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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杜氏《通典》曰:"北狄"《白虎通》云:“狄者,易也,言辟易无别。" 《说文》云:"狄本犬种,故从犬。" "以畜牧为业,逐水草迁徙,无城郭常居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
无文书,以言语为约束。
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肉食,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
其俗,宽则随畜田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
其长兵则弓矢,短兵则刀,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
苟利所在,不知礼义。
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
壮者食肥美,老者饮食其余,贵壮健,贱老弱。
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者,皆取其妻妻之。
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字。
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驼、驴、骡、是、余、单奚"橐驼,言其负橐囊而驮物也。 骡,驴种而马生之也。 是,骏马也,生七日而即超其母。 余,野马类也,生北海。 单奚,巨驴类也。 驼,徒何反。 音决。 是音提。 音陶。 余音图。 单音颠。 又云:"单奚,野马也。" "。
唐虞则山戎,夏则獯鬻。
周则犭佥狁,懿王时德衰,侵暴乃及泾阳"地今安定平凉郡地,并泾水之阳",人被其苦,至曾孙宣王,乃命将讨伐,至太原,称为中兴,四夷宾服。
其后山戎越燕伐齐,后又伐燕,齐桓公救燕,败走之。
襄王之时,戎狄至雒邑,东至卫境,侵盗尤甚,晋文公乃兴师攘,居於西河┯、洛之"今洛之上郡、银川之地。 ┯音银",号曰赤翟、白翟。
而晋北有林胡、楼烦之戎"今郡则楼烦故地",燕北有东胡、山戎"乌桓之先也,后为鲜卑",各分散谷,自有君长,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不相统一。
及晋悼公纳魏绛之谋,和诸戎,戎服而晋强。
晋侯赏魏子金石之乐。
至安王之时,赵襄子逾句注而破之"句注山一名西陉山,在今雁门郡"。
洎于战国,赵武灵王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傍阴山下,至高阙为塞"按汉武帝元朔二年,遣卫青渡河西至高阙,破匈奴。 河自今灵武郡之西南便北流千余里,过九原郡乃东流。 时帝都在秦,所谓西河,疑是此处,其高阙当在河之西,今九原郡之西北也",而置中、雁门、代郡。
其后燕将秦开袭破东胡,东胡千余里。
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造阳在今妫川郡之北,襄平即辽东所治,今安东府",置上谷"今上谷、范阳、文安、河,妫川等郡"、渔阳"今渔阳、密郡"、右北平"今北平郡"辽西、辽东"今安东府地"郡以距胡。
匈奴之先,夏氏之后,殷代奔北夷,至七国时,国渐强盛,以为邻敌。
及秦始皇平天下,北匈奴,筑长城,渡河,以阴山为塞"阴山今安东府北。 《山海经》已有匈奴,《周书》又云:"正北匈奴,以橐驼、白玉为献。" 当时犹微也"。
及秦乱,刘项相持之际,未遑边备,单于头曼,稍稍渡河南,复其故地"今洛交、安化郡地"。
至昌顿,匈奴益强盛,尽服从北夷,南与诸夏为敌国,围汉高帝於白登"今中郡东南"。
帝因娄敬说,后妻以宗女公主。
吕后、文帝复通和亲。
其后复大入萧关"今平凉郡萧关县",烧回中宫"今扶风郡界",於是置细柳、棘门、霸上三军以备焉,纳晁错说,召人实塞下,终景帝时不为大患。
武帝因王恢议诱单于入塞,不克,自尔侵盗尤甚。
卫青、霍去病累岁穷讨,尽徙汉北矣。
汉境又至于阴山,开河西,置酒泉等郡"今郡",以隔绝羌胡,遂通西域。
宣帝时,其国乱,贤王以下争立为五单于,呼韩邪南移近塞,朝汉为藩臣;郅支奔康居,为甘延寿诛灭。
成帝时,单于又来朝,赐以后宫王嫱,单于喜甚,上书愿保塞上谷"今妫川郡"以西至敦煌,请罢边备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
郎中侯应习边事,陈十不可。
及王莽辅政,易单于玺曰章,改号恭奴,单于复大寇盗,莽又改号降奴、单于,发兵屯戍,议满三十万,十道穷追,分裂为十五单于。
严尤谏陈五难。
至后汉建武二十年,其国饥疫死耗,分为南北单于,其南单于款塞,愿永为藩蔽,御北狄,入居中"今榆林郡单于府地"后又移居美稷"今西河郡"。
臧宫等上书请灭北匈奴,光武务欲息人,不许。
和帝时,北单于为窦宪破灭。
安帝时,南单于屡被鲜卑侵掠。
灵、献之际,转又挫伤。
魏武帝遂分为五部,置於西河、离石诸郡"今太原、西河、昌化郡之间"。
刘元海则左贤王之孙,而南匈奴种微矣。
初,乌桓,汉武帝时霍去病击匈奴左地,因徙於上谷、渔阳之间,为汉侦察匈奴动静,始置护乌桓校尉监统之。
至后汉渐强盛,光武纳班彪策,又置校尉。
