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通考 卷三百四十六·四裔考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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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通考》 卷三百四十六·四裔考二十三 马端临

○契丹中

宋太祖皇帝受命,务保境息民,不欲生事夷狄。

先是,五代募民盗戎人马,给其直,籍数以补战骑之阙。

上乃令尽还所盗马,仍禁民得出寨外盗者。

未几,虏众入寇棣州,刺史何继筠击败之,获马四百匹。

干德二年,命昭义军节度李继勋攻辽州。

州将杜延韬以城降,虏寇平晋军。

三年、四年,俱寇易州。

开宝二年,车驾征河东,虏两道率众来援,何继筠、韩重ど等败其师。

是秋,涿州刺史许周琼来降,以为左羽林将军,仍领涿州。

丰州刺史王重安上言,契丹日利、月利等部,凡一十六族归款,诏官其首领。

是岁,述律为帐下所杀,国人立兀欲之子明记,号明照王子,称天赞皇帝,改元保宁。

三年六月,虏六万骑寇定州,遣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兵三千人赴之。

上谓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虏至即战,勿与追逐。"

钦祚与虏战满城,虏骑小,乘胜逐北至遂城,杀获甚众。

值暮夜,入保遂城。

虏围钦祚数日,钦祚度城中粮少,整众开南门突围一角出。

是夕至保塞军,军中不亡一矢。

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

太祖自是益修边备,尝谓左右曰:"若虏敢犯边,我以二十四匹绢购一胡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我二百万匹绢,此虏尽矣。"

七年十一月,其涿州刺史耶律琮以书遗知雄州孙全兴,言欲讲和之意。

太祖命全兴以书答焉。

八年三月,遣使来聘,太祖召见宴赐,礼遣之。

诏太常丞吕端报聘,自是始交中国,八月,又遣其左卫大将军耶律霸德等来聘,献御衣、玉带、名马,太祖厚赐之。

令从猎近郊,上亲射走兽,矢无虚发,使者俯伏呼万岁,私谓译者曰:"皇帝神武无敌,射必命中,所未尝见也。"

十二月,又遣使献御衣及马,贺来年正旦,诏遣宋准等报聘。

九年二月,其使耶律延颛来贺长春节。

五月,命田守奇等报聘。

是岁十二月,以四月遣使来修赙礼。

太平兴国二年,遣使贺太宗即位,四月,又遣使奉贡,助太祖山陵。

五月,令起居舍人辛仲甫等报聘。

继又遣使来贺干明节。

自此聘使不绝。

四年二月,车驾征河东,次赵州,遣其臣耶律拽刺梅里奉书问起居。

俄而虏骑数万寇石岭关,以援晋阳,为郭进所败。

及太原还,上亲征幽州。

虏闻上之至,皆不敢居城中,及数万众屯城北。

上亲率兵乘之,斩首千余级,余党遁去。

虏渤海兵三百余人来降。

未几,其建雄军节度,知顺州刘延素率官属十四人降,以延素为右监门卫将军,又其知蓟州刘守恩与官属十七人降。

自王师之入虏境,凡获马五千余匹,师傅於城下,命诸将攻城,定国军节度宋南面,河阳节度崔彦进北面,保静军节度刘遇东面,定武军节度孟元哲西面,旬有五日,以士卒疲顿,班师。

十月,大寇关南,刘延翰、崔彦进、崔翰等三将会兵击破之,斩首万余级,获戎马兵器甚众。

十一月,岚州、忻州皆破其师。

五年三月,十万众寇代州,为潘美,杨业所败,俘获甚众。

十一月,契丹万骑寇雄州,车驾北征,次大名,虏遁去,上乘胜欲讨幽州,李、扈蒙等以为大兵所聚,转饷是资,河朔之区,连岁飞免,近经蹂躏,尤极萧然,恐不堪调发。

乃下诏南归。

六年正月、九月,俱寇易州,击退之。

七年,明记卒,伪谥景宗孝成皇帝,子常王隆绪立,才十二岁,母萧氏专国。

是岁五月,虏三万,三道来寇,一袭雁门,潘美击破之,遂北入其境,破其垒三十六:一攻府州,折御卿大破之於新泽,擒酋长百余人,斩首七百级;一寇高阳关,崔彦进击败之,斩首二千级,获兵器羊马数万。

十月,诏禁民入北界掳略及窃盗,仰所属州军收捉,重断所盗之物送还。

十二月,日利、月利、没细、兀瑶等十一族七万余帐内徙归附。

丰州刺史王承美出兵迎之,与虏战,大破之,斩首二千级。

八年二月,承美又破其师,逐北至青冢,降者三千帐,获羊马万计。

雍熙初,知雄州贺令图及薛继昭、刘文裕、侯莫陈利用等相继上言,虏主年幼,国事决於其母萧氏,萧内行不正,私於大将韩德让等,宠幸用事,国人疾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

上以其说为然。

三年正月,大发师出塞进讨,曹彬、崔彦进、米信等趋涿州,田重进等趋飞狐,潘美、杨业等出雁门,克期齐举。

彬等所向克捷,多所虏获,降其招安使大鹏翼、康州刺史马κ等,边民有骁勇者,竞团结以袭虏,或夜入城垒,斩取首级。

又诏出赏格,募民应接王师,擒获虏中首领,自是应募者众。

初,师出之日,上谓彬等曰:"潘美等但先取、应,卿等以十余万众,声言取幽州,而持重缓行,虏闻之,必萃劲兵於幽州,兵既聚,不暇为援於山后矣。"

及王师入虏地,美果下寰、朔、、应等州,重进取飞狐、灵邱、蔚州,山后要害之地多得之,而彬等亦连收新城、固安,下涿州,兵势甚振。

每捷奏至,上颇疑彬,进军之速,且虑断饣襄道。

彬至涿州,留十余日,食且尽,还军。

以援供馈。

彬下诸将,闻美、重进累战获利,自以握重兵,虏功少於美等,竞画进取之策,彬不能制,遂裹五十日粮,复往攻涿州。

虏当其前,且行且战,历二十日始至城下。

属盛暑,士卒疲乏,乃还师境上。

大军之退也,无复行伍,将至岐沟关,虏骑追及,与战,王师不利。

彬等收余师,宵涉拒马河,营於易水之南。

奏至,诏以诸将所领兵分屯缘边诸郡,召彬、彦进、信赴阙,留田重进守中山,令潘美还代州,遣使部徙、应、寰、朔四州民五万户,及其吐浑、突厥三部落,安庆等族八百余帐於河南孟、曹、汝、潞等州处之。

