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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昊
少昊以金德王,母曰皇娥,处璇宫而夜织,或乘桴木而昼游,经历穷桑、沧茫之浦。
时有神童,容貌绝俗,称为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
降乎水际,与皇娥宴戏,奏娟之乐,游漾忘归。
穷桑者,西海之滨,有孤桑之树,直上千寻,叶红椹紫,万岁一实,食之,后天而老。
帝子与皇娥泛于海上,以桂枝为表,结薰茅为旌,刻玉为鸠、置于表端。
言鸠知四时之候,故春秋传曰,司至是也。
今之相风,此之遗象也。
帝子与皇娥并坐,抚桐峰梓瑟,皇娥倚瑟而清歌曰:
天清地旷浩茫茫,万象回薄化无方。
天荡荡望沧沧,乘桴轻漾著日傍。
当其何所至穷桑,心知和乐悦未央。
俗谓游乐之处为桑中也,《诗》中《卫风》云:"期我乎桑中"。
盖类此也。
帝子答歌曰:
四维八埏眇难极,驱光逐影穷水域,
璇宫夜静当轩织,桐峰文梓千寻直。
伐梓作器成琴瑟,清歌流畅乐难极,
沧湄海浦来栖息。
及皇娥生少昊,号曰穷桑氏,亦曰桑丘氏。
至六国时,桑丘子著阴阳书,即其余裔也。
少昊以主西方,一号金天氏,亦曰金穷氏。
时有五凤随方之色,集于帝庭,因曰凤鸟氏。
金鸣于山,银涌于地,或如龟蛇之类,乍似人鬼之形。
有水屈曲,亦如龙凤之状。
有山盘纤,亦如屈龙之势。
故有龙山龟山凤水之目也。
亦因以为姓,末代为龙丘氏,出班固《艺文志》。
蛇丘氏,出西王母《神异传》。
妲已
商王纣名受,貌美而资辩捷疾,闻见甚敏,材力过人。
手格猛兽,尝倒曳九牛,抚梁易柱。
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
矜人臣以能,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
好酒淫乐,嬖于有苏之美女妲己,惟嬖己言是从。
于是使师涓作新淫之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
益收狗马奇物,广沙丘苑台,多取野兽飞鸟置其中,大聚乐戏于沙丘。
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为长夜之饮。
鄂侯、西伯昌、九侯为三公。
九侯有好女人之纣。
九侯女不喜淫,纣怒杀之,而醢九侯。
鄂侯争之,强辩之疾,并脯鄂侯。
西伯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怕里九年。
西怕之臣阂夭之徒,求有莘氏之美女,骊戎之文马,有熊九驷,珍奇怪物,因殷嬖臣费仲献之纣,纣大悦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
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得专征伐。
师延者殷之乐人也,拊一弦琴,则地抵皆升;吹玉律,则天神俱降。
纣淫于声色,乃拘师延于阴宫,欲极刑惨。
师延既被囚系,奏清商流征涤角之音,司狱者以闻于纣,纣犹嫌曰:"此乃淳古远乐,非余可听说也。"
犹不释。
师延乃更奏迷魂淫魄之曲,以奉清夜之娱,乃得免炮烙。
周武王兴师,师延赴濮流而逝,或云死于水府。
周昭王
二十四年,涂修国献青凤丹鹊,各一雌一雄。
孟夏之时,凤鹊皆脱易毛羽,聚鹊翅以为扇,缉凤羽以饰车盖也。
扇一名游飘,二名翮,三名亏光,四名仄影。
时东瓯献二女,一名延娟,二名延娱,使二人更摇此扇,侍于王侧,轻风四散,泠然自凉。
此二人辩口丽辞,巧善歌笑,步尘上无迹,行日中无影。
及昭王沦于汉水,二女与王乘舟,夹拥王身同溺于水,故江汉之人到今思之,立祀于江。
数十年间,人于江汉之上,犹见王与二女乘舟戏于水际。
至暮春上已之日,禊集词间,或以时鲜甘味,采兰杜包裹以沉水中,或结五色纱囊盛食,或用金铁之器,并沉水中,以惊蚊龙水虫,使畏之不侵此食也。
其水旁号日招抵之词,缀青凤之毛为二裘,一名烦质,二名暄肌,服之可以却寒。
至厉王流于彘,彘人得而奇之,分裂此裘,遍于彘上。
罪人大辟者,抽裘一毫以赎其死,则价值万金。
穆王
穆王即位三十二年,巡行天下,驭黄金碧玉之车。
旁气乘风,起朝阳之岳,自明及晦,穷寓县之表。
有书史十人,记其所行之地。
又副以瑶华之轮十乘,随王之后,以载其书也。
王驭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夜行万里;四名超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夹翼,身有肉翅。
递而驾焉,按辔徐行,以匝天地之域。
王神智远谋,使毅迹遍于四海,故绝异之物,不期而自服焉。
