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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弇卢顼李章武
韩弇
河中节度使侍中浑瑊与西蕃会盟,蕃戎背""背"原作"皆",据明抄本改。 "信,掌书记韩弇遇害。
弇素与栎阳尉李绩友,因昼寝,忽梦弇被发披衣,面目尽血。
绩初不识,乃称姓名,相劳勉如平生。
谓绩曰:"今从秃发大使填漳河,憔悴困苦不可言,间来奉诣耳。 别后有一诗奉呈。"
悲吟曰:"我有敌国仇,无人可为雪。 每至秦陇头,游魂自鸣咽。"
临别,谓绩曰:"吾久饥渴,君至明日午时,于宅西南,为置酒馔钱物,亦平生之分尽矣。"
绩许之,及觉。
""觉"字据明抄本补。 "悲怆待旦。
至午时,如言祭之。
忽有黑风自西来,旋转筵上,飘卷纸钱及酒食皆飞去。
举邑人观之,时贞元四年。
"出《河东记》"
河中节度使侍中浑瑊同西蕃结盟。
西蕃背信弃义,掌书记韩弇被害。
韩弇平素同栎阳尉李绩友好,在白天睡觉,忽然梦见韩弇头发散乱披着衣服,脸面都是血。
李绩开始没认出来,于是自报姓名,烦劳尽力象平生一样。
现在跟随秃发大使镇守漳河,憔悴窘困受辱不可言状,秘密地来到你这里。
分别后有一诗相赠,他悲伤地吟道:"我有敌国仇,无人可为雪。 每至秦陇头,游魂自鸣咽。"
临别时,对李绩说:"我已很久又饿又渴,你到明天午时,在屋子的西南方,给置办酒食钱物,也尽了我们平生的情分。"
李绩答应了,到睡醒,悲伤凄怆直到早晨,到了午时,象说的那样祭奠。
忽然有黑风从西边来,旋转在宴席上。
纸钱和酒食都被风卷走飞去。
全城的人都看见了,时间是贞元四年。
卢顼
贞元六年十月,范阳卢顼家於钱塘,妻弘农杨氏。
其姑王氏,早岁出家,隶邑之安养寺。
顼宅於寺之北里,有家婢曰小金,年可十五六。
顼家贫,假食於郡内郭西堰。
堰去其宅数十步,每令小金于堰主事。
常有一妇人不知何来,年可四十余,著瑟瑟裙,蓬发曳漆履,直诣小金坐。
自言姓朱,第十二,久之而去。
如是数日。
时天寒,小金爇火以燎。
须臾,妇人至,顾见床下炭,怒谓小金曰:"有炭而焚烟熏我,何也?"举足踏火,火即灭。
以手批小金,小金绝倒于地。
小金有弟年可四五岁,在旁大骇,驰报于家。
家人至,已失妇人,而小金瞑然如睡,其身僵强如束。
命巫人祀之,释然。
如是具陈其事。
居数日,妇人至,抱一物如狸状,尖嘴捲尾,尾类犬,身斑似虎。
谓小金曰:"何不食我猫儿?"小金曰:"素无为之,奈何?"复批之,小金又倒,火亦扑灭。
童子奔归以报,家人至,小金复瞑然。
又祝之,随而愈。
自此不令之堰。
后数日,令小金引船于寺迎外姑。
船至寺门外,寺殿后有一塔,小金忽见塔下有车马,朱紫甚盛。
伫立而观之,即觉身不自制。
须臾,车马出,左右辟易,小金遂倒。
见一紫衣人策马,问小金是何人,旁有一人对答。
二人举扶阶上,不令损。
紫衣者驻马,促后骑曰:"可速行,冷落他"“落"字原空缺,"他"原作"地",据明抄本补改"筵馔。”
小金问傍人曰:"行何适?"人曰:"过大云寺主家耳。"
须臾,车马过尽。
其院中人来,方见小金倒于阶上,复惊异载归,祀酹之而醒。
是夕冬至除夜,卢家方备粢盛之具,其妇人鬼倏闪於牖户之间。
