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法言 寡见卷 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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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子法言》 寡见卷 第七 汉·扬雄 撰 晋·李轨 注

扬子法言·寡见卷

〔注〕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此其所以发扬德音。

〔疏〕注"大道甚夷,而民好径"。

按:老子文。

吾寡见人之好徦者也。

迩文之视,迩言之听,徦则偭焉。

〔注〕叹人皆好视听诸子近言近说,至于圣人远言远义,则偭然而不视听。

或曰:"曷若兹之甚也?先王之道满门。"

〔注〕言此谈过也。

学先王之道者,亦满门耳。

曰:"不得已也,得已则已矣。 〔注〕不得已者,官有策试者也。 得已而不已者,寡哉!"〔注〕夫以策试而后学者,为官也。

得不策试而好学者,为己也。

为己之学也内,为官之学也外。

外之与内,由南之与北,相去甚远,是以慨其少也。

〔疏〕"吾寡见人之好徦者也"者,音义:"好徦,音遐,本或作‘遐’,下同。"

按:法言序:"遐言周于天地。"

字作"遐"。

汉书本传载此序作"假",温公从之。

彼注云:"李、宋、吴本‘假’作‘遐’。 今从汉书。"

于是法言各本"徦"、"遐"字一律改作"假"矣。

此文吴秘注云:"遐,一本作‘徦’,古字也。"

正与音义语相应。

今世德堂本此"徦"字亦改"假",不知字惟作"徦",故吴以为古字耳。

说文无"遐",古止作"徦"。

汉书礼乐志"徦狄合处",华山碑"思登徦之道",武斑碑"商、周徦●",繁阳令杨君碑"寮类徦尔",皆是。

亦或以"假"为之。

曲礼:"天王登假。"

释文:"假音遐。"

列子黄帝:"而帝登假。"

张湛注云:"假当为遐。"

实当为"嘏"。

说文:"嘏,大远也。"

徦、假皆同声通用也。

"迩文之视,迩言之听"者,说文:"迩,近也。"

迩文,谓近代之书;迩言,谓闾里小知之说。

"徦则偭焉"者,音义:"◆焉,弥兖切。"

吴云:"至于论遐远之道则背焉,所谓舛驰者也。 偭,背也。 离骚曰:‘偭规矩而改错。 ’"按:说文:"偭,乡也。"

系传云:"乡谓微向,非正向也。 故史记本纪曰:‘项籍谓吕马童曰:卿非我故人乎?马童面之。 注云:‘面,谓微背之也。 ’"段注云:"偭训乡,亦训背。 如废置、徂存、苦快之例。 离骚:‘偭规矩而改错。 ’王逸曰:‘偭,背也。 ’贾谊吊屈原曰:‘偭蟂獭以隐处。 ’应劭曰:‘偭,背也。 ’项羽传:‘马童面之。 ’张晏曰:‘背之也。 ’张驱传:‘上具狱事不可却者,为涕泣,面而封之。 ’师古曰:‘谓偝之也。 ’"惠氏定宇左传补注曰:"面缚之,谓反背而缚之。"

考工记:"审曲面势。"

先郑释以阴阳之面背。

许言乡不言背者,述其本义也。

古通作"面"。

"先王之道满门"者,司马云:"言学先王之道者,所在满于师门,不为少。"

按:学记云:"古之学者家有塾。"

郑注云:"古者仕焉而已者,归教于闾里。 朝夕坐于门,门侧之堂谓之塾。"

孔疏云:"周礼:百里之内,二十五家为闾,同共一巷。 巷首有门,门边有塾。 谓民在家之时,朝夕出入,恒就教于塾,故云家有塾。"

然则门谓闾门,先王之道满门,谓诵诗读书之声充溢闾塾也。

"得已则已矣",司马云:"宋、吴本作‘得已则至矣’。"

按:至者,"止"之误,止亦已也。

吴云:"如得已则各至其所至矣,所至迩文、迩言。"

此据误文生义,失之。

"得已则已"者,书非策试所须,则不以为学,一也;干禄既得,则废其所习,二也;可以他途进者,则无事于稽古,三也。

注"叹人"至"视听"。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李以偭然为形况不视听之辞,似不用本义为训,盖读为"●"也。

注"不得已者,官有策试者也"。

按:世德堂本亦无此注。

好尽其心于圣人之道者,君子也。

人亦有好尽其心矣,未必圣人之道也。

〔疏〕音义:"好尽,呼报切。"

多闻见而识乎至道者,至识也;多闻见而识乎邪道者,迷识也。

〔注〕君子多闻见而心愈真也,小人多闻见而心愈伪也。

〔疏〕注"小人多闻见而心愈伪也"。

按:治平本如此,钱本同;世德堂作"情愈伪也" ,浙江书局校刻秦本亦然。

此据世德堂本改之耳。

如贤人谋之美也,诎人而从道;如小人谋之不美也,诎道而从人。

〔疏〕俞云:"如,犹与也。"

如贤人谋者,与贤人谋也;如小人谋者,与小人谋也。

如、与声近,故得通用。

说见王氏经传释词。

宋云:"美,善也。"

说文:"诎,诘诎也。"

朱氏通训定声云:"诘诎,迭韵连语,曲也。 凡单言诎者,皆曲之转声也。 亦以屈为之。"

"诎道而从人",世德堂本"而"作"以"。

按:"如贤人谋之美也"七字连读,"如小人谋之不美也"八字连读。

诎道而从人,诎人而从道,乃申明美与不美之义。

司马云:"如,往也。 往就贤人谋之,则彼将屈人之心以从正道。"

则于两"之"字句绝,而以"美也"、"不美也"为论断之语。

盖因未得"如"字之义,故句读亦误也。

或问:"五经有辩乎?"曰:"惟五经为辩。 说天者莫辩乎易,〔注〕惟变所适,应四时之宜。 说事者莫辩乎书,〔注〕尚书,论政事也。 说体者莫辩乎礼,〔注〕正百事之体也。 说志者莫辩乎诗,〔注〕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说理者莫辩乎春秋。 〔注〕属辞比事之义。 舍斯,辩亦小矣。"

〔疏〕五经有辩乎”者,老子云:"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故以为问。

"说天者莫辩乎易",御览六百八引作"辨",下同。

"说事者莫辩乎书",意林引作"说地"。

按:以尚书为说地,似指禹贡而言,然于义为隘。

盖妄人取与上文"说天"字相对改之。

"说理者莫辩乎春秋"者,丧服四制,郑注云:"理者,义也。"

孟子云:"诗亡然后春秋作,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 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万氏斯大学春秋随笔云:"春秋之文,则史也;其义,则孔子取之。 诸史无义,而春秋有义也。 义有变有因。 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复。 ’君子修之曰:‘星霣如雨。 ’诸侯之策曰:‘孙林父、宁殖出其君。 ’春秋书之曰:‘卫侯衎出奔。 ’此以变为义者也。 晋史书曰:‘赵盾弒其君。 ’春秋亦曰:‘赵盾弒其君。 ’齐史书曰:‘崔杼弒其君。 ’春秋亦曰:‘崔杼弒其君。 ’此以因为义者也。 因与变相参,斯有美必着,无恶不显,三纲以明,人道斯立。 春秋之义遂与天地同功。"

孔氏广森公羊通义序云:"汉世谓公羊为今学,左氏为古学,以其书多古文训读。 贾逵、服虔号能明之,虽时与此传抵牾,而一字予夺必有意,日月、名氏详略必有说,大旨尚不甚相背。 杜预始变乱贾、服古训,以为经承旧史,史承赴告。 苟如是,因陋就简,整齐册牍云尔。 董狐、倚相之才优为之,而又何贵乎圣人?大凡学者谓春秋事略,左氏事详,经传必相待而行,此即大惑。 鲁之春秋,史也;君子修之,则经也。 经主义,史主事。 事故繁,义故文少而用广。 世俗莫知求春秋之义,徒知求春秋之事,其视圣经竟似左氏记事之标目,名存而实亡矣。"

注"惟变所适,应四时之宜"。

按:系辞云:"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娄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

文言云:"与四时合其序。"

注"尚书,论政事也"。

按世德堂本作"尚书可论政事"。

春秋繁露玉杯云:"书着功,故长于事。"

史记自序云:"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

注"正百事之体也"。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释名释言语云:"礼,体也,得事体也。"

注"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按:诗关雎序文。

注"属辞比事之义"。

按:经解云:"属辞比事,春秋教也。"

郑注云:"属,犹合也。 春秋多记诸侯朝聘会同,有相接之辞,罪辩之事。"

孔疏云:"春秋聚合会同之辞,是属辞;比次褒贬之事,是比事也。"

春木之芚兮,援我手之鹑兮。

〔注〕春木芚然而生,譬若孔氏启导人心,有似援手而进,言其纯美也。

去之五百岁 ,其人若存兮。

或曰:"譊譊者天下皆说也,奚其存?"曰:"曼是为也,天下之亡圣也久矣。 〔注〕其义虽存,言天下无复能尊用圣道者久故也。 呱呱之子,各识其亲;譊譊之学,各习其师。 精而精之,是在其中矣。"

〔疏〕"春木之芚兮"四句,承上章论五经而为叹美之辞也。

司马云:"李本‘芚’作‘芒’。"