是冬,寇易州,州遣强壮指挥使刘钧率兵袭岐沟关,破之,斩首千余级,焚其积聚而还。

复寇代州,为副部署卢汉ど击破於土镫堡,斩首二千级,生擒五百人,获马千匹。

四年正月,复入寇三关。

自曹彬失律,诸将多坐黜免,至是上思宿将刘廷让、宋握、张永德罢节制在环卫,欲令击虏自效,遂遣廷让屯雄州,握屯霸州,永德屯定州。

廷让与虏战君子馆,军败,仅以身免,先锋贺令图,高阳关部署杨重进没焉。

虏复入深、祁,陷易州,杀略甚众。

又寇定远军,城中兵少,人心甚危,知军、著作都曹谏虑不能守,杀数人乃定,虏遂引去,上为下哀痛之诏。

大发兵戍镇、定、高阳关,每遣屯守,上必授以成算。

端拱元年十一月,复寇中山,郭守文、李继隆等与战唐河,败之,斩首万五千级,获马万匹。

丰王承美言,契丹频岁略州境,族帐汉民皆奔毛山东、黑山以避之。

承美皆以州兵击退,诏书褒美。

彬等师既不利,虏复取、应、朔等州。

二年,诏缘边作方田,颁条置量地里之远近,列置寨栅,以限戎马,而利我之步兵。

明年,虏遣人至雄州求通好,部署刘福以闻,上令许之。

既使卒不至。

至道元年正月,韩德威率数万骑,诱党项勒浪嵬族十六府大首领马尾等自振武入寇。

先是,虏与贼迁相结以窥边境,上密授成算於府州折御卿为之备,至是御卿率轻骑邀击之,大败其众於子河汊。

勒浪等族乘虏之乱,诈为州兵蹑其后,虏众大惊扰,死者十六七,悉委其辎重,涉河而遁。

虏将号突厥太尉、司徒、舍利死者二十余人,生擒吐浑大将一人,德威仅以身免。

勒浪等族既与虏有隙,悉款塞内附,令御卿将兵迎之,分处於河南。

自府州抵平夏,帐幕连属数百里,凡得精甲万余骑,以马尾为归德大将军、领恩州刺史。

四月,数千骑寇雄州,为何承矩所败,枭其铁林大将一人。

真宗咸平元年,契丹於越王五寨监使马守玉等百七十口内附,上召见问劳,守玉等自言苦暴敛重役,遂谋向化。

诏赐衣服缯采,给近甸良田处之。

是冬,虏众万骑来,三路先锋逆击於廉良路,杀二千余人,获马五百匹。

十二月,诏亲征,上御铠甲於中军,命枢密使王显押后队,横亘数十里,督诸将进战。

虏袭冀州,州兵击於城南,斩千余人,夺马万余匹。

又府州率兵入五合川,破拔黄太尉寨,尽杀帐下,焚获不可胜计。

三年,虏纵掠高阳关,贝、冀都部署范廷召击於莫州东,斩首万余级,尽夺所掠老幼而还。

四年十一月,戎人逼威虏军,王显等全师至,大破虏,戮二万余人,获其伪署大王、统军、铁林、相公等十五人首级并获甲马甚众,余奔北,号恸满野。

自此岁侵边界,所在击走之。

六年七月,伪供奉官李信来降,言其国中事云:"明记四子,长即隆绪,次隆庆、隆裕,幼郑哥早亡,国中所管幽州汉兵,谓之神武、控鹤、羽林、骁武等,约万八千余骑,其伪署将帅,契丹、九女奚、南北皮室当直舍利及八部落舍利、山后四镇诸军约十万八千余骑,内五千六百余常卫戎主,九万三千九百余,即入寇兵也。 其国自幽州东行五百五十里至平州,又五百五十里至古辽阳城,即号为界东京者也。 又京北六百里至乌惹国,其国用汉文法,使印八角而圆。 又东南接高丽。 又北至女贞,东逾鸭江,即新罗也。"

以信为供奉官,赐器币、冠带。

上召镇安军节度李继隆论边事,且议亲征。

继隆曰:"陛下向来制置边备,分任将帅,悉合机要。 至戎人入寇,盖亦常事。 上如太宗朝,亦有城堡陷,然后不能为害。 愿专责将帅,不须戎辂亲举。"

景德元年闰九月,虏主与其母举国入寇,统军顺国王挞览引兵掠威虏、顺安军、保州三路。

攻保州不利,别部寇岢岚军,知军贾宗击败之。

十月,戎主与母率众至唐河三路,都部署王超按兵以待。

既而不交锋,缘胡卢河而东,虏遂南炽,攻围瀛州,诏威虏、岢岚军、保州、莫州、北平寨部署入北境,腹背纵击以分其势。

既而大破虏众,捷奏连上。

十一月,虏众急攻瀛州,昼夜鼓噪,大设攻具,负板秉烛,驱奚人乘城,城上发石巨木击之,皆坠。

戎首与母复鼓众四面急击,矢发如雨,虏为城兵所杀者三万余人,伤者倍之,围遂解,获铠甲兵矢数百计。

又以游兵逼冀州城,知州王屿击走,虏众犹二十万。

诏诸路兵会天雄军,车驾北巡,以山东南道节度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西上阁门使孙全照为都钤辖,南作坊使张为钤辖。

武宁节度、驸马都尉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侍卫步军都虞候王隐为都钤辖,入内副都知秦翰为钤辖。

及令诸路将帅速赴行在,又诏滑州张秉、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部率丁夫凿河冰,又出阵图二,一行一止,付殿前都指挥使高琼。

既而虏众过天雄,犯德清军,抵澶州北,直犯大阵,围合三面。

王师既成列,都排阵使李继隆等分伏劲弩,以控要害。

其贵将顺国王挞览有机勇,所领皆锐兵,方为先锋,异旗帜,出行阵督战。

伏弩齐发,矢中额而陨,暮夜至寨死,虏大挫衄,退不敢动。

初,定州路副都部署王继忠战败陷虏,虏授以官。

继忠尝为虏言和好之利,至是虽大举深入,复遣李兴等以继忠书诣莫州部署石普,且致密奏一封达阙下,上览奏,以手诏谕继忠,继忠欲朝廷先遣使,上未许。

虏之攻瀛州也,继忠复附奏乞遣使,议和乃命曹利用持书往,至大名,王钦若疑虏不诚,留之不遣。

继忠又奏,言顿兵不敢劫掠,以待王人之至。

乃诏督利用前去,利用至虏营,戎母礼遇甚勤,遣飞龙使韩杞随利用至行阙。

先是继忠上章,及杞至,皆以求关南地为名,上以事在前朝,不许。

利用至契丹帐,数沮割地之议,乃许以岁遗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议遂定。

虏主请以兄事上,遗其右监门卫大将军姚东之来聘。

杞与东之来,皆言国母附问起居,以其专政,自是皆致聘问,每岁别以金帛遗之,令西京左藏库使李继昌报聘,遗以衣服、茶药、金器等。

东之言:

"收众北归,恐为缘边邀击。"

有诏诸部署及诸州军勿出兵,纵契丹还蕃。

二年春,诏雄、霸州,安肃军置三榷场,南北界贸易。

瀛、代州部送契丹降人赴阙,诏以请盟后者还。

是年以其母生日,遣孙瑾等往使,戎主岁避暑於含凉淀,闻使至,即来幽州,屡召瑾等宴会张乐,待遇之礼甚厚。

仅等辞还,赆以器服及马五百余匹。

自郊劳至於饯饮,所遣皆亲信词礼恭恪者,以致勤厚之意。

十一月,契丹母及其主各遣使来贺承天节,又遣使来贺来年正旦,遣使报聘如之,自是岁以为常。

四年,户部员外郎李维使还,言虏主见汉使强服衣冠,事巳,即幅巾杂蕃骑出射猎,官属随帐,自办器械糗粮。

自是遇汉使益厚。

大凡蕃法极严,罪死者必屠割惨毒,虏主尝云:"契丹乃禽兽,非同汉人可以文法治也。"

大中祥符元年,契丹置馆於拒马河北,以候朝使。

二月,户部副使宋搏使还,言:"契丹所居中京,在幽州东北,城垒庳小,鲜居人,夹道多蔽以垣墙。 宫中有武功殿,其主居之,文化殿,母居之。 又有东掖、西掖门。 然蕃夷性不检,每宴集有不拜而懈惰者。"