献帝以后,寇掠转盛,竟为曹公所灭。
自桓、灵之际,鲜卑又盛,尽有汉北匈奴故地。
至光和中,其帅争立,国乱。
而檀石槐之种,魏文帝时为小种鲜卑轲比能破灭。
之比能明帝以后国乱离散,诸部大人慕容、拓跋、宇文更盛,并称大号,跨有中州焉。
蠕蠕自拓跋初徙中,即有种落。
后魏太武神中强盛,又尽有匈奴故地,其主社仑始号可汗,犹言皇帝,以后常与后魏为敌国。
明帝熙平以后,其国主争立,大乱。
东、西魏之时,突厥既强,蠕蠕主奔西魏,悉被诛灭。
自蠕蠕衰弱,突厥渐盛,至西魏大统中,大破蠕蠕,又尽有匈奴故地。
其主土门号可汗,犹古之单于也。
北齐、后周争结婚姻,倾府藏事之,至大逻便,沙钵略分为二国,大逻便之后为西突厥焉。
隋文帝开皇中,本国荒乱,其主染干朝隋,并徙种落於朔州及夏、胜二州之间"朔今马邑郡,夏今朔方郡,胜今榆林郡"。
炀帝亲幸其部。
其后始毕可汗围帝於雁门。
因隋乱,华人奔凑,又更强盛,控弦百万,势陵中夏。
唐武德中,寇原州"今平凉郡"。
贞观初,颉利又至渭桥。
四年,李靖灭其国,灵州"今灵武郡"总管张宝相擒颉利献焉。
太宗纳温彦博之议,置其余种於河南、朔方之地。
其后滋繁,分为六州,至阿史那元珍叛还故地。
开元初,本落乱,又请降,复处河南。
俄又叛去。
其西突厥,自隋开皇中国乱,各自为一国。
大业末,西突厥被北突厥所灭。
北突厥,武太后嗣圣初,其主默啜寇定州、赵州,大杀掠而去。
自三代以还,北狄盛衰,可略而纪。
其小国者,时有侵扰不为大患者,则不暇录焉。
唯契丹,武太后万岁通天初,其帅李尽忠、孙万荣陷营州"今柳城郡",自称可。
司农卿麻仁节等三十八将,败於西峡石黄麝谷,仁节死焉。
贼又陷冀州"今信都郡",刺史陆宝积死之,夏官尚书、平章事王孝杰率兵十八万,又败没於东峡石。
又令御史大夫娄师德率兵二十万拒之,万荣为家奴所杀,其党遂溃。
○匈奴
匈奴,先祖夏后氏之裔,曰淳维,殷时奔北方。
至周末七国时,而与燕赵秦三国为边邻,赵孝成王使李牧备匈奴,善抚士卒,以便宜置吏,租皆入幕府,为士卒费。
日杀牛享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
约曰:"匈奴有来入盗者,但急自备,敢捕虏者斩。"
而匈奴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敢战。
如是者数岁,亦不亡失。
然匈奴以牧为怯,虽赵兵亦以为吾将军怯,边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
於是乃具选车得千三百乘,骑万三千匹,彀者十万"彀,工豆反,张弓弩也",悉勒习战。
大纵畜牧,人众满野。
匈奴小入,佯北不胜,以数千人委之。
单于闻之,率众来入寇。
李牧张左右翼击,大破之,杀匈奴十余万骑。
灭褴"胡也。 ,处廉反。 褴,鲁甘反",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
十余岁匈奴不敢近赵边城。
后秦灭六国,而始皇使蒙恬将数十万人之众,北击胡,悉逐出塞,收河南地,渡河,以阴山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徒谪戍以充之。
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阳,因边山险,堑谷,可缮者缮之,起临洮至辽东万余里"秦之临洮在和政郡和政县,即长城所起处"。
匈奴单于曰头曼,不胜秦,北徙。
十余年至秦乱,所谪徙戍边者皆去,於是复稍渡河,与中国界於故塞。
"今安化、延安、平凉郡之地"。
后为其太子冒顿以鸣镝射杀之,而自立为单于"时秦二世元年"。
遂东袭灭东胡王,虏其民众畜产。
既归,西击走月氐,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楼烦已具前。 白羊未详所在,疑今朔方、新秦等郡之地",侵燕代,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故河南塞,至朝那、肤施"朝那今安定郡临泾县,肤施今延安郡肤施县"。
是时汉方与项羽距,中国罢於兵革,故冒顿得自强,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自淳维以至头曼千有余岁,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尚矣,其世传不可得而次。
然至冒顿而匈奴最强大,尽服从北夷,而南与诸夏为敌国,其世姓官号可得而记云。
单于姓挛氏"按《后汉史》,南单于比姓虚连。 虽相记有异而其音相类",其国称之曰"撑犁孤涂单于"。
匈奴谓天为"撑犁",谓子为"孤涂",单于者,广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单于然也。
置左右贤王,左右谷蠡,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
匈奴谓贤曰"屠耆",故常以太子为左屠耆王。
自左右贤王以下至当户,大者万余骑,小者数千,凡二十四长,立号曰"万骑"。
其大臣皆世官。
