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集 卷一○一·奏议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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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忠集》 卷一○一·奏议卷五 周必大

谏院进札状十首

论止绝吕夷简暗入文字札子〈庆历三年〉

臣风闻吕夷简近日频有密奏,仍闻自乞于御药院暗入文字,不知实有此事否?但外人相传,上下疑惧。

臣谓夷简身为大臣,久在相位,尚不能为陛下外平四夷,内安百姓,致得二虏交构,中国忧危,兵民疲劳,上下困乏,贤愚失序,赏罚不中,凡百纲纪,几至大坏。

筋力康健之日,尚且如此乖缪,况已罢政府,久病家居,筋力已衰,神识昏耗,岂能更与国家图事?据夷简当此病废,即合杜门自守,不交人事。

纵有未忘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令外廷见当国政之臣,共议可否。

岂可暗入文书,眩惑天听?况夷简患瘫风,手足不能举动,凡有奏闻,必难自写。

其子弟辈又不少,须防作伪,或恐漏泄,于体尤为不便。

虽陛下至圣至明,于夷简奸谋邪说必不听纳,但外人见夷简密入文书,恐非公论,若误国计,为患不轻。

夷简所入文字,伏乞明赐止绝。

臣闻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见今中外群臣各有职事,苟有阙失,自可任责,不可更令无功已退之臣,转相惑乱。

取进止。

荐姚光弼状〈庆历三年〉

右臣等伏睹庆历元年南郊赦书节文:"委史院检阅国朝将帅有威名勋业者,寻访子孙录用。"

风闻史院已具检勘姓名闻奏,至今未见施行。

伏以赦令之文,国家大信。

度必难行之事,则不当轻言;若已布告天下,则不可失信。

况此一节,自是当今合行之事,必虑将家子孙例多不肖,则宜于寻访之时,便责州郡察其行止,无大过恶者乃得以闻。

今旧将名在史官能应赦书所求者有几?若更去其不肖者不用,则推恩所及,不过一二十人耳,不至滥行恩赏。

所可惜者,因此一二十人,而失国家大信。

臣等伏见故庆州刺史姚内斌有孙光弼,好学有行止,能记前世兵法及史籍所载名将用兵取胜之术,比于累年所试方略滥进之人,不可同类,若蒙擢用,必有所为。

伏乞举行赦书,特赐召试,仍下所居州县邻里考其行实,参验而行。

其余将家,亦乞遍行寻访。

臣等职在谏诤,当补阙遗。

见国家赦令已行而自失大信,及士有豪俊沉弃而未用者,皆当论列。

臣等又睹赦书节文云:"本房子孙,与班行安排。 如实有胆勇谋略者,仍与边上任使。"

详此,虽无材艺者,亦预推恩也。

今光弼据其学识,况有可采,臣等所陈,只乞比近年方略之人,特与一试,上以全国家大信,下可收遗逸之人。

伏望圣慈,特赐施行。

取进止。

论李淑奸邪札子〈庆历三年〉

臣昨日因奏事于延和殿,已曾面论李淑向在开封府,犹为疏外,今拜学士,是禁中亲近之职。

窃缘此人不宜在侍从之列,其奸邪阴险之迹,陛下素已知之。

今外边臣寮、骨肉同坐者,不敢道李淑姓名,盖其秽恶,丑不可当。

据外人如此恶之,岂合却在人主左右?淑自来朋附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盖夷简要为肘腋,所以援引至此。