三十六年,王东巡大骑之谷,诣春宵宫,集诸方士仙术之要,而螭鹄龙蛇之类奇种,凭空而出。
时已将夜,王设长生之灯以自照,一名恒辉。
又列潘膏之烛,遍于宫内。
又有凤脑之灯。
又有冰荷者,出冰壑之中,取此花以覆灯,七八尺不欲使光明远也。
西王母乘翠凤之辇而来,前导以文虎文豹,后列雕麟紫麇,曳白玉之履,敷碧蒲之席、黄莞之荐,共王张高会。
荐清澄琬琰之膏以为酒。
又进洞渊红花,州甜雪,昆流素莲;阴歧黑枣,万岁冰桃千年碧藕,青花白橘。
素莲者,一房百子,凌冬而茂。
黑枣者,其树百寻,实长二尺,核细而柔,百年一熟。
褒姒
夏后氏衰,有二神龙止于夏帝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
夏帝卜杀之。
与去之,与止之,莫吉卜,请其而藏之,乃吉。
于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在,椟而藏之。
夏亡,传此器于殷。
殷亡,又传此器于周。
比三代莫敢发之。
至厉王之未,发而观之,流于庭,不可除。
厉王使妇人裸而噪之,化为玄鼋,以入王后宫。
后宫之童妾,既龀而遭之,既笄而孕,元夫而生子,惧而弃之。
宣王之时,童女谣曰:"弧箕服,实亡周国。"
于是宣王闻之。
有夫妇卖是器者,宣王使执而戮之。
逃于道,而见向者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出于路者,闻其夜啼。
哀而收之。
夫妇亡奔于褒,褒人有罪,请入童妾所弃女子者赎罪。
弃女子出于褒。
是为褒姒。
当幽王之三年,王之后宫,见而嬖幸之,生子伯服,竟废申后及太子,以褒拟为后,伯服为太子。
太史伯阳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诱之万方,故不笑。
幽王为烽隧犬鼓。
有寇至,则举烽火。
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
幽王悦之,为数举烽火。
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
申后之父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
夏姬
夏姬者,陈大夫夏征舒之母,而御叔之妻也。
陈灵公元年,征舒已为卿。
十四年,灵公与大夫孔宁、仪行父皆通于夏姬。
衷其服以戏于朝。
泄冶谏曰:"君臣淫乱,民何效焉?"灵公以告二子,二子请杀泄冶,公弗禁,遂杀泄冶。
十五年,灵公与二子饮于夏氏,公戏二子曰:"征舒似汝。"
二子曰:"亦如公。"
征舒怒。
灵公罢酒出,征舒伏弩厩门,射杀灵公。
孔宁、仪行父皆奔楚。
明年,楚庄王伐陈,诛征舒,欲纳夏姬。
申公巫臣曰:"不可。 君召诸侯,以讨罪也。 今纳夏姬,贪其色也。 贪色为淫,淫为大罚。 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 王其图之。"
王乃止。
子反欲娶之,巫臣曰:"是不样人也。 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王实难,其有不获死乎。 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
子反乃止。
王以与连尹襄老。
襄老死于,不获其尸。
其子黑要焉。
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汝。"
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
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皇戍,甚爱此子。 其必因郑而归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 郑人惧于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
王遣夏姬归。
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返矣。"
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
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
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
将适郢,遇之曰:"异哉。 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 且将窃妻以逃者也。"
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