二年十二月萧氏卒,遣使吊奠致赙。

是年,其相韩德让死,德让专政有智略,契丹推服。

自萧氏卒,德让继死,虏主ウ弱,隆庆尤桀黠,众心附焉。

其年,契丹将伐高丽,命所部南北大王、皮室、乙室、频毕、太师、奚、室韦、黑水女贞等,赋车二千乘,凡调发先下令,使自办兵器驼马粮糗,故其抄略所得,不补所失。

又索境内汉口有罪者,配军为骁,民皆嗟怨。

十月,遣使来告征高丽。

十一月,虏主自辽阳亲伐高丽,大为高丽败覆,帐族卒乘罕有还者,官属战没大半,乃令幽、冀选土人以补其乏。

初,奉使者止达幽州,后署中京,又置上京,或西凉淀、北安州、炭山、长泊。

自雄州白沟驿度河,四十里至新城县,右督亢亭之地,又七十里至涿州,北度涿水、范水、刘李河,六十里至良乡县,度卢孤河,六十里至幽州,伪号燕京。

子城就罗郭西南为之,正南曰启夏门,内有元和殿、洪政殿,东门曰宣和,城中坊门皆有楼。

有闵忠寺,本唐太宗为征辽阵亡将士所造;又有开泰寺,魏王耶律汉宁造,皆邀朝使游观。

城南门内有于越王廨,为宴集之所,门外永平馆,旧名碣石馆,请和后易之,即桑干河。

出北门,过古长城,延芳淀,四十里至孙侯馆,后改为望京馆,稍移故处,望楮谷山、五龙池,过温余河、大夏坡,坡西北即凉淀,避暑之地。

五十里至顺州。

东北过白屿河,北望银冶山,又有黄罗、螺盘、牛阑山,七十里至檀州。

自北渐入山,五十里至金沟馆,川原平广,谓之金沟淀,国主尝於此过冬。

自此入山,屈曲登陟,无复里候,但以马行记日景而约其里数。

过朝鲤河,亦名七渡河,九十里至古北口。

两旁峻崖,中有路,仅容车轨;口北有铺,彀弓连绳,本范阳防扼奚、契之所,最为隘束。

然幽州东趣营、平州,路甚平坦,自顷犯边,多由斯出。

又度德胜岭,盘道数层,俗名思卿岭,八十里至新馆。

过雕窠岭、偏枪岭,四十里至卧如来馆,盖山中有卧佛像故也。

过乌氵栾河,东有氵栾州,因河为名。

又过墨斗岭,亦名度岭,长二十里许。

又过芹菜岭,七十里至柳河馆,河在馆旁,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沙石炼得铁。

渤海俗,每岁时聚会作乐,先命善歌舞者数辈前行,士女相随,更相唱和,回旋宛转,号曰"踏追"。

所居屋皆就山墙开门。

过松亭岭,甚险,七十里至打造部落馆,有蕃户百余,编荆为篱,锻铁为兵器。

东南行五十里至牛山馆,八十里至鹿儿峡馆。

过虾蟆岭,九十里至铁浆馆。

过石子岭,自北渐出山,七十里至富谷馆,居民多造车者,云渤海人。

东望马山,山多鸟兽、林木,国主多於此打围。

八十里至通天馆。

二十里至中京大定府,城垣庳小,方圆才四里许,门但重屋,无筑之制。

南门曰朱夏,门内夹道步廊,多坊门。

又有市楼门四,曰天方、大衢、通、望阙。

次至大同馆,其北正门曰阳德、阊阖。

城内西南隅冈山有寺,城南有园圃,宴射之所。

自过古口即蕃境。

居人草庵板屋,亦务耕种,但有桑柘,所种皆从垄上,盖虞吹沙所壅。

山中长松郁然,深谷中多烧炭为业。

时见畜牧牛马橐驼,尤多青羊、黄豕,亦有挈车帐,逐水草射猎,食止糜粥、少Я。

自中京至北八十里至临都馆,又四十里至官窑馆,又七十里至松山馆,又七十里至崇信馆,又九十里至广宁馆,又五十里至姚家馆,又五十里至咸宁馆。

又三十里度潢水石桥,旁有饶州,盖唐朝尝於契丹置饶乐州也,渤海人居。

又五十里至保和馆。

度黑河,七十里至宣化馆,又五十里至长泰馆,馆西二十里许有佛寺、民舍,云即祖州,亦有祖山,山中有阿保机庙,所服靴尚在,长四五尺许。

又四十里至上京临潢府。

自过崇信馆,即契丹旧境,盖其南皆奚地也。

入西门,门曰金德,内有临潢馆。

子城东门曰顺阳,入门北行至景福门,又至承天门,内有昭德、宣政二殿,皆东向,其毡庐亦皆东向。

临潢西北二百余里号凉淀,在漫头山南,避暑之处,多丰草,掘丈余即有坚冰。

天禧四年,工部员外郎、知制诰宋缓充使,始至木叶山,山在中京东微北。

自中京过小河,唱叫山道北,奚王避暑庄,有亭台。

由古北至中京北皆奚境,奚本与契丹等,后为契丹所并,所在分奚、契丹、汉人、渤海杂处之。

奚有六节度,都省统领,言语风俗与契丹不同,善耕种,步射,入山采猎,其行如飞。

凡六十里历河馆。

过惠州,城二重,至低小,外城无人居,内城有瓦舍仓廪,人多汉服。

七十里至榆林馆,馆前有小河,屈曲北流。

自北入山,少人居,七十里至内都乌馆。

蕃语谓山为"讷都",水为"乌"。

七十里至香子山馆,前倚土山,临小河,其东北三十里即长泊也。

涉沙碛,过白马淀九十里至水泊馆。

度土河,亦云撞撞水,聚沙成墩,少人烟,多林木。

其河边平处,国主曾此过冬。

凡八十里至张司空馆,七十里至水叶馆。

离中京皆无馆舍,但宿穹帐,欲至木叶三十里许,始有居人瓦屋及僧舍。

及历荆榛荒草,复度土河,至木叶山,本阿保机葬处,又云祭天地之所,东向设毡屋,署曰省方殿,无阶,以毡藉地,后有二大帐,次北,又设毡屋,署曰庆寿殿,去山尚远。

国主帐在毡屋西北,望之不见。

尝出三豹,甚驯,焉上附胡人而坐,猎则以捕兽。

蕃俗罩鱼,设毡庐於河之上,密掩其门,凿冰为窍,举火照之,鱼尽来凑,即垂钓竿,罕有失者。

回至张司空馆,闻国主在土河上罩鱼,以鱼来馈。

是岁,隆庆初封常王,及请盟,改梁王,后封秦国王,又加秦晋国王。

隆裕有子宗业封广平王,为中京留守。

改幽州幽都县为宛平县。

其衣服之制,国母与蕃官皆胡服,国主与汉官即汉服。

蕃官戴毡冠,上以金华为饰,或加珠玉、翠毛,盖汉魏时辽人步摇冠之遗象也,额后垂金花织成夹带,中贮一总。

服紫穿袍,加义衤阑,系占带,以黄红色裹里革为之,用金、玉、水晶、碧石缀饰。

又有纱冠,制如乌纱帽,无檐,不片双耳,额前缀金花,上结紫带,带末缀珠。

或紫皂幅巾,紫穿袍,束带。

丈夫或绿巾,绿花穿袍,中单,多红绿色。

贵者被貂裘,貂以紫黑色为贵,青色为次。

又有银鼠,尤洁白。

贱者被貂毛、羊、鼠、沙狐裘。

弓以皮为弦,箭削桦为,鞯勒轻简,缺於驰走,以貂鼠或鹅项、鸭头为腰。

按三朝《契丹传》所言,自幽州迤北至辽主所都中京、上京道里,与《五代史·四夷附录》所载胡峤所述小异,故并录之,以俟参考。

○契丹下

干兴元年,真宗崩,遣使告哀,并赠以遗留物。

虏主隆绪闻讣,发哀甚恸,遣使来吊祭。

隆绪又谓其国后,汝可致书大宋皇太后,汝得名通中国,并以珠珂等物献太后。

又设真宗灵御於范阳闵忠寺,建道场百日,下令国中,诸犯真宗讳易之,又遣使来贺登极。

隆绪卒,立四十九年,年六十一,谥天辅皇帝,庙号圣宗,遣使告哀,帝及太后各北向举哭,诏为罢朝七日,京师及边州禁乐七日,遣使祭奠吊慰。

隆绪岁献方物,皆亲阅,必使美好中意,守约甚坚,未尝稍启边隙。

既卒,其第八子宗真立,小名木不孤,为皇太子,及即位,军国事专制於其母顺圣元妃,加号曰法天皇太后。

庆历二年,元昊未平,宗真知中国厌兵,用刘六符议,聚兵幽、涿,声言入寇,遣使萧英、刘六符来致书曰:"大契丹皇帝致书兄大宋皇帝,惟瓦桥关南,本石晋所割,而柴氏狂谋,掠我十县。 自太祖创业,始通邻好,及太宗继位,才定并、汾,而无名兴师,直抵燕、蓟,羽召精锐,御之获退。 自是穆镇国强兵,南北王府,岁有戍境之劳,备渝盟之事,窃审专命将臣,薄伐河右,且李元昊称藩尚主,北朝甥舅之亲,设罪合致讨,曷不以一介为报?况营筑长是,堵塞隘路,开决塘水,添置边军。 既稔猜嫌,虑隳信睦。 傥思久好,共遣疑怀,愿以晋阳旧附之区,关南元割之县见归敝国,共康黎元。"

使者至,虽以请地求婚为言,而其指颇欲邀岁赂,仁宗重用兵,遣富弼、符惟忠报以书,曰:"昔我烈考章圣皇帝惠养天下,与大契丹弭兵讲好,通聘著盟,迨於缵承,共循谟训,边氓安堵垂四十年。 兹者专致使臣,贻及缄问,言瓦桥内地,晋阳故封,石氏所割,周朝所复,皆事系累代,安及本朝。 况太宗皇帝亲征刘继元,而北兵来援,以至交锋石岭,是以有幽、蓟之役。 元昊我之叛臣,议讨除,已尝遣杜防、郭稹传道,复云营筑是埭,开决陂泽,盖霖潦衍溢,当致缮防。 至於备塞隘路,阅集兵夫,边臣常职。 彼此何疑,遽兴请地之言,殊匪载书之约,宜遵先志,共保邻忄。"

初,虏在捺钵没打河,弼、惟忠见行帐,弼曰:"两朝人主父子,继好垂四十年,一且求割地,何也?"宗真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意将何为?群臣请举兵,吾止之,故遣使求地而已。"

弼曰:"北朝忘章圣皇帝之大德乎?澶渊之役,若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 且与中国通好,则主专所利,而臣下无所获。 若用兵,则利归於臣下,而主受其祸。 故欲用兵者,皆为身谋,非国计也。"