不知今日朝廷如此清明,更要此人何用?若欲藉其词业,则臣谓才行者人臣之本,文章者乃其外饰耳。

况今文章之士为学士者,得一两人足矣。

假如全无文士,朝廷诏敕之词直书王言,以示天下,尤足以敦复古朴之美,不必雕刻之华。

自古有文无行之人,多为明主所弃。

只如徐铉、胡旦,皆是先朝以文章著名于天下,二人皆以过恶废弃,终身不齿,当时朝廷亦不至乏人。

淑居开封,过失极多,然止是一府之害。

今在朝廷,若有所为,少肆其志,则害及忠良,沮坏政治,是为天下之害,故臣不可不言。

今虽陛下主张正人,不信谗巧,然淑之为恶出于天性,恐不能悛改,窃虑依旧谮毁好人。

伏望圣慈一切不纳,早与一外任差遣,使正人端士安心作事,无谗毁之避。

取进止。

再论李淑札子〈庆历三年〉

臣近日窃闻李淑已有圣旨令与寿州,却知中书不肯便行,须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

臣谓李淑奸邪之迹,陛下既已尽知,若得断自宸衷,则使天下之人皆知陛下聪明神圣,辨别忠邪,黜去小人,自出圣断。

如此,则今后奸邪险恶之人可使知惧,而不敢为害。

今若如中书之意,须待其自求退,则是赏罚之柄不由明主自行,去住之谋一任臣下取便。

如此,则今后小人皆知虽为奸邪险恶,天子欲力去,而中书必未肯行,若不自退,则无人敢差。

臣恐自此小人转为得计,不肯悛心。

进贤退不肖者,宰相之职也。

今大臣既自避怨,不肯为陛下除去奸邪,赖陛下圣明,洞分邪正,又不能便依圣旨,直与差除,更须曲收入情,优假群小。

三四日来,外边闻陛下欲除李淑寿州,人人鼓舞,皆贺圣德。

盖淑二三十年出入朝廷,奸险倾邪,害人不少,一旦见人主斥去左右,莫不欣忭。

却闻中书如此迂回,自相顾避,可惜圣明之断不尽施行。

臣欲望更不须候其请郡,因两府奏事之时,特出圣旨处分,直除一外郡,使天下皆知此奸邪秽恶之人,是人主力自除去,以彰圣明之德。

取进止。

论慎出诏令札子〈庆历三年〉

臣伏以朝廷每出诏令,必须合于物议,下悦民情。

真宗皇帝初置谏官,诏书内条列六事,首言"诏令不便者,许谏官论列",盖朝廷慎于出令之意也。

近见诏书褒美陕西转运使卞咸。

风闻咸在陕西,为买百姓青苗及转般大麦,此两事大与西人为患,逃移却人户极多,至今西人怨谤不已。

赖吴遵路减得转般一事,人获稍宁。

今所降诏书,两人一时褒美,善恶不分,无所激劝。

使陕西人见者,必谓朝廷咫尺,绝不恤念西人,不知西事,误下诏书,美此与民为害之人,必转生怨谤。

臣窃料朝廷必因边臣奏举咸等能积粮储,故赐奖谕。

盖失于采访,不知咸处置乖方之事,致西民流移怨谤之因。

欲乞今后戒此失误,慎出诏令,及戒励群臣,今后荐举人不得妄有称美。