以其闹,不得入。
卢生以二虎目击小金左右臂。
夜久,家人怠寝,妇人忽曳,小金惊叫,妇人怒曰:"作饼子,何不啖我?"家人惊起,小金乃醒,而左臂失一虎目。
忽窗外即言"还你",遂掷窗有声,烛之果得。
后数日视之,帛裹干茄子,不复虎目矣。
冬至方旦,有女巫来坐,话其事未毕,而妇人来,小金即瞑然。
其女巫甚惧,方食,遂夹一枚馄饨,置户限上,祝之。
於时小金笑曰:"笑朱十二喫餫饨,以两手拒地,合面于餫饨上吸之。"
卢生以古镜照之,小金遂泣。
言:"朱十二母在盐官县,若得一顿餫饨,及顾船钱,则不来。"
卢生如言,遂诀别而去。
方欲焚钱财之时,已见妇人背上负钱。
焚毕而去,小金遂释然。
居间者,小金母先患风疾,不能言,忽于厨中应诺,便入房,切切然语。
出大门,良久,抠衣阔步而入,若人骑马状,直至堂而拜曰:"花容起居。"
其家大惊,花容即杨氏家旧婢,死来十余年,语声行动酷似之,乃问花容:"何得来?"答曰:"杨郎遣来,传语娘子,别久好在。 杨郎,卢生舅也,要小金母子,故遣取来。"
卢生具传,恳辞以留,受语而出门。
久之,复命曰:"杨郎见传语,切令不用也,急作纸人代之。"
依言剪人,题其名字,焚之。
又言:"杨郎在养安寺塔上,与杨二郎双陆。"
又问:"杨二郎是何人?"答曰:"神人耳。 又有木下三郎,亦在其中。"
又问:"小金前见车马何人?"曰:"此是精魅耳。 本是东邻吴家阿嫂朱氏,平生苦毒,罚作蛇身。 今在天竺寺褚树中有穴,久而能变化通灵,故化作妇人。"
又问:"既是蛇身,如何得衣裳著?"答曰:"向某家塚中偷来。"
又问:"前抱来者何物?"言"野狸"。
遂辞去。
即酌一杯令饮,饮讫,更请一杯与门前镬八。
问:"镬八是何人?"云:"是杨二郎下行官。"
又问:"杨二郎出入如此,人遇之皆祸否?"答曰:"如他杨二郎等神物,出入如风如雨。 在虚中,下视人如蝼蚁然,命衰者则自祸耳,他亦无意焉。"
言讫而去。
至门方醒,醒后问之,皆不知也。
后小金夜梦一老人,骑大狮子。
狮子如文殊所乘,毛彩奋迅,不可视。
旁有二昆仑奴操辔。
老人谓小金曰:"吾闻尔被鬼物缠绕,故万里来救。 汝是衰厄之年,故鬼点尔作客。"
云:"以取钱应点而已,渠亦自得钱。 汝若不值我来,至四月,当被作土户,汝则不免死矣。 汝於某日拾得秀佛子否?"小金曰:"然。"
"汝看此样,绣取七躯佛子,七口幡子。"
言讫,又曰:"作八口,吾误言耳。 八口,一伴四口,又截头发少许,赎香以供养之,其厄侧除矣。"
小金曰:"受教矣。 今苦腰背痛,不可忍,慈悲为除之。"
老人曰:"易耳。"
即令昆仑奴向前,令展手,便於手掌摩指,则如黑漆,染指上。
便背上点二灸处。
小金方醒,具说其事,即造佛及幡。
视背上,信有二点处,遂灸之,背痛立愈。
卢顼秉志刚直,不信其事,又骂之曰:"焉有圣贤,来救一婢?此必是鬼耳。"
其夜又梦老人曰:"吾哀尔疾危,是以来救。 汝愚郎主,却唤我作鬼魅也,吾亦不计此事。 汝至四月,必作土户。 然至三月末,当须出杭州界以避之矣。 夫鬼神所部,州县各异,亦犹人有逃户。"
小金曰:"於余杭可乎?"老人曰:"余杭亦杭州耳,何益也?"又曰:"嘉兴可乎?"曰:"可。"
老人曰:"汝於嘉兴投谁家?"答曰:"某家有亲,欲投之。"