宗真惊曰:"何也?"弼曰:"晋末帝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虽虏获金币,充刃大臣之家,而壮士健马,毙者大半,此谁任其祸者?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修明,中外一心。 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曰:“不能。"

弼曰:"胜负未可知,借使必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 群臣何利焉。"

宗真大悟,首肯者久之。

弼又曰:"塞雁门,备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得不增,城隍皆修旧,民兵亦补其阙耳,非违约也。 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伐取关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若欲各求异代故地,岂北朝利哉!今主上命使臣则有词矣,曰:‘朕为祖宗守国,必不敢以其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 朕不欲因争地,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已增币,以代赋入。 若必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朕亦安得独避用兵乎。 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岂可欺哉!’"宗真感悟,遂欲求婚。

弼对:"婚姻易以生隙,不若岁币之久也。 本朝长公主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利。"

宗真曰:"而且归矣,再来当择一事为报,宜遂以誓书来。"

弼既归,复命再同张茂实往聘。

诏弼草答诏及誓书。

弼请增誓书三事,广开塘淀,增屯兵骑,容受叛士。

录副以行,中使持誓书,追至武︹授之。

时宰相吕夷简害之,弼私念三事,前与虏约,万一书词同异,则无以反命。

乃密启观之,果如所料,即奏列其事,先遣属官蔡挺驰白执政。

上亟召对,弼以礼物属茂实,疾驰至京师,以晡入见,一夕易书而行。

既至契丹,宗真求誓书用献纳二字,弼力折之,宗真知不可,乃罢。

且约令元昊复来臣。

自此遂增银绢为五十万。

时契丹实惜盟好,特为虚声以动中国,中国方困西师,而宰相吕夷简持之不坚,许之过厚。

其后遂为无穷之敝,虏既得增币,因勒石纪功,擢刘六符为贵官。

四年,元昊纳契丹降人,契丹问罪,遣使来告出师。

皇元年,遣使来言师还,告捷。

四年,以契丹贺干元节,书尝去国号,而称南北朝,诏两制、台谏官议。

以为讲和以来,国书有定式,不可辄许,乃诏答书复称大宋、大契丹。

至和元年,使来言通好五十年,宗真思南朝皇帝,无由一会,欲交驰画像庶瞻觌,以纾兄弟之情。

二年,遗以驯象。

二年四月,遣使贺干元节,因持宗真画像来。

其年八月,宗真卒,立二十五年,年四十一,谥文成皇帝,庙号兴宗。

诏辍朝发哀禁乐,遣使慰奠皆如故事。

宗真性轻佻,尝与教坊使王税轻等数十人约为兄弟,出入其家,至拜其父母,数变服入酒肆、佛寺、道观,尤重浮图法,僧有正拜三公、三师,兼政事令者凡二十人。

子洪期立,嘉元年来聘,再求圣容,又以洪期像来,诏许之。

六年五月,诏河北缘边安抚,禁北人捕鱼於界河。

初界河属我境,而北人潜入河中捕鱼采苇,雄州移文涿州,禁诘之,契丹驱所犯人榜境上,及隆绪统和二十四年,亦下令禁约。

其后北人或自海口载盐入界河,涉雄、霸入涿、易,边吏因循不能止。

至赵滋守雄州,遣人射杀其人,破其舟,遂严捕鱼之禁。

自庆历增岁赂,契丹浸骄,而贵臣杜防将死,又教契丹以辩争小事,无辄置使,中国常为我所挠,则金帛时至,持久之术也。

自此使者之来,多颉颃争礼,被边数侵禁地。

又为石墙於银坊城,以动真定之北塞,越耕薤子,平夜遣人拔我容城柳,朝廷待以异类,虽加镌谕,亦不斗直取,必而塘水益广,兵备甚饬矣。

契丹每岁上旬出行射猎,凡六十日,然后并挞鲁河凿冰钓鱼,冰泮,即纵鹰鹘以捕鹅雁。

夏居炭山或上径避暑,七月上旬复入山射鹿,夜半令猎人吹角效鹿鸣,既集而射之。

贱他姓,贵耶律、萧氏。

其官有契丹枢密院中书省行宫都总管司,谓之南面,以其在牙帐之南,以主汉事;其惕隐宗室也,夷离毕参知政事也,林牙翰林学士也,夷离巾刺史也,内外官多仿中国者,其下佐吏,则有敞史、木古思奴、古都奴、古徒奴,分领兵马则有统军侍卫、控鹤司、南王、北王、奚王府五帐,分提失哥、东西都省、太师兵。

又有国舅、钤辖、遥辇、裳衮诸司,南北皮室,二十部族节度,频必里、九克、汉人、渤海、女贞五节度,五冶太师,一百、六百、九百家奚。

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皆籍为兵。

将举兵,必杀灰牛、白马祠天地日及木叶山神,铸金鱼符调发兵马。

其捉马及傅命,有银牌二百,军所舍有远探拦子马,以夜听入马之声,每其主立,聚所剽人户、马牛、金帛,及其下所献生口,或犯罪没入者,别为行宫领之。

建州县,置官属,既死则设大穹庐,铸金为像,朔望节辰忌日辄致祭,筑台高丈余,以盆焚酒食,谓之烧饭。

十宫各有民户出兵马,阿保机曰洪义宫,德光曰永舆宫,兀欲曰积庆宫,述律曰延昌宫,明记曰章敏宫,突厥曰长宁宫,燕燕曰崇德宫,隆绪曰兴圣宫,隆庆曰敦睦宫,隆运曰文忠王府。

又有四楼,在上京者曰西楼,木叶山曰南楼,龙化州曰东楼,唐州曰北楼。

凡受册,积柴升其上,大会蕃夷其下,已,乃燔柴告天。

而汉人不得预。

有诨子部百人,夜以五十人番直,四鼓将尽,歌於帐前,号曰"聒帐"。

每谒拜木叶山,即射柳枝,诨子唱番歌前导,弹胡瑟和之,已事而罢。

三岁一试进士,贡院以二寸纸书及第者姓名给之,号喜帖,明日举案而出,乐作,及门,击鼓十二面,云以法雷震。

自阿保机相承二百余年,尽有契丹、奚、渤海及幽、燕、、朔故地,四面与高丽、安定女贞、黑水、灰国、屋惹国、破古鲁、阿里眉、铁离、、党项、突厥、土浑、于厥、哲不古、室韦、越离喜等诸国相邻,高昌、龟兹、于阗、大小食、甘州人,时以物货至其国,交易而去。

