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九五查询
古籍史书
老黄历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且说明日,狗低头把贴儿致意县中。
那知县即是梅如玉的门生,姓高名捷,后来会试又中了进士,殿试三甲,除授了四川成都府双流县知县之职。
到任不上一年,政理民安,远近俱称他是高青天。
这日正坐早堂,见梅府家人持帖跪禀,说是一桩奸盗情由:"家相公要求大老爷,即刻差人提究的。"
高知县道:"晓得了。"
把一个年通家弟的回帖,打发梅家家人去了。
便起一支飞签,朱笔标道:"立拿奸盗犯人湛翌王等,火速赴县候审。"
乃差几个应捕人役,到梅公子家,切脚捕捉。
怎知人已在他家中,先打得七死八活的了。
众差人见了公子,公子打发些赏赐,众差人谢了一声,竟带湛翌王,回话本官去了,不题翌王见官之事。
且说梅杏娘小姐,听得外面人散,方才在壁衣中走出来。
思量"这起人是那里来的?难道青天白日,强人就如此大胆?家中打抢得这个光景,须差人报与哥哥知道,方好报官缉捕。"
心中又疑惑道:"适才喧闹之时,又听得有人喊叫拿住奸夫,这不知是何缘故?"只见佛奴面色如土,气吁吁的跑来道:"小姐不好了,你道刚才那一伙人是那里来的?"杏娘道:"那晓得他是什么人。"
佛奴道:"小婢被他们赶得急了,忙躲入厨下一口大橱背后,听得这些人口中说道:‘奸夫拿住了,快去回复大爷。 ’我在橱缝中张一张,就是后边的灰猫头俞甲,与臭老鼠王乙两个,把落诗笺的后生绑了,指着骂道:‘狗头,你与小姐通奸得好,如今拿去见大爷,少不得是个死。 ’他口口指称大爷,必定是我家公子有命,唤他们来做的勾当。"
杏娘听见,唬得魂飘胆荡道:"昨日落诗笺的那生,据你今早说,已还了他的诗去了,怎地又在园中。 我哥哥久已怪我占住花园,千方百计来拢布我。 如今将没作有,串通无赖,把出乖露丑的事来污蔑我。 都是你这小贱人弄出来的事。 已如此,我总是一死。"
便要拂衣投井,佛奴扯住道:"小姐且不要忙,此事都是小婢起的,如今都推在小婢身上就是了。 若公子有甚摆布,小婢拼得一死,小姐原是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姐。"
杏娘哭道:"李下整冠,瓜田纳履,嫌疑之际,尚且不可,何况现拿一人作证,传扬出去,有口难辩,一生名节,不料丧生你手里。"
"佛奴情愿受责。"
杏娘道:"而今打杀你,总不相干。 万一经官动府,怎生是好。 且商量脱得此难,再作区处。 只可怜那生,也是无辜被你劈空陷害。"
佛奴道:"小婢之罪,擢发难数。 据小婢算计起来,三十六着,此时走为上着。 小姐快与奴婢收拾些细软,寻一个安身之处,暂避几时,再作理会。"
杏娘道:"我左思右想,还是死的干净。 纵然避过一时,丑声已经四布。"
佛奴道:"虚则虚,实则实。 外面人谁不晓得,公子惯会砌害人的。 就是此事传布出去,总不肯信。 如今先叫一人,到彼打听湛生的消息,看他如何举动,以定行止。"
杏娘已气得呆了,但凭佛奴做主。
便教一个老苍头,与他几钱银子,分付连夜入城,打听去了。
话分两头,且说这早,范云侣道人,等那湛翌王到晚,不见来酒店中回话。
心中知道,他必然落难了。
自己又买一壶吃过,竟回寓去。
到了次早,便一路访至梅府花园左近,探听湛生消息。
只见一丛人,你七我八,在那里说前面这桩异事,云侣便挨身而入,细察其意,方知湛翌王果被人获住,今已拿到城中。
也不及听完,竟抽身奔入城来,打听着实不题。
且说起湛翌王家中父母兄弟,念他一夜不见回来,到了次早,教人四下寻访。
那时,差人把湛翌王带到县中,高知县判理公事,尚未退堂。
翌王跪在丹墀之内,又见梅家家人手中持一名帖,禀那知县。