其已出之诏,既不可追,臣又恐朝廷因此遂待卞咸为材吏,别有任用,却致败事。

臣职在谏诤,不可不言。

论李昭亮不可将兵札子〈庆历三年〉臣伏见朝廷近自河东移李昭亮为镇、定、高阳三路都部署。

窃以北戎险诈,必与国家为患,北面之事,常须有备。

此一事,陛下圣心久自忧之,执政大臣非不知而忧之,天下之人共为朝廷忧之。

李昭亮不才,不堪为将帅,不可委兵柄。

此一人,陛下圣心久自知之,执政大臣非不知之,天下之人亦共知之。

不审因何遽有此命?大凡朝廷行事不当者,或为小事而忽略,容有不知,致误施行而至乖错者有矣。

未有以天下大可忧患而上下共知之事,公然乖缪,任以非人如此者,臣料两府之议,必因施昌言等近奏三路阙都部署,而目下无人,以昭亮塞请,而欲徐别选择,不过如此而已。

然臣窃见朝廷作事常患因循,应急则草草且行,才过便不复留意。

只如今秋用郭承于镇、定,寻以非才罢之,当时应急,且以康德舆为钤辖,阙却部署一职,本待徐择其人。

臣初喜朝廷必能自此精于选任,经今数月,何曾用意求人?一旦昌言奏来,又遣昭亮且去。

今平时无事之际,尚如此不能选人任用,若一旦仓皇事动,更于何处求人?故臣谓朝议欲徐择人而代昭亮者,乃虚语尔。

方今天下至广,不可谓之无人,但朝廷无术以得之耳。

宁用不材以败事,不肯劳心而择材,事至忧危,可为恸哭。

臣思朝廷所以乏人任用之弊,盖为依常守例,须用依资历级之人,不肯非次拔擢,所以无人可用。

古人谓劳于择贤而逸于任使,今人既难得,求之又不勤,待其自来,何复可得?臣累曾上言练兵选将之法,未赐施行,又曾言乞于沿边十数州且选州将,亦不蒙听纳。

宁可公选不材之人,委以大兵之柄,一旦误事,悔何及之!伏望圣慈出于睿断,其李昭亮,早令两府择人替换,仍早讲求选将之法。

若大将难卒然而得,即乞于沿边州军选择州将近下资浅人中,庶乎易得。

昨北使姓名稍迟数日,中外之士已共忧疑。

幸其未动之间,宜作先时之备。

兵法曰:"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

惟陛下为社稷之计,深思而行之,则天下幸甚。

取进止。

论御贼四事札子〈庆历三年〉

臣昨自军贼王伦败后,寻曾极言论列,恐相次盗贼渐多,乞朝廷早为御备。

凡为国家忧盗贼者,非独臣一人,前后献言者甚众,皆为大臣忽弃,都不施行。

而为大臣者又无擘画,果致近日诸处盗贼纵横。

自淮海已南新遭王伦之后,今自京以西州县又遭张海、郭貌山等劫掠焚烧,桂阳监昨奏蛮贼数百人,夔峡、荆湖各奏蛮贼皆数百人,解州又奏见有未获贼十余火,滑州又闻强贼三十余人烧却沙弥镇,许州又闻有贼三四十人劫却椹涧镇,此臣所闻目下盗起之处如此纵横也。