按:钱本作"芒",是元丰监本如此。

今治平本作"芚",乃后校书者依温公集注修改。

秦校云:"音义不出‘芚’字,是其本作‘芒’也。 其实‘芚’是‘芒’非,音义本传写讹耳。"

按:秦说是也。

"芚"与"鹑"、"存"为韵。

段表屯声、●声、存声并第十三部,作"芒"则不韵矣。

芚、芒形近,传写者少见芚,故误为"芒"也。

湘乡曾编修广钧云:"说文无‘芚’。 篆书‘春’作‘●’,从艹、屯,从日。 ‘芚’即‘●’之省。 然则春木之芚语意重复,疑当作‘眷木’。 ‘眷’与‘援’韵,此句首用韵例也。 说文:‘眷,顾也。 ’眷木之春,犹云顾彼木之春耳。"

舍◆杳宝云:"芚即屯也。 说文:‘屯,难也。 象艹木之初生,屯然而难。 从屮贯一。 一,地也。 尾曲。 ’此屯之本义也。 自后通用为盈满蕃聚之义,而本义转微,故更造从艹之‘芚’字当之,犹出之本义,象艹木益滋上出达。 及后习用以为入之反,而艹木滋上之义晦,乃更造从艹之茁字当之。 茁即出也。"

荣按:东说是也。

"春木之芚",谓五经应时而造,若嘉木乘春而出,屯然其难也。

音义:"援我,音袁。 鹑兮,音纯。"

按:鹑者,"奄"之假。

说文:"奄,大也。 读若鹑。"

经传多以"纯"为之。

尔雅释诂云:"纯,大也。"

"援我手之鹑",言天下方溺,五经之作,如圣人援我以手,奄乎其大也。

吴云:"孔子以鲁哀十六年卒,至汉甘露元年,子云始生,凡四百二十八岁。 后天凤五年,子云卒,去孔子凡四百九十八岁。 言五百岁者,举其成数。"

按:吾子云:"或曰:‘恶睹乎圣而折诸?’曰:‘在则人,亡则书,其统一也。 ’"然则五经不亡,无异仲尼常在,故去圣五百年而其人若存者,书在则然也。

"譊譊者天下皆说也"者,音义:"譊譊,女交切。"

按:说文:"譊,恚呼也。"

广雅释训:"譊譊,语也。"

字亦作"呶"。

说文:"呶,讙声也。"

诗宾之初筵:"载号载呶。"

毛传云:"号、呶,号呼讙呶也。"

亦作"怓",民劳:"无纵诡随,以谨惛怓。"

郑笺云:"惛怓,讙哗也,谓好争者也。"

释文作"犹讙譊也"。

然则迭义言之曰讙譊,亦曰惛怓,重言之曰譊譊,皆谓争语之声也。

音义:"皆说,一本‘说’作‘讼’。"

司马依宋、吴作"讼",云:"李本‘讼’作说’,今从宋、吴本。"

世德堂本承之。

按:说谓师说,即下文云"各习其师"者也。

旧刻"说"字多作"说",漫漶其下半,则为"讼"矣。

艺文志云:"昔仲尼没而微言绝,七十子丧而大义乖,故春秋分为五,诗分为四,易有数家之传。"

儒林传云:"自武帝立五经博士,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寖盛,支叶蕃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

所谓天下皆说也。

"奚其存"者,正以仲尼没而微言绝,故众说纷呶如此。

今云其人若存,然则存者孰谓也?音义:"曼是,莫半切,曼衍无极也。"

按:小尔雅广诂:"曼,无也。"

宋氏翔凤训纂云:"曼,俗通作漫。"

"曼是为也"者,禁止之辞,谓慎毋作此言也。

论语云:"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 ’"皇疏云:"子贡闻武叔之言,故抑止之,使无以为訾毁。"

朱子集注云:"无以为,犹言无用为,此‘曼是为也’,即‘无以为也’之谓,言不须以譊譊者为诟病也。 盖诸经师说虽不胜异义,然皆所以发扬雅训,藩卫圣教,异于诸子之言非圣无法者。 今以群儒之聚讼,而遂谓圣道之不复存,则必有以废经学、绝儒术为便者矣。 故深警之,明言之不可不慎也。"

"天下之亡圣也久矣"者,"亡"读为"无"。

司马云:"天下之无圣人已久矣。"

是也。

"呱呱之子,各识其亲;譊譊之学,各习其师"者,音义:"呱音孤。"

说文:"呱,小儿啼声。 诗曰:‘后稷呱矣。 ’"按:自来说法言者,皆以此为子云讥俗学之陋。

后汉书儒林传论云:"夫书理无二,义归有宗,而硕学之徒,莫之或徙,故通人鄙其固焉。 又雄所谓譊譊之学,各习其师也。"

此文宋注云:"赤子虽识亲,因其爱而不知礼之序;末学虽习师,溺其说而不明道之正。"

吴注云:"呱呱之子,各识其亲,无他知。 哓哓之学,各习其师,但然其师而已,非师则争。"

义皆相同。

然此文先云"曼是为也",后云"精而精之,是在其中",则"譊譊之学,各习其师"之云,决非鄙夷之语。

学行云:"务学不如务求师。"

又云:"一卷之书,必立之师。"

古未有以笃信其师为非者。

汉世学人尤重师法,赵氏春沂两汉经师家法考云:"六籍之学,盛于汉氏,诸儒必从一家之言,以名其学。 左雄传注所谓‘儒有一家之学,故称家法’是也。 家法又谓之师法,外戚传:‘定陶丁姬,易祖师丁将军之玄孙。 ’师古注:‘祖,始也。 儒林传:丁宽,易家之始师。 ’自夫子传至宽,宽为大师,故以为始师。 有始师乃有师法,所谓说经者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 法异者各令自说师法,博观其义是也。 张禹传:‘萧望之奏禹经学精习,有师法。 ’翼奉传:‘元帝问善日邪时孰与邪日善时?奉对引师法。 ’五行志:‘朱博为丞相,受策,有大声如钟鸣。 上问李寻。 寻对引师法。 ’吴良传:‘东平王苍上疏荐良曰:齐国吴良治尚书,学通师法,经任博士。 ’李寻传:‘治尚书,与郑宽中同守师法。 ’刘宽传注引谢承书云:‘宽学欧阳尚书、京氏易、韩诗,究极师法。 ’翟茂传:‘元帝时,学于长安,事博士江生,习诗、礼,究极师法。 ’大抵前汉多言师法,而后汉多言家法。 有所师乃能成一家之言,师法者溯其源,家法者衍其流也。 夫家法明则流派着,可以知经学之衍别,可以知经文之同异,可以知众儒之授受,可以存周、秦之古谊。 汉学之盛,盛于家法也。"

此云各习其师,即各守师法之谓,乃当时学人之通义。

盖天下无圣,承学之士非即其所习之师说而信好之,何以为学?学者之各习其师,不可以为陋,犹赤子之各识其亲,不可以为愚也。

"精而精之,是在其中矣"者,司马云:"宋、吴本‘是’作‘各’。"

按:学行云:"以习非之胜是也,况习是之胜非乎?"吾子云:"人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将谁使正之?"此是在其中之"是",即是非之"是",谓圣道之正也。

孟子生之谓性章章指云:"孟子精之,是在其中。"

汉书儒林传云:"所以罔罗遗说,兼而存之,是在其中矣。"

皆本此文。

是孟坚、邠卿所见法言并作"是",可正宋、吴本之误。

盖时无圣人,所赖以见圣道者,师说也。

一师之说,不必皆是,而断不容全非。

要在学者熟思而审择之,取其合于圣人之言,而舍其不合者,则圣道之正即在其所习师说之中也。

注"春木芚然而生"。

治平本"芚"作"芒",秦校云:"此正文与注歧异,乃初皆作‘芒’,后改未画一。"

按:正文改"芚",则注亦当尔。

世德堂本作"芚然",今从之。

吴胡部郎玉缙云:"庄子齐物论:‘圣人愚芚。 ’彼释文引李轨音丑伦反。 此注曰‘芚然而生’,其即读为万物蠢生之‘蠢’欤?"注"有似援手而进"。

按:春木之芚与援我手之鹑各为一义,不相连贯。

檀弓云:"狸首之斑然,执女手之卷然。"

上句谓木材文采如狸之首,下句谓执孔子之手拳拳然相亲爱。

彼释文云:"女,徐音汝。"

是也。

此拟之为文。

春木之芚,谓五经之义理如春木之发生;援我手之鹑,谓五经之功德如己方溺而援手而出之也。

弘范合二句说之,终嫌牵强。

胡云:"檀弓‘狸首斑然’,喻椁材;‘执手卷然’,言孔子助之治椁,义自一贯。 此援我手云者,倒文耳,言手援芚然之春木也。 春木譬孔子之教。 ‘手援春木’,杨子自谓,即太玄拟易,此书拟论语是也。"

注"言其纯美也"。

按:世德堂本删此语。

胡云:"李注言其纯美,盖读‘鹑’为‘纯’。"

注"其义"至"故也"。

按:"言"当为"然",方俗或读"然"如"言",故传写误耳。

"其义虽存",释"其人若存"句。

然"天下无复能尊用圣道者",释"曼是为也"句。

"久故也",释"天下之无圣也久矣"句。

弘范未得"曼是为也"之义,故释之如此,非子云本旨也。

世德堂本"久故也"作"久矣"。

或曰:"良玉不雕,美言不文,何谓也?"曰:"玉不雕,玙璠不作器;言不文,典谟不作经。"