土宜羊马,马庳而善走。

人能寒苦而众。

故诸国惮之。

每正兵一名,自备马二匹,鞯鞍、马甲皮铁视其力。

人铁中九事,打草、守营铺家丁各一,弓四,箭四百,长短钅仓、钅骨钅朵、钺、斧、小旗、钅追锥、火刀石、马盂、少袋、扌答钩、毡、伞各一,縻马绳二百尺,少一斗,以九月末南来,十二月,退散,伐桑柘园圃,焚烧室屋,虏掠老幼妇女。

所过城邑,不可击者,声言治攻具,胁使自守不出。

每城门辄以百余人刺候,或城中突出,力不敌则走还,集众兵往斗,号簇门兵。

津济径路,皆巡视绞络,若攻城,驱所掠老幼运薪土,塞池壕,引满以居其后。

置阵必预度山水地阔狭。

马五百或七百为队,每十队次第更进,以一队奔突哮啖,扰我军疲困,则退而饮食休息,新羁者进回环不已。

又以草家丁扬尘助声势於其旁。

官军多步兵裹粮负甲,退而食息,又为所乘,若累日不解,则困於贼,戎主则以精兵自随,命曰护驾兵马,其大略如此。

自隆绪改元统和,至二十九年改开泰,讫九年,明年改太平,至十一年,宗真立,改景福,明年又改重熙。

重熙二十三年,洪期立,改清宁,清宁九年,即治平八年也。

仁宗崩,遣使吊祭,神宗登极,遣使来贺。

既而修涿、易二州城,增兵马,葺器械,积刍粮,而燕民数渔我界河,至遣兵遮护,官军相与斗射,或追焚其舟,又创造逻骑越拒马河,入归信、容城两属地内。

缘边安抚王临,请於保州塘泺西,筑是植木,引水种稻,为方田作沟,以限戎马。

熙宁初,王师取熙河,置河北三十七将,籍保甲,广武备,洪期疑焉,数欲辩争小事,以尝试中国。

七年,遂遣萧禧来致书,谓:"蔚、应、朔三州土田,昨安铺舍,南北永标於定限,舍往来悉绝於奸徒。 洎览举申,辄为侵扰,或营修戍垒,或止居民,皆是守边之冗员,不顾睦邻之大体,妄图勋赏,深越封陲。 今属省巡,遂令按视,备详端贯,尽合拆移,爰遣介轺,特垂缄报,据侵入当界地里,所起铺形之处,早令毁撤,於久来元定界至,再行安顿,岂惟疆埸之内,不见侵逾,兼於信誓之,且无违爽。"

禧自雄州来,知州王庆民以誓书不许泛使入境,拒不得进。

庆民卒,后守周永清遂纳之。

二月,禧到阙,以河东地界为言,且及雄州修城、白沟驿创箭窗,及赵用越境事。

帝面谕以三州地界,当遣官会北朝官检视定夺,雄州外城,自嘉年中因旧缮修,固非创筑,有违誓书,今当罢止。

其役白沟馆舍,如果有修营,并令拆去,固尝累饬边臣,不令生事。

昨赵用擅入北境,即以降停,今郭庠侵入本界,仍复射伤戍人,理须应敌如北朝。

近差巡马,乃是创兴事端,此无可施行者。

禧奉诏而退,又命韩缜报聘,遣太常少卿刘忱等会其臣萧素於代州境上,往复累月,议不决。

八年三月,禧再来致书言,上命缜等乘驿往河东计议,禧必欲以分水岭为界,帝患之,诏询故相文彦博、富弼、韩琦、曾公亮以可与不可许之状。

故事,使者留京师不过十日,禧过期不肯行,帝遣内侍李宪许以长连城、六蕃岭为界,禧犹不从,帝不得已,议先遣沈括报聘。

枢密院言,本朝边臣照用长连城为界,有公牒六十,初无指石长城、分水岭之文。

是时,彦博等四人皆上章,以为不可与地,而王安石言於帝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於是诏不论有无照验,令於分水岭擗拨,遣使持示禧,禧乃辞去。

往时界於黄嵬山麓,我可以下瞰其应、朔、武三州,既以岭与之,虏遂反瞰忻、代州,东西失地七百里。

七月,命韩缜等往交新疆。

元丰初,又以索觇人李福寿之故,妄占瓶形寨地,纵骑入塞践稼,河东安抚刘舜卿以为言,寻捕得逃民王善及妻子,皆蒙塞其耳目,械以还之。

然犹时有亡命者若于惟孝、程全官、程、武备、翟公仅辈,皆尝刺其阴事以报我,及告捕奸逻,惧而来归,朝廷悉命以班行处之江南,洪期能守成,柔惠爱民,安静不挠,然嬖幸其臣耶律英弼,英弼与太子有隙,潜畜甲士谋杀之。

其母与琵琶工通,英弼又引洪期视之,母自缢死。

有遗腹子延禧,时未生,故免於难。

英弼益专恣,累封魏王,北人谚云:"宁违敕旨,无违魏王白帖子。"

其后国相梁益介杀英弼,坐死者千余人,乃立延禧为太孙。

元符二年,遣泛使萧德崇等至,时方讨夏国,故为其游说,帝亦遣使报之,而不从其请。

三年,哲宗崩,徽宗即位,遣使来吊祭,聘贺如故事。

明年正月,洪期死,在位四十七年。

其纪元自咸熙,改太康,又改大安,皆尽十年,然后为寿昌,至七年终,庙号道宗,诏辍朝禁乐,遣使吊祭如故事。

建中靖国元年,延禧即位,号天祚皇帝,改元干统。

崇宁中,朝廷讨西夏,夏人求救於辽,辽遣使来。

蔡京为相,俞度所以来之意,议先遣使往乞师,以塞其请。

延禧得乞师之书,怒曰:"我本遣人往南朝和解,今番来借兵,用相玩尔。"

