿智,洞照群情,公听并观,不遗小善。

赫然独断,察臣之本末;超然远御,收臣于滞涸。

至于抚慰之私,顾问之宠,虽世之抱道德、堪重任之士,恐不能当,岂臣之微所可辄得?虽减身碎首,未足以报非常之赐。

其于倾竭肝胆,以自效其愚忠,有出位之责,犹不敢辞。

况亲承圣问,实臣吐尽诚素之时。

其不敢自默,此臣爱君事国之义也。

窃以先王之治天下,必有典籍,以为当世之法。

传之后嗣,使永有持循。

故在《夏书》,称"《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则夏之治天下之书,曰《政典》也。

其在《商书》,称"制《官刑》,儆于有位"。

曰:"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

则商之治天下之书,曰《官刑》也。

其在《周书》,称成王"还归在丰,作《周官》"。

盖以董正治官之意,训告群臣,今书《周官》之篇是也。

于是之时,事为之制,曲为之防,故经礼三百,威仪三千。

所谓经礼三百者,周礼六卿,属皆六十,盖举其全数。

则周之治天下之书曰《周礼》也。

三代以后,时君所为,务在苟简,纪纲宪度,阙而不图。

盖远莫盛于汉,而孝文之世,贾谊欲定官名,议寝不用。

中莫懿于后周,虽分六府之位,以仪刑经礼,而典籍无所传闻。

近莫美于唐初,以尚书六职,本天下之治,而不能修列其法,论著于书。

开元之际,始追次旧章,以为《六典》,而尚书已失其职。

然三代之后,治天下之书,有此而已。

今陛下以法制度数宜有所自,故上稽《周礼》;以官仪注措宜参近事,故旁求《六典》。

则又质诸当世之宜;裁以圣虑。

始自三省,至于百工,皆正其名。

夫名正然后位定,位定然后事举。

名正、位定、事举,则设官致理之方尽矣。

使万官千品,各循其分;彝伦庶绩,皆得其任。

然后陛下程其能,等其实,以章别幽明;信其赏,必其罚,以推行惩劝。

庶务虽众,举其目而无不周;四海虽广,正其本而无不治。

况推寻采掇,虽付在有司,而是正准裁,实由圣断。

至夫大法既具,然后条分类别,以陛下之所指授,勒成一代之典。

明示四方,使知出自圣作。

岂独以之弥纶当今之务,固当藏之金匮,为万世法。

臣愚固陋,窃不自揆,于夫经营之体,损益之方,所谓位定而事举者,欲进其妄意之滞见,庶有毛之补。

然心之委曲,难以书尽。

伏望特垂圣慈,许臣上殿敷奏,使臣得披腹心,以称前日之圣问。

万分之一,有足以上当天心,臣死生幸甚。

俯伏待命。

臣不任云云。

乞出知颍州状右,臣愚不自揆,怀犬马之情,敢昧万死以闻。

不敏之诛,所不敢逭。

伏念臣性行迂拙,立朝无所阿附,有见嫉之积毁,无借誉之私援。

在外十有二年,更历七郡,虽有爱君{乡向}国之心,托势疏远,无路自通,期于抱志没齿而已。

陛下居法宫之深,临万官之众,而臣以单外之迹,一介之微,陛下廓四聪之广,出独见之卓,不由臣之鬻,不因人之党助,收怜拊慰,劳问褒嘉,语重意殊,可谓非常之遇。

士之有大过人之材者,殆未足以致此,岂臣之鄙所当冒得。

日夜思念,臣以庸下之器,在隐约之中,而独为圣主所知如此。

蝼蚁之躯,知死不足以图报。

今还朝以来,甫及数月,未有丝忽自效之勤,而辄以私诚上陈。

臣之妄庸,虽受诛绝之刑,不足以塞责,惟陛下察而哀之。

臣母年七十有一,比婴疾疹,举动步履,日更艰难。

陛下处臣京师,臣幸得侍庭闱,以便医药。

圣泽至厚,常恐不能克堪。

今臣弟布得守陈州,臣母怜其久别,欲与俱行。

顾臣之宜,惟得旁郡,庶可奉亲往来,以供子职。

而抱疾之亲,陆行非便。

今与陈比境,许、蔡、亳州及南京,皆不通水路,惟颍可以沿流。

臣诚不自揆,不讳万死之责,敢昧冒以请。

伏望圣慈,差臣知颍州一任。

窃恐顾临到任未久,无例为臣移易,缘若候顾临满阙,则臣弟布陈州却已满任。

欲望特出圣恩,许臣不候顾临任满交割。

臣冥寒陋,蒙陛下特异之知,未有锱铢之称。

而顾迫子母之恩,规私择便,仰烦圣聪,当伏斧,以须罪戾,惟陛下哀怜听察。

干犯天威,臣不任云云。

再乞登对状

右,臣去冬再蒙圣恩赐对。

臣愚浅薄,无轶伦之行、绝众之材。

徒于辈流,粗识文字。

至于讲求天下之务,非敢谓能,盖尝有志。

遇陛下绍天开迹,大修治具,一言片善,人人得以自效。

而臣流离漂泊,藐在外服。

有深忌积毁之莫测,无游谈私党之可因。

转徙八州,推移一纪。

无侧行之一迹,得参于御隶之间;无尝试之半词,得彻于岩廊之上。

心思消缩,齿发凋耗,常恐卒填沟壑,独遗恨于无穷也。

陛下体生知之质,起日新之政。

揆之以道,以易汉唐五代之卑;本之于身,以追尧舜三代之盛。

臣虽欲奋驽钝,愿备驱驰,而处疏贱之中,无可致之势。

伏遇陛下明无不照,察臣滞迹之不容;圣无不通,采臣孤学之有得。