呼衍氏,兰氏"颜师古曰:"呼衍即今鲜卑姓呼延者是也。 兰姓今亦有之",其后有须卜氏,此三姓者,其贵种也。 诸左王将居东方,直上谷以东"直,当也。 在今妫川郡之东",接貊、朝鲜;右王将居西方,直上郡以西"今上郡、洛交、延安、咸宁郡之西",接氐、羌;而单于庭直代、中"今中、单于、安边郡之北"。 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 而左右贤王、左右谷蠡最为大国,左右骨都侯辅政。 诸二十四长,亦各自置千长、百长、行长、什长、衤卑小王、相、都尉,当户、且渠之属"且,子余反。 今沮渠姓,盖本因此官也"。 岁正月,诸长少会单于庭,祠。 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 天地、鬼神。 秋,马肥,大会带林,课校人畜计"匈奴秋社八月中会祭处也。 带者,绕也,言绕林木而祭也。 鲜卑之俗,自古相传,秋天之祭,无林木者尚竖柳枝,象骑驰绕三周乃止。 此其遗法。 计者,人畜之数。 带音带"。 其刑法,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有小罪者轧"轧者,谓辗轹其骨节,若今之厌踝者也",大者死。 狱久者不满十日,一国之囚不过数人。 而单于朝出营,拜曰之始生,夕拜月。 其坐,长左而北向"左者,以左为尊"。 日上戊己。 其送死,有棺椁金银衣裘,而无封树"晋张华曰:“匈奴名冢曰‘豆落’。" "丧服;近幸臣妾从死,多至数十百人。
举事常随月,盛壮以攻战,月亏则退兵。
其攻战,斩首虏赐一卮酒,而所得卤获因以与之,得人以为奴婢。
故其战,人人自为趋利,善为诱兵以包敌"包裹取之"。
故其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散矣。
战而扶死者,尽得其家财。
是时,汉初定,韩王信於代,都马邑。
匈奴大攻围马邑,韩信降匈奴。
匈奴得信,因引兵南逾句注,攻太原,至晋阳下"今太原府"。
高帝将兵往击之,於是冒顿佯败走,诱汉兵。
汉悉兵三十二万北逐之。
高帝先至平城"今中郡",步兵未尽到,冒顿果出精兵三十余万围高帝於白登,七日"白登在平城东南十余里"。
高帝乃使使间厚遗阏氏,冒顿遂引兵去,汉亦罢归。
是时冒顿兵强,数苦北边,帝患之,问刘敬,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於兵革,未可以武服也。 冒顿杀父,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信义说也。 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矣。 陛下诚能以长公主妻单于,厚奉遗之,彼知汉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代立为单于也。 何者?贪汉重币也。 陛下以岁时汉所余彼所鲜数问遗,使辩士讽谕以礼节。 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哉?可无战以渐臣也。"
高帝曰:"善。"
使敬往结和亲之约。
敬从匈奴来,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新破,少人,地肥饶,可益实之。 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兴。 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人。 北近胡寇,东有六国强族,一日有变,陛下未得安枕而卧也。 臣愿徙齐诸田,楚昭、屈、景,燕、赵、韩、魏后,及豪杰名家於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东伐。 此强本弱末之术也。"
帝曰:"善。"
乃从敬议,徙十余万口。
是后冒顿常往来侵盗代地"今安边及马邑郡之北境是"。
高帝患之,乃使刘敬奉宗室女翁主为单于阏氏。
孝惠、高后时,冒顿浸骄,乃为书,使使遗高后,词甚悖慢,后大怒,召丞相陈平及樊哙、季布等议之。
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问布,布曰:"哙可斩也!前时匈奴围高帝於平城,汉兵三十二万,哙为上将军不能解围。 天下歌之曰:‘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 ’今歌吟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哙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 且夷狄譬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恶言不足怒也。"
高后曰:"善。"
令大谒者报书,卑辞答之。
冒顿得书,复使使来谢曰:"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
因献马,遂和亲。
至孝文即位,复修和亲。
其三年夏,匈奴右贤王八居河南地为寇,往来入塞,捕杀吏卒。
诏发边吏车骑八万诣高奴"上郡之县也",击右贤王。
右贤王走出塞。
其明年,单于遗汉书,言汉边吏侵侮右贤王,右贤王不请"不告单于也",听后义卢侯难支等计,与汉吏相恨,绝二主之约,离昆弟之亲。
