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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陀
沙陀,西突厥别部处月种也。
始,突厥东西部分治乌孙故地,与处月、处蜜杂居。
唐贞观七年,太宗以鼓纛立利必阝咄陆可汗,而族人步真觖望,谋并其弟弥射乃自立。
弥射惧,率处月等入朝。
而步真势穷亦归国。
其留者,咄陆以射匮特勒劫越之子。
西突厥浸强,内相攻,其大酋乙毗咄陆可汗建庭镞曷山之西,号"北廷",而处月等又隶属之。
处月居金婆山之阳,蒲类之东,有大碛,名沙陀,故号沙陀突厥云。
咄陆寇伊州,引二部兵围天山,安西都督郭孝恪击走之,拔处月俟斤之城。
后乙毗可汗败,奔吐火罗。
贺鲁来降,诏拜瑶池都督,徙其部廷州之莫贺城。
处月朱邪阙俟斤阿厥亦请内属。
永徽初,贺鲁反,而朱邪孤注亦杀招慰使连和,引兵据牢山。
於是射脾俟斤沙陀那速不肯从,高宗以贺鲁所领授之。
明年,弓月道总管梁建方、契何力引兵斩孤注,俘九千人。
又明年,废瑶池都督府,即处月地置金蒲、沙陀二州,皆领都督。
贺鲁亡,安抚大使阿史那弥射次伊丽水,而处月来归。
乃置昆陵都护府,统咄陆部,以弥射为都护。
龙朔初,以处月酋沙陀金山从武卫将军薛仁贵讨铁勒,授黑离军讨击使。
长安二年,进为金蒲州都督,累封张掖郡公。
金山死,子辅国嗣。
先天初,避吐蕃,徙部北廷,率其下入朝。
开元二年,复领金蒲州都督,府其母鼠尼施为鄯国夫人。
辅国累爵永寿郡王。
死,子骨咄支嗣。
天宝初,回纥内附,以骨咄支兼回纥副都护。
从肃宗平安禄山,拜特进、骁卫上将军。
死,子尽忠嗣,累迁金吾卫大将军、酒泉县公。
至德、宝应,中国多故,北廷、西州闭不通,朝奏使皆道出回纥,而虏多鱼撷,尤苦之,虽沙陀之倚北廷者,亦困其暴敛。
贞元中,沙陀部七千帐附吐蕃,与共寇北廷,陷之。
吐蕃徙其部甘州,以尽忠为军大论。
吐蕃寇边,常以沙陀为前锋。
久之,回鹘取凉州,吐蕃疑尽忠持两端,议徙沙陀於河外,举部愁恐。
尽忠与朱邪执宜谋,曰:"我世为唐臣,不幸陷。 今若走萧关自归,不愈於绝种乎?"尽忠曰:"善。"
元和三年,悉众三万落循乌德山而东,吐蕃追之,行且战,旁洮水,奏石门,转斗不解,部众略尽,尽忠死之。
执宜裒瘢伤,士裁二千,骑七百,杂畜橐驼千计,款灵州塞,节度使范希朝以闻。
诏处其部盐州,置阴山府,以执宜为府兵马使。
沙陀素健斗,希朝欲籍以捍虏,为市牛羊,广畜牧,休养之。
其童耄自凤翔、兴元、太原道归者,皆还其部。
尽忠弟葛勒阿波率残部七百即振武降,授左武卫大将军,兼阴山府都督。
执宜朝长安,赐金币袍马万计,授特进、金吾卫将军。
然议者以灵武迫吐蕃,恐后反覆生变,又滨边,益口则食翔价。
倾之,希朝镇太原,因诏沙陀举军从之。
希朝乃料其劲骑千二百,号沙陀军,置军使,而处余众於定襄州。
执宜乃保神武川之黄花堆,更号阴山北沙陀。
执宜以军从讨王承宗有功,进蔚州刺史。
王锷节度太原,建言:"朱邪族孳炽,散居北川,恐启野心,愿析其族隶诸州,势分易弱也。"
遂建十府以处沙陀。
讨吴元济,诏执宜隶光颜军,有功,授检校刑部尚书。
入朝,留宿卫。