知县心里疑惑道:"想此人又来作恶了。 他有事送来,本县在老师面上,自然与他料理周全,为何如此着忙性急?"当下便叫犯人听审。
翌王此时,已是站身不起,匍匐上堂。
知县高声问道:"你为何白昼打劫梅大爷家里?快快招来,免受刑责。"
翌王哭诉道:"大人在上,生员是簪缨世裔,平素清白自好,怎敢作此违条犯法之事,以辱名教,望大人详察。"
知县道:"现有地邻为证,失单为据。 说你白昼统领凶徒,持械打入内室,抢失金银宝物,还要强辩么?我料想你不打不招的。"
叫左右拿下去打。
一声吆喝,众皂隶把来拖翻动手。
翌王心慌,大叫道:"容犯生细禀实情,死也甘心。"
知县便教放起道:"你且说上来。"
翌王只得把花园遗诗、后来游玩、突被众人抢到城中、梅公子私自拷打、今又送在台下等语,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
又放声大哭道:"还求大人作主超豁,恩同再造矣。"
知县喝教下去,便想道:"看来那生,果然不像个贼子。 这番说话,想是真情。 且乡邻报单既说是奸盗,如何又牵连梅老师令爱在内?此事实有可疑,且不要提起就是。 强盗恐亦不真,待我从容体访,自有明白。 但如今怎生回复梅兄才好?"沉吟半晌,心生一计,又叫湛翌王上来道:"盗情真与不真,且再审问。 你既说是为着遗诗,到园中游玩,并非强盗。 若做得诗来,便饶你一顿打。 若做不来,明系花言抵塞,先打三十大板。"
湛生道:"求大人赐题。"
高公正在思想个题目,适值门子点火进烟。
知县就将手中烟筒,指道:"只将此物为题,限你风东翁三韵。"
翌王便不假思索,信口吟道:
借得司炎祝氏风,余芬撩乱各西东。
无端更拾天山草,醉倒虬髯碧眼翁。
高公听罢,点头道:"诗果做得好,又甚敏捷。 这一顿板子,且权饶了你。"
叫禁子张旺上来,低低分付道:"这盗犯湛翌王,着你押监,不可十分难为,也不可十分轻松,须要用心看管,我自有赏。"
张旺道声晓得。
高公喝令,带湛生下监。
翌王一头想道:"那里说起,有些奇祸。 不知梅小姐在内,可曾惊坏。 这班光棍,又说我奸淫了小姐,可不是劈空陷害。 幸喜得官府并不问起,但不知小姐与佛奴性命若何?家中父母晓得,必要哭坏。"
心上千愁万闷,且喜得那首落花诗,尚紧紧系在衣带上,不曾失去,还好。
那范道人,原说目下既该有祸,他的言语已验,但不知后面如何?心中分明无数小鹿儿乱撞。
不说翌王苦楚之况,再题范云侣,当下赶入城中,各处寻觅,正不见那湛翌王,径走到县前。
肚中饿了,到铺内买几个点心充饥。
只见一霎时,县场上人山人海,挨挤不过。
口内都说道,看审强盗。
有的道:"昨日在梅大爷花园内拿的。 说起来那强盗,原是好人家儿女。"
云侣一一听得明白,知是翌王无疑了。
然一时无计可施,只得也挨在众人之中,在县堂左侧,偷看审问。
幸喜知县甚重斯文,不曾难为。
及见发监,他便随了禁子来叫道:"翌王兄"。
翌王听见,回头看是范云侣,便跌脚哭道:"仙翁,你便怎生救我则个。"
云侣道:"不意湛兄就如此狼狈。"
便细问昨日花园始末。
翌王一一告诉了一番。
云侣点头道:"是了,你且安心过去,我晓得那县公,极其廉明,必肯终始用情。 贫道前送皂囊,乃是要紧之言在内,兄可收好,倘出得此门,先将第一个拆看,那两个后遇极急难之时,方可开视。"
正在叮嘱,湛悦江访知消息,也来看望。
父子相见,抱头大哭了一场。
当时有诗为证:
父子关情倍感伤,几行红泪断人肠。
只因误入桃源去,绁缧今朝陷冶长。
悦江便埋怨道:"你是读书明理之人,怎么自陷于非义。 这也不必说了,但如今怎生可以脱得此难"云侣道:"令郎此番么……"悦江听见,回头问翌王道:"这是何人?"翌王代为通述了。
湛公致谢,便问:"小儿此番不知怎么?"云侣道:"不过年灾月晦,有几日牢狱之厄。 昨日老道邂逅间观了令郎尊相,已细细禀明,谅无大患,反因之得些喜事。 然有十五个月流离颠沛。"