皇帝让书再至,发使以书报,不来,汉使不至"师古曰:"谓匈奴再得汉让书,而发使将书以报汉。 汉留使不得还,而汉又更不发使至匈奴也"。 汉以其故不和,邻国不附。 今以少吏之败约"少吏犹言小吏",故罚右贤王,使至西方求月氐击之。 以天之福,吏卒良,马力强,以灭夷月氐,尽斩杀降下定之。 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 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北州以定。 愿寝兵休士养马,除前事,复故约,以安边民,以应古始,使少者得成其长,老者得安其处,世世平乐。 未得皇帝之志,故使郎中系浅奉书请,献橐驼一,骑马二,驾二驷。 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则且诏吏民远舍"舍居止也"。 使者至,即遣之。"
六月中,来至新望之地"汉界上塞下之地"。
书至,汉议击与和亲孰便,公卿皆曰:"单于新破月氐,乘胜,不可击也。 且得匈奴地,泽卤非可居也,和亲甚便。"
汉许之。
冒顿死,子稽粥立,号曰老上单于。
汉乃复遣宗人女为翁主妻老上单于为阏氏,使宦人中行说傅翁主。
说不欲行,汉强使之。
说曰:"必我也,为汉患者。"
中行说既至,因降单于,单于爱幸之。
初,单于好汉缯絮食物,中行说曰:"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之一郡,然所以强之者,以衣食异,物无仰於汉也。 今单于变俗好汉物,汉物不过什二,则匈奴尽归於汉矣。 其得汉缯絮,以驰草棘中,衣衤夸皆裂敝,以视不如旃裘坚善也。 得汉食物皆去之,以视不如氵重酪之便美也。"
於是说教单于左右疏记,以计识其人众牧畜。
自是之后,汉使欲辩论者,中行说必穷之。
日夜教单于候利害处。
十四年,匈奴十四万骑入朝那、萧关,虏人民畜产甚多,遂至彭阳"今彭原郡彭原县"。
烧回中宫,候骑至雍"今扶风郡县"甘泉"汉甘泉宫在今阳县"。
於是文帝发车千乘,十万骑,军长安旁以备胡寇。
而拜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大发车骑往击胡。
单于留塞内月余,汉逐出塞即还,不能有所杀。
匈奴日以骄,岁入边,杀掠人民畜产甚众,中,辽东最甚,帝又遗单于书,复约和亲事。
时贾谊论边事曰:"天下之势方倒悬。 凡天子者,天下之首,蛮夷者,天下之足。 今蛮夷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共贡,是臣下之礼也。 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悬如此,莫之能解,犹为国有人乎?古之正义,东西南北苟车舟之所达,人迹所至,莫不率服而后称皇。 今称号甚美,而实不出长城,彼非特不服也,又大不敬。 边长不宁,中长不静,譬如伏虎,见便必动。 臣切料匈奴控弦大率六万骑,五曰而出介卒一人,五六三十,此三十万口耳,未及汉千石大县也。 陛下何不立一官置吏以主匈奴?虽以千石居之可也。 令中国日治,匈奴日危,将必以匈奴之众为汉臣民,人制之令千家而为一国,处之塞外,自陇西延安至辽东,各有分地,以使边备,月氐、灌窳变皆属之"窳音庾"。 其置郡,然后罢戍休边民,帝之威德,内行外信,四荒悦服矣!不然,数十万之众积於北方,天下安得食而馈之。"
帝不能用。
后四年,老上单于死,子军臣单于立。
汉复与匈奴和亲。
岁余,匈奴复绝和亲,大入上郡、中"中今单于府榆林郡之地"所杀掠甚众。
於是汉置三将军,军长安西细柳,渭北棘门、霸上以备胡。
胡骑入代句注边,烽火通於甘泉、长安数月。
是时匈奴强,数寇边,上发兵以御之,太子家令晁错上言兵事,曰:"臣闻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大利。 窃闻战胜之威,民气百倍;败兵之卒,没身不复。 自高后以来,匈奴三入陇西,攻城屠邑,殴掠畜产。 民气破伤,无有胜意。 今兹陇西之吏,赖社稷神灵,奉陛下之明诏,和辑士卒,砥砺其节,起破伤之民以当乘胜之匈奴,用少击众,杀一王,败其众而法曰大有利。 非陇西之民有勇怯,乃将吏之制巧拙异也。 故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於良将,不可不择也。 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 上下山坂,出入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侧,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 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则匈奴之众易挠乱也;劲弩长戟,射疏及远,则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则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骑射之官"驺发"驺谓矢之善者也",矢道同的"言其妙射",则匈奴之革笥"以木板为铠"木荐"以木板为盾"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戟交接,去就相薄,则匈奴之足弗能给也。 此中国之长技也。 以此观之,匈奴之长技三,中国之长技五。 陛下又兴数十万众,以诛数万之匈奴,众寡之计,以一击十之术也。 虽然,兵,凶器;战,危事也。 以大为小,以强为弱,在俯仰之间耳。 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义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郡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 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 两军相当表里,各用其长技,衡加之以众"衡,横",此万全之术也。"