出自睿断,接之便朝。

所以询谋抚纳,勉慰称扬之殊,皆非素望所及。

臣虽草茅之陋,顾非木石之顽。

盖士穷且老,身孤立于天下,而独为圣主所知如此,燔躯沈族,岂足论报?其于剖心析肝,以效其区区之忠,固臣之所不敢不尽也。

是以窃不自揆,冒言当世之事。

陛下宽其不敏之诛,而收其臆出之见。

谓有可以当圣意者,臣愚蹇钝,分岂称此。

盖由陛下神圣文武,度越千载,而虚心纳下,无伐善之意、徇己之情。

故兼听广览,小能薄技,无所不录。

而臣愚遭遇,得以及此。

今臣备数毂下,虽日得造朝,而身不迩法坐之凝严,耳不接德音之温厚,涉四时矣。

其毕忠愿知之心,之义,岂须臾废哉!伏念臣尝言天下之经费,以谓皇祐治平,庶官之员倍于景德;议今之兵,以谓西北之宜在择将帅。

待罪三班,获因职事,考于载籍。

盖官日益众,而守塞之臣有未称其任者。

得以推其事实,审其源流。

其于裁处之宜,亦尝略窥其要。

窃欲饰其所闻,敢终前日之说以献。

陛下方日孜孜,大有为于天下。

内则更张庶事,外则经营四方。

如臣之说有可采者,庶几制天下之用以养财,御天下之材以经武,有助圣政之万一。

臣于受恩,非敢谓报,庶以明臣犬马之志,未尝不向上之所为也。

臣又尝言,陛下方上稽《周礼》,旁参《六典》,以更定官制。

臣于经营之体,损益之数,愿有毛发之补。

伏闻百度已成,万务已定,而臣曾不能吐一言,陈一策,庶得因国大典,托名不泯。

今条分类别,宣布有期,臣诚不自揆,以谓更制之日,新旧革易之初,弥纶之术,固不可不有所素具。

窃欲自效,少裨圣画之绪余。

臣于三者,或万有一得。

然事有本末,理之详悉,宜得口陈。

伏望特出圣慈,许臣上殿敷奏。

干冒宸严,臣不任。

申中书乞不看详会要状

右,伏以自来修撰国史,皆妙选众材,共当寄任。

今通修五朝大典,属巩专领,已是一人而冒众材之任。

顾巩衰拙,惧不克堪。

其今来所修《会要》,计三百卷。

修纂以来,经涉十有余年,编修等官,已更六人。

限至秋季末成书,即今已是八月中旬。

某若依限修进,不惟须合考求首尾,参详得失,仍更并须检寻文字,照据其间,恐合更有更改损益。

不独于巩以旬月而求就十有余年之功;又复于巩已于国史,是以一人而冒众材之任,惧不克堪;而更益以《会要》,一人而兼数人之任。

纵使容巩添展期限,缘累朝典章,本末闳大,不同小小文字,自顾材力实不能兼。

况今来进本装写并已了毕,伏乞更赐敷奏,取自朝廷详酌,别赐指挥。

辞中书舍人状〈阁门告报有旨,更不得辞免。

不曾上。

右,臣准阁门告报,蒙恩授臣中书舍人者。

窃以唐虞三代之君,兴造政事,爵德官能之际,所以播告天下,训齐百工,必有诏号令命之文,达其施为建立之意。

皆择当世聪明隽、工于言语文学之臣,使之敷扬演畅,被于简册,以行之四方,垂之万世。

理化所出,其具在此。

至其已久,而谋谟访问,三盘五诰誓命之书,刻之为经。

后世学者得而宗之,师生相传,为载籍首。

吟诵寻绎,以求其归。

一有发明,皆为世教。

盖其大体所系如此。

逮至汉兴,虽不能比迹三代致治之隆,而诰令下者,典正谨严,尚为近古。

自斯已后,岂独彝伦秕ル。

其推而行之,载于名命,亦皆文字浅陋,无可观采。

唐之文章尝盛矣。

当时之士,若常衮、杨炎、元稹之属,号能为训辞。

今其文尚存,亦未有远过人者。

然则号令文采,自汉而降,未有及古,理化之具,不其阙欤?

伏惟陛下以天纵之圣,阐明道术,所以作则垂宪,纪官正名,皆上追三王,下陋汉唐。

至于出口肆笔,发为德音,固已独造精微,不可穷测。

则于代言之任,岂易属人?臣浅薄暗瞀,学朽材下。

误蒙陛下知之于摈排忌疾之中,收之于弃捐流落之地,属之史事,已惧官。

至于推度圣意,讨论润色,以次为谟训,彰示海内,兹事至大,岂臣所堪?况侍从之官,实备顾问。

而臣齿已衰,心志昏塞,岂独施于翰墨,惧非其任。

至于谋猷献纳,尤不逮人。

伏望博选于朝,旁及疏远,必有殊绝特出之材,能副圣神奖拔之用。

所有授臣恩命,乞赐寝罢。

授中书舍人举刘自代状

蒙恩授前件官,准编敕节文、知杂御史已上授讫,许举官自代者。

右谨具如前。

臣伏见朝奉大夫、充集贤校理、知亳州刘,广览载籍,强记洽闻。

求之辈流,罕有伦比。

臣窃以谓引拔众材,弥纶世务,至于博学之士,固宜用在朝廷。

况今圣质高明,究极今古,凡在左右当备顾问之臣,尤须多识前载,然后能称其职。

如所长,实允兹选。

况累历州郡,治行可称。

至于文辞,亦足观采。

兼此众美,臣实不如。

今举自代,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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