五年,又遣使来议夏国疆界。

后干统十一年,改元天庆,是岁,政和元年也。

自延禧在位,贪纵不道,诸国附从者皆有离心。

四年八月,女贞首领阿骨打遂叛,集所部甲马二千,犯东境宁江州。

延禧方射鹿秋山,闻乱小之,不以介意,遣海州刺史高仙寿帅渤海兵千人讨之,败焉,遂陷宁江。

始时,州有榷易场,女贞以金珠、蜜蜡为市,率为州人贱直︹买,且拘辱之,谓之"打女贞"。

至是,逞憾杀城民无噍类,获辽甲三千,退长白山之阿术火,延禧自秋山将之显州冬山射虎,闻警不行。

十月,遣枢密使萧奉先之弟,殿前都点检嗣先为东北路都统,静江军节度使萧拨勃副之,帅契丹、奚兵五千,屯出河店,临白江,与女贞对垒。

时北方久无事,奚、契丹闻军兴,皆愿奋行希赏,至挈其孥以从,而不设备。

女贞潜度混同江掩击之,嗣先军张皇未及阵而兵交,遂奔溃,子女辎重牛羊金帛,悉为所得,又追袭百里,杀都押管、安州防御使崔公议、商州刺史邢颖。

辽人故事,汉人不预军国大议,自两战之败,始召宰相张琳、吴庸付以东征事。

琳、庸皆书生,无将略,奏言:"前日之败,失於轻举,若用汉兵二十万分路进讨,无不克矣。"

延禧与之十万,命中京、土、长春、辽西四路课民家赀,每及三十万者调一卒,富家至调一二百人,以十二月为期,民多蹶产。

琳、庸统御无法,器仗听从便,但持刀矛毡甲备数,而弓弩铁甲百无一二。

於是分四道并进,杂以蕃军,枢密副使耶律斡离朵出氵来河路,黄龙尹耶律宁出黄龙路,复州节度使萧涅曷出咸州路,左候郎君萧阿古出好早谷路,独氵来河一军深入遇敌,才交锋稍退,斡离朵以为汉军遁,即领奚、契丹兵弃营而奔。

翌日,所留汉众三万,自推将作少监武朝彦为将,再战,再败。

余三道军闻之,各退保其疆。

不数月,尽为女贞攻陷。

萧嗣先之败也,士卒多逃归,奉先惧其弟获罪,妄云:"溃兵畏诛,所至剽掠,若不一赦,将为腹心患。"

延禧从之,诏一切勿问,自是出征者皆曰:"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

故士无斗志,遇敌辄奔。

五年,延禧下诏亲征,其臣耶律章奴以延禧不道,谋废之,而立其叔父秦晋国王耶律淳。

谋泄,延禧杀章奴,待淳如初。

延禧兵至鸭绿江,女贞纵击之,延禧督战三合,俱不利,众相随而溃。

是岁,朝廷遣贺生辰正旦使,至虏庭留两月,不见而还。

延禧募渤海武勇军高永昌等二千人,屯白草谷。

契丹昔灭渤海,建为东京,时留守萧保先为政苛酷。

六年,渤海十数人杀保先,於是武勇军因之作乱,还据东京,推永昌为渤海皇帝。

辽东五十余州尽没,独藩州未下,张琳州人也,请讨之。

募兵二万人,自显州进军攻渤海,永昌兵败,遁入海,追斩之。

缘边奏虏乱,帝屡诏边臣,母得辄有所陈,邀功生事,贻祸边鄙。

而童贯巳启北伐之议,会奉使陶说及前通判保州张{羽毛}等言:"辽虽为女贞所挫,而上下未叛,其国尚立,边臣迎合,撰为事端,以误朝听,不可不察。"

乃止。

先是,延禧命叔淳为元帅,宰相萧德恭副之,募辽东饥民得二万人,谓之怨军。

淳尝守辽阳,得人心,欲倚之复辽东,未出境而兵乱,乃强率众度辽水,欲下潘州,急攻未能拔。

或报女贞至,乃引还。

是年夏,再命淳会兵防秋,至阴凉川,闻怨军两营以无衣叛。

十一月,留大军於卫州蒺藜山就粮,自领轻骑二千赴显州讨叛者。

次懿州,忽报女贞前军已过,乃号召大军会徽州。

八年正月,与女贞遇,阵未合而溃。

淳以麾下五百骑保长泊,女贞入新川,州节度使王从辅开门降,大掠而去。

又破干、显等州,以马疲而归。

延禧在中京,初闻败,震惧,潜令内库裒珠玉珍玩五百囊,择骏马二千匹,私谓左右:"若女贞必来,吾有日行五百里马,又与南宋为兄弟,夏国为舅甥,何忧哉?所忧者,兵民被害耳。"

及女贞归,边备小宽,延禧复自肆,女贞遂陷黄龙府、咸、信、苏、复五十余州,据辽东、长春两路。

阿骨打自号大金国,遣人议和,约十事,邀求封册为皇帝。

延禧付南北大臣议,萧奉先等喜自此无患,请许之,遣静江军节度使萧习烈、归州观察使张孝伟为封册庆问使,备仪物辂冕册为东怀皇帝。

阿骨打大怒,叱出习烈等腰斩之,诸酋为谢,乃解,酋人笞百余。

十一年,改元保大,是岁,宣和三年也。

金人破上京,凡祖、怀、庆州、干、显州境内木叶山,辽国上世冢茔所在,皆焚劫发掘无遗。

延禧有子四人,长曰赵王,母赵昭容;次曰晋王,母文妃;次秦王、许王,母元妃。

晋王贤而有人望,萧奉先,元妃兄也,欲立其甥秦王,文妃妹耶律挞曷里,妹耶律余见,奉先疑二人欲立晋王,谮杀文妃及挞曷里并其妻,余见惧,拥千余骑叛归金国。

时金人悉师度辽而西,用余见为先锋。

二年正月,陷中京,延禧惧,即日出居庸关,入鸳鸯泊。

寻闻余见至,奉先谓延禧曰:"余见宗支也,岂欲辽亡哉!不过来立其甥晋王耳,何惜一子伐其奸谋。"

延禧惑之,乃赐晋王死,王贤,死不以罪,闻者无不挥涕,自此众心益携。

延禧畏,逼率禁卫五千奔中,中道稍引去,能从者赵王、梁王与三百余骑,几为敌所及,过中嘱留守萧查刺曰:"贼至矣,善守城。"

亟入天德,趋渔阳岭,入阴夹山,谓奉先曰:"误我至此,皆汝之由。 汝亟去,恐人不汝容,并及我。"

奉先痛哭辞去,行未十里,左右追杀之。

金人至中,查刺迎降。

阴夹山者,在沙漠之北,有陷淖六十里,他虏不能至。

金人驻兵鸳鸯泊,经营之,涉历时月,辽人无主,命令不通。

初,延禧留张琳、李处温与叔淳守燕,至是处温与萧挟怨军郭药师等谋立淳。

三月,率燕京民数万人入府劝进,琳有难色,曰:"居摄可矣,何必为真。"