文帝嘉之,乃赐错玺书宠答焉。
错复言守边备塞,劝农力本,当世急务二事,曰:"胡人衣食之业不著於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 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於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 以是观之,往来转徒,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 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於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北地,今彭原、安化、灵武、五原等郡之地",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 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 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 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 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 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蔺石,雷石也,可投人。 渠,铁藜也",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步。 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无下千家"调谓算度之也。 总计城邑之中令有度千家以上",为中周虎落"虎落,外藩也"。 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徙复作令居之"募有罪人及罪人遇赦复作竟其日月者令皆除其罪,令居之也";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 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 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谓其等级同列卿"。 其无夫若妻者,县官买子之。 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 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 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言胡人入为寇,驱掠汉人及畜产,而他人能止得其所驱者,令本主以半赏之",县官为赎"胡得汉人,官为备价赎之"其民。 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 非以德上也"言非以此事欲立德义於主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 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
上从其言,募民徙塞上。
文帝崩,景帝立,而赵王遂乃阴使於匈奴。
吴、楚反,欲与赵合谋入边。
汉围破赵,匈奴亦止。
自是后,景帝复与匈奴和亲,通关市,给遗单于,遣翁主如故约。
终景帝世,时时小入盗边,无大寇。
武帝即位,明和亲约束,厚遇关市,饶给之。
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
汉使马邑人聂翁壹"姓聂名壹。 翁,老人之称"阑出物与匈奴交易"谓私出塞交易",阳为卖马邑城以诱单于。
单于信之,而贪马邑财物,乃以十万骑入武州塞。
汉伏兵三十余万马邑旁,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护四将军以伏单于"伏兵而待单于也"。
单于既入汉塞,未至马邑百余里,见畜布野而无人牧者,怪之,乃攻亭。
时雁门尉史行徼,见寇,保此亭"汉律,近塞郡皆置尉,百里一人,士史、尉史各二人",巡行徼塞也),单于得尉史,欲刺之。
尉史知汉谋,乃具告单于。
单于大惊,曰:"吾固疑之。"
乃引兵还。
出曰:"吾得尉史,天也。"
以尉史为天王。
汉兵约单于入马邑而纵兵,单于不至,以故无所得。
将军王恢部出代击胡辎重,闻单于还,兵多,不敢出。
汉以恢本建造兵谋而不进,诛恢。
自是后,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塞之当行道处者",往往入盗於边,不可胜数。