将奔齐,齐师新败。
曰:"吾不处不胜之国。"
遂奔晋,而因却至以成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
按《列女传》,夏姬状美好,老而复少者三,三为王后,七为夫人,公侯争之,莫不迷惑失意,又曰:"姬,鸡皮三少,善彭老交接之术。"
越王
越谋灭吴,畜天下奇宝、美人、异味进于吴。
杀三牲以祈天地,杀龙蛇以祠川岳。
矫以江南亿万户民输吴为佣保。
越又有美女二人,一名夷光,二名修明"即西施、郑旦之别名",以贡于吴。
吴处以椒华之房,贯细珠为帘幌,朝下以蔽景,夕卷以待月。
二人当轩并坐,理镜靓妆于珠幌之内,窃窥者莫不动心惊魂,谓之神人。
吴王妖惑忘政,及越兵人国,乃抱二女以逃吴苑。
越军乱入,见二女在树下,皆言神女,望而不敢侵。
今吴城蛇门内,有朽株尚为祠神女之处。
初越王人国,有丹乌夹王而飞,故勾践人国,起望乌台,言丹乌之异也。
范蠡相越,日致千金,家童闲算术者万人,收四海难得之货,盈积于越都,以为器,铜铁之类,积如山之阜,或藏之井堑,谓之宝井。
奇容丽色溢于闺房,谓之游宫。
历古以来,未之有也。
燕昭王
王即位二年,广延国来贡善舞者二人。
一名旋娟,一名提谟,并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而窈窕,绝古无伦。
或行无迹影,或积年不饥。
昭王处以单绡华幄,饮以珉之膏,饴以丹泉之粟。
王登崇霞之台,乃召二人徘徊翔舞,殆不自支。
王以缨缕拂之,二人皆舞,容冶夭丽,靡于鸾翔,而歌声轻。
乃使女伶代唱其曲,清响流韵,虽飘梁动木,未足嘉也,其舞,一名萦尘,言其体轻与尘相乱。
次日集羽,言其婉转若羽毛之从凤。
未曲曰旋怀,言其支体缠曼,若人怀袖也。
乃设麟文之席,散茎芜之香。
香出波戈国,浸地则上石皆香,着朽木腐草莫不郁茂,以熏枯骨则肌肉皆生。
以屑喷地厚四五寸,使二女舞其上,弥日无迹,体轻故也。
时有白鸾孤翔,衔千茎穗于空中,自生花实,落地则生根叶,一岁百获,一茎满车,故曰盈车嘉穗。
麟文者,错杂宝以饰席也,皆为云霞麒凤之状。
昭王复以衣袖麾之,舞者皆止。
昭王知其神异,处于崇霞之台,设枕席以寝宴,遣侍人以卫之。
王好神仙之术,玄天之女托形作此二人。
昭王之未,莫知所在,或云游于汉江,或伊洛之滨。
齐襄王
齐阂王之遇杀,其子法章变姓名,为莒太史家佣夫。
太史效女奇法章之状貌,以为非常人,怜而常窃衣食之与私焉。
莒中及齐亡臣相聚,求闵王子,欲立之。
法章乃自言于莒。
共立法章为襄王。
襄王立,以太史氏女为王后,生子建,太史敫曰:"女无媒而嫁者,非吾种也,污吾世矣。"
终身不睹君王后。
君王后贤,不以不睹之故失人子之礼也。
襄王卒,子建立为齐王,君王后事秦谨,与诸侯信,以故建立四十有余年,不受兵。
秦昭王尝遣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智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
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锥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
及君王后且卒,诫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
建曰:"请书之。"
君王后曰:"善。"
取笔犊受言,君王后曰:"老妇已忘矣。"
春申君
楚考烈王无子春申君患之,求妇人宜子者,进之甚众,卒无子。
赵人李园,持其女弟欲进之楚王,闻其不宜子,恐又无宠。
李园求事春申君为舍人,已而谒,归,故失期。
还谒,春申君问状,对曰:"齐王遣使求臣女弟,与其使者饮,故失期。"
春申君曰:"聘人乎?"对曰:"未也。"
春申君曰:"可得见乎?"曰:"可。"
于是园乃进其女弟,即幸于春申君。
知其有娠,园乃与其女弟谋,园女弟乘间说春申君曰:"楚王之贵幸君,虽兄弟不如。 今君相楚王二十余年,而王无子,即百岁后将更立兄弟,即楚王更立,彼亦各贵其所亲,君又安得长有宠乎?非徒然也?君用事久,多失礼于王兄弟,兄弟诚立,祸且及身,奈何以保相印、江东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 妾之幸君未久,诚以君之重,而进妾于楚王,王必幸妾,妾赖天而有男;则是君之子为王也,楚国封尽可得,孰与其临不测之罪乎。"
春申君大然之,乃出园女弟谨舍,而言之楚王,王召入幸之。
遂生子男,立为太子,以李园女弟立为王后。
楚王贵李园,李园用事。
李园既入,其女弟为王后,子为太子,恐春申君语泄而益娇,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而国人颇有知之者。
