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列传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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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 列传第十二 魏收

燕凤许谦张衮崔玄伯邓渊

燕凤,字子章,代人也。

好学,博综经史,明习阴阳谶纬。

昭成素闻其名,使人以礼迎致之。

凤不应聘。

乃命诸军围代城,谓城人曰:"燕凤不来,吾将屠汝。"

代人惧,送凤。

昭成与语,大悦,待以宾礼,后拜代王左长史,参决国事。

又以经授献明帝。

苻坚遣使牛恬朝贡,令凤报之。

坚问凤:"代王何如人?"凤对曰:"宽和仁爱,经略高远,一时之雄主,常有并吞天下之志。"

坚曰:"卿辈北人,无钢甲利器,敌弱则进,强即退走,安能并兼?"凤曰:"北人壮悍,上马持三仗,驱驰若飞。 主上雄秀,率服北土,控弦百万,号令若一。 军无辎重樵爨之苦,轻行速捷,因敌取资。 此南方所以疲弊,而北方之所常胜也。"

坚曰:"彼国人马,实为多少?"凤曰:"控弦之士数十万,马百万匹。"

坚曰:"卿言人众可尔,说马太多,是虚辞耳。"

凤曰:"云中川自东山至西河二百里,北山至南山百有余里,每岁孟秋,马常大集,略为满川。 以此推之,使人之言,犹当未尽。"

凤还,坚厚加赠遗。

及昭成崩,太祖将迁长安。

凤以太祖幼弱,固请于苻坚曰:"代主初崩,臣子亡叛,遗孙冲幼,莫相辅立。 其别部大人刘库仁勇而有智,铁弗卫辰狡猾多变,皆不可独任。 宜分诸部为二,令此两人统之。 两人素有深仇,其势莫敢先发。 此御边之良策。 待其孙长,乃存而立之,是陛下施大惠于亡国也。"

坚从之。

凤寻东还。

太祖即位,历吏部郎、给事黄门侍郎、行台尚书,甚见礼重。

太宗世,与崔玄伯、封懿、梁越等入讲经传,出议朝政。

世祖初,以旧勋赐爵平舒侯,加镇远将军。

神元年卒。

子才,袭。

散骑常侍、平远将军。

卒。

子元孙,袭。

官至博陵太守。

卒。

子世宗,袭。

许谦,字元逊,代人也。

少有文才,善天文图谶之学。

建国时,将家归附,昭成嘉之,擢为代王郎中令,兼掌文记。

与燕凤俱授献明帝经。

从征卫辰,以功赐僮隶三十户。

昭成崩后,谦徙长安。

苻坚从弟行唐公洛镇和龙,请谦之镇。

未几,以继母老辞还。

登国初,遂归太祖。

太祖悦,以为右司马,与张衮等参赞初基。

慕容宝来寇也,太祖使谦告难于姚兴。

兴遣将杨佛嵩率众来援,而佛嵩稽缓。

太祖命谦为书以遗佛嵩曰:"夫杖顺以翦遗,乘义而攻昧,未有非其运而显功,无其时而著业。 慕容无道,侵我疆埸,师老兵疲,天亡期至,是以遣使命军,必望克赴。 将军据方邵之任,总熊虎之师,事与机会,今其时也。 因此而举,役不再驾,千载之勋,一朝可立。 然后高会云中,进师三魏,举觞称寿,不亦绰乎!"佛嵩乃倍道兼行。

太祖大悦,赐谦爵关内侯。

重遣谦与佛嵩盟曰:"昔殷汤有鸣条之誓,周武有河阳之盟,所以藉神灵,昭忠信。 夫亲仁善邻,古之令轨,歃血割牲,以敦永穆。 今既盟之后,言归其好,分灾恤患,休戚是同。 有违此盟,神祗斯殛。"

宝败,佛嵩乃还。

明年,慕容垂复来寇。

太祖谓谦曰:"今事急矣,非卿岂能复致姚师?卿其行也。"

谦未发而垂退,乃止。

及闻垂死,谦上书劝进。

太祖善之。

并州平,以谦为阳曲护军,赐爵平舒侯、安远将军。

皇始元年卒官,时年六十三。

赠平东将军、左光禄大夫、幽州刺史、高阳公,谥曰文。

子洛阳,袭。

从征慕容宝,为冠军司马。

后为祁令。

太宗追录谦功,以洛阳为雁门太守。

洛阳家田三生嘉禾,皆异垄合颖,世祖善之。

进爵北地公,加镇南将军。

出为明垒镇将,居八年,卒,谥曰恭。

子寄生,袭爵,降为侯。

皇兴元年卒。

洛阳弟安国,中山太守。

安国弟安都,广宁、沧水二郡太守。

加扬威将军。

赐爵东光子。

天安初卒。

赠平远将军、冀州刺史、东光侯,谥曰烈。

子白虎,袭爵。

为侍御中散。

后以罪免官,夺爵。

张衮,字洪龙,上谷沮阳人也。

祖翼,辽东太守。

父卓,昌黎太守。

衮初为郡五官掾,纯厚笃实,好学,有文才。

太祖为代王,选为左长史。

从太祖征蠕蠕。

蠕蠕遁走,追之五六百里。

诸部帅因衮言于太祖曰:"今贼远粮尽,不宜深入,请速还军。"

太祖令衮问诸部帅,若杀副马,足三日食否。

皆言足也。

太祖乃倍道追之,及于广漠赤地南床山下,大破之。

既而太祖问衮:"卿曹外人知我前问三日粮意乎?"对曰:"皆莫知也。"

太祖曰:"此易知耳。 蠕蠕奔走数日,畜产之余,至水必留。 计其道程,三日足及。 轻骑卒至,出其不意,彼必惊散,其势然矣。"

衮以太祖言出告部帅,咸曰:"圣策长远,非愚近所及也。"