后授阴山府都督、代北行营招抚使,隶河东节度。
执宜死,子赤心立。
节度使刘沔以沙陀击回鹘於杀胡山。
久之,伐潞,诛刘真,俱从军有功,迁朔州刺史,仍为代北军使。
大中初,吐蕃合党项、回鹘残众寇河西,诏诸军进讨,沙陀常深入,赤心所向,虏辄披靡。
始,沙陀臣吐蕃,其驰射し悍过之,虏倚其兵,常苦边。
及归国,吐蕃由此衰。
宣宗已复三州、七关,征西戍皆罢,乃迁赤心蔚州刺史、州守捉使。
庞勋乱,以突骑从军讨平之。
进大同节度使,赐姓李,名国昌,赐第京师。
后徙节振武,进检校司徒。
王仙芝陷荆、襄,以突骑逐贼,数有功。
干符三年,段文楚为代北水陆发、运州防御使。
时岁歉,文楚损用度,下皆怨,边校程怀信等与国昌子克用谋,执文楚杀之,据州之闻,共丐以克用为大同防御留后,不许。
发诸道兵进捕,诸道不甚力,而黄巢方渡江,朝廷度未能制,乃赦之。
以国昌为大同军防御使,国昌不受命,诏河东节度使崔彦昭等讨,无功。
国昌与党项战,未决,大同川吐浑赫连铎袭振武,尽取其赀械,国昌穷,挈骑五百还州,州不纳,铎遂取之。
克用转侧蔚、朔,东兵才三千,屯新城,铎引万人围之,隧而攻,三日不拔,铎兵杀伤甚。
国昌自蔚州来,铎引去。
僖宗以铎领大同节度,俾讨国昌。
六年,诏昭义李钧为北面招讨使,督潞、太原兵屯代州;幽州李可举会铎攻蔚州,国昌以一队当之。
克用分兵抵遮虏城拒钧,天大雪,士瘅仆,钧众溃,还代州,军遂乱,钧死於兵。
广明元年,以李琢为蔚、朔招讨都统,率兵数万屯代州。
克用使傅文达调蔚、朔兵,朔州刺史高文集缚以送琢。
琢进攻蔚,国昌败,与克用举宗奔北。
铎密图之,克用得其计,因豪杰大会驰射,百步外针芒木叶无不中,部人大惊,即倡言:"今黄巢北寇,为中原患,一日天子赦我,愿与公等南向定天下,庸能终老沙碛哉!"巢攻潼关,入京师,诏河东监军陈景思发代北军。
时沙陀都督李友金屯兴唐军,萨葛首领朱海万、安庆都督史敬存屯感义军,克用客塞下,众数千无所属。
景思闻天子西,乃与友金纠骑五千人居绛,兵擅劫帑自私。
还代州,益募士三万,屯陇西,士嚣纵,友金不能制,谋曰:"今合大众,不得威名宿将,具无功。 吾兄司徒父子,材而雄,众所推畏,比得罪於朝,侨代北部不敢还。 今若召之使将兵,代北豪英,一呼可集,整行伍,鼓而南,贼不足平也。"
景思曰:"善!"乃丐赦国昌,使讨贼赎罪。
有诏拜克用代州刺史、忻代兵马留后,促本军讨贼。
克用募万人趋代州。
诏克用还军朔州。
义武节度使王处存、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传诏招克用同讨巢。
克用喜,即以众三万、骑五千而南。
於是国昌守代州,克用破巢贼,收复京师,功第一,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陇西郡公。
国昌为代北节度使。
未几,以克用领河东节度使。
光启三年,国昌卒。
昭宗即位,封克用晋王后卒。
子存勖嗣,讨灭朱友贞,复唐祚,是为唐庄宗。
○骨利
骨利处瀚海北,胜兵五千。
草多百合。
产良马,首似橐驼,筋骼壮大,日中驰数百里。
其地北距海,去京师最远,又北度海则昼长夜短,日入烹羊胛,熟,东方已明。
盖近日入处也。