春申君相楚二十五年,考烈王病,朱英谓春申君曰:"世有无妄之福,又有无妄之祸,今君处无妄之世,以事无妄之主,安不有无妄之人乎?"春申君曰:"何为无妄之福?""君相楚二十余年矣,虽名为相国,实楚王也,五子皆诸侯相。 今王疾甚,旦暮崩,太子衰弱,疾而不起,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当国如伊尹、周公,玉长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称孤,因而有楚国,此所谓无妄之福也。"
春申君曰:"何谓无妄之祸?"曰:"李园不治国,王之舅也,不为兵将,而阴养死士之日久矣。 楚王崩,李园必先人。 据本议制断君命,秉权而杀君以灭口,此所谓无妄之祸也。"
春申君曰:"何谓无妄之人?"曰:"君先仕臣为郎中,君王崩,李园先人,臣请为君其胸杀之,此所谓无妄之人也。"
春申君曰:"先生置之,勿复言也。 李园软弱人也,仆又善之,又何至此。"
朱英恐,乃亡去。
后十七日,楚考烈王崩,李园果先人,置死士止于棘门之内。
春申君后人,止棘门,园死士夹刺春申君,斩其头,投之棘门外。
于是使吏尽灭春申君之家,而李园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为楚幽王也。
中山阴后
阴姬与江姬争为后,司马喜谓阴姬公曰:"事成则有土得民,不成则恐无身,欲成之,何不见臣乎?"阴姬公稽首曰:"诚如君言,事何可预道者?"司马喜即奏书中山王曰:"臣闻弱赵强中山。"
中山王悦而见之,曰:"愿闻弱赵强中山之说。"
司马喜曰:"臣愿之赵,观其地形险阻,人民贪富,君臣贤不肖,商敌为资,未可预陈也。"
中山王遣之。
见赵玉曰:"臣闻赵天下善为音,佳丽人之所出也。 今者臣来,至境人都邑,观人民谣俗,容貌颜色,殊无佳丽美好者。 以臣所行多矣,周流无所不至,未尝见人有中山阴姬者也。 不知者特以为神人,言不能及也。 其容貌颜色,固已过绝人矣,若其眉目准颁,权衡犀角偃月,彼乃帝王之后,非诸侯之姬也。"
赵王意移,大悦,曰:"吾愿请之何如?"司马喜曰:"臣窃见其佳丽,口不能元道尔。 即欲请之,是非臣所敢议,愿王元泄也。"
司马喜辞去。
归报中山王曰:"赵王非贤王也,不好道德而好声色,不好仁义而好勇力。 臣闻其乃欲请所谓阴姬者。"
中山王作色不悦。
司马喜曰:"赵,强国也,其请之必矣,王如不与,即社稷危矣,与之巨为诸候笑。"
中山王曰:"为将奈何?"司马喜曰:"王立为后,以绝赵王之意。 世无请后者,虽欲得请之邻国,不与也。"
中山王遂立为后,赵王亦无请言也。
秦宣太后
秦宣太后爱魏丑夫。
大后病将死,出令曰:"为我葬,必以魏子为殉。"
魏子患之。
庸芮为魏子说太后曰:"以死者为有知乎?"曰:"无知也。"
曰:"若太后之神灵,明知死者之无知矣,何为空以生所爱,葬于无知之死人哉。 若死者有知,先王积怒之日久矣。 太后救过且不赡,何暇私魏丑夫乎?"太后曰:"善。"
乃止。
吕不韦
吕不韦者,阳翟大贾人也。
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
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
其四十二年,以其次子安国君为太子。
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安国君有甚爱姬,立以为正夫人,号日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
安国君中男名子楚,子楚母日夏姬,母爱子楚,为秦质子于赵。
秦数攻赵,赵不甚礼子楚,子楚秦诸庶孽孙质于诸侯,车乘进用不饶,居处困不得意。
吕不韦贾邯郸,见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
乃往见子楚说曰:"吾能大子之门。"
子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
不韦目:"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
子楚心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
不韦曰:"秦王老矣,安国君得为太子,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适嗣者,独华阳夫人耳。 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又质诸侯,即大王薨,安国君立为王,则子无几得与长子及诸子旦暮在前者争为太子矣。"
子楚曰:"然,为之奈何。"
吕不韦曰:"子贫客于此,非有以奉献于亲及结宾客也。 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于为适嗣。"