老人曰:"某家是孝,汝今避鬼,还投鬼家,何益也?"凡孝有灵筵,神道交通,他则知汝所在。
汝投吉人家,则可矣。
又临发时,脱汝所爱惜衣一事,剪去身,留领缝襟带,余处尽去之。
缚一草人衣之,著宅之阴暗处,汝则易衣而潜去也。”
小金曰:"诺。 圣贤前度灸背,当时获愈,今尚苦腰痛。"
老人曰:"吾前不除尔腰者,令尔知有我耳。 汝今欲除之耶?"复于昆仑手掌中研黑,点腰间一处而去。
悟而验之,信有点迹,便灸之,又差。
其后妇人亦不来矣,至三月尽。
如言潜之嘉兴,自后无事。
"出《通幽录》"
贞元六年十月。
范阳卢顼家住在钱塘,妻子是弘农的杨氏。
她的婆婆王氏,早年出家,住在县城的安养寺。
顼的住宅在寺庙的北边的乡里。
有个家奴叫小金,年龄十五六岁。
顼家境贫寒,在郡内部西堰酬借食物。
堰距离他的住宅几十步远。
每次让小金在堰主持事情,常常有一个妇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年龄有四十多岁,穿着青绿色的衣裙,蓬松头发拖着黑鞋,直到小金前坐下,自称姓朱,排行十二,很久才离去。
如此多日。
当时天气寒冷,小金点火取暖。
一会儿,妇人到,看见床下木炭,怒对小金说:"有木炭烧烟薰我,为什么?"抬脚踏火,火就灭了;用手打小金,小金绝气倒在地上。
小金有个弟弟年仅四五岁,在旁大惊,跑回家报信。
家人到,妇人已失去踪影。
小金闭上眼睛的样子象睡觉,身体僵硬象被捆住。
让巫人祭祀祷告,才恢复原样,如此这般述说那些事情。
过了几天,妇人来,抱着一物象狸的样子,可是尖嘴卷尾巴,尾巴象狗,身上的斑纹象虎。
对小金说:"为啥不喂我猫?"小金说:"从来没有做过,怎么办?"又用手打她,小金又倒地,火也扑灭了。
童子跑回家报信。
家人来到。
小金又闭眼象睡着的样子,又祷告,随后又复原。
从此不让她到堰上去。
以后过了几天,让小金带领船到寺庙迎接外婆。
船到了寺门外边,寺殿后有座塔,小金忽然看见塔下有车马,朱紫颜色非常盛美。
站立观看,就觉得自己不能控制自己。
一会儿,车马出来,左右惊退,小金于是倒在地上。
看见一穿紫衣人策马,问小金是什么人,旁边有一人回答。
二人抬扶到台阶上,不让损害。
紫衣人停马,督促后边骑马的人说:"快点走,别管她"筵馔"。"
小金问旁边的说:"到哪里去?"那人说:"到大云寺寺主家。"
一会儿,车马过完。
那院中人过来,才看见小金倒在台阶上。
又很惊异用车拉回家,祭奠后才苏醒。
这天晚上是冬至除夜,卢家正准备盛大祭祀供品的器具。
那妇人象鬼似的突然闪到门窗之间,凭着吵闹,也不能进去。
卢生把二虎目系在小金左右臂。
夜深,家人疲乏睡觉。
妇人忽又飘然而来,小金惊叫。
妇人怒道:"做饼子,为什么不让我吃?"家人惊起,小金才醒,而左臂失去一虎目。
忽然窗外就说还你,接着有掷到窗上的声音,用烛照果然得到,过后几天看它,用帛裹个干茄子,不是虎目。
冬至才亮天,有个女巫来坐,说那事未完。
妇人又来,小金又昏睡过去。
那女巫非常害怕。
才吃,于是夹起一个馄饨,放到门槛上祷祝。
在这时小金笑道,笑朱十二吃馄饨,用两手抓地,脸对着馄饨用嘴吸它。
卢生用古镜照她,小金于是哭泣。
说朱十二母在盐官县,要得到一顿馄饨,又想到船钱,就不能再来。
卢生遵从她的话,于是告别而离去。