〔疏〕"美言不文",御览三百九十引作"至言不文"。

淮南子说林云:"至味不慊,至言不文,至乐不笑,至音不叫。"

"玙璠不作器",初学记二十一引作"璠玙"。

按:音义出"玙璠",云"上以诸切,下附袁切",明不作"璠玙"。

治平本、钱本、纂图互注本、世德堂本皆同。

说文:"玙璠,鲁之宝玉。 孔子曰:‘美哉玙璠!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 一则理胜,二则孚胜。 ’"二徐本说文同。

初学记二十七引逸论语、御览八百四引说文并作"璠玙",段本据改,而云:"法言亦作‘璠玙’。"

今考法言各本皆作"玙璠",不如段所云。

陈氏倬●经笔记历引古言玙璠者十余事,以明御览传刻之讹,则作"玙璠"者,正也。

"言不文,典谟不作经"者,文心雕龙宗经云:"三极彝训,其书言经。 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 故象天地,效鬼神,参物序,制人纪,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 自夫子刊述而大宝咸耀,于是易张十翼,书标七观,诗列四始,礼正五经,春秋五例。 义既极乎性情,辞亦匠于文理,故能开学养正,昭明有融。 然而道心惟微,圣谋卓绝,墙宇重峻,而吐纳自深。 譬万钧之洪钟,无铮铮之细响矣。 杨子比雕玉以作器,谓五经之含文也。"

阮氏元文言说云:"许氏说文:‘直言曰言,论难曰语。 ’左传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此何也?古人以简策传事者少,以口舌传事者多;以目治事者少,以口耳治事者多。 故同为一言,转相告语,必有愆误。 是必寡其词,协其音,以文其言,使人易于记诵,无能增改,且无方言俗语杂于其间,始能达意,始能行远。 此孔子于易所以着文言之篇也。 古人歌、诗、箴、铭、谚语,凡有韵之文,皆此道也。 孔子于干坤之言,自名曰文,此千古文章之祖也。 为文章者不务协音以成韵,修词以达远,使人易诵、易记,而惟以单行之语,纵横恣肆,动辄千言万字,不知此乃古人所谓直言之言,论难之语,非言之有文者也,非孔子之所谓文也。"

或问:"司马子长有言,曰五经不如老子之约也,当年不能极其变,终身不能究其业。"

〔注〕言其奥妙。

曰:"若是,则周公惑,孔子贼。 古者之学耕且养,三年通一。 〔注〕无训解故。 今之学也,非独为之华藻也,又从而绣其鞶帨,恶在老不老也?"〔注〕鞶,大带也;帨,佩巾也。

衣有华藻文绣,书有经传训解也。

文绣之衣,分明易察;训解之书,灼然易晓。

或曰:"学者之说可约邪?"〔注〕疾夫说学繁多,故欲约省之也。

曰:"可约解科。"

〔注〕言自可令约省耳,但当使得其义旨,不失其科条。”

〔疏〕"司马子长有言曰"云云者,此史记自序述司马谈论六家要指之语也。

彼文云:"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 其为术也,固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 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

按:司马谈习道论于黄、老,为黄、老之术,故其言如此。

若史迁则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所学不同,其论亦异。

史记于孔子作世家,称为至圣;于老子则以与申、韩同传,而谓之隐君子,轩轾之意,显然可见。

班孟坚谓迁"论大道,先黄、老而后六经",良乖事实。

胡部郎云:"史记孔子世家:‘齐景公将欲以尼溪田封孔子。 晏婴曰:儒者,累世不能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 ’谈盖本此。 不知此晏子欲以沮孔子,乃私意,非笃论也。 子长知之,故伯夷列传云‘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也。 然则此亦以五经不如老子之约云云,为司马子长有言者,盖世人以语出史记,遂不暇更为区别。 而法言记或问之语,亦但据问直书,不复一一纠正耳。"

"若是,则周公惑,孔子贼"者,谓信如或问所云,则周公、孔子为此浩穰难治之业以误学者,在己则为悖,于人则为害也。

"惑"与"贼"为韵。

"古者之学耕且养",俞云:"此本作‘古之学者耕且养’,传写误倒耳。 古之学者与下文今之学也相对为文,上句用‘者’,下句用‘也’,亦犹论语阳货篇‘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孟子尽心篇‘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并以‘者’、‘也’互用,是其例也。"

按:汉书艺文志正作"古之学者耕且养",此可为曲园说之证。

然古者之学犹云古人之为学,于义自通,不必为误倒也。

"三年通一",治平本如此,世德堂作"三年通一经",司马云:"李本无‘经’字,今从宋、吴本。"

然则温公所见旧刻皆无此字。

盖"三年通一"乃当时学人间习用之语,不言经而意自晓,法言引用成语,故其文如此。

艺文志作"三年而通一艺",此孟坚增成其辞。

宋、吴本有"经"字,乃校书者据汉书增之耳。

艺文志说此文之义云:"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

按:弟子传云:"孔子曰:‘受业身通者七十有七人。 ’"而弟子中如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曾子少孔子四十六岁,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宓子贱少孔子四十九岁。

其它姓字不见于论语之诸贤,且有少孔子五十岁以上者。

计至孔子之卒,其年皆未及三十,而并己身通六艺。

则谓儒者以六艺为法,累世不能通其学者,其言不攻自破矣。

"今之学也",后汉书儒林传论引作"今之学者"。

沈休文齐安陆昭王碑李注,御览八百十五,又王半山集李璧笺引法言,并与后汉书同。

按:"今之学也",承上文"古者之学"云云而为顿挫之辞,自以作"也"为优。

曲园以为此"者"、"也"互用之例,未尽其旨。

至后汉书惟节引此数语,上无所承,则改"也"为"者",于文为顺。

义各有当,故不同耳。

"非独为之华藻也,又从而绣其鞶帨"者,音义:"鞶帨,上音盘,下音税。"

艺文志云:"后世经传既已乖离,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阙疑之义,而务碎义逃难,便辞巧说,破坏形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 后进弥以驰逐,故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 安其所习,毁所不见,终以自蔽。 此学者之大患也。"

后汉书儒林传论云:"至有分争王庭,树朋私里,繁其章条,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说。 故杨雄曰:‘今之学者,非独为之华藻,又从而绣其鞶帨。 ’"章怀太子注云:"喻学者文烦碎也。"

是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乃今之学者用力于其所不必用有以致之耳,岂儒术之过也!"恶在老不老也"者,音义:"恶在,音乌。"

此对五经不如老子之约而言,谓学之难易,视为学之方如何,不在书之多寡。

老子诚约,然以今人治经之法治之,则枝叶蕃衍,亦可至于无穷。

苟今之治经者皆务实事求是,不为虚浮无用之说空费日力,五经虽博,何难之有也?"学者之说可约邪"者,前文云:"譊譊之学,各习其师,精而精之,是在其中。"

然精之不如约之,精之者用力勤而所得少,约之则用力寡而所得多。

今经说之烦如此,终不能求所以约之者耶?"可约解科"者,孟子题辞云:"儒家惟有孟子闳远微妙,缊奥难见,宜在条理之科。"

焦疏云:"广雅释言云:‘科,条也。 ’又云:‘科,品也。 ’盖当时著书之法各有科等,孟子之意指既缊奥难见,则宜条分缕析,使之井井着明,故宜在条理之科。 ‘解科’即条理之科之谓。 欲求经之易治,莫如取一切解科之书,芟其芜秽,存其切要,勒为简编,用资精熟,则文不烦而是已在其中,学者之说不期约而自约矣。"

注"言其奥妙"。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治平本作"言其要妙",今依钱本。

注"无训解故"。

按:下注云:"训解之书,灼然易晓。"

是弘范解此章之义,以为古之为学难,今之为学易。

其解三年通一,不以一为一经,而以为篇卷之属,故释之如此。

盖训解不备,则须以己意求之,又同时有耕养之事,不能专精其业,故或旷日而竟一篇,或积久而明一义,此古者之学所以为难,至有终身不能究其业者也。

"古者"云云,即指司马谈作六家要指论之时而言,时当孝武之世,初置五经博士,传业未盛,学者通经不易,故谈有是言也。

注"鞶,大带也;帨,佩巾也"。

按:鞶有二义,说文:"鞶,大带也。"

易讼虞注、左传庄公篇服虔注并同。

太玄:"周带其钩鞶。 测曰:‘带其钩鞶,自约束也。 ’"孙根碑:"束鞶立朝。"

此皆以鞶为带也。

内则:"男鞶革,女鞶丝。"

郑注云:"鞶,小囊,盛帨巾者。 男用韦,女用缯,有饰缘之。"

士昏礼记:"视诸衿鞶。"

郑注云:"鞶,鞶囊也。 男鞶革,女鞶丝,所以盛帨巾之属,为谨敬。"

晋书舆服志、宋书礼志并云:"鞶,古制也。 汉世,着鞶囊者侧在腰间,或谓之傍囊,或谓之绶囊。"

此皆以鞶为囊也。

此"鞶帨"连文,鞶当为盛帨之囊,非谓大带。

汉时鞶囊常绣虎头为饰。

班孟坚与窦宪笺云:"固于张掖县受赐所服物虎头绣鞶囊一双。"

东观汉纪云:"邓遵破诸羌,赐金刚鲜卑绲带一具,虎头鞶囊是也。"