衮常参大谋,决策帏幄,太祖器之,礼遇优厚。

衮每告人曰:"昔乐毅杖策于燕昭,公远委身于魏武,盖命世难可期,千载不易遇。 主上天姿杰迈,逸志凌霄,必能囊括六合,混一四海。 夫遭风云之会,不建腾跃之功者,非人豪也。"

遂策史委质,竭诚伏事。

时刘显地广兵强,跨有朔裔。

会其兄弟乖离,共相疑阻,衮言于太祖曰:"显志大意高,希冀非望,乃有参天贰地,笼罩宇宙之规。 吴不并越,将为后患。 今因其内衅,宜速乘之。 若轻师独进,或恐越逸。 可遣使告慕容垂,共相声援,东西俱举,势必擒之。 然后总括英雄,抚怀遐迩,此千载一时,不可失也。"

太祖从之,遂破走显。

又从破贺讷,遂命群官登勿居山,游宴终日。

从官及诸部大人请聚石为峰,以记功德,命衮为文。

慕容宝之来寇也,衮言于太祖曰:"宝乘滑台之功,因长子之捷,倾资竭力,难与争锋。 愚以为宜羸师卷甲,以侈其心。"

太祖从之,果破之参合。

皇始初,迁给事黄门侍郎。

太祖南伐,师次中山。

衮言于太祖曰:"宝凭三世之资,城池之固,虽皇威震赫,势必擒殄,然穷兵极武,非王者所宜。 昔郦生一说,田横委质;鲁连飞书,聊将授首。 臣诚德非古人,略无奇策,仰凭灵威,庶必有感。"

太祖从之。

衮遗宝书,喻以成败。

宝见书大惧,遂奔和龙。

既克中山,听入八议,拜衮奋武将军、幽州刺史,赐爵临渭侯。

衮清俭寡欲,劝课农桑,百姓安之。

天兴初,征还京师。

后与崔逞答司马德宗将郗恢书失旨,黜衮为尚书令史。

衮遇创业之始,以有才谟见任,率心奉上,不顾嫌疑。

太祖曾问南州人于衮。

衮与卢溥州里,数谈荐之。

又衮未尝与崔逞相见,闻风称美。

及中山平,卢溥聚党为逆,崔逞答书不允,并乖本言,故忿之。

衮年过七十,阖门守静,手执经书,刊定乖失。

爱好人物,善诱无倦,士类以此高之。

永兴二年疾笃,上疏曰:"臣既庸人,志无殊操,值太祖诞膺期运,天地始开,参戎氛雾之初,驰驱革命之会,托翼邓林,寄鳞溟海,遂荷恩宠,荣兼出内。 陛下龙飞九五,仍参顾问,曾无微诚,尘山露海。 今旧疾弥留,气力虚顿,天罚有罪,将填沟壑。 然犬马恋主,敢不尽言。 方今中夏虽平,九域未一,西有不宾之羌,南有逆命之虏,岷蜀殊风,辽海异教。 虽天挺明圣,拨乱乘时,而因几抚会,实须经略。 介焉易失,功在人谋。 伏愿恢崇睿道,克广德心,使揖让与干戈并陈,文德与武功俱运,则太平之化,康哉之美,复隆于今,不独前世。 昔子囊将终,寄言城郢;荀偃辞唅,遗恨在齐。 臣虽暗劣,敢忘前志,魂而有灵,结草泉壤。"

后数日卒,年七十二。

后世祖追录旧勋,遣大鸿胪即墓策赠太保,谥曰文康公。

子温,外都大官、广宁太守。

卒。

子贰兴,昌黎太守。

温弟楷,州主簿。

子诞,有学尚,性尤雅直。

初与高允同时被征,后除中书侍郎、通直散骑常侍、建威将军。

赐爵容城子。

衮次子度,少有志尚,袭爵临渭侯。

上谷太守,入为武昌王师。

加散骑常侍,除使持节,都督幽州广阳、安乐二郡诸军事,平东将军,崎城镇都大将。

又转和龙镇都大将。

所在著称。

还朝为中都大官。

卒,赠征东大将军、冀州刺史,谥康侯。

子陵,袭爵。

后为赤城典作都将。

卒。

子状,袭。

为中散。

卒。

子法,袭。

太和中,例降为伯。

世宗时,除怀荒镇金城戍将。

陵弟延,散骑常侍、左将军、库部尚书。

赐爵永宁侯。

延弟白泽,年十一,遭母忧,居丧以孝闻。

世祖闻而嘉之。

长而好学博通,敏于当世。

高宗初,除中散,迁殿中曹给事中,甚见宠任,参预机密。

后蠕蠕犯塞,显祖引见群臣议之。

尚书仆射元目辰进曰:"若车驾亲行,恐京师危惧,不如持重,固守自安。 虏悬军深入,粮无继运,以臣量之,自退不久,遣将追击,破之必矣。"

白泽曰:"陛下钦明则天,比踪前圣,而蠢尔荒愚,轻犯王略。 寇乃颠沛于远图,我将宴安于近毒,仰惟神略,则不然矣。 今若銮蕴亲动,贼必望麾崩散,宁容仰挫神兵,坐而纵敌;万乘之尊,婴城自守,进失可乘之机,退非无前之义?惟陛下留神。"

显祖从之,遂大破虏众。

白泽本字钟葵,显祖赐名白泽,纳其女为嫔。

出行雍州刺史,清心少欲,吏民安之。

显祖诏诸监临之官,所监治受羊一口、酒一斛者,罪至大辟,与者以从坐论。

纠告得尚书已下罪状者,各随所纠官轻重而授之。

白泽上表谏曰:"伏见诏书,禁尚书以下受礼者刑身,纠之者代职。 伏惟三载考绩,黜陟幽明,斯乃不易之令轨,百王之通式。 今之都曹,古之公卿也,皆翊扶万几,赞徽百揆,风化藉此而平,治道由兹而穆。 且周之下士,尚有代耕,况皇朝贵仕,而服勤无报,岂所谓祖袭尧舜,宪章文武者乎?羊酒之罚,若行不已,臣恐奸人窥望,忠臣懈节。 而欲使事静民安,治清务简,至于委任责成,下民难辩。 如臣愚量,请依律令旧法,稽同前典,班禄酬廉,首去乱群,常刑无赦。 苟能如此,则升平之轨,期月可望,刑措之风,三年必致矣。"