正在攀谈,禁子催促,三人不及细话,各自别去不题。
如今且说杏娘家里,老苍头梅盛,探听湛生消息,清早便出城来,回复了小姐。
杏娘知道这番说话,料必要经官府,又欲寻死。
佛奴道:"为今之计,快快走罢。"
杏娘道:"就是要走,如今待走到那里去?"佛奴道:"小婢昨晚一夜不睡,思想到陶太爷家,可以暂避几时。 况前日陶太太曾差人来接小姐,今日事出无奈,正好趁水推船,细软衣饰,小婢已收拾停当。"
杏娘见事急心慌,便含了眼泪,同着佛奴,叫梅盛领路。
又恐大路遇见熟人不便,唤一顶轿,竟从小路上抄进西关,一径望陶家而来。
原来这陶家,就是杏娘小姐的姑夫,曾做过陕西总兵,因被仇家所陷,致仕在家。
夫人梅氏,公子宗潜字景节,即湛悦江之婿湛翌王的妹夫。
当日杏娘到得门首,佛奴先去报知陶夫人。
陶夫人听得侄女到来,亲人相见,忙同媳妇出迎。
到得厅上,杏娘拜见过姑妈,然后姑嫂相见。
陶夫人即同杏娘坐了,问道:"前曾叫人来接侄女,为何不就来?今日到此,我快活得紧。"
杏娘致谢,佛奴便到外边打发梅盛回,叮嘱其路上仔细,切不可漏泄风声。
梅盛会意去了。
佛奴进来,对陶夫人说道:"请夫人小姐到内闲讲罢。"
夫人道:"有理。"
竟同媳妇,房中坐地。
须臾茶过,陶夫人又问杏娘道:"老身请问,侄女心中有甚不足意事"仓忙而来,面带忧容。”
杏娘不语。
佛奴便请夫人到半边,低低把小姐来的缘故,一一告诉。
陶夫人点头道:"原来如此,"落一把眼泪,对杏娘说道:"我想,我哥嫂没福。 你哥哥虽自成立,天性狠恶。 只苦得你一人,举目看亲人,便是我了,也不能照顾着你。 不道你哥哥,又做这番来害你。"
又问佛奴道:"不知此生是何等样人?"佛奴道:"那人姓湛,说是个秀才,父亲也是做官的。"
夫人道:"既是斯文人,怎么受得这样苦。"
说话间,慧姑听见一个湛字,便有心问夫人道:"昨日爹爹到来,为寻我大哥,大哥不见,为何佛姐姐口中说甚姓湛的秀才,莫不与他有些相干么?"陶夫人道:"难道有这等事?"口虽如此说,便一边对佛奴,问其备细。
佛奴道:"他说是父亲做过什么锦衣卫哩。"
慧姑听到此句,便大哭道:"这是我哥哥无疑了。"
老夫人亦吃一惊道:"果然是大舅受害,必要与你公公说明,商议救解之策。 今早同你官人拜客未回。"
便分付陶旺:"快快请了回来。"
此时杏娘倒也呆在一边。
陶夫人又走来对杏娘道:"我儿不必如此,恐怕忧坏了身子。"
又向媳妇慧姑道:"世上原有这等凑巧奇事。"
佛奴在旁听了,亦以为异。
不一时,恰好陶公回来,晓得内侄女到家,一径到里边来。
杏娘忙起身相见,陶公就问甚风吹得小姐到此。
夫人一把扯了陶公道:"闲话慢讲,有一句要紧话,来与你商议。"
走过外厢,夫人便把侄女之事,一一说明。
陶公大惊道:"怎么湛大舅不老成,闯进花园做什么?"半晌又笑对夫人道:"既已如此,事完之后,待我作主,就把你内侄女嫁了他到也好。"
夫人道:"这个恐怕使不得。"
陶公道:"若是你侄女要与别家定亲,闻得花园之事,不论有无,那一家肯攀?若仍旧在园内焚修,反被人言三语四的议论。 况且他们两个,一个是望门寡的孤男,一个是闭门修斋的寡女,年貌相称,今日又有此一段屈事,正是天然一对好夫妻,终身必无闲话。"
又皱眉道:"但是那狗低头,怎么与他说得明白才妙。"
夫人道:"若与他说,必然无益。 还是求那高知县怎么断得团聚才好。"
陶公道:"这也未必能够。 你侄儿主意要害他,见断合了,何难再弄文法。 况高知县在你哥哥分上,那有不用情的。 只是待我与他说,虽是我内侄之事,实关系我内侄女。 同是座师面上,一边闺门体面,求他用心周全,他或者又看我情分,竟有出力也未可知。"
即时分付打轿,到县中去拜见高公。
此时高公已退午堂,家人传梆进去,一声云板响,高公早已出来,请后堂相见。