后汉书儒林传论章怀太子注云:"鞶,带也。 字或作‘幋’,说文曰:‘幋,覆衣巾也。 ’"是唐时法言别本"鞶帨"有作"幋帨"者。

"幋"乃"鞶"之假,非用本义也。

说文:"帅,佩巾也。"

重文"帨"。

注"衣有"至"易晓"。

按:皋陶谟:"山、龙、华、虫、作会、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以五彩彰施于五色,作服。"

尚书大传云:"山、龙,青也;华、虫,黄也;作缋,黑也;宗彝,白也;藻、火,赤也。 天子服五,诸侯服四,次国服三,大夫服二,士服一。"

是华者,华、虫;藻者,藻、火,皆彰施作服之事,所以辨等威,故以为训解之喻。

言今之为学,承训解大备之后,不独诸经大义皆已条理井然,如衣服之有华、藻,虽一名一物之细,亦各分别着明,若鞶帨之施文绣。

学者不烦思索,循诵可晓,何必老子之为易,而五经之为难乎?此说与班、范二书之义适成相反。

弘范所以不用二书之义而别为此说者,盖以艺文志所云"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及儒林传论所谓"繁其章条,以合一家之说"者,皆元始以后传业寖盛之事,非司马谈论六家要指时所有,不可以此当彼论所谓"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之说。

然"今之学者"云云,乃子云泛论近代俗学之蔽,不必泥事实为言。

弘范以书无训解为古人治学之难,颇近臆测。

假如其说,则周、孔作经,初不自加注释,岂非以甚难之业遗之世人,所谓惑且贼者,乃实事而非反言矣。

且以"文绣之衣,分明易察"喻"训解之书,灼然易晓",亦为牵强,更与下文"可约解科"之云义不相应。

然则弘范此解不如班、范二书之长也。

安陆昭王碑注引此文李轨注云:"鞶带,帨巾也。 喻今之文字多,非独华藻也,巾带皆文之如绣也。"

与今本不同。

盖弘范旧文如此。

"喻今之文字多"云云,当在"衣有华藻文绣"之上,后校书者据说文改"带巾"字为"大带、佩巾",而节去"喻今之文字多"数语耳。

"文绣之衣",世德堂本"衣"作"衣服"。

注"言自可令约省耳"。

世德堂本"耳"作"尔"。

或曰:"君子听声乎?"曰:"君子惟正之听。 〔注〕亦听耳,但不邪。 荒乎淫,拂乎正,沈而乐者,君子不听也。"

〔注〕拂 ,违也;沈,溺也。

学记曰:"其求之也拂。"

子夏曰:"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乎?"〔疏〕"君子听声乎"者,御览五百六十五引新论云:"扬子云大才而不晓音,余颇离雅乐而更为新弄,子云曰:‘事浅易善,深者难识,卿不好雅、颂,而悦郑声,宜也。 ’"是当时有以不晓音短子云者,故或以此为问。

"君子惟正之听"者,正谓雅乐,义详吾子疏。

"拂乎正"者,音义:"拂乎,符勿切。"

世德堂本作"佛"。

按:说文:"弗,挢也。"

引伸为戾,为违。

经传多以"拂"或"佛"为之。

"沈而乐者","沈"读为"●"。

说文:"●,乐也。"

经传通作"耽"。

广韵:"●、耽皆丁含切。"

书无逸:"惟耽乐之从。"

伪传云:"过乐谓之耽。"

沈、耽皆从冘声,古音相同。

诗宾之初筵序:"沈湎淫液。"

释文云:"沈字或作‘耽’,皆‘●’之假。"

音义:"而乐,音洛。"

"沈而乐",谓淫过而以为乐也。

"君子不听也",世德堂本作"弗听",浙江局本同。

注"亦听耳"。

世德堂本"耳"作"尔"。

注"拂违"至"音乎"。

治平本无此注。

今据钱本、世德堂本补。

"拂,违也",世德堂本作"佛,违也";"其求之也拂",钱本、世德堂本皆作"佛"。

按:学记:"其求之也佛。"

释文:"‘佛’本又作‘拂’。"

弘范所据礼记字正作"拂",故引以为此文之证。

自正义本礼记作"佛",校法言者因改此注引学记"拂"字为"佛",而正文及注"拂,违也"犹仍其旧。

治平本见其前后不相应,遂将此注删去。

而为五臣注者,乃并改正文及注"拂,违也"字悉为"佛",以求合于礼记矣。

引"子夏曰"者,乐记文。

弘范读"沈"为"湛",故释之如此。

或问:"侍君子以博乎?"曰:"侍坐则听言,有酒则观礼,焉事博乎!"或曰:"不有博弈者乎?"曰:"为之犹贤于已耳。 〔注〕今之所论,自谓侍于君子也。 侍君子者贤于已乎?君子不可得而侍也。 〔注〕人师难遭也。 侍君子,晦斯光,窒斯通,亡斯有,辱斯荣,败斯成。 如之何贤于已也!"〔注〕窒,塞。

"侍君子以博乎"者,"博"详见吾子疏。

说苑君道云:"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吾闻君子不博,有之乎?’孔子对曰:‘有之。 ’哀公曰:‘何为其不博也?’孔子对曰:‘为其有二乘。 ’哀公曰:‘有二乘则何为不博也?’孔子对曰:‘为行恶道也。 ’"韩非子外储说左云:"齐宣王问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 ’王曰:‘何也?’匡倩对曰:‘博贵枭,胜者必杀枭。 杀枭者,是杀所贵也。 儒者以为害义,故不博也。 ’"是古有君子不博之说,故欲知其然否也。

"侍坐则听言"者,曲礼云:"坐必安,执尔颜。 长者不及,毋儳言。 正尔容,听必恭。"

郑注云:"听先生之言,既说又敬。"

是也。

"有酒则观礼"者,乐记云:"壹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

孔疏云:"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者,谓飨礼也。 以其恭敬,示饮而已,故不得醉也。"

此以不醉为礼也。

燕礼云:"宾醉,北面坐,取其荐脯以降,奏陔,宾所执脯以赐钟人于门内溜,遂出。"

郑注云:"明虽醉不忘礼。"

此既醉亦有礼也。

诗宾之初筵云:"饮酒孔嘉,维其令仪。"

郑笺云:"饮酒而诚得嘉宾,则于礼有善威仪。"

是也。

"焉事博"者,音义:"焉事,于虔切。"

"或曰:‘不有博弈者乎?’曰:‘为之犹贤于已耳’"者,世德堂本"耳"作"尔"。

论语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皇疏云:"博者十二棋,对而掷采者也。 弈,围棋也;贤犹胜也;已,止也。 言若饱食而无事,则必思为非法。 若曾是无业而能有棋弈以消食终日,则犹胜无事而直止住者也。"

陶氏鸿庆读法言札记云:"‘为之犹贤于已耳’,疑亦或人之言,‘曰’字当在此句下。 或人盖引孔子之言以自解,言以博侍君子,犹贤于无事也。 如今本,则或人之问不成辞矣。"

按:"不有博弈者乎",乃借论语文以明古有博弈之事,非不成辞。

"曰:‘为之犹贤于已耳’"者,即用论语文答之,谓论语此言之义乃如此,不可以为侍君子以博之说,"曰"字不当在句下。

"侍君子,晦斯光"云云者,音义:"窒,珍栗切。"

"亡"读为"无"。

司马云:"宋、吴本‘有’作‘存’。"

此误读亡如字,故改"有"为"存",以相对耳。

光、通、荣、成为韵。

注"今之所论,自谓侍于君子也"。

按:宋云:"此文本连下句,意未终,不当于此注之。 兼注语大与正文不类,颇失杨旨。"

不知此注乃引伸正文之义而增益其辞,以起下文,正得子云之旨。

宋语殊谬。

注"人师难遭也"。

按:世德堂本"遭"作"逢"。

任彦升王文宪集序李注引任昉杂传:"魏德公谓郭林宗曰:‘经师易获,人师难遭。 ’"注"窒,塞"。

按:世德堂本此注上有"秘曰"字,衍也。

说文:"窒,塞也。"

鹪明冲天,不在六翮乎?拔而傅尸鸠,其累矣夫。

〔注〕拔鹪明之翼以傅尸鸠,不能冲天,适足为累耳。

谕授小人以大位而不能成大功也。

又言学小说不能成大儒。

〔疏〕"鹪明冲天"者,鹪明详前篇疏。

吕氏春秋重言云:"是鸟虽无飞,飞将冲天。"

高注云:"冲,至也。"

按:读为"冲"。

广雅释诂云:"冲,当也。"

"不在六翮乎"者,音义:"六翮,下革切。"

尔雅释器云:"羽本谓之翮。"

说文:"翭,羽本也;翮,羽茎也。"

王氏筠句读云:"盖谓羽本无毛而空中者为翭,众毛所附者为翮也。"

"拔而傅尸鸠"者,国语晋语韦注云:"傅,箸也。"

诗鸤\鸠毛传云:"鸤\鸠,秸鞠也。"

说文句读云:"说苑反质篇引诗‘尸鸠在桑’,高注淮南时则训同。 是诗释文云:‘本又作尸。 ’鹊巢序云:‘德如鸤\鸠。 ’释文作‘尸鸠’,云:‘本又作鸤\。 ’乃至王符潜夫论尚云:‘内怀尸鸠之恩。 ’则知经典中所有‘鸤\’字,皆后人改也。"