然匈奴贪,尚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通关市不绝以中之。
自马邑军后五岁之秋,汉使四将各万骑击胡关市下。
将军卫青得首虏七百人。
公孙贺无所得。
公孙敖、李广俱为胡所败。
其冬,匈奴数千人盗边,渔阳尤甚。
於是汉使将军卫青、李息出代郡击胡,得首虏数千。
其明年,卫青复出中以西至陇西,击胡之楼烦、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虏数千,羊百余万。
於是汉遂取河南地,筑朔方,复缮故秦时蒙恬所为塞,因河而为固。
汉亦弃上谷之斗辟县造阳地以予胡"斗,绝也。 县之斗曲入匈奴界首,其中造阳地也。 辟读曰僻"。
是岁,元朔二年。
其年冬,军臣单于死,其弟左谷蠡伊稚斜自立为单于,攻败军臣单于太子於单。
於单亡降汉,汉封於单为陟安侯,数月死。
其年,匈奴数万众入代郡、雁门。
明年,又入代郡、定襄、上郡,各杀掠数千人。
匈奴右贤王怨汉夺河南地筑朔方,数寇盗边,入河南,侵扰朔方,杀掠吏民甚众。
其明年,汉遣卫青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高阙,出塞七百里,夜围右贤王。
右贤王逃亡,汉将军得右贤王人众男女万五千人,裨小王十余人。
其秋,匈奴入代郡杀掠。
明年春,汉遣大将军卫青将六将军,十余万骑,仍再出定襄塞数百里击匈奴,得首虏前后万九千级,而汉亦亡两将军,三千余骑。
前将军翕侯赵信兵不利降匈奴,赵信者,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
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自次者,尊重次於单于",用其姊妻之,与谋汉。
信教单于益北绝幕"直度曰绝",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徼,要也。 诱令疲,要其因极,然后取之也",母近塞。
单于从之。
其明年,胡数万骑入土谷,杀数百人。
明年春,汉使骠骑将军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耆山千余里,得胡首虏八千余级,得休屠王祭天金人"孟康曰:"匈奴祭天处本在阳甘泉山下,秦击其地,后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象也。" 师古曰:"作金人以为天神之主而祭之,即今佛像是其遗法。" "。
其夏,骠骑将军复与合骑侯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二千里,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级,裨小王以下十余人。
是时,匈奴亦来入代郡、雁门,杀掠数百人。
汉使博望侯及李将军广出右北平,击匈奴左贤王。
围李广,广尽亡其军。
其秋,单于怒昆邪王、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虏数万人,欲召诛之。
昆邪、休屠王恐,谋降汉,汉使骠骑将军迎之。
昆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降汉,凡四万余人,号十万。
於是汉巳得昆邪,则陇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寇,徙关东贫民处所夺匈奴河南地新秦中以实之"新秦,解在《食货志》",而减北地以西戍卒半。
明年春,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掠千余人。
其明年春,汉谋以为"翕侯信为单于计,居幕北,以为汉兵不能至。 乃粟马"以粟秣马",发十万骑,私负从马凡十四万匹"私负衣装者及私将马从者,皆非公家发与之限",粮重不与焉"负戴粮食者"。 令大将军青、骠骑将军去病中分军,大将军出定襄,骠骑将军出代,咸约绝幕击匈奴。 单于闻之,远其辎重,以精兵待於幕北,与汉大将军接战一日,会暮,大风起,汉兵纵左右翼围单于。 单于自度战不能与汉兵"与犹如也",遂独与壮骑数百溃汉围西北遁走。 汉兵夜追之不得,行捕斩首虏凡万九千级"且行且捕斩之",北至颜山赵信城而还。 "赵信所作,因以名城"。 单于之走,其兵往往与汉军相乱而随单于。 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乃自立为单于。 真单于复得其众,右谷蠡乃去号,复其故位。 骠骑之出代二千余里,与左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余人,左王将皆遁走。 骠骑封於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 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 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地接匈奴以北。 初,汉两大将出围单于,所杀虏八九万,而汉士物故亦万数,汉马死者十余万匹。 匈奴虽病,远去,而汉马亦少,无以复往。 单于用赵信计,遣使好辞请和亲。 天子下其议,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 丞相长史任敞曰:“匈奴新困,宜使为外臣,朝请於边。"