显祖纳之。

太和初,怀州民伊祁苟初三十余人谋反,将杀刺史。

文明太后欲尽诛一城之民。

白泽谏曰:"臣闻上天爱物之生,明王重民之命,故杀一人而取天下,仁者不为。 且《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群凶肆虐,轘烈诛尽,合城无辜,奈何极辟?不诬十室,而况一州?或有忠焉,或有仁者,若淫刑滥及,杀忠与仁,斯乃西伯所以叹息于九侯,孔子所以回轮于河上。 伏惟圣德昭明殷鉴,水镜前礼,止迅烈之怒,抑雷霆之威,则溥天知幸矣。 昔厉防民口,卒灭宗姬;文听舆颂,终摧强楚。 愿不以人废言,留神省察。"

太后从之。

转散骑常侍,迁殿中尚书。

太和五年卒。

诏赐帛一千匹、粟三千石,遣侍御史营护丧事,册赠镇南将军、相州刺史、广平公,谥曰简。

长子伦,字天念。

年十余岁,入侍左右。

稍迁护军长史、员外常侍,转大司农少卿、燕州大中正。

熙平中,蠕蠕主丑奴遣使来朝,抗敌国之书,不修臣敬。

朝议将依汉答匈奴故事,遣使报之。

伦表曰:

臣闻古之圣王,疆理物土,辨章要甸,荒遐之俗,政所不及。

故《礼》有壹见之文,《书》著羁縻之事。

太祖以神武之姿,圣明之略,经略帝图,日有不暇,遂令竖子游魂一方,亦由中国多虞,急诸华而缓夷狄也。

高祖光宅土中,业隆卜世,赫雷霆之威,振熊罴之旅,方役南辕,未遑北伐。

昔旧京烽起,虏使在郊,主上按剑,玺书不出。

世宗运筹帷幄,开境扬旌,衣裳所及,舟车万里。

于时丑类款关,上亦述尊遗志。

今大明临朝,泽及行苇,国富兵强,能言率职。

何惮而为之,何求而行此?往日萧衍通敬求和,以诚肃未纯,抑而不许。

先帝弃戎于前,陛下交夷于后,无乃上乖高祖之心,下违世宗之意。

且虏虽慕德,亦来观我。

惧之以强,傥即归附,示之以弱,窥觎或起,《春秋》所谓"以我卜也"。

又小人难近,夷狄无亲,疏之则怨,狎之则侮,其所由来久矣。

是以高祖、世宗知其若此,来既莫逆,去又不追。

不一之义,于是乎在。

必其委贽玉帛之辰,屈膝蕃方之礼,则可丰其劳贿,籍以珍物。

至于王人远役,衔命虏庭,优以匹敌之尊,加之相望之宠,恐徒生虏慢,无益圣朝。

假令选众而举,使乎称职,资郦生之辩,骋终军之辞,凭轼下齐,长缨击越。

苟异曩时,犹为不愿,而况极之以隆崇,申之以宴好,臣虽下愚,辄敢固执?若事不获已,应颁制诏,示其上下之仪;宰臣致书,讽以归顺之道。

若听受忠诲,明我话言,则万乘之盛不失位于域中,天子之声必笼罩于无外。

脱或未从,焉能损益,徐舞干戚以招之,敷文德而怀远。

如迷心不已,或肆犬羊,则当命辛李之将,勒卫霍之师,荡定云沙,扫清逋孽;饮马瀚海之滨,镂石燕然之上,开都护,置戊己,斯亦陛下之高功,不世之盛事。

如思按甲养民,务农安边之术,经国之防,岂可以戎夷兼并,而遽亏典制?将取笑于当时,贻丑于来叶。

昔文公请隧,襄后有言;荆庄问鼎,王孙是抑。

以古方今,窃为陛下不取。

又陛下方欲礼神岷渎,致礼衡山,登稽岭,窥苍梧,而反与夷虏之君,酋渠之长,结昆弟之忻,抗分庭之义,将何以瞰文命之遐景,迹重华之高风者哉?臣以为报使甚失如彼,不报甚得如此。