唐贞观二十一年入朝,诏以其地为元阙州。
其大酋俟斤因使者献马,帝取其异者,号十骥,皆为美名,厚礼其使。
龙朔中,以元阙州更初余吾州,隶瀚海都督府。
延载初,亦来朝。
○黠戛斯
黠戛斯,古坚昆国也。
地当伊吾之西,焉耆北,白山之旁。
或曰居勿,曰结骨。
其种杂丁零,乃匈奴西鄙也。
匈奴封汉降将李陵为右贤王,卫律为丁零王。
后郅支单于破坚昆,於时东距单于庭七千里,南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故后世得其地者,讹为结骨,稍号纥骨,亦曰纥扌乞斯云。
众数十万,胜兵八万,直回纥西北三千里,南依贪漫山。
地夏沮洳,冬积雪。
人皆长大,赤、面、绿瞳,以黑为不祥。
黑瞳者,必曰陵苗裔也。
男少女多,以环贯耳,俗し伉,男子有勇黥其手,女已嫁黥项。
杂居多淫佚。
谓岁首为茂师哀,以三哀为一时,以十二物纪年,如岁在寅则曰虎年。
气多寒,虽大河亦半冰。
稼有禾、粟、大小麦、青稞,步以为面糜。
祭以三月种,九月获,以饭,以酿酒,而无果蔬。
畜,马至壮大,以善斗者为头马,有橐驼、牛、羊,牛为多,富农至数千。
其兽有野马、骨咄、黄羊、原羝、鹿、黑尾,者似者,似獐。
尾大而黑。
鱼,有蔑者长七八尺,莫痕者无骨,口出颐下。
乌,雁、鹜、乌鹊、鹰、隼。
木,松、桦、榆、柳、蒲。
松高者仰射不能及颠,而桦尤多。
有金、铁、锡,每雨后必得铁,号迦沙,为兵绝犀利,常以输突厥。
其战有弓矢、旗帜,其骑士析木为盾,蔽股足,又以圆盾傅肩,可捍矢刃。
其君曰"阿热",逐姓阿热氏,建一纛,下皆尚赤,余以部落为之号。
服贵貂、┊,阿热冬帽貂,夏帽金钅口,锐顶而卷末,诸下皆帽曰毡,喜佩刀砺,贱者衣皮不帽,女衣毳、锦、蜀、绫,盖安西、北廷、大食所贸售也。
阿热驻牙青山,周栅代垣,联毡为帐,号"密的支",它首领居小帐。
凡调兵,部役属者悉行。
内貂鼠、青鼠为赋。
其官,宰相、都督、职使、长史、将军、达于六等,宰相七,都督三,职使十,皆典兵;长史十五,将军、达于无员。
诸部食肉及马酪,惟阿热设饼饵。
乐有笛、鼓、笙、篥、盘铃。
戏有弄驼、师子、马伎、绳伎。
祠神惟主水草,祭无时,呼巫为"甘"。
昏嫁纳羊马以聘,富者或百千计。
丧不面,三环尸哭,乃火之,收其骨,逾岁而为墓,然后哭泣有节。
冬处室,木皮为覆。
其文字言语与回鹘正同。
法最严,临阵桡、奉使不称、妄议国若盗者皆断首;子为盗,以首著父颈,非死不脱。
阿热牙至回鹘牙所,橐驼四十日行。
使者道出天德右二百里许抵西受降城,北三百里许至鹈泉,泉西北至回鹘牙千五百里许,而有东、西二道,泉之北,东道也。
回鹘牙北六百里得仙娥河,河东北曰雪山,地多水泉。
青山之东有水曰剑河,偶艇以度,水悉东北流,经其国,合而北入於海。
东至木马突厥三部落,曰都播、弥列、哥饿支,其酋长皆为颉斤。
桦皮覆室,多善马,俗乘水马驰冰上,以板藉足,屋木支腋,蹴辄百步,势迅激。
夜钞盗,昼伏匿,坚昆之人得以役属之。
坚昆本︹国也,地与突厥等,突厥以女妻其酋豪。
东至骨利,南吐蕃,西南葛逻禄。
始隶薛延陀延陀,以颉利发一人监国。
其酋长三人,曰讫悉辈,曰居沙波辈,曰阿米辈,共治其国,未尝与中国通。