汉使敞使於匈奴。
单于闻敞计,大怒,留之不遣。
先是汉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单于亦辄留汉使相当。
汉方复收士马,会骠骑将军去病死,於是汉久不北击胡。
数岁,伊稚斜单于立十三年死,子乌维立为单于。
是岁,元鼎三年也。
乌维单于立,而汉武帝始出巡狩郡县。
其后汉方南诛两越,不击匈奴,匈奴亦不入边。
乌维立三年,汉已灭两越,遣故太仆公孙贺将万五千骑出九原二千余里,至浮苴井"苴,井余反",从骠骑赵破奴万余骑出令居数千里,至匈奴河水"水名也。 去令居千里,皆不见匈奴一人而还。 是时,天子巡边,亲至朔方,勒兵十八万骑以见武节,而使郭吉风告单于曰:"南越王头巳县於汉北阙下。 今单于即能前与汉战,天子自将兵待边;即不能,亟南面臣於汉。 何但远走,亡匿於幕北寒苦无水草之地为?"单于大怒,留吉迁辱之北海上。 然终不肯为寇於汉边,休养士马,习射猎,数使使好辞甘言求和亲。 汉使王乌等匈奴。 匈奴法,汉使不去节,不以墨黥其面,不得入穹庐。 王乌北地人,习胡俗,去其节,黥面入庐。 单于爱之,阳许曰:"吾遣太子入质求和亲。" 汉使杨信使於匈奴。 是时汉东拔貉、朝鲜以为郡,而西置酒泉郡以隔绝胡与羌通之路。 又西通月氐、大夏,以翁主妻乌孙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国。 又北益广田至玄雷为塞(玄雷,地在乌孙北。 眩音县",而匈奴终不敢以为言。
是岁,翕侯信死,汉用兵者以匈奴已弱,可臣从也。
杨信为人刚直屈强,素非贵臣也,单于不亲。
欲召入,不肯去节,乃坐穹庐外见信。
信曰:"即欲和亲,以单于太子为质於汉。"
单于曰:"非故约。 故约汉常遣翁主,给缯絮食物有品,以和亲"品谓等差也",而匈奴亦不复扰边。 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为质,无几矣"言遣太子为质,则匈奴国中所余者无几,皆当共尽也"。 匈奴俗,见汉使非中贵人,其儒生,以为欲说,折其辞辩;少年,以为欲刺,折其气。 每汉兵入匈奴,匈奴辄报偿。 汉留匈奴使,匈奴亦留汉使,必得当乃止。 杨信既归,汉使王乌等如匈奴。 匈奴复谄以甘言,欲多得汉财物,绐王乌曰:“吾欲入汉见天子,面结为兄弟。"
王乌归报汉,为单于筑邸于长安。
诸所言者,单于特空绐王乌,殊无意入汉。
於是数使奇兵犯汉边。
汉乃使郭昌及浞野侯赵破奴屯朔方以东,备胡。
乌维单于立十岁死,子詹师庐立,年少,号儿单于。
是岁,元封六年也。
是后,单于益西北,左方兵直中,右方兵直酒泉、敦煌。
儿单于立,汉使两使,一人吊单于,一人吊右贤王,欲以乖其国。
单于怒而悉留汉使。
是岁,汉令因杆将军筑受降城。
时单于年少好杀,国中不安。
左大都尉欲杀单于,使人私告汉,以兵来即发。
汉乃筑受降城,使浞野侯将二万骑出朔方。
左大都尉欲发而觉,单于杀之,发兵击浞野侯。
浞野侯并军没於匈奴。
儿单于立三岁死,子少,匈奴乃立其季父乌维单于弟右贤王句黎湖为单于。
是岁,太初三年也。
句黎湖单于立,汉使光禄徐自为出五原塞数百里,远者千里,列亭至卢朐山,而使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杭屯其旁"伉,卫青子",使强弩都尉路博德筑居延泽上。
其秋,匈奴大入中、定襄、五原、朔方,杀略数千人,败数二千石而去,行坏光禄所筑亭障。
又使右贤王入酒泉、张掖,略数千人。
会任文击救"任文,汉将。 击救者,击匈奴而自救汉人",尽复失其所得而去。
闻贰师将军破大宛,斩其王还,单于欲遮之,不敢,其冬,病死。
句黎湖单于立一岁死,其弟左大都尉且侯立为单于。
汉既诛大宛,威振外国,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诏曰:"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高后时单于书绝悖逆。 昔齐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大之。"
时太初四年也。
且侯单于初立,恐汉袭之,尽归汉使之不降者路充国等於汉。
单于乃自谓"我儿子何敢望汉天子!汉天子,我丈人行。"
汉遣中郎将苏武厚币赂遗单于,单于益骄,礼甚倨,非汉所望也。
明年,汉使贰师将军将三万骑出酒泉,击右贤王於天山,得首虏万余级。
汉兵物故什六七。
汉使骑都尉李陵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千余里,与单于合战,为匈奴所围,陵降匈奴。
后二岁,汉使贰师将军李广利及路博德、韩说等将兵出雁门、朔方、五原。
匈奴闻,悉迁其累重於余吾水北,而单于以十万众待水南,与贰师接战。
贰师引去。
明年,且侯单于死,立五年,长子左贤王立,为狐鹿姑单于。
是岁,太始元年也。
既立六年,而匈奴入上谷、五原、酒泉,杀略吏民。
於是汉遣贰师将军及商邱成、莽通等将兵十四万,出五原、西河、酒泉。
单于闻汉兵大出,急遣其辎重,徙赵信城北邸郅居水。
左贤王驱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单于自将精兵度姑且水。
又使李陵等将兵追汉军合战,虏不利,引去。
贰师将出塞,匈奴使五千骑要击汉军合战,虏兵坏散,汉军乘胜逐北,至范夫人城,匈奴奔走,莫敢距。