按:荀子劝学引诗正作"尸鸠"。

今本说苑"尸"作"鸤\",淮南高注"尸"作"鸣",皆传刻之误。

平湖葛氏传朴堂藏明钞本说苑、吴黄氏藏北宋本淮南子并不误。

陈氏乔枞鲁诗遗说考云:"鸤\鸠字古但作‘尸’,作‘鸤\’者,今字也。 列女传引诗亦作‘尸鸠’、与荀子同。 而说苑引诗作“鸤\鸠",此后人用今字改之耳。”

"朴园不见明钞本说苑,故云。 "法言各本皆作"尸鸠",亦旧文之未改者。

尔雅释鸟云:"鸤\鸠,鴶鵴。"

郭注云:"今之布谷也,江东呼为获谷。"

方言云:"布谷,自关东西,梁、楚之间,谓之结诰。 周、魏之间谓之击谷。 自关而西,或谓之布谷。"

戴氏震疏证云:"此条之首:‘布谷’二字,当作‘尸鸠’。"

"其累矣夫"者,音义:"其累,力伪切。"

按:系辞云:"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即此文之义。

注"适足为累耳"。

按:世德堂本"为累"作"以累"。

雷震乎天,风薄乎山,云徂乎方,雨流乎渊,〔注〕徂 ,往也。

方,四方。

其事矣乎?〔注〕言此皆天之事矣,人不得无事也。

天事雷、风、云、雨,人事诗、书、礼、乐也。

〔疏〕"雷震乎天,风薄乎山",颜延年曲水诗序李注引作"雷震于天,风薄于山"。

广雅释诂:"薄,聚也。"

天、山、渊韵语。

天声,●声,段表第十二部;山声,段表第十四部。

文子上德山、渊为韵,太玄勤上九亦同。

"其事矣乎"者,尔雅释诂:"事,勤也。"

注"徂,往也;方,四方"。

按:世德堂本此语在吴注中,盖司封承用李义,而为五臣注本者因于李注删此语也。

注"言此"至"乐也"。

按:孔子闲居云:"天有四时,春秋冬夏,风雨霜露,无非教也。 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

郑注云:"皆人君所当奉行以为政教。"

魏武侯与吴起浮于西河,宝河山之固,起曰:"在德不在固。"

〔注〕辞在史记。

曰:"美哉言乎!"使起之固兵每如斯,则太公何以加诸?〔疏〕"魏武侯与吴起浮于西河"者,史记魏世家云:"文侯卒,子击立,是为武侯。"

孙子吴起列传云:"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尝学于曾子。 魏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 文侯以吴起善用兵,廉平尽能"一",得士心,乃以为西河守,以拒秦、韩。 魏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 魏置相,相田文。 吴起不悦。 田文既死,公叔为相,而害吴起。 吴起惧得罪,遂去,即之楚。 楚悼王素闻起贤,至则相楚。 及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乱而攻吴起。 吴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吴起,幷中悼王。"

汉书艺文志有吴起四十八篇,入兵权谋家。

禹贡:"黑水西河惟雍州。"

伪传云:"龙门之河在冀州西。"

孔疏云:"河在雍州之东,而谓之西河者,龙门之河在冀州西界,故谓之西河。 王制云:‘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 ’是河相对而为东西也。"

墨子兼爱:"古者禹治天下,西为西河渔窦。"

毕氏沅注云:"西河在今山西、陕西之界。"

宋氏翔凤孟子赵注补正云:"魏世家:‘惠王十九年,筑长城,塞固阳。 ’固阳,汉志属五原郡,在今陕西榆林府谷县。 魏河西地为极北。 秦本纪正义云:‘魏西界与秦相接,南自华州郑县,西北过渭水,滨洛水东岸,向北有上郡、鄜州之地,皆筑长城以界秦境。 ’在今华州,北至榆林,纵长千余里,皆魏河西地。 则魏本尽有河之西岸,据全晋之险,足以西制秦,所谓‘天下莫强者’也。"

按:秦本纪孝公元年下令国中曰:"昔我穆公,自歧、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 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然则西河本秦、晋之界,秦厉公以来,晋始蚕食河西地。

三家建国,而河西地属魏。

自此至魏襄王五年予秦河西地以前,西河尽在魏封域内,故武侯有与吴起浮舟于此之事。

武侯之立,在周安王十六年乙未,吴起死楚,在安王二十一年庚子,中闲不过六年。

"魏世家:"武侯九年,使吴起伐齐,至灵丘。" 按:武侯九年,当安王二十四年癸卯,起死已久。 此"使吴起"三字,必误文也。 "起之相楚,史称其明法强兵,南平百越,北幷陈、蔡,却三晋,西伐秦,为时必不得甚暂。

而起去魏适楚之前,为西河守,甚有声名,又更田文、公叔之相,则亦必非数月间之事。

此皆在武侯与起浮于西河以后,然则此"浮于西河",必即武侯初立时事。

"宝河山之固"者,起传云:"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顾而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 ’"按:水经注河水篇云:"孟门即龙门之上口也,实为河之巨阨,兼孟门津之名矣。 此石经始禹凿河中,漱广夹岸,崇深倾崖,返捍巨石,临危若坠复倚。 其中水流交冲,素气云浮,往来遥观者常若雾露沾人,窥深悸魄。 其水尚崩浪万寻,悬流千丈,浑洪赑怒,鼓若山腾。 浚波颓迭,迄于下口。"

又引魏土地记曰:"梁山北有龙门山,大禹所凿,通孟津河口,广八十步,岩际镌迹,遗功尚存。 昔魏文侯与吴起浮河而下,美河山之固,即于此也。"

"按:诸书皆谓是武侯事,此作文侯,误也。 ""曰在德不在固"者,起传云:"起对曰:‘在德不在险。 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德义不修,禹灭之。 夏桀之居,左河、济,右泰、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 殷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政不德,武王杀之。 由此观之,在德不在险。 若君不修德,舟中之人尽为敌国也。 ’"周礼夏官序官掌固,郑注云:"国曰固,野曰险。"

按:险、固散文亦通。

周礼大司马:"负固不服。"

注云:"固,险可依以固者也。"

盐铁论险固云:"故在德不在固。"

又按:国策魏策云:"魏武侯与诸大夫浮于西河,称曰:‘河山之险,不亦信固哉!’王钟"一作“错"。 "侍王,曰:‘此晋国之所以强也。

若善修之,则霸王之业具矣。

’吴起对曰:‘吾君之言,危国之道也。

而子又附之,是重危也。

’武侯忿然曰:‘子之言有说乎?’吴起对曰:‘河山之险,信不足保也。

是霸王之业,不从此也。

昔者三苗之居云云。

’武侯曰:‘善!吾乃今日闻圣人之言也。

西河之政,专委之子矣。

’”是起之再为西河守,即以此言。

然吕氏春秋长见"亦见观表。 "云:"吴起治西河之外,王错谮之于魏武侯,武侯使人召之。"

则起之被谗而去西河,亦即以此言也。

"美哉言乎!使起之固兵每如斯,则太公何以加诸?"纂图互注本、世德堂本均作"使起之兵",无"固"字,钱本作"用兵"。

吴起传集解引法言"使起之用兵每若斯",字亦作"用"。

按:司马云:"李本作‘使起之固兵’,"此“固"字世德堂亦作"用",纂图互注本作"固"。 "今从宋、吴本。

惜起之用兵多尚狙诈,不能充其言也。”

明集注本依宋、吴作"用",而温公所见李本则作"固",自五臣注本正文脱"用"字,校刊者以为宋、吴本如此,因以作"用"者为李本,而将集注李本作"使起之固兵"之"固"亦改为"用",遂使集注"惜起之用兵"云云与上文"今从宋、吴本"之语不相应矣。

此承"在德不在固"而言,故云"使起之固兵每如斯"。

盖险可依以固者谓之固,依险以固亦谓之固。

泛言之,则凡安定坚强及能使安定坚强者皆谓之固。

"使起之固兵每如斯"者,谓起知固国以德不以险,不知强兵以仁义不以权谋。

使起本在德不在固之义以治其兵,则成为王者之师,故曰:"虽太公何以加诸?"注"辞在史记"。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一""能"下原本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或问:"周宝九鼎,宝乎?"曰:"器宝也。 器宝,待人而后宝。"

〔注〕道存则器不亡,道亡则器不存。

〔疏〕"周宝九鼎"者,左传宣公篇云:"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 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六百。 商纣暴虐,鼎迁于周。 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

汉书郊祀志云:"有司皆言:闻昔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象九州,其空足曰鬲,以象三德,飨承天佑。 夏德衰,鼎迁于殷。 殷德衰,鼎迁于周。 周德衰,鼎迁于秦。 秦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伏而不见。"

又吾丘寿王传云:"臣闻周德始乎后稷,长于公刘,大于太王,成于文、武,显于周公。 德泽上昭天,下漏泉,无所不通。 上天报应,鼎为周出,故名‘周鼎’。"

公羊传桓公篇,徐疏云:"殷衰之时,鼎没于泗水。 及武王克殷之后,鼎乃出见。"