愿留须臾之听,察愚臣之言。

不从。

出为后将军、肆州刺史。

还朝,除燕州大中正。

孝庄初,迁太常少卿,不拜,转大司农卿。

卒官。

伦弟恩,奉朝请,员外郎。

白泽弟库,瀛州刺史、宜阳侯。

库长子兰,累迁龙骧将军,行光州事。

兰弟修虎,都牧、驾部二曹给事中,上谷公,司农少卿。

奉使柔玄,察民疾苦。

迁平北将军、燕州刺史。

度弟太,平西将军、荆州刺史、俎阳侯。

太弟那,宁远将军、雍城镇将。

崔玄伯,清河东武城人也,名犯高祖庙讳,魏司空林六世孙也。

祖悦,仕石虎,官至司徒左长史、关内侯。

父潜,仕慕容暐,为黄门侍郎。

并有才学之称。

玄伯少有隽才,号曰冀州神童。

苻融牧冀州,虚心礼敬,拜阳平公侍郎,领冀州从事,管征东记室。

出总庶事,入为宾友,众务修理,处断无滞。

苻坚闻而奇之,征为太子舍人。

辞以母疾不就,左迁著作佐郎。

苻丕牧冀州,为征东功曹。

太原郝轩,世名知人,称玄伯有王佐之才,近代所未有也。

坚亡,避难于齐鲁之间,为丁零翟钊及司马昌明叛将张愿所留絷。

郝轩叹曰:"斯人而遇斯时,不因扶摇之势,而与雀飞沉,岂不惜哉!"慕容垂以为吏部郎、尚书左丞、高阳内史。

所历著称,立身雅正,与世不群,虽在兵乱,犹励志笃学,不以资产为意,妻子不免饥寒。

太祖征慕容宝,次于常山。

玄伯弃郡,东走海滨。

太祖素闻其名,遣骑追求。

执送于军门,引见与语,悦之。

以为黄门侍郎,与张衮对总机要,草创制度。

时司马德宗遣使来朝,太祖将报之,诏有司博议国号。

玄伯议曰:"三皇五帝之立号也,或因所生之土,或即封国之名。 故虞夏商周始皆诸侯,及圣德既隆,万国宗戴,称号随本,不复更立。 唯商人屡徙,改号曰殷,然犹兼行,不废始基之称。 故《诗》云‘殷商之旅’,又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 此其义也。 昔汉高祖以汉王定三秦,灭强楚,故遂以汉为号。 国家虽统北方广漠之土,逮于陛下,应运龙飞,虽曰旧邦,受命惟新,是以登国之初,改代曰魏。 又慕容永亦奉魏土。 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国,斯乃革命之征验,利见之玄符也。 臣愚以为宜号为魏。"

太祖从之。

于是四方宾王之贡,咸称大魏矣。

太祖幸鄴,历问故事于玄伯,应对若流,太祖善之。

及车驾还京师,次于恒岭。

太祖亲登山顶,抚尉新民。

适遇玄伯扶老母登岭,太祖嘉之,赐以牛米。

因诏诸徙人不能自进者,给以车牛。

迁吏部尚书。

命有司制官爵,撰朝仪,协音乐,定律令,申科禁,玄伯总而裁之,以为永式。

及置八部大夫以拟八坐,玄伯通署三十六曹,如令仆统事,深为太祖所任。

势倾朝廷。

而俭约自居,不营产业,家徒四壁;出无车乘,朝晡步上;母年七十,供养无重膳。

太祖尝使人密察,闻而益重之,厚加馈赐。

时人亦或讥其过约,而玄伯为之逾甚。

太祖常引问古今旧事,王者制度,治世之则。

玄伯陈古人制作之体,及明君贤臣,往代废兴之由,甚合上意。

未尝謇谔忤旨,亦不谄谀苟容。

及太祖季年,大臣多犯威怒,玄伯独无谴者,由于此也。

太祖曾引玄伯讲《汉书》,至娄敬说汉祖欲以鲁元公主妻匈奴,善之,嗟叹者良久。

是以诸公主皆厘降于宾附之国,朝臣子弟,虽名族美彦,不得尚焉。

尚书职罢,赐玄伯爵白马侯,加周兵将军,与旧功臣庾岳、奚斤等同班,而信宠过之。

太祖崩,太宗未即位,清河王绍闻人心不安,大出财帛班赐朝士。

玄伯独不受。

太宗即位,命玄伯居门下,虚己访问,以不受绍财帛,特赐帛二百匹。

长孙嵩已下咸愧焉。

诏遣使者巡行郡国,纠察守宰不如法者,令玄伯与宜都公穆观等按之,太宗称其平当。

又诏玄伯与长孙嵩等坐朝堂,决刑狱。

太宗以郡国豪右,大为民蠹,乃优诏征之。

民多恋本,而长吏逼遣。

于是轻薄少年,因相扇动,所在聚结。

西河、建兴盗贼并起,守宰讨之不能禁。

太宗乃引玄伯及北新侯安同、寿光侯叔孙建、元城侯元屈等问曰:"前以凶侠乱民,故征之京师,而守宰失于绥抚,令有逃窜。 今犯者已多,不可悉诛,朕欲大赦以纾之,卿等以为何如?"屈对曰:"民逃不罪而反赦之,似若有求于下,不如先诛首恶,赦其党类。"

玄伯曰:"王者治天下,以安民为本,何能顾小曲直也?譬琴瑟不调,必改而更张;法度不平,亦须荡而更制。 夫赦虽非正道,而可以权行,自秦汉以来,莫不相踵。 屈言先诛后赦,会于不能两去,孰与一行便定。 若其赦而不改者,诛之不晚。"

太宗从之。

神瑞初,诏玄伯与南平公嵩等坐止车门右,听理万机事。

并州胡数万家南掠河内,遣将军公孙表等率师讨之,败绩。

太宗问群臣曰:"胡寇纵暴,人众不少,表等已不能制。 若不早诛,则良民大其祸。 今既盛秋,不可为此小盗,而复兴众以废民业。 将若之何?"玄伯对曰:"表等诸军,不为不足,但失于处分,故使小盗假息耳。 胡众虽盛,而无猛健主将,所谓千奴共一胆也。 宜得大将军为胡所服信者,将数百骑,就摄表军以讨之,贼闻之,必望风震怖。 寿光侯建,前在并州,号为威猛,胡丑畏服,诸将莫及。"