唐贞观二十二年,闻铁勒等已入臣,即遣使者献方物,其酋长俟利发失钵屈阿栈身入朝,以其地为坚昆府,拜俟利发左屯卫大将军,即为都督,隶燕然都护。
高宗世,再来朝。
景龙中,献方物。
元宗世,四朝献。
干元中,为回纥所破,自是不能通中国。
后狄语讹为黠戛斯,盖回鹘言,若曰黄赤面云。
常与大食、吐蕃、葛禄相依仗,吐蕃之往来者畏回鹘剽钞,必往葛禄,以待黠戛护送。
回鹘授其君长阿热官。
回鹘稍衰,阿热即自称可汗,回鹘遣师伐之,不胜。
阿热恃胜,诟之。
回鹘不能讨,其将句录莫贺导阿热破杀回鹘可汗,诸特勒皆溃。
阿热身自将,焚其牙,悉收宝赀,并得太和公主,遂徙牙牢之山之南。
距回鹘旧牙度马行十五日。
阿热以公主唐贵女,遣使送卫还朝,为回鹘乌介可汗邀取之,并杀使者。
会昌中,复遣使上书言状。
行三岁至京师,武宗大悦,以其穷远能修职贡,班渤海使者上,遣使持节临慰其国,诏宰相即鸿胪寺见使者,使译官考山川国风。
宰相李德裕上言:"今黠戛斯大通中国,宜如贞观时,为《王会图》以示后世。"
从之。
又诏阿热著宗正属籍。
是时乌介可汗余众黑车子,阿热愿乘秋马肥击取之,表天子请师。
帝令给事中刘为巡边使,朝廷亦以河、陇四镇十八州久沦戎狄,幸回鹘破弱,吐蕃乱,相残,可乘其衰乃以右散骑常侍李拭使黠戛斯,册君长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
未行而武宗崩。
宣宗嗣位,欲如先帝意,或谓黠戛斯小种,不足与唐抗,诏宰相与台省四品以上官议,皆曰:"回鹘盛时有册号,今幸衰亡,又加黠戛斯,后且生患。"
乃止。
至大中元年,卒诏鸿胪卿李业持节册黠戛斯为英武诚明可汗。
逮咸通,三来朝。
然卒不能取回鹘。
后之朝聘册命,史臣失传。
○仆骨
仆骨亦曰仆固,在多览葛之东。
帐户三万,兵万人。
地最北,俗梗骜,难召率。
始臣突厥,后附薛延陀。
延陀灭,其酋娑匐俟利发歌滥拔延始内属,以其地为金微州,拜歌滥拔延为右武卫大将军、州都督。
唐开元初,为首领仆固所杀,诣朔方降,有司诛之。
子曰怀恩,至德时以功至朔方节度使。
○葛逻禄
葛逻禄本突厥诸族,在北廷西北、金山之西,跨仆固振水,包多怛岭,与车鼻部接。
有三族:一谋落,或为谋刺;二炽俟,或为婆匐;三踏实力。
唐永徽初,高亻品之伐车鼻可汗,三族皆内属。
显庆二年,以谋落部为阴山都督府,炽俟部为大漠都督府,踏实力部为元池都督府,即用酋长为都督。
后分炽俟部置金附州。
三族当东、西突厥,常视其兴衰,附叛不常也。
后稍南徙,自号"三姓叶护",兵︹,甘於斗,廷州以西诸突厥皆畏之。
开元初,再来朝。
天宝时,与回纥、拔悉密共攻杀乌苏米施可汗,又与回纥击拔悉密,走其可汗阿史那施於北廷,奔京师。
葛禄与九姓复立回纥叶护,所谓怀仁可汗者也。
於是葛禄之处乌德犍山者臣回纥,在金山、北廷者自立叶护,岁来朝。
久之,叶护顿毗伽缚突厥叛酋阿布思,进封金山郡王。
天宝,凡五朝。
至德后,葛逻禄浸盛,与回纥争︹,徙十姓可汗故地,尽有碎叶、怛逻斯诸城。
然限回纥,故朝会不能自达於朝。
○马
马,其地近北海,去京万四千里,经突厥大部落五所乃至焉。
有兵三万人,马三十万匹。
其国以俟斤统领,与突厥不殊。
有弓、箭、刀、槊、傍排,无宿卫队仗,不行赏赐。