"器宝,待人而后宝"者,左传宣公篇云:"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

即其义。

按:元后传:"初汉高祖入咸阳,至霸上,秦王子婴降于轵道,奉上始皇玺。 及高祖诛项籍,即天子位,因服御其玺,世世传受,号曰‘汉传国玺’。 以孺子未立,玺藏长乐宫。 及莽即位,请玺太后,不肯授莽。 莽使安阳侯舜谕指。 太后知其为莽求玺,怒骂之,因涕泣而言,舜亦悲不能自止。 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 莽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邪?’太后闻舜语切,恐莽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地,以授舜。 舜既得传国玺,奏之。 莽大说。"

此文当为此而发。

齐桓、晋文以下,至于秦兼,其无观已。

或曰:"秦无观,奚其兼?"曰:"所谓观,观德也。 如观兵 ,开辟以来,未有秦也。"

〔注〕秦以兵兼,而不以德;莽以诈篡,而不以道。

言秦兵之无可观,则莽之篡不言可知。

〔疏〕"齐桓、晋文以下,至于秦兼,其无观已"者,孟子云:"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

赵注云:"孔子之门徒,颂述宓戏以来,至文、武、周公之法制耳。 虽及五霸,心贱薄之。 是以儒家后世无欲传道之者。"

此桓、文不足观也。

说文:"兼,幷也。"

秦始皇琅邪台刻石云:"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

贾谊新书过秦下云:"周室卑微,五霸既灭,令不行于天下。 是以诸侯力劲,强凌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獘。 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 即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 当此之时,专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

此秦之兼不足观也。

司马云:"言皆尚诈力,不以其道而得之,虽强大,无足观也。"

"秦无观,奚其兼"者,谓霸业之成,必有其道。

桓、文之事远矣,今姑置不言。

若秦之有天下,非幸也。

荀子议兵云:"秦人功赏相长也,五甲首而隶五家,是最为众强长久。 多地以正,故秦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

又强国云:"应侯问孙卿子曰:‘入秦何见?’孙卿子曰:‘其固塞险,形埶便,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 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挑,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 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 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 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 观其朝廷,其间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事者,古之朝也。 故秦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

然则谓秦无观者,是未知秦之所以为秦也。

"所谓观,观德也"者,荀子又云:"兼是数者而尽有之,然而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 是何也?则其殆无儒邪!故曰粹而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 此亦秦之短也。"

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即观德之谓。

所谓秦无观者,正谓其去王者之功名远也。

"如观兵,开辟以来,未有秦也"者,兵谓武功。

或人之所谓可观者,皆武功之类也。

如以武功而已矣,则古之能以力征定天下者,孰有过于秦者哉?秦始皇本纪载丞相绾等议云:"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 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 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

盖专以武功论,则此言固未为夸矣。

注"秦以"至"可知"。

按:此言五霸之獘,极于嬴秦,论其兵力,前代未有,犹外戚之祸,穷于新莽,观其邪佞,亦书契所无。

李注正得杨意。

宋云:"此正文义似止论秦兵之由,而注兼王莽,亦犹蛇足矣。 且云莽以诈篡不以道,夫岂有以道篡人哉?甚非谓焉!"不知古人微文刺讥,罕譬而喻。

子云于莽,口诛笔伐,每托文于秦。

如重黎云:"赵世多神。"

又云:"恐秦未亡而先亡矣。"

又云:"攘肌及骨,而赧独何以制秦乎?"又云:"子弟且欲丧之,况于民乎?况于鬼神乎?"语虽谓秦,意实在莽。

汉书王莽传赞云:"昔秦燔诗、书,以立私议,莽诵六蓺,以文奸言,同归殊涂,俱用灭亡。 皆亢龙绝气,非命之运。"

弘范此注,亦同班义。

宋以为蛇足,可谓不善读书。

至注云"秦以兵兼,而不以德;莽以诈篡,而不以道",乃谓秦之得天下由于力征,而不由于德,以比莽之得天下由于诈取,而不由于道。

非谓莽不以道篡也。

宋以文害辞,益形其陋矣。

或问:"鲁用儒而削,何也?"〔注〕杨子贵儒学而贱兵强,鲁国尝为齐、楚所侵,所以讥问。

曰:"鲁不用儒也。 昔在姬公用于周,而四海皇皇,奠枕于京。 〔注〕皇皇归美,安枕而卧,以听于京师。 孔子用于鲁,齐人章章,归其侵疆。 〔注〕章章,悚惧也。 一时暂用,犹至于是,况能终之乎?鲁不用真儒故也。 如用真儒,无敌于天下,安得削?"〔注〕万物将自宾。

〔疏〕"鲁用儒而削"者,孟子云:"淳于髡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 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赵注云:"鲁缪公时,公仪休为执政之卿。 子柳,泄柳也;子思,孔急也,二人为师傅之臣。 不能救鲁之见削夺,亡其土地者多。 若是,贤者无所益于国家,何用贤为?"则此鲁谓缪公时之鲁也。

"昔在姬公用于周,而四海皇皇,奠枕于京"者,广雅释训:"惶惶,●也。"

又释诂:"●,疾也。"

皇皇即惶惶。

学行"仲尼皇皇",义与此同。

刘向九叹:"征夫皇皇,其孰依兮?"王注云:"皇皇,惶遽貌。"

"奠"者,"停"之古字。

考工记:"凡行奠水。"

郑司农注云:"奠读为停。"

士冠礼:"赞者奠洒笄栉于筵南端。"

士昏礼:"坐奠觯。"

郑注并云:"奠,停也。"

内则:"奠之而后取之。"

郑注云:"奠,停地也。"

说文无"停",古止以"奠"为之,奠、停一声之转。

音义:"奠枕,章衽切。"

方言云:楚、卫之间,"轸谓之枕"。

郭注云:"车后横木。"

释名释车云:"枕横在前,如卧床之有枕也。"

小尔雅广器云:"轸谓之枕。"

宋氏训纂云:"释名变后言前,亦就枕生义。 舆下四面材谓之轸。 其三面前有式,左右有较軨,皆不见。 唯轸后一面,人共见之。 故诸家皆以车后横木释轸。"

按:轸、枕亦一声之转。

汉、魏以来,每以"轸"代"车"字用之。

"四海惶惶,停轸于京。"

谓四方诸侯争先恐后朝贡京师耳。

鲁周公世家云:"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恐天下闻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践阼,代成王摄行政当国。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 周公乃奉成王命,兴师东伐,作大诰。 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收殷余民,以封康叔于卫,封微子于宋,以奉殷祀。 宁淮夷东土,二年而毕定,诸侯咸服宗周。"

新语无为云:"周公制作礼乐,郊天地,望山川,师旅不设,刑格法悬,而四海之内奉供来臻,越裳之君重译来朝。"

即其事。

胡部郎云:"枕当读为●。 ●即醓之正字,亦借‘●’为之,详说文肉部‘●’血部‘●’段注。 此又借‘枕’为‘●’,枕、●同从冘声也。 周礼:‘醢人朝事之豆,其实韭菹、醓醢。 ’此在第一豆,为最尊,故杨子特举之。"

"四海皇皇,奠●于京"者,即诗文王"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孝经圣治章"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者也。

"孔子用于鲁,齐人章章,归其侵疆"者,广雅释训云:"章章,冲冲,行也。"

是章章犹冲冲,皆谓往来无定之貌。

子云羽猎赋:"章皇周流。"

李注云:"章皇,犹彷徨也。"

左太冲吴都赋:"轻禽狡兽,周章夷犹。"

刘注云:"周章,谓章皇周流也。"

然则双声言之曰周章,迭韵言之曰章皇,重言之曰章章,其义同也。

公羊传定公篇云:"齐人曷为来归、讙、龟、阴田?孔子行乎季孙,三月不违。 齐人为是来归之。"

解诂云:"齐侯自颊谷会归,谓晏子曰:‘寡人获过于鲁侯,如之何?’晏子曰:‘君子谢过以质,小人谢过以文。 齐尝侵鲁四邑,请皆还之。 ’"左传定公篇云:"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 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 ’孔丘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 ’齐人来归郓、讙、龟、阴之田。"

孔疏云:"八年,阳货入于讙阳关以叛。 九年,伐阳关,阳虎奔齐。 其时,虎以讙去,郓与龟、阴亦从之,皆为齐所取,至今始归之。"

此齐归鲁侵疆之事。

运、郓古字通。

解诂以运、讙、龟、阴为四邑。

龟也,阴也,同为邑名。

服虔、杜预皆以为龟是山名;阴者,山北;郓、讙、龟阴三田耳。

以地理考之,自以服、杜之说为长。

郓,今曹州府郓城县;讙,今泰安府肥城县西南;龟山在今泰安府新泰县西南。

陈氏立公羊疏谓何注四邑,盖三邑之讹。

运也,讙也,邑也;龟阴,田也。

然新语辨惑亦云:"齐人惧然而恐君臣易操,不安其故行,乃归鲁四邑之侵地,终无乘鲁之心。"

则邵公语固有所本,不必为讹文也。

皇、京、章、疆为韵。

"鲁不用真儒故也"者,俞云:"或人所问鲁用儒而削,自指鲁穆公时事。 盐铁论相刺章曰:‘昔鲁穆公之时,公仪为相,子柳、子原为之卿。 然北削于齐,以泗为境;南畏楚人;西宾秦国。 ’或人此问,意亦犹是。 杨子则以公仪诸人皆未足为真儒,必如周公、孔子,乃见用儒之效。 故曰:‘鲁不用真儒故也。 ’孟子告子篇‘鲁缪公之时’云云,是鲁以用儒而削,自战国时已有此说。 子思疑亦当作子原,不然何以反列子柳之下?且果用子思,不得谓非真儒矣。 观杨子‘不用真儒’之说,益见穆公之未能用子思也。"