太宗从之,遂平胡寇。

寻拜天部大人,进爵为公。

泰常三年夏,玄伯病笃。

太宗遣侍中宜都公穆观就受遗言,更遣侍臣问疾,一夜数返。

及卒,下诏痛惜,赠司空,谥文贞公。

丧礼一依安城王叔录俊故事。

诏群臣及附国渠帅皆会葬,自亲王以外,尽令拜送。

太和中,高祖追录先朝功臣,以玄伯配飨庙庭。

玄伯自非朝廷文诰,四方书檄,初不染翰,故世无遗文。

尤善草隶行押之书,为世摹楷。

玄伯祖悦与范阳卢谌,并以博艺著名。

谌法钟繇,悦法卫瓘而俱习索靖之草,皆尽其妙。

谌传子偃,偃传子邈;悦传子潜,潜传玄伯。

世不替业。

故魏初重崔卢之书。

又玄伯之行押,特尽精巧,而不见遗迹。

子浩,袭爵,别有《传》。

次子简,字冲亮,一名览。

好学,少以善书知名。

太祖初,历位中书侍郎、征虏将军,爵五等侯,参著作事。

卒。

简弟恬,字叔玄,小名白。

历给事中,赐爵绎幕子。

出为上党太守、平南将军、豫州刺史。

进爵阳武侯。

坐浩伏诛。

始玄伯因苻坚乱,欲避地江南,于泰山为张愿所获。

本图不遂,乃作诗以自伤,而不行于时,盖惧罪也。

及浩诛,中书侍郎高允受敕收浩家,始见此诗。

允知其意,允孙绰录于允集。

始玄伯父潜为兄浑诔手笔草本,延昌初,著作佐郎王遵业买书于市而遇得之。

计诔至今,将二百载,宝其书迹,深藏秘之。

武定中,遵业子松年以遗黄门郎季舒,人多摹拓之。

左光禄大夫姚元标以工书知名于时,见潜书,谓为过于己也。

玄伯弟徽,字玄猷。

少有文才,与勃海高演俱知名。

初征相州别驾、中书侍郎,稍迁秘书监,赐爵贝丘侯,加龙骧将军。

乐安王范镇长安,世祖以范年少,而三秦民夷,恃险多变,乃选忠清旧德之士,与范俱镇。

以徽为散骑常侍、督雍泾梁秦四州诸军事、平西将军、副将,行乐安王傅,进爵济南公。

徽为政务存大体,不亲小事。

性好人伦。

引接宾客,或谈及平生,或讲论道义,诲诱后进,终日不止。

以疾征还京师。

真君四年卒,谥曰元公。

士类无不叹惜。

时清河崔宽,字景仁。

祖彤,随晋南阳王保避地陇右,遂仕于沮渠李皓。

父剖,字伯宗,每慷慨有怀东土,常叹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吾所庶几。"

及世祖西巡,剖乃总率同义,使宽送款。

世祖嘉之,拜宽威远将军、岐阳令,赐爵沂水男。

遣使与宽俱西,抚慰初附。

征剖诣京师,未至,病卒。

高宗以剖诚著先朝,赠散骑常侍、镇西将军、凉州刺史、武陵公,谥曰元。

宽还京,拜散骑侍郎、宁朔将军、安国子。

未几,出为弘农太守。

初,宽之通款也,见司徒浩。

浩与相齿次,厚存抚之。

及浩诛,以远来疏族,独得不坐。

遂家于武城,居司空林旧墟,以一子继浩弟览妻封氏,相奉如亲。

宽后袭爵武陵公、镇西将军,拜陕城镇将。

二崤地险,民多寇劫。

宽性滑稽,诱接豪右、宿盗魁帅,与相交结,倾衿待遇,不逆微细。

是以能得民庶忻心,莫不感其意气。

时官无禄力,唯取给于民。

宽善抚纳,招致礼遗,大有受取,而与之者无恨。

又弘农出漆蜡竹木之饶,路与南通,贩贸来往。

家产丰富,而百姓乐之。

诸镇之中,号为能政。

及解镇还京,民多追恋,诣阙上章者三百余人。

书奏,高祖嘉之。

延兴二年卒,年六十三,遗命薄葬,敛以时服。

长子衡,字伯玉,少以孝行著称。

学崔浩书,颇亦类焉。

天安元年,擢为内秘书中散,班下诏命及御所览书,多其迹也。

衡举李冲、李元恺、程骏等,终为名器,世以是称之。

承明元年,迁内都坐令,善折狱,高祖嘉之。

太和二年,袭爵武陵公,镇西将军。

迁给事中。

车驾巡狩,以衡为大都督长史。

衡涉猎书史,陈备御之方,便国利民之策,凡五十余条。

以本将军除泰州刺史,徙爵齐郡公。

先是,河东年饥,劫盗大起。

衡至,修龚遂之法,劝课农桑,周年之间,寇盗止息。

十二年卒,年五十四。

赠散骑常侍、左光禄大夫、本将军、冀州刺史,帛一千匹、谷一千斛,谥曰惠公。

衡有五子。

长子敞,字公世,袭爵,例降为侯。

自谒者仆射出为平原相。

敞性狷急,与刺史杨椿迭相表列,敞坐免官。

世宗初,为钜鹿太守。

弟朏之逆,敞为黄木军主韩文殊所藏。

其家悉见籍没,唯敞妻李氏,以公主之甥,自随奴婢田宅二百余口得免。

正光中,普释禁锢,敞复爵齐郡侯,拜龙骧将军、中散大夫。

孝昌中,赵郡太守。

卒。

敞弟钟,字公禄,奉朝请。

弟朏之逆,以出后被原。

历尚书郎、国子博士、司徒右长史、征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冀州大中正。

敞亡后,钟贪其财物,诬敞息子积等三人非兄之胤,辞诉累岁,人士嫉之。

尔朱世隆为尚书令,奏除其官,终身不齿。

朏好学,有文才。

历治书侍御史、京兆王愉录事参军。

与愉同逆,伏法。

衡弟怒,尚书郎。

又有崔模,字思范,魏中尉崔琰兄霸后也。

父遵,慕容垂少府卿。

叔父整,广川太守。

模,慕容熙末南渡河外,为刘裕荥阳太守,戍虎牢。

神中,平滑台,模归降。

后赐爵武陵男,加宁远将军。

始模在南妻张氏,有二子,冲智、季柔。

模至京师,赐妻金氏,生子幼度。

冲智等以父隔远,乃聚货物,间托关境,规赎模归。

其母张氏每谓之曰:"汝父性怀,本自无决,必不能来也。"

行人遂以财贿至都,当窃模还。

模果顾念幼度等,指幼度谓行人曰:"吾何忍舍此辈,令坐致刑辱,当为尔取一人,使名位不减于我。"