其土境东西一月行,南北五十日行,土地严寒,每冬积雪,树木不没者才一二尺。
至暖消,逐阳坡"浦波反",以马及人挽犁种五,好渔猎,取鱼鹿獭貂鼠等肉充食,以其皮为衣。
少铁器,用陶瓦釜及桦皮根为盘碗。
随水草居止,累木为井栏,桦皮盖以为屋,土床草蓐,如毡而寝处之,草尽即移,居无定所。
马色并,故以名云。
其马不乘,但取其乳酪充餐而已。
与结骨数相侵伐,貌类结骨而言语不相通。
唐永徽中遣使朝贺"突厥谓马为曷刺,亦名曷刺国"。
○鬼国
鬼国在马国西六十日行。
其国人夜游昼隐,身著浑剥鹿皮衣,眼鼻耳与中国人相同,口在项上,食用瓦器。
土无米粟,啖鹿豕及蛇。
○盐漠念
马国南三十日行至突骑施,二十日行至盐漠念咄六阙俟斤部落,又北八日行至可史檐部落。
其马、盐漠并无牛羊杂畜。
其婚姻嫁娶与突厥同。
土多松、桦树,每年税貂獭青白二鼠皮以奉酋长。
杜氏《通典》,傅奕曰:"西晋时,匈奴诸部在太原离石,其酋刘元海覆两都,执天子。 自是戎夷赫连氏、沮渠氏、李氏、石氏、慕容氏、佛氏、秃氏、拓拔氏、宇文氏、高氏、苻氏、吕氏、姚氏、翟氏、被左衽。 递据中壤,衣冠殄尽。 周、齐每以骑战,驱夏人为肉篱,诧"丑亚反"曰:“当М汉狗饲马,刀刈汉狗头,不可刈草也。"
羌胡异类,寓居中夏,祸福相恤,中原之人,众心不齐,故夷狄少而强,华人众而弱也。
石季龙死,羯胡大乱冉闵令胡人不愿留者听去,或有留者,乃诛之,死者二十余万。
氐、羌分散。
各还本部,部至数万,故苻、姚代兴。
鲜卑既入中国而蠕蠕据其土。
后魏时,蠕蠕主阿那大馁,求粮於魏,魏帝使元孚赈恤之,既饱,遂寇暴,及蠕蠕衰而突厥兴。
自刘、石至后周,皆北狄种类,相与婚姻,高氏娉蠕蠕女为妻,宇文氏以突厥女为后。
北齐供突厥岁十万匹,周氏倾国事之,锦衣玉食长安者恒数千人,可汗骄曰:‘但使我在南二儿无患,贫何忧哉?’周、齐使於突厥,遇其丧,面如其国臣,其为夷狄所屈辱也如是。”
天册万岁二年,补阙薛谦光上疏曰:"臣闻戎夏不杂,自古所诫,夷狄无信,易动难安。 故斥居塞外,不迁中国,前史所称,其来久矣。 然而帝德广被,时有谒,受向化之诚请,纳梯山之礼贡,事毕则归其父母之国,导以指南之车,此三王之盛典也。 自汉魏以来,遂革其风,务饰虚名,征求侍子,喻其解辫,使袭衣冠,居室京师,不令归国,此又中叶之故事也。 较其利害,则三王是而汉魏非,论其得失,则备边长而征质短。 殷鉴在乎往代,岂可不怀经远之虑哉! 昔郭钦献策於武皇,江统纳谏於惠主,咸以为夷狄处中夏必为变,晋武不纳二臣之远策,徒好慕化之虚名,纵其习《史》、《汉》等书,官之以五部都尉,此皆计之失也。 前事之不忘,则后代之龟镜,此臣所以极言而不隐者也。 窃惟突厥、吐蕃、契丹等,往因入贡,并叨殊奖,或执戟丹墀,册名戎秩,或曳裾庠序,高步学门,服胡毡裘,语兼中夏,明习汉法,睹衣冠之仪,申觌朝章,知经国之要,窥成败於图史,察安危於古今,识边塞之盈虚,知山川之险易。 或委以经略之功,令其展效,或矜其首邱之志,放使归蕃。 於国家虽有冠带之名,在夷狄广其纵横之智。 虽则慕化之美,苟悦於当时;狼子孤恩,旋生於过后。 乃归部落,鲜不称兵,边鄙罹灾,实由於此。 故老子云:‘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在於齐人犹不可以示之,况於夷狄乎?