会贰师妻子坐蛊收,闻之忧惧。
欲深入要功,遂北渡郅居水。
单于知汉军劳倦,自将五万要遮贰师,贰师军败,降匈奴。
自贰师没后,汉新失大将军士卒数万人,不复出兵。
三岁,武帝崩。
前此,汉兵深入穷追二十余年,匈奴孕重堕卖,罢极苦之"孕重,怀任者也。 堕,落也。 卖,败也,音读。 罢读作疲。 极,困也。 苦之,心厌苦也"。
自单于以下常有欲和亲计。
后三年,单于欲求和亲,会病死。
初,单于有异母弟为左大都尉,贤,国人乡之,母阏氏恐单于不立子而立左大都尉也,乃私使杀之。
左大都尉同母兄怨,遂不肯复会单于庭。
又单于病且死,谓诸贵人:"我子少,不能治国,立弟右谷蠡王。"
及单于死,卫律等与颛渠阏氏谋,匿单于死,诈挢单于令"挢与矫同",与贵人饮盟,更立子左谷蠡王为壶衍单于。
是岁,始元二年也。
壶衍单于既立,风汉使者,言欲和亲。
左贤王、右谷蠡王以不得立怨望,率其众欲南归汉。
恐不能自致,即胁卢屠王,欲与西降乌孙,谋击匈奴。
卢屠王告之,单于使人验问,右谷蠡王不服,反以其罪罪卢屠王,国人皆冤之。
於是二王去居其所,未尝肯会龙城"各居其本处,不复会龙城祭"。
后二年秋,匈奴入代,杀都尉。
单于年少初立,母阏氏不正,国内乖离,常恐汉兵袭之。
於是卫律为单于谋"穿井筑城,治楼以藏,与秦人守之"秦时人有亡入匈奴者,子孙尚号秦人"。 汉兵至,无柰我何。"
即穿井数百,伐材数千。
或曰胡人不能守城,是遗汉粮也,卫律於是止,乃归汉使不降者苏武、马宏等。
欲以通善意。
时单于立三岁矣。
明年,匈奴发左右部二万骑,为四队,并入边为寇。
汉兵追之,斩首虏九千人,生得瓯脱王,汉无所失亡。
匈奴见瓯脱王在汉,恐以为道击之,即西北远去,不敢南逐水草,发人民屯瓯脱。
明年,复遣九千骑屯受降城以备汉,北桥余吾,令可度"於余吾水上作桥",以备奔走。
时匈奴兵数困,国益贫,欲和亲而恐汉不听,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风汉使者。
然其侵盗益希,遇汉使愈厚,欲以渐致和亲,汉亦羁縻之。
明年,匈奴使犁王窥边,言酒泉、张掖兵益弱,出兵试击,冀可复得其地。
时汉先得降者,闻其计,天子诏边警备。
后无几,右贤王、犁王四千骑"无几,言不多时也",分三队,入日勒、屋兰、番和"皆张掖县也"。
张掖太守、属国都尉发兵击,大破之。
是后,匈奴不敢入张掖。
其明年,匈奴三千骑入五原,杀略数千人。
时汉边郡烽火候望精明,匈奴为边寇者少利,希复犯塞。
其后以兵击乌孙,取车延、恶师地。
乌孙公主上言,会昭帝崩,宣帝即位,乌孙昆弥上书,言"连为匈奴所侵削,愿发国半精兵,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哀救公主"!本始二年,汉大发关东轻锐士,遣田广明、范明友、韩增、赵充国、田顺等五将军,兵十余万骑,出塞各二千里。
乌孙西域昆弥从西方入,与五将军凡二十余万众。
匈奴闻汉兵大出,老弱奔走,驱畜产远遁,是以五将军少所得。
校尉常惠与乌孙兵至右谷蠡庭,获匈奴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都尉、千长、骑将以下三万九千余级,虏马牛羊驴赢橐驼七十余万。
汉封惠为长罗侯。
然匈奴民众死伤而去者,及畜产远移死亡不可胜数。
於是匈奴遂衰耗,怨乌孙。
其冬,单于自将数万骑击乌孙,颇得老弱,欲还。
会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畜冻死,回者不能什一。
於是丁令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
凡三国所杀数万计,马数万匹,牛羊甚众。
又重以饥死。
人民死者什三,畜产什伍。
匈奴大虚弱,诸国羁縻者皆瓦解,攻盗不能理。
其后,汉出三千余骑,为三道,并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
匈奴终不敢取当"当者,报其直",滋欲向和亲,而边境省事矣。
壶衍单于立十七年死,弟左贤王立,为虚闾权渠单于。
是岁,地节二年也。
时匈奴不能为边寇。
於是汉罢外城,以休百姓"外城,塞外诸城"。
是岁匈奴饥,人民畜产死十六七。
又发两屯各万骑以备汉。
其明年,西域城郭共击匈奴,取车师国,得其王及人众而去。
单于复以车师王昆弟兜莫为车师王,收其余民东徙,不敢居故地。
而汉益遣屯士分田车师地以实之。
匈奴遣六千骑击汉之田车师者,不能下。
虚闾权渠单于立九年死。
是岁,神爵二年也。
乃立右贤王屠耆堂为握衍朐单于。
既立二岁,暴虐杀伐,国中不服。
其姑夕王与乌禅幕及左地贵人共立稽侯犭册"虚闾权渠单于之子"为呼韩邪单于,发左地兵四五万人,西击握衍朐单于。
握衍朐单于与战,兵败恚而自杀。
其民众尽降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谋杀右贤王。
右贤王乃与都隆奇共立日逐王薄胥堂为屠耆单于,发兵袭呼韩邪单于。
呼韩邪兵败走。
时西方呼揭王来,与唯犁当户共谗右贤王,屠耆单于杀右贤王。
后知其冤,复杀唯犁当户。
於是呼揭王恐,乃畔去,自立为呼揭单于。
右奥王闻之,即自立为车犁单于。
乌籍都尉亦自立为乌籍单于。
凡五单于。
既而车犁、乌籍为屠耆所击败,乌籍、呼揭皆去单于号,共尊辅车犁单于。
屠耆击车犁。
车犁败走。
其明年,呼韩邪击屠耆。
屠耆兵败,自杀。
屠耆少子右谷蠡亡归汉,车犁东降呼韩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