处温不可,淳出,遽被以赭袍,淳恸哭力辞,不得已,遂僭即位,称天锡皇帝,下诏废延禧为湘阴王,燕、、平、中、上京、辽西六路,淳主之,沙漠以北,西南、西北两都招讨,诸蕃部族,延禧主之,辽国自此分矣。

旧有马数千群,群以千计,皆良马也,上世常择三万匹,岁牧於雄、沧两境之,谓之南征马,意夸示中国。

及金人入寇,民马衰,每匹价至三十万,无鬻者,官马虽多,未尝以颁将士。

延禧入夹山之后,有司悉以群牧献於金人,唯松漠以北者为大石林牙所有。

淳既立,遣知宣徽院萧挞勃也、枢密副承旨王琚来告谢,帝以延禧尚在,淳安得擅立,而不受。

初易州氵来水人董才,沈雄果敢,为乡军隶官,与女贞战败,主将欲斩之,才亡命山谷,集众至千人,剽掠郡县,飞狐、灵邱入、朔,至岢岚三界谷来归,知军解潜以闻,诏赐姓名曰赵诩,以为ト门宣赞舍人,从者皆拜官,使诣童贯。

诩见贯,屡言淳可取,於是贯决计出师,驻於雄州,以刘延庆为东西两路都统制,种师道总东路兵,屯白沟,王禀、杨惟忠、种师中、王平、赵明、王志为偏裨,辛兴宗总西路,兵屯范村,杨可世、王渊、焦安节、刘光国、光世、冀景、曲奇、王育、吴子厚为偏裨,贯张榜招谕燕民来归,又使归朝官张宪等入燕谕淳以祸福,使之举国内附。

淳执而斩之,遣王子班、耶律大石林牙、萧曷鲁为西南面都统,领千五百人,屯涿州新城,使王介儒语贯曰:"欲和即还作善邻,不欲和请以兵相见,大暑中无徒苦诸军也。"

杨可世将轻骑进战,师不利。

辛兴宗等战於范村,复北。

乃议班师。

虏以败盟责我,追至雄州,北风大雨雹,我军不能视,薄暮始解。

未几淳卒,知中山府詹度言契丹无主,燕人愿归国,王黼乃主再举之议,於是悉诸道兵二十万,期九月会三关。

淳既死,私谥曰"宣宗"。

萧立其妃萧氏为皇太后。

后既立,专政,国人遂贰,其易州守将王琮,涿州留守郭药师举二州来降。

萧后闻之,与其臣议曰:"事至於此,苟可以国,吾即从之。"

或言:"女贞兵盛,势不可遏,可以休附。"

或言:"大宋百年欢好,信誓可倚。"

后曰:"二说皆可行。"

乃遣使二国,令萧容、韩等使於我。

又令章言中使於金。

皆奉表称臣妾.至。

童贯、蔡攸以其止纳款,麾去之,曰:"非纳土不可。"

笑曰:"纳款即纳土也。"

乃以表闻。

初,李处温谓中国可仗说萧后,且密约贯、攸欲以后及燕山来归,贯、攸不能周旋其,事浸泄,或诣后告之,后杀处温而拒王师。

贯、攸乃令刘延庆、郭药师等自雄趋新城,刘光世、杨可世自安肃军出易州,遂会於涿州。

时兵众五十万,进驻卢沟河,契丹四军,萧亦於燕城十里外筑垒与我师相拒,日遣骑渡河击我,尝纵兵犯中军。

药师言四军者,既以全师抗我,则燕必虚,宜遣轻骑袭之。

延庆即用其策,选常胜兵并西兵五千骑,道袭燕,夜半渡河,衔枚而进。

质明,常胜军五千骑杂乡人夺迎春门以入,大军继至,下令曰:"燕人尽降,契丹尽杀。"

不意契丹兵尚多,而我师已骄,所至纷然肆掠,药师遣人谕萧氏使降,不从,我师与虏合战,至晚不解。

萧知我师入燕,亟来救,或告药师城外尘起,必有救兵至,诸将皆谓延庆遣兵来助,登高望之,则燕王冢上立四军旗矣,四军兵自南门入,人皆死斗,药师屡败,奔门不得出,尽弃马纟追城而下,死伤过半,还者数百骑而已。

时大军屯卢沟河者未动,萧兵才数千,得汉两人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闻汉兵十万,吾师三倍,当分左右翼,以精兵冲其中,举火为应,歼之无遗。"

阴逸其一人归报,既夕而遁,众军遂溃,自相蹂践而死。

遣骑来追,至涿水北,乃回。

自熙宁以来,所积军实,埽地尽矣。

十二月,金人陷居庸关,萧后率萧等遁,左企弓等迎降。

后东走至松亭关,议所向,大石林牙欲归延禧,萧奚人也,欲往其国,淳之婿萧勃迭曰:"今日固合归天祚,然见之有何面目?"林牙命牵出斩之,於是契丹军从林牙,奚军从,林牙挟后见延禧,延禧先巳下诏追削淳官爵,贬后为庶人,改姓虺氏矣。

至是杀后而赦林牙。

僭号大奚国神圣皇帝,领众出卢龙岭,攻陷景、蓟,燕山安抚使王安中遣郭药师讨斩之。

延禧鸠集散亡,势少振,帝使胡僧与之约,许迎至京师,待以皇兄之礼,位燕、越二王上,筑第千,实以女乐三百。

延禧大喜,会阿骨打死,弟吴乞买立。

其将粘罕自中东归,以兀室代主兵,延禧谓其去,又得大石林牙兵,阴山以三万骑助之,谓天且中兴,欲捣山后之虚,复燕地。

林牙谏曰:"自金虏入长春、辽阳、车驾跳奔,当兵力全盛时,不能一战。 今举国为所有,乃欲婴其锋,非计也。 不如蓄锐待时,毋轻举以取辱。"

不听,林牙称病不行。

四年冬,延禧携后妃、二子及宗属出夹山,南下武州,兀室盛兵遮其归路,战於奄遏下水,兀室复千骑山出后,顾之惊溃。

延禧奔山,金人尽得其妻子,延禧计穷,欲投夏国,夏人不敢纳,乃之小胡录。

五年正月,与金国将娄宿遇,时从骑尚千余,有金铸佛像长丈有六尺,他宝货称是,皆委之而遁,竟为所及,娄宿下马跪於前,捧觞而进,遂俘以还,吴乞买封为海滨王,处之长白山东,凡在位二十五年,逾岁而死,契丹由是遂亡,自阿保机至天祚,凡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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