谨按楚申公巫臣奔晋而使於吴,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教吴战阵,使之叛楚,吴於是伐楚取巢、驾,克棘,入州来,子反一岁七奔命,其所以能谋楚,良以此也。 按汉桓帝迁五部匈奴於汾、晋,其后卒有刘、石之难。 向使五部不徙,则晋祚犹未可量也。 鲜卑不迁,则慕容无中原之僭也。 又按《汉史》书陈汤云:‘夫胡兵五而当汉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 今闻颇得汉工,然犹三而当一。 ’由是言之,利兵尚不可使胡人得法,况处之中国而使习见哉!昔汉东平王请《太史公书》,朝臣以为《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之说,不可以与诸侯。 此则内地诸王尚不可与,况外国乎?臣窃计秦并天下及刘项之际,累载用兵,人户凋散。 以晋惠方之,当八王之丧师,则轻於楚汉之涂地,匈奴冒顿之全实,过於五部之微弱。 当曩时冒顿之强盛,乘中国虚弊,高帝馁厄平城,而冒顿不能入中国者,何也?非兵不足以侵诸夏,力不足以破汾晋,其所以解围而纵高祖者,为不习中土之风,不安中国之美,生长碛漠之北,以穹庐坚於城邑,以毡美於章服,既安其所习,而乐其所生,是以无窥中国之心者,为生不在汉故也,岂有心不乐汉而欲深入者乎?刘元海,五部离散之余,而卒能自振於中国者,为少居内地,明习汉法,非元海悦汉,而汉亦悦之。 一朝背诞,四方乡应,遂鄙单于之号,窃帝王之宝,贱沙漠而不居,拥平阳而鼎峙者,为居汉故也。 向使元海不内徙,止当劫边人缯采麴,以归阴山之北,安能使王弥、崔懿为其用邪!当今皇风遐覃,含识革面,凡在虺性,莫不怀驯,方使由余效忠,日殚尽节,以臣愚见,者国家方传无穷之祚於后。 脱备防不谨,边臣失图,则夷狄称兵不在方外,非所以肥中国,削四夷,经营万叶之规,贻厥孙谋之道也。 臣愚以为愿充侍子者,一皆禁绝,必若先在中国者,亦可更使归蕃,则夷人保疆,边邑无事矣。"
刘起居贶《武指》曰:"自昔议边者,推高於严尤、班固。 严尤议曰:‘御匈奴自古无得上策者,周时犭佥狁内侵,命将征之,尽境而还,譬蚊虻螫人,驱之而已,是为中策。 汉武经赍深入,连兵三十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克,是为下策。 秦筑长城,勤於转输,疆境完而中国竭,是为无策。 自古无得其上策也。 ’其班固曰:‘言匈奴者,大要归於两科,绅则守和亲,介胄则言征伐。 汉兴以来,有修文以和之,有用武以克之,有卑下而承事之,有威服而臣畜之,和亲之论,发於刘敬,天下新定,故从其言,赂遗以救安边境。 孝惠、高后遵而不违,匈奴加骄,寇盗不止,与通关市,妻以汉女,岁赂千金,无益之明验也。 仲舒欲复守旧文,厚给以财,质爱子,边城不选武略之臣,修障隧备塞之具,厉长戟劲弩,恃吾所以待寇,而务赋敛於人,远行货赂,割剥百姓以奉寇雠。 信甘言,守空约,而冀胡马不窥,不亦过乎?王莽时,单于弃其爱子,昧利不顾,侵掠所获,岁巨万计,而和亲赂遗,不过千金,安在其不弃质而失重利也。 