今按盐铁论作"子思、子原",非"子柳、子原";说苑杂言引孟子作"子思、子庚";卢氏文弨群书拾补、王氏引之经义述闻皆以子庚为泄柳字。

盐铁论作子原,疑即子庚之误,庚、原隶形相近也。

孟子云:"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

然则子思之曾仕缪公,固无可疑。

特缪公不能尽其用,故谓之不用真儒耳。

"如用真儒,无敌于天下"者,荀子儒效云:"故人主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而后三年,天下为一,诸侯为臣。 用万乘之国,则举措而定,一朝而伯。"

王氏念孙云:"伯读为白,言一朝而名显于天下也。"

注"鲁国尝为齐、楚所侵,所以讥问"。

按:世德堂本"尝"作"常","所以讥问"作"故讥问之"。

注"皇皇归美,安枕而卧,以听于京师"。

按:吴云:"皇皇,美也;奠,定也,定枕犹言安枕也。 四海皇皇美盛,安枕无虞,归向于京师。"

义同李注。

依此为解,则奠枕者各安其居之谓。

然各安其居,以听命于京师,则谓之"奠枕于京",于文为漏。

司马云:"四海既平,则王者安枕于京师。"

说较可通。

然"四海皇皇,奠枕于京"与"齐人章章,归其侵疆"相偶为文,"归其侵疆"即就齐人言,则"奠枕于京"亦当就四海言,增"王者"字解之,既为牵强,且前后文义参差不相应矣。

注"章章"至"终之"。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有吴注云:"章章宜为慞慞,盖古通用也。 慞慞,惧也。"

下述鲁定公十年夹谷之会云云。

说文无"慞",古止作"章"。

华严经音义引切韵:"慞,惧也。"

此俗字。

注"万物将自宾"。

按:老子云:"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 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

灏灏之海济,楼航之力也。

〔注〕济,度也。

言度大海在舟船,兴大治在礼乐。

航人无楫,如航何?〔注〕虽有舟航,而无楫棹,不能济难;虽有民人,而无礼乐,不能熙化。

〔疏〕灏灏之海,世德堂本作"浩"。

按:问神"一":"商书灏灏尔。"

又:"灏灏乎其莫之御也。"

治平本皆作"灏",世德堂本灏、浩杂出,乃传写之参差也。

御览七百七十一引作"灏灏于海"。

按:经传释词云:"于犹乎也。"

又为叹美之词,论语为政篇:"孝乎惟孝!"释文及汉石经"乎"并作"于",是也。

然则"灏灏于海"犹云灏灏乎海,疑旧本如此,校书者不知于字之义,改为"之"字耳。

"济,楼航之力也"者,司马云:"济谓所以得济。"

音义:"楼航,或作‘斻’,亦作‘杭’。"

按:说文作"斻"。

方言:"舟,自关而西谓之船,自关而东或谓之舟,或谓之航。"

左太冲吴都赋刘注云:"楼船,船有楼也。"

"船人无楫",御览七百七十一引作"舫人无烜"。

吴曹侍读元忠云:"作‘舫人’者,是也。 说文:‘舫,船师,明堂月令曰:舫人,习水者。 ’北堂书钞一百三十八引明堂月令曰:‘榜人,舫人,习水者。 ’是舫人乃舟师之称。 隶书方、亢形近,又涉上下文而误。"

按:曹说是也。

楫、烜古今字。

"舫人无楫如航何"者,谓通晓治术之人而不假以政柄,不能治国也。

司马云:"海以喻艰难,航以喻国,航人以喻儒,楫以喻势位。"

是也。

注"虽有"至"熙化"。

按:世德堂本此注全删。

"虽有民人",钱本作"虽有人民"。

"一""神"字原本讹作"明",据治平本法言改。

或曰:"奔垒之车,沈流之航,可乎?"〔注〕言治国及修身者,如车奔舟覆,故欲救之。

曰:"否。"

〔注〕否 ,不也。

或曰:"焉用智?"〔注〕夫智者,贵能解患救难也。

今有患难不能解救,故曰"焉用智"。

曰:"用智于未奔沈。 〔注〕言奔沈,吾犹人也。 必也,使无奔沈。 大寒而后索衣裘,不亦晚乎?"〔注〕御灾在于未发,思患在乎预防。

〔疏〕"奔垒之车,沈流之航,可乎"者,司马云:"奔垒,谓马惊逸抵敌垒者。 可,谓可救乎?"俞云:"说文夭部:‘奔,走也。 从夭,贲省声。 ’故‘贲’与‘奔’古通用。 诗‘鹑之奔奔’,礼记表记引作‘鹑之贲贲’,是也。 ‘奔垒’当作‘贲垒’。 射义:‘贲军之将。 ’郑注曰:‘贲读为偾,偾犹覆败也。 ’然则‘贲垒之车’谓车之覆于垒者。 下句‘沈流之航’,谓舟之沈于流者。 两文正相对。 隐三年左传:‘郑伯之车偾于济。 ’车以偾言,古语然也。"

按:俞说是也。

韩非子安危云:"奔车之上无仲尼,覆舟之下无伯夷。"

奔车与覆舟相对,亦谓偾车也。

若顾谭新语云:"奔车失辖,泛舟无烜,欲以不覆,未之有也。"

"御览七百六十九引。 "则以为奔驰之义,此误读韩非耳。

"垒"当为"●"。

说文:"●,絫墼也。"

段注云:"墼者,令适未烧者也。 已烧者为令适,今俗谓之砖,古作专。 未烧者谓之墼,今俗谓之土墼。 ●土则又未成墼者。 积●土为墙曰●,积墼为墙曰●。 礼丧服:‘剪屏柱楣。 ’注曰:‘于中门之外●墼为之。 ’今本‘●’皆讹‘垒’。 急就篇‘墼垒’亦当作‘●’。 盖俗字●、畾之不分者多矣。"

然则●本积墼为墙之谓,引伸之为积土之称。

偾●之车,谓车之覆于积土者也。

"可乎"当作"可救乎"。

李注云:"故欲救之。"

明其所据本有"救"字。

今本无者,传写偶脱耳。

"用智于未奔沈"者,司马云:"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按: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云:"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

王注云:"智之至也。"

"大寒而后索衣裘,不亦晚乎"者,言车偾舟沈而后求救,犹大寒而后索衣裘,虽有智者,末如之何。

四气调神大论云:"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椎,不亦晚乎!"注云:"智不及时也。"

司马云:"言不足以为智。"

似失其义。

注"言治国及修身者,如车奔舟覆"。

按:二句义不可通,当有脱误。

注"否,不也"。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注"御灾在于未发"。

按:世德堂本"御"作"御"。

乘国者,其如乘航乎?航安,则人斯安矣。

〔注〕航倾则人危,法乱则国亡。

〔疏〕"乘国者,其如乘航乎"者,诗七月:"亟其乘屋。"

郑笺云:"乘,治也。"

治航,谓主航之事者。

胡部郎云:"乘如论语‘有马者借人乘之’之‘乘’。 包注云:‘有马者不能调良,则借人乘习之。 ’"宋氏翔凤发微云:"借人乘习,则皆期于善御,亦六艺之一。"

然则乘国犹言御国也,乘航亦得曰驾航。

郭钰诗"浩荡天风驾海航",苏轼赋亦云"驾一叶之扁舟",是也。

"人斯安矣",书钞一百三十八、艺文类聚七十一并引作"民斯安矣"。

曹侍读云:"盖唐以前本如此。 今作‘人’者,乃唐人避讳改之。"

按:人谓航人,不当作"民"。

此唐以后校书者以唐讳"民"曰"人",故遇唐本"人"字辄还为"民",或于所不当改者亦改之也。

"航安则人斯安矣"者,喻治国者当知为政之大体,国之利害,先于一切,不得违道以干百姓之誉。

惠以厚下,民忘其死;忠以卫上,君念其赏。

自后者,人先之;自下者,人高之。

〔注〕欲上 ,必以其言下之;欲先,必以其身后之。

处上而民不重,在前而民不害。

诚哉,是言也!〔注〕诚,信也。

〔疏〕"惠以厚下,民忘其死;忠以卫上,君念其赏"者,此言上下报礼之事出于人情之自然,非强而致也。

易兑彖曰:"说以先民,民忘其劳;说以犯难,民忘其死。"

诗东山序引作"说以使民,民忘其死"。

左传襄公篇引夏书曰:"惟帝念功。"

司马云:"言志不在于取而自得之。"

是也。

"自后者,人先之;自下者,人高之。 诚哉,是言也"者,此引古语以证上文之义。

惠以厚下者,薄于己而厚于民,是自后也。

而民至不爱其死以报之,是"自后者,人先之"也。

忠以卫上者,轻其身而重其君,是自下也。

而君必尽礼以尊显之,是"自下者,人高之"也。

注"欲上"至"不害"。

按:皆老子文。

注"诚,信也"。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论语云:"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 诚哉,是言也!"皇疏云:"诚,信也。 古旧有此语,故孔子称而美信之。"