乃授以申谟。

谟,刘义隆东郡太守,与朱脩之守滑台,神中,被执入国,俱得赐妻,生子灵度。

申谟闻此,乃弃妻子,走还江外。

灵度刑为阉人。

模长者笃厚,不营荣利,颇为崔浩轻侮。

而守志确然,不为浩屈。

与崔赜相亲,往来如家。

和平中卒。

皇兴初,幼度随慕容白曜为将。

时季柔为崔道固长史,带济南太守。

城将降,先驰马赴白曜军,幼度亦豫令左右觇迎之,而差互不相值,为乱兵所害。

初,真君末,车驾南克邹山,模兄协子邪利为刘义隆鲁郡太守,以郡降,赐爵临淄子,拜广宁太守,卒于郡。

邪利二子。

怀顺以父入国,故不出仕。

及国家克青州,怀顺迎邪利丧,还葬青州。

次恩,累政州主簿,至刺史陆龙成时谋叛,聚城北高柳村,并攻州城,龙成讨斩之。

怀顺与冲智子徽伯等俱奔江外。

始邪利与二女俱入国,一女为张氏妇,一女为刘休宾妻,生子文华。

邪利后生庶子法始。

邪利亡后,二女侮法始庶孽,常欲令文华袭外祖爵临淄子。

法始恨忿,无所不为。

后怀顺归化迎丧,始与法始相见。

未几,法始得袭爵,传至孙延族。

正光中,为冠军将军、中散大夫。

季柔孙睦,正光三年,自郁州归降。

模孙景茂,冀州别驾、青州长史、随郡太守、武城男。

景茂子彦远,袭。

武定中,北徐州司马。

始睦来降也,与高陵、张炅、郭缊俱至。

陵,萧宝夤西讨开府西阁祭酒。

宝夤反,陵其黄门侍郎。

关中平,还洛,历尚书郎、定州别驾。

齐文襄王作相,以陵颇有文学,引参宾客。

终于征南将军、司空长史。

赠骠骑大将军、大司农卿。

显祖时,有崔道固,字季坚,琰八世孙也。

祖琼,慕容垂车骑属。

父辑,南徙青州,为泰山太守。

道固贱出,嫡母兄攸之、目连等轻侮之。

辑谓攸之曰:"此儿姿识如此,或能兴人门户,汝等何以轻之?"攸之等遇之弥薄,略无兄弟之礼。

时刘义隆子骏为徐兗二州刺史,得辟他州民为从事。

辑乃资给道固,令其南仕。

既至彭城,骏以为从事。

道固美形容,善举止,便弓马,好武事,骏稍嘉之。

会青州刺史新除,过彭城,骏谓之曰:"崔道固人身如此,岂可为寒士至老乎?而世人以其偏庶,便相陵侮,可为叹息。"

青州刺史至州,辟为主簿,转治中。

后为义隆诸子参军事,被遣向青州募人。

长史已下皆诣道固,道固诸兄等逼道固所生母自致酒炙于客前。

道固惊起接取,谓客曰:"家无人力,老亲自执劬劳。"

诸客皆知其兄弟所作,咸起拜谢其母。

母谓道固曰:"我贱不足以报贵宾,汝宜答拜。"

诸客皆叹美道固母子,贱其诸兄。

后为宁朔将军、冀州刺史,移镇历城。

刘彧既杀子业自立,徐州刺史薛安都与道固等举兵推立子业弟子勋。

子勋败,乃遣表归诚,显祖以为安南将军、南冀州刺史、清河公。

刘彧遣说道固,以为前将军、徐州刺史。

复叛受彧命。

皇兴初,显祖诏征南大将军慕容白曜固筑长围以守之。

及白曜攻其城东郭,道固面缚请罪,表曰:"臣资生南境,限隔大化,本朝不以卑末,委授籓任。 而刘氏萧墙内侮,惧贻大戮,前遣崔启之奉表归诚,幸蒙陛下过垂矜纳,并赐爵宠,庆佩罔极,应奔阙庭。 但刘彧寻续遣使,恕臣百死。 愚以世奉刘氏,深愆蒙宥,若犹违背,则是不忠于本朝,而欲求忠于大魏。 虽曰希生,惧大魏之所不许。 是用迷回,孤负天日,冒万死之艰,固执拒守。 仆臣白曜,振曜威灵,渐经二载,大将临城,以今月十四日,臣东郭失守,于臣款彧之诚,庶可以彰于大魏矣。 臣势穷力屈,以十七日面缚请罪,白曜奉宣皇恩,恕臣生命。 斯实陛下起臣死尸,肉臣朽骨,天地造物所不能行,而陛下育之。 虽虞舜之贷有苗,姬文之宥崇垒,方之圣泽,未足以喻。 既未奉朝旨,无由亲驰道路,谨遣大息景徽,束骸归阙,伏听刑斧。"

既而白曜送道固赴都,有司案劾。

奏闻,诏恕其死。

乃徙青齐士望共道固守城者数百家于桑干,立平齐郡于平城西北北新城。

以道固为太守,赐爵临淄子,加宁朔将军。

寻徙治京城西南二百余里旧阴馆之西。

是时,频岁不登,郡内饥弊。

道固虽在任积年,抚慰未能周尽,是以多有怨叛。

延兴中卒,年五十。

初,道固之在客邸,与薛安都、毕众敬邻馆,时以朝集相见,本既同由武达,颇结僚旧。

时安都志已衰朽,于道固情乃疏略,而众敬每尽殷勤。

道固谓休宾、房法寿曰:"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信不虚也。 安都视人殊自萧索,毕捺固依依也。"