夷狄之人,贪而好利,人面兽心,圣王禽兽畜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 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寇,外而不内,疏而不亲,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慕义则接之以礼让,使曲在彼。 盖圣主御蛮夷之常道也。 ’贶以为严尤之议,辩而未详,班固之论,详而未尽,推而为言,周得上策,秦得其中,汉无策焉。 何以言之,荒服之外,声教所远,其叛也不为之劳师,其降也不为之释备,严其守御,险其走集,犯塞则有执讯之捷,深入则有殪戎之勋,俾其欲为寇而不能,愿臣妾而不得。 斯御戎之上策,禁暴之良算,惠此中夏,以绥四方,周人之道也,贶故曰周得上策。 《易》称‘王侯设险,以固其国’,筑长城,修障塞,《易》之设险也。 今朔塞上,多古长城,未知起自何代。 七国分争,国有长城。 赵简子起长城以备胡,燕、秦亦筑长城,以限中外,则长城之作,其来远矣。 秦兼天下,益理城,城全国灭,人归咎焉,自汉至隋,因其成业,或修或筑,无代无之。 后魏时筑长城议曰:‘虏骑轻捷,风来电往,坞壁未遑闭,牛羊不暇收,雷击至於近郊,飞出於塞表,不得不立长城以备之。 人筑一步,千里之地役三万人,不有旬朔之劳,安获久长之逸。 始皇斥中国之戎,出诸塞表,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战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贶故曰秦得中策。 史称刘敬说高祖以鲁元公主嫁匈奴,嗣王则汉之外孙,岂敢与大父争哉。 假立宗女,匈奴不信,无益也。 帝欲遣鲁元,后泣谏曰:‘帝惟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乎?’由是遣宗女行。 又按:鲁元公主则赵王张敖之后也,告赵王反,吕后言赵王以公主故,不宜有此。 高祖曰:‘使张敖有天下,岂少乃女乎!’高祖审鲁元不能止赵王之谋,而谓能息匈奴之叛邪?假有欲遣之辞,固戏言耳。 且冒顿手刃头曼,躬射其母而冀其不与外祖争强,岂不惑哉!然则高祖之和亲,不能久安而为之者,以天下初定,苟纾岁月之祸,以息兆人之勤耳。 而天姿豁达,不矜智能,沈谋内断,众莫之识。 武帝时,中国康宁,胡寇益鲜,疏而绝之,此其时也。 方更糜耗华夏,连兵积年,严尤以为下策,可矣。 而汉之失策,非止用兵。 至於昭、宣,武士练习,斥候精审,胡入则覆亡,居又畏逼,收迹远徙,穷窜海阴。 朝廷不遵宗周之故事,乃袭奉春之过举,启宠纳侮,倾竭府藏给西北方,无虑岁二亿七十万,赏赐之费,传送之劳,尚不计焉。 皇室淑女,嫔於穹庐,掖庭良人,降於沙漠。 夫贡子女方物,臣仆之职也,诗曰:‘莫敢不来享,莫不来王。 ’《传》称‘荒服者来王’,此皆称其来,不言当往也。 杞用夷礼,《经》贬其爵,公及吴盟,讳而不书,奈何以天子之尊,与匈奴约为兄弟,帝女之号,与胡媪并为戎妻"媪,乌老反",母报子,从其污俗。 