或曰:"弘羊榷利而国用足,盍榷诸?"〔注〕盍,何不也。

曰:"譬诸父子,为其父而榷其子,纵利,如子何?〔注〕有若讥十二之税,杨子贬榷利之例。 卜式之云,不亦匡乎!"〔注〕匡,正也。

桑弘羊榷利之时,天下大旱。

卜式曰:"独烹弘羊,天乃雨。"

式之所言,大匡正矣。

〔疏〕"弘羊榷利而国用足"者,史记平准书云:"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 弘羊,雒阳贾人子。"

音义:"榷利,音角。"

世德堂本作"搉",从手。

汉书武帝纪:"天汉三年二月,初榷酒酤。"

如淳云:"榷音较。"

韦昭云:"以木渡水曰榷。 谓禁民酤酿,独官开置。 如道路设木为榷,独取利也。"

颜云:"榷者,步渡桥。 尔雅谓之石杠,今之略彴是也。 禁闭其事,总利入官,而下无由以得,有若渡水之榷,因立名焉。"

然则榷利之"榷",乃取于步渡桥以为义,字当从"木"作"榷"。

说文:"榷,水榷横木"一",所以渡者也。"

朱氏通训定声以此为"核"之假。

说文:"核,实也。 考事襾笮,邀遮其辞,得实曰核。"

按:榷者,总利入官,其义为专,为独,非考事得实之谓。

榷酒酤之云,必当时立此法者所命之名。

专利谓之榷,犹罔利谓之龙断,古语有然,不烦改读也。

史记平准书云:"元封元年,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 以诸官各自市,相与争"二",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县"汉书食货志无“县"字。 "置均输、盐铁官。

令远方各以其物贵时"志作"如异时"。 "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

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

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

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

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

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准。

天子以为然,许之。

于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到太山,巡海上,并"志作"旁"。 "北边以归。

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吏"志作"民"。 "得入粟补官,"志作"吏"。 "及罪人"志作"以"。 "赎罪。

"志无此字。 "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告缗。

他郡国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

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

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

于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汉书车千秋传:"桑弘羊为御史大夫。 八年,自以为国家兴榷筦之利,伐其功,欲为子弟得官,怨望霍光,与上官桀谋反,遂诛灭。"

"譬诸父子,为其父而榷其子",世德堂本作"为人父"。

按:为其父之"为",于伪切。

若作"为人父",则"为"当平声。

"卜式之云,不亦匡乎"者,平准书云:"是岁"按:元封元年也。 "小旱,上令官"志作“百官"。 "求雨。

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

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志无"肆"字。 "贩物求利,亨弘羊,天乃雨。

’”汉书卜式传云:"卜式,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 时汉方事匈奴,式上书愿输家财半助边,上不报。 数岁,乃罢式。 式归,复田牧。 岁余,召拜为中郎。 岁余,拜缑氏令,迁成皋令,拜为齐王太傅,转为相。 会吕嘉反,式上书请行,死之以尽臣节。 元鼎中,征式代石庆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言郡国不便盐铁而船有算,可罢。 上由是不说式。 明年,当封禅,式又不习文章,贬秩为太子太傅,以儿宽代之。 式以寿终。"

注"盍,何不也"。

按:世德堂本无此注。

注"杨子讥榷利之例"。

按:治平本"例"作"权",钱本同,于义难通。

今依世德堂本改。

注"匡,正"至"正矣"。

按:世德堂本此注上冠"秘曰"字,则以为吴注语,其文亦小有增损,盖吴袭李语而略改之耳。

史、汉并云是岁小旱,此云天下大旱,误也。

又正文"卜式之云",当指"县官食租衣税而已"之语,此专以请烹弘羊当之,亦非。

"一"今本说文"榷"作"上"。

"二"原本"争"下有偏书小字"句",盖作者以示句读,今删。

或曰:"因秦之法,清而行之,亦可以致平乎?"曰:"譬诸琴瑟郑、卫调,俾夔因之,亦不可以致箫韶矣。"

〔注〕俾,使也。

譬之琴瑟调,正则合雅,郑、卫则为淫。

秦法酷暴,虽欲使圣人因之,不可以致康哉。

郑、卫本淫,虽使夔拊之,而不可致箫韶。

〔疏〕"因秦之法,清而行之,亦可以致平乎"者,汉法多因秦制,故以为问。

致平谓致治太平。

"譬诸琴瑟郑、卫调"者,颜延年秋胡诗:"声急由调起。"

李注云:"调犹韵也。"

又:"义心多苦调。"

注云:"调犹辞也。"

"俾夔因之,亦不可以致箫韶矣"者,乐记云:"夔始制乐。"

郑注云:"夔,舜时典乐者也。"

公羊传哀公篇徐疏引郑书注云:"箫韶,舜所制乐。"

又引宋均乐说注云:"箫之言肃。 舜时民乐其肃敬而纪尧道,故谓之箫韶。 或曰韶,舜乐名,舜乐者其秉箫乎"一"?"按:箫韶迭韵连语,字亦作"箾"。

说文:"虞舜乐曰箾韶。"

简言之则曰韶。

论语:"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

秦法不可以为治,犹郑声不可以为雅。

极乱之后,非拨乱反正,无以致太平。

荀子不苟云"二":"国乱而治之者,非按乱而治之之谓也。 去乱而被之以治。"

是其义也。

注"俾,使"至"箫韵"。

按:世德堂本此注全删。

皋陶谟云:"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故云使夔拊之。

"拊"与"抚"同。

"一""秉"字原本讹作"乘",据公羊传徐疏改。

"二""不苟"原本讹作"修身",据荀子改。

或问:"处秦之世,抱周之书,益乎?"曰:"举世寒,貂、狐不亦燠乎?"〔注〕貂、狐之裘,于体温燠。

或曰:"炎之以火 ,沃之以汤,燠亦燠矣!"〔注〕言秦焚书坑儒于汤火之中,但苦太热耳。

此谓或人戏嘲杨子之辞。

曰:"燠哉!燠哉!时亦有寒者矣。"

〔注〕叹秦之无道也。

时亦有寒者,谓四皓隐居,尸子避地,斯皆清凉其身,不燠秦之汤火。

〔疏〕"处秦之世,抱周之书,益乎"者,周书谓孔子之书。

言世尚刑法,而独守六艺之文,与世不合,无所用也。

"举世寒,貂、狐不亦燠乎"者,音义:"貂,音雕。"

尔雅释言:"燠,暖也。"

司马云:"天下无道,而独得先王之术,可以自治矣。"

"炎之以火,沃之以汤,燠亦燠矣"者,说文:"●,溉灌也。"

今字省作"沃"。

吴云:"何必貂狐之为燠,若用汤火,亦燠矣。 犹言何必周书之为治,若用刑法,亦可治矣。"

司马云:"言用秦之法,以治秦之民,亦孰敢不从!""燠哉!燠哉!时亦有寒者矣"者,司马云:"言虽不得已,一时暂从,而中心不服,终致乖乱。"

按:谓汤火之焰,俄顷即衰;刑法之威,旋踵而灭。

恃汤火以为燠者,燠暂而寒常;用刑法以为治者,小治而大乱也。

注"言秦"至"之辞"。

按:焚书坑儒,世德堂本作"烧诗、书,坑儒士"。

此注云云,乃弘范之误解,不如吴注之长。

注"尸子避地"。

按:史记孟荀列传:"楚有尸子。"

集解引别录云:"楚有尸子,疑谓其在蜀。 今案尸子书,晋人也,名佼,秦相卫鞅客也。 卫鞅,商君,谋事画计,立法理民,未尝不与佼规也。 商君被刑,佼恐幷诛,乃逃亡入蜀。"

艺文志"尸子二十篇",注云:"名佼,鲁人。"

非其时而望之,非其道而行之,亦不可以至矣。

〔注〕天由其时,人由其道,非时之有,望之不可得见;非道而行之,不可得至。

〔疏〕司马云:"用秦之法以求治,犹冬而望生,春而望获,之燕而南,适楚而北,终不能致。"

注"非时"至"得至"。

按:世德堂本作"非时之夏,望之不可见;非道之正,行之不可至。"

秦之有司负秦之法度,〔注〕秦法已酷,吏又毒之。

秦之法度负圣人之法度,秦弘违天地之道,而天地违秦亦弘矣。

〔注〕失德之报,何其验哉!〔疏〕"秦之有司负秦之法度"者,谓若李斯、赵高矫始皇诏诛太子扶苏之属。

秦任刑法,本以防奸邪,而秦臣之奸邪愈滋,是负秦之法度也。

"秦弘违天地之道,而天地违秦亦弘矣"者,宋云:"秦欲以万世君之,天地止以二世灭之。"

吴云:"秦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止二世而亡,是天地违秦亦大矣。"

按:此承秦之有司负秦之法度而言。

圣人之法度,天地之道也。

秦负圣人之法度,是为弘违天地之道。

而天假手于有司,使负其法度,以亡秦。

是天地违秦亦弘也。

注"秦法已酷,吏又毒之"。

按:世德堂本"已酷,作“酷矣"。

吴云:"秦之法度本以刑罚决断为本,而秦之有司乃以惨酷为能,是负其法度矣。"

司马云:"秦法虽酷,亦在于求治,而有司又为文巧以乱之。"

二说略同。

李义秦法本酷,有司从而加甚,不得云"负",且与天地违秦之义不贯,恐非杨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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