子景徽,字文叡,袭父爵临淄子,加宁朔将军。

出为青州广陵王羽征东府司马、大鸿胪少卿。

出除龙骧将军、平州刺史。

卒,赠本将军、南青州刺史,谥曰定。

子休纂袭爵。

景徽弟景业,字文季。

别有功,太和中,赐爵昌国子,加建威将军。

卒。

子休绪袭爵,员外郎。

景业弟景渊,亦有别功,赐爵武城男。

鹰扬将军、平齐太守。

卒于郡。

道固兄目连子僧祐。

白曜之围历城也,僧祐母明氏、弟僧渊并在城内。

刘彧授僧祐辅国将军,领众数千,与青齐人家口在历城、梁邹者明同庆、明菩萨等为将佐,从淮海扬声救援。

将至不其,闻道固已败,母弟入国,徘徊不进。

白曜围东阳时,表请景徽往喻僧祐,乃归降。

白曜送之,在客数载,赐爵层城侯。

与房法寿、毕萨诸人皆不穆。

法寿等讼其归国无诚,拘之岁余,因赦乃释。

后坐与沙门法秀谋反,伏法。

子道宁,给事中。

僧渊入国,坐兄弟徙于薄骨律镇,太和初得还。

高祖闻其有文学,又问佛经,善谈论,敕以白衣赐褠帻,入听于永乐经武殿。

后以僧渊为尚书仪曹郎。

迁洛之后,为青州中正。

寻出为征东大将军、广陵王羽谘议参军,加显武将军。

讨海贼于黄郭,大破之。

萧鸾乃遣其族兄惠景遗僧渊书,说以入国之屈,规令改图。

僧渊复书曰:

主上之为人也,无幽不照,无细不存。

仁则无远不及,博则无典不究,殚三坟之微,尽九丘之极。

至于文章错综,焕然蔚炳,犹夫子之墙矣。

遂乃开独悟之明,寻先王之迹,安迁灵荒,兆变帝基,惟新中壤,宅临伊域。

三光起重辉之照,庶物蒙再化之始。

分氏定族,料甲乙之科;班官命爵,清九流之贯。

礼俗之叙,粲然复兴;河洛之间,重隆周道。

巷歌邑颂,朝熙门穆,济济之盛,非可备陈矣。

加以累叶重光,地兼四岳,士马强富,人神欣仰,道德仁义,民不能名。

且大人出,本无所在,况从上圣至天子天孙者乎!圣上诸弟,风度相类,咸阳王已下,莫不英越,枝叶扶疏,遍在天下,所称稍蝎,殊为未然。

文士竞谋于庙堂,武夫效勇于疆埸,若论事势,此为实矣。

计彼主纂杀之迹,人鬼同知,疑亲猜贵,早暴遐迩。

兄投心逆节,千载何名!物患无施,器非时用,生不振世,没无令声,先师以为鄙,君子以为耻。

此则事困伎殚,自勉无益,故其宜矣。

以兄之才,夙超乡土,如弟之徒,谁不瞻仰?每寻昔念,未敢忘怀。

虽复途遥二千,心想若对,敬遵轨范,以资一生。

今名可扬矣而不能显亲,事可变矣而不能离辱,故世之所未解也。

且君子在家也不过孝于其亲,入朝也不过忠于其君。

主上之于兄,恩则不可酬,义则不可背。

身可杀也,故非其酬;功不逮也,故非其报。

今可以效矣而又弗为,非孝也。

即实而言,兄之不变,得为忠乎?至于讲武争强,不敌者久矣;论安与危,不同者验矣;群情背去,独留者谬矣。

愿深察之。

王晏道绝外交,器非雄朗,专华保望,便就屠割。

方之于兄,其全百倍。

且淮蕃海捍,本出北豪,寿春之任,兄何由免?以是而言,猜嫌已决。

又宗门未几,南北莫寄,先构之重,非兄何托?受社之荣,鄙心之相望矣。

今执志不寤,忠孝两忘,王晏之辜,安能自保?见机而作,其在兹乎。

国家西至长安,东尽即墨,营造器甲,必尽坚精,昼夜不息者,于兹数载。

今秋中月,云罗必举,贾不及时,虽贵不用,若不早图,况枉连城矣。

枚乘有言,欲出不出,间不容发,精哉斯谈。

弟中于北京,身罹事谴,大造之及,有获为幸。

比蒙清举,超进非一,犬马之心,诚有在矣。

虽复彼此为异,犹昔情不移也,况于今日哉。

如兄之诲,如弟之规,改张易调,易于反掌。

万一乖情,此将运也。

出除龙骧将军、南青州刺史。

久之,坐擅出师无据,检核幽禁,后乃获免。

僧渊元妻房氏生二子伯灵、伯骥。

后薄房氏,更纳平原杜氏。

僧渊之徙也,与杜俱去,生四子,伯凤、祖龙、祖螭、祖虬。

得还之后,弃绝房氏,遂与杜氏及四子家于青州。

伯骥与母房氏居于冀州,虽往来父间,而心存母氏,孝慈之道,顿阻一门。

僧渊卒,年七十余。

伯灵虽往奔赴,不敢入家,哭沙门寺。

伯灵,自奉朝请,稍迁步兵校尉、乐陵太守,加中坚将军。

后兼冀州长史。

大乘贼起,伯灵率州军讨之于煮枣城,为贼所杀。

赠龙骧将军、洛州刺史。

伯骥,为京兆王愉法曹参军。

愉反,伯骥不从,见害。

诏赠东海太守。

伯凤,少便弓马,壮勇有膂力。

自奉朝请、员外郎,稍迁镇远将军、前将军,数为将帅。

永安末,与都督源子恭守丹谷,战殁。

祖龙,司空行参军。

生刚躁,父亡后,与兄伯灵讼竞嫡庶,并以刀剑自卫,若怨仇焉。

祖螭,小字社客,粗武有气力。

刺史元罗板为兼统军,率众讨海贼。

普泰初,与张僧皓俱反,围青州。

尔朱仲远遣将讨平之,传首京师。

祖虬,少而好学,下帷诵书,不驱竞当世。

举秀才不就。

僧渊从弟和,平昌太守。

家巨富,而性吝啬,埋钱数百斛。

其母李春思堇,惜钱不买。

子轨,字启则,盗钱百万,背和俱走。

后为仪同开府铠曹参军,坐贪污,死于晋阳。

玄伯同郡董谧。

谧父京,与同郡崔康时、广阳霍原等,俱以硕学播名辽海。

谧好学,传父业。

中山平,入朝,拜仪曹郎,撰朝觐飨宴郊庙社稷之仪。

邓渊,字彦海,安定人也。

祖羌,苻坚车骑将军。

父翼,河间相。

慕容垂之围鄴,以翼为后将军、冀州刺史、真定侯。

翼泣对使者曰:"先君忠于秦室,翼岂可先叛乎!忠臣不事二主,自古通义,未敢闻命。"