中国之异於蛮夷者,以有父子男女之别也,若乃位配天地,职调阴阳,不能革聋昧之性,使渐习华风,反令婉冶之姿,毁节异类,其为垢辱,可胜道哉。 汉之君臣,常莫之耻。 东汉至曹、马、招来羌狄,内之塞垣,资奉所费,有逾於昔,百人之酋,千口之长,金印紫绶,食王侯之俸者,相半於朝;牧马之童,乘羊之隶,赍毳之资,邀绫纨之利者,相错於路。 九州五服,耒耨之所利,丝之所生,方三千里。 植於三千里之中,散於数万里之外,人焉得不劳,国焉得不贫,胡夷岁骄,华夏日蹙。 当其强也,又竭人力以征之,其服也,又如是以养之。 病则受养,强则内攻。 呜呼!中国为羌胡服役,且千载而莫之恤,可不大悲哉!为政者诚能移其财以赏戍卒,则我人富矣:移其爵以饵守臣,则我将良矣。 富利归於我,危亡移於彼,无纳女之辱,无传送之劳,此之不为而弃同即异,与顽用へ,以夷乱华,以裔谋夏,变上国之风俗,汨中和之正气,贶故曰汉无策焉。 严尤深以古无上策君,为不能臣妾也,圣王诚能之而不用耳。 称秦氏无策者,谓其攘狄而亡国也,秦亡之咎,非攘狄也。 称汉代得下策者,谓伐胡而人病,人既病矣,又役人而奉之是无策也,贶故曰严尤之议,辩而未详者也。 班固之论颇究其情,而曰‘其来慕义,接以礼让,使曲在彼’,是未尽也。 何者?礼让以交君子,不以接小人,况於禽兽夷狄乎!夫奇货内来,即华夏之情荡;纤丽外散,则戎羯之心生。 华夏情荡,出兵之源也;戎羯心生,侵盗之本也。 圣人唯此之慎,不贵奇货,不宝远物,禽兽非其土性不育,器服非其所产不御,岂惟贽币不通哉。 至於饮食声乐,不与共之,故夷狄来朝,坐之门外,使舌人体委以食之,若禽兽然,不使知馨香嘉味也。 获其声不列於庭庙,受其贡不过苦矢、兽皮,不为贽币,不为财货。 利既小矣,酬亦宜然。 汉氏习玩骄虏,使悦燕、赵之名倡雅质,甘太官之八珍六齐,便五都之文绮罗纨,供之则长欲而增求,绝之则灭德而招怨。 加以斥候不明,士卒不习,是犹饱豺狼以食肉,而纵其猎噬疲人。 求其祸源,接以礼让之所致也。 故通贡献则去锦缋而得毛革,讨负约则获犬马而丧士人,许和亲则毁礼义而顺戎俗。 张骞使西域,得《摩诃兜勒曲》,汉武采之,以为鼓吹。 东汉、魏、晋,乐则胡笛、箜篌,御则胡床,食则羌炙、貊炙,器则蛮盘,祠则胡天。 晋末,五胡递居中夏,岂无天道,亦人事使之然也。 华人,步卒也,利险阻;虏人,骑兵也,利平地。 彼利驰突,我则坚守,无与追奔,无与竞逐,来则杜险使无进,去则闭险使无还。 冲以长戟,临以强弩,非求胜之也,创之而已。 措彼顽凶,之度外,譬诸虫豸,方乎虺蜴,如是,何礼让之接,何曲直之争哉!贶故曰班固之论,详而未尽者也。"
四夷之猾夏尚矣,明达之士论备边之要,无代无之,国朝有房司空上书谏伐高丽云:"比来犯罪死囚,每令三覆,重惜人命至此。 而亿万吏卒,无一罪戾,委之锋刃,实为冤酷。"
薛补阙上书谏诸蕃侍子,久在京师,恐其知边塞盈虚险易,悦华夏服玩声色,或窥图籍,兼达古今。
如有刘元海之徒,终成大憝。
刘起居《武指》云:"秦逐戎狄出塞,限隔华夷,是为中策。"
三贤所陈,可谓笃论,言详理切,度越前古,斯仰叹不暇,岂敢繁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