叙礼过,茶罢,高公先问道:"老先生光顾,有何见谕?"陶公即拖坐椅坐膝,低低把湛翌王之事,前后始末,细细述了一番。
又道:"两造俱是治弟至戚,求大人俯推薄面,必要周全了,则感德不独湛生也。"
高公打一恭道:"湛兄之事,不必老先生劳神过虑。 晚生昨已设法,免其责罚。 把奸情一段搁过不究,即是周全令内侄女,周全湛兄的意思。"
又微笑道:"令内侄一面之词,晚生明明知道。 若是径从轻释,在梅兄面上不好意思。 则梅兄必然另设毒害之计,到不是晚生周全的意思了。 请老先生暂回,容想一良策,必两无伤碍,然后奉复何如?"陶公打恭致谢,又再四叮咛而别。
不题陶公嘱托高知县之事,且说前日,杏娘小姐,才离了花园,投奔陶家。
那时,狗低头就差几个心腹家人,如狼似虎,手中拿了一迭封皮,竟时花园内来。
口中叫道:"捡点好了,连人和马,封他娘在内。"
几个走到里边,见没有了杏娘佛奴,两个道声:"不好了,知风走了,怎么好。"
有的道:"且封好了园门,四下追寻去。"
看官们,你道这梅富春狠也不狠,自己嫡亲手足,就如此设心,必要置他死地。
所以有诗一首,单赞狗低头的算计: 嫡妹无端构虿谋,狼心毒算孰能俦?
教却御史贻谋堕,输得人人唤狗头。
且说那高知县,送别了陶公,退入后堂,便想救湛生之策。
想了一回道:"除非如此如此。"
即叫皂头周秀,禁子张旺,到私宅回话。
当下唤到,先分付周秀道:"本县今晚教你打盗犯湛翌王,须要着实做一凶狠势子打他,实在不要用力。"
当下就赏他五钱银子,先打发出去了。
又叫张旺,分付道:"本县晚堂,即复审昨日那盗犯湛翌王,审过仍教你押下监中,要你悄地放他逃走,不可有违。"
张旺便答应说道:"蒙老爷分付,小的敢不遵旨?"高公又道:"你若放他走了,本县明日还要假意难为,打你几个板子,着你追究缉捕。"
张旺道:"老爷分付,不要说打板子,就是再利害些的刑法,小的那敢有不受的理。"
高公便把白银二十两赏他道:"须小心在意,不可败我机密事。"
张旺叩谢,答应而出。
便同周秀,在堂伺候。
到了晚上,高公出来坐堂。
堂上张灯列火,吏书皂快毕集。
高公先审过了几件户婚田土之事,然后吊出湛翌王一干问道:"你这强盗,好不利害。 白日抢劫财物,又党羽全无,只是一人,倒亏你好一副大胆。"
又叫地邻问时,都道:"这强盗果然十分凶恶,抢劫了梅大爷园中多少东西,又奸淫了小姐,幸被小的们协力擒住的。"
高公喝道:"胡说!青天白日,打劫人家,又何暇思想奸淫。 况且仓卒之中,有何人诬见,强盗又是一人,怎么就敢抢劫,其间必有指使。"
叫皂隶取夹棍来。
俞甲道:"待小的实说,一伙而来,共有三四十人,俱是赶散走的,他是身边财物多了,跑奔不上,被小的们拿住。 奸淫之事,果是不曾看见。"
高公道:"既不曾见,我也不究。 只是所有赃物,如今那里去了?"王乙便禀道:"财宝搜出,已是梅大爷收明去讫。"
高公道:"这是真的么?"王乙又叫道:"老爷这是确真,小的们亲眼见的。"
高公叫众人下去,又叫湛翌王问道:"你还有什么讲?"翌王哭道:"只昨日禀过的,便是真情,若说抢劫财宝,拟于强盗,犯生实是死不敢当。"
高公道:"你打抢是真,只是无赃可证,本县难以定招。 且打你几个板子,明日申报上司定夺便了。"
一把签撒下,喝教着实打。
周秀会意,走过来,把湛翌王拖翻,先是他动手,做个用力的光景,打了五板。
其余众皂,皆系周秀分付,依样打法,打了三十板。
高知县分付:"押下重囚监中,众人讨保宁家。"
即便击鼓三声,退入私衙。
那禁子张旺,早上领了本官之命,着意在心,遂同了湛翌王出来,到得监门口,悄悄对湛翌王道:"湛相公恭喜了。"
翌王道:"大哥,我有甚恭喜。 三十板子,先打得这个光景,死活未卜。 即使此番可以苟延性命,日后还不知怎生结局。"
要听张旺回答湛翌王之言,且看下回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