垂遣使喻之曰:"吾与车骑结异姓兄弟,卿亦犹吾之子弟,安得辞乎?"翼曰:"冀州宜任亲贤,翼请他役效命。"

垂乃用为建武将军、河间太守、尚书左丞,皆有声称。

卒于赵郡内史。

渊性贞素,言行可复,博览经书,长于《易》筮。

太祖定中原,擢为著作郎。

出为薄丘令,诛剪奸猾,盗贼肃清。

入为尚书吏部郎。

渊明解制度,多识旧事,与尚书崔玄伯参定朝仪、律令、音乐,及军国文记诏策,多渊所为。

从征平阳,以功赐爵汉昌子,改下博子,加中垒将军。

太祖诏渊撰国记,渊造十余卷,惟次年月起居行事而已,未有体例。

渊谨于朝事,未尝忤旨。

其从父弟晖为尚书郎,凶侠好奇,与定陵侯和跋厚善。

跋有罪诛,其子弟奔长安,或告晖将送出之。

由是太祖疑渊知情,遂赐渊死,既而恨之。

时人咸愍惜焉。

子颖,袭爵。

为太学生,稍迁中书侍郎。

世祖诏太常崔浩集诸文学,撰述国书,颍与浩弟览等俱参著作事。

驾幸漠南,高车莫弗库若干率骑数万余,驱鹿百余万,诣行在所。

诏颖为文,铭于漠南,以纪功德。

兼散骑常侍,使于刘义隆。

进爵为侯,加龙骧将军。

延和三年,从征胡贼白龙。

还,卒于路。

谥曰文恭。

子怡,袭爵。

官至荆州刺史、假宁南将军。

赐爵南阳公。

和平中卒。

长子良奴,袭爵。

良奴弟侍,高祖赐名述。

历吏职,以贞谨见称。

迁中大夫,守廷尉少卿。

出为建忠将军、齐州刺史。

初改置百官,始重公府元佐。

时太傅元丕出为并州刺史,以述为太傅长史,带太原太守。

寻征为司空长史,卒官。

诏赐钱十万、布五十匹,谥曰贞。

长子纂,奉朝请,累迁中散大夫。

纂弟献,奉朝请、司空西阁祭酒、员外常侍、河阴令。

寻迁镇远将军、谏议大夫。

肃宗末,除冠军将军、颍州刺史。

建义初,闻尔朱荣入洛,朝士见害,遂奔萧衍。

怡弟宗庆,以中书学生,入为中散。

稍迁尚书,加散骑常侍,赐爵定安侯。

转典南部。

宗庆在南部积年,多所敷奏,州镇惮之,号为称职。

进爵南阳公,除安南将军、泾州刺史,徙赵郡公。

宗庆在州,为民所讼,虽讯鞫获情,上下大不相得。

转徐州刺史,仍本将军。

未几,坐妻韩巫蛊,伏诛。

宗庆子伯忻,与父俱死。

伯忻子俨,逃越得免。

后历尚书郎,除常山太守,转安南将军、光禄大夫、持节、兼尚书左丞、郢州行台,又加抚军将军。

卒,赠镇南将军、荆州刺史。

颖弟权,从世祖征伐,官至龙骧将军、豫州刺史,赐爵新野侯。

从征蠕蠕,坐法死。

弟颢,卒于中书侍郎。

颢长子灵珍,中书学生、秘书中散。

卒,赠员外散骑常侍。

子羡,历中书学生、侍御史,以明谨见知。

出为齐州武昌王征虏长史。

后李元护之为齐州,仍为长史,带东魏郡太守。

在治十年,经三刺史,以清勤著称。

齐人怀其恩德,号曰良二千石。

及代还,大受民故送遗,颇以此为损。

中山王英攻义阳,羡为车司。

罢,除谏议大夫,兼给事黄门侍郎,副侍中游肇为畿内大使。

后行货于录尚书、北海王详,转大司农少卿。

出行荆州事,转征虏将军、郢州刺史,镇义阳。

在州锐于聚敛。

又纳贿于忠,征为给事黄门侍郎。

寻加后将军、河南尹,黄门如故。

未拜,而灵太后临朝,以元昭为河南尹,羡仍黄门,加平南将军。

羡以义阳军司之勋,封安阳县开国子,邑三百户。

羡曲附左右,故获封焉。

时幽、瀛、沧、冀大水,频经寇难,民饥。

诏羡兼尚书、假散骑常侍,持节诣州,随方赈恤,多有所济。

神龟初,发疽卒,年五十四。

诏赙帛三百匹、朝服一袭,赠镇东将军、青州刺史,谥曰恭。

长子跻,字伯升,颇有意尚。

秘书郎。

朝议以羡本不合山河之赏,故不许跻袭。

跻诉讼久之,始听绍封。

稍迁前将军、太中大夫、梁州开府长史。

与刺史元罗同陷萧衍,卒于江南。

子孝绪,元象中,以跻柩还国。

兴和中,袭爵。

齐受禅,例降。

灵珍弟灵奇,立忠将军、齐州刺史。

进号冠军将军,赐爵昌国侯。

为政清简,有威惠。

子恭伯,右光禄大夫。

史臣曰:为国驭民,莫不文武兼运。

燕凤以博识多闻,昭成致礼,和邻存国,贤之效欤!许谦才术俱美,驰骋艰难之日,观几独劝,事契冥符。

张衮以才策见知,早蒙恩遇,时无宽政,斯言贻咎。

玄伯世家隽伟,仍属权舆,总机任重,守正成务,礼从清庙,不亦宜乎?宽模俱能见几而动,道固穷而委质。

邓渊贞白干事,才业秉笔,祸非其罪,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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