此外,京东今岁自秋不雨,至今麦种未得。

江淮伦贼之后,继以饥蝗。

陕西灾旱,道路流亡日夜不绝。

似此等处,将来盗贼必起,是见在者未灭,续来者愈多。

而干象变差,谴告不一,于古占法,多云天下大兵并起。

今兵端已动于下,天象又告于上,而朝廷安恬舒缓,无异常时,此臣前状所谓古之智者能虑未形之机,今之谋臣不识已形之祸者也。

臣闻两汉之法,凡盗贼并起、人民流亡、天文灾异如此等事,皆责三公,或被诛戮,或行黜放。

今幸陛下仁圣宽慈,大臣偶免重责,而犹忘忽祸患,偷习因循,此臣所谓大臣不肯峻国法以绳官吏,盖由陛下不以威刑责大臣者也。

今见在贼已如此,后来贼必更多,若不早图,恐难后悔。

臣计方今御盗者,不过四事:一曰州郡置兵为备;二曰选捕盗之官;三曰明赏罚之法;四曰去冗官,用良吏,以抚疲民,使不起为盗。

此四者,大臣所忽,以为常谈者也。

然臣视今朝廷于此四者,未有一事合宜。

伏望圣慈严敕两府大臣,问其舍此四事,别有何术可为?苟无他术,则此四事宜早施行。

臣窃闻州郡置兵,富弼已有条奏。

其余三事,前后言事者议论甚多。

伏乞合聚群议,择其善者而行。

其御盗四事,方今措置乖失极多,容臣续具一二条奏。

取进止。

论乞主张范仲淹富弼等行事札子〈庆历三年〉

臣伏闻范仲淹、富弼等自被手诏之后,已有条陈事件,必须裁择施行。

臣闻自古帝王致治,须待同心协力之人,而君臣相得,谓之千载一遇之难。

今仲淹等遇陛下圣明,可谓难逢之会;陛下有仲淹等,亦可谓难得之臣。

陛下既已倾心待之,仲淹等亦又各尽心思报。

上下如此,臣谓事无不济,但顾行之如何。

伏况仲淹、弼是陛下特出圣意自选之人。

初用之时,天下已皆相贺,然犹窃谓陛下既能选之,未知用之如何耳。

及见近日特开天章,从容访问,亲写手诏,督责丁宁,然后中外喧然,既惊且喜。

此二盛事,固已朝报京师,暮传四海,皆谓自来未曾如此责任大臣,天下之人延首拭目,以看陛下欲作何事,此二人所报陛下果有何能。

是陛下得失,在此一举;生民休戚,系此一时。

以此而言,则仲淹等不可不尽心展效,陛下不宜不力主而行,使上不玷知人之明,下不失四海之望。

臣非不知陛下专心锐志,必不自怠,而中外大臣且忧国同心,必不相忌而沮难。

然臣所虑者,仲淹等所言,必须先绝侥幸因循姑息之事,方能救数世之积弊。

如此等事,皆外招小人之怨怒,不免浮议之纷纭,而奸邪未去之人,亦须时有谗沮,若稍听之,则事不成矣。

臣谓当此事初,尤须上下协力,凡小人怨怒,仲淹等自以身当浮议奸谗,陛下亦须力拒,待其久而渐定,自可日见成功。

伏望圣慈留意,终始成之,则社稷之福,天下之幸也。

取进止。

论台官不当限资考札子〈庆历三年〉

臣伏见御史台阙官,近制令两制并中丞轮次举人,遂致所举多非其才,罕能称职。

如昨来苏绅举马端,却烦朝廷别有行遣。

臣谓今两制之中奸邪者未能尽去,若不更近制,则轮次所及,须令举人。

近闻梁适举王砺、燕度充台官,其人以适在奸邪之目,各怀愧丑,惧其污染,风闻皆欲不就。

以此言之,举官当先择举主。

臣欲乞今后只令中丞举人,或特选举主。

仍乞官班中,虽有好人,多以资考未及,遂至所举非人者,皆为且就资例可入。

仍乞不限资考,惟择才堪者为之。

况台中自有里行之职,以待资浅之人。

仍乞重定举官之法,有不称职者,连坐举主,重为约束,以防伪滥,庶几称职,可振纲纪。

取进止。

再论台官不可限资考札子〈庆历三年〉

臣近曾上言,为台官阙人,乞不依资限选举。

仍乞添置里行,所贵得材,可以称职。

窃闻近诏宋祁举人,依前只用资例,又未见议复里行。

臣窃叹方今事无大小,皆知其弊,不肯更改。

凡台官举人,须得三丞已上,成资通判,此例起自近年。

然近年台官无一人可称者,近日台官至有弹教坊倭子郑州来者,朝中传以为笑。

其台宪非才,近岁尤甚,是此例不可用明矣。

然而宁用不材以旷职,不肯变例以求人。

今限以资例,则取人之路狭,不限资例,则取人之路广。

广之犹恐无人,何况专守其狭?若使资例及者入三院,未及者为里行,又于差除,都不妨碍。

况今四方多事之际,扬威出使,正要得人。

臣今欲乞特降指挥,令举官自京官以上不问差遣次第,惟材是举,使资浅者为里行,资深者入三院。

臣见前后举台官者,多徇亲戚,举既非材,人或问之,则曰:"朝廷用资限,致别无人可举。"

今若革此缪例,责其惟材是举,则不敢不举好人。

所冀渐振台纲,免取非笑。

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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