子楚乃顿首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不韦乃以五百金与子楚,为进用结宾客。
而复以五百金买奇物玩好,自奉而西游秦,求见华阳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献华阳夫人。
因言:"子楚贤知,结诸侯,宾客遍天下。 常曰:‘楚也,以夫人为天。 ’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
夫人大喜。
不韦因使其姊说夫人曰:"吾闻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无子,不以此时早自结于诸子中贤孝者,举立以为适而子之,夫在则重尊,夫百岁之后,所子者为王,终不失势,此所谓一言而万世之利也。 不以繁华时树本,即色衰爱弛后,虽欲开一语,尚可得乎?今子楚贤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为适,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诚以此时拔以为适,夫人则竟世有宠于秦矣。"
华阳夫人以为然。
乘太子闲,从容言:"子楚,质于赵者绝贤,来往者皆称誉之。"
因涕泣曰:"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适嗣,以托妾身。"
安国君许之,乃与夫人刻玉符,约以为适嗣。
安国君及夫人,因厚馈遗子楚,而请吕不韦傅之,子楚以此名誉益盛于诸侯。
吕不韦取邯郸诸姬绝好善舞者与居,知有身。
子楚从不韦饮,见而悦之,因起为寿请之。
不韦怒,念业已破家为子楚,欲以钓奇,乃遂献其姬;姬自匿有娠,至大期时生子政,子楚遂立姬为夫人。
秦昭王五十年,使玉围邯郸急,赵欲杀子楚,子楚与不韦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军,遂以得归。
赵欲杀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赵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
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国君立为王,华阳夫人为王后,子楚为太子。
赵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归秦。
秦王立,一年薨,谥为孝文王,太子子楚代立,是为庄襄王,所养母华阳后为华阳太后,真母夏姬尊以为夏太后。
庄襄王元年,以不韦为丞相,封为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
庄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为王,尊不韦为相国,号称仲父。
秦王年少,太后时时窃私通不韦。
不韦家童万人。
当是时,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赵有平原君,齐有孟尝君,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不韦以秦之强,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
食客三千人。
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以为舍人,时纵倡乐,使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啖大后。
大后闻,果欲私得之。
不韦遂进,诈令人以腐罪告。
不韦又阴谓太后曰:"可事诈腐,则得给事中。"
太后乃厚赐主腐者吏,诈论之。
拔其须眉为宦者,遂得侍大后。
太后私与通,绝爱之,有娠。
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尝从,赏赐甚厚,事皆决于。
家童数千人,诸客求宦,为舍人千余人。
始皇九年,有告实非宦者;常与太后私乱;生子二人皆匿之;与太后谋,曰"王即薨,以子为后"。
于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实,事连相国吕不韦。
九月,夷三族,杀太后所生两子,而遂迁太后于雍,诸舍人,皆没其家而迁之蜀。
王欲诛相国,为其奉先王功大,及宾客辩士为游说者众,王不忍致法。
秦王十年十月,诏免相国吕不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