正要烧钱财之时,已看见妇人背上背着钱,焚化完而离去。
小金于是恢复原样。
住在这里,小金母亲从前患中风病,不能说话,忽然在厨房中应答。
就入屋,情意恳切地说话。
出了大门,过了很久,提起衣襟大步而进,象人骑马的样子,直到堂前而拜说:"花容请安。"
全家大惊。
花容是杨家的旧婢女,死了十多年,话语行动很象她,于是问花容:"从哪里来?"答道:"杨郎派来,传话给娘子,久别安在,杨郎是卢生的舅舅,要小金母子,所以派我来取人。"
卢生备好传语,恳切要求留下。
接受传语而出门,过了许久,回复命令说:"杨郎见到传语,就令不用了,赶紧做纸人代替她们。"
按着说的剪纸人,写上她们的名字,焚烧。
又说杨郎在养安寺塔上,与杨二郎平起平坐。
又问杨二郎是什么人,回答说,是神人。
还有木下三郎,也在那里。
又问小金看见的车马里是什么人,回答说,是精灵,原来是东邻吴家阿嫂朱氏,平生狠毒,被罚作蛇身,现在在天竺寺楮树中有洞穴,时间久了能变化通灵气,所以能变作妇人。
又问既然是蛇身,怎么能有衣裳穿?回答说,从某家坟里偷来。
又问先前抱来的是什么东西,说是野狸。
要告辞离去,酌了一杯酒让他喝,喝完,又要一杯给门前的镬八。
问镬八是什么人,说是杨二郎的下行官。
又问出入如此,人遇上他都是祸患吧?答曰:"象他杨二郎等神物,出入象风象雨,在虚幻中,向下看人象蝼蚁的样了,生命力衰弱的则自有祸呀,他也无意这样。"
说完离去,到门口才醒。
醒后问她,全不知道。
后来小金夜间梦见一位老人,骑着大狮子,狮子象文殊天尊的坐骑,毛色光彩夺目精神振奋行动迅速,不可直视。
旁边有两个家奴拿着缰绳。
老人对小金说:"我听说你被鬼缠绕,特意不远万里来救你。 你现在是衰弱苦难之年,所以鬼点你作客,说是以取钱应付罢了。 你如果不遇上我来,到四月份,将被埋在地下,你就避免不了死去。 你在某天拾到绣佛子了吗?"小金曰:"是的。"
"你照这个样子,绣七个佛子,七口幡子。"
说完,又说:"作八口,我说错了,八口,一半四口,再剪下头发少许,烧香供奉它,那苦难就解除了。"
小金说:"接受教诲了。 现在苦于腰背疼痛,不可忍受,你发发慈悲给除掉。"
老人说:"容易呀。"
就让家奴上前,让展开手,在手掌磨手指,就象黑漆,站在指上,在背上点了两穴位。
小金才醒,全部述说那些事情,马上制作佛与幡。
看背上,确实有两个点处,于是针灸,背痛立刻消失,卢顼秉性刚直,不信那事。
又骂道:"那有圣贤,来救一个婢女,这一定是鬼。"
那夜又梦见老人说:"我可怜你疾病危险,这才来救你,你那愚蠢的主人,却说我是鬼魅,我也不计较这事。 你到四月,必死,然而到三月末,应离开杭州地界而逃避。 那鬼神所管辖的,州县各不相同,就好象人有逃户的。"
小金说:"到余杭可以吗?"老人说:"余杭也属杭州呵,有什么益处?"又说:"嘉兴可以吗?"说:"可以。"
老人问:"你到嘉兴投奔谁家?"回答说:"某家有亲属关系,想投奔他。"
老人说:"某家有孝,你现在避鬼,还投奔有鬼人家,有什么好处?凡是守孝的有灵筵,神道交往,他就知道你的所在。 你投奔吉祥人家,才可以。 关于脱掉你所爱惜的衣服一事,剪去衣身,留着领缝襟带,其余部分都去掉,扎一个草人让它穿上,放到屋子的阴暗处。 你换上衣服偷偷地离去。"
小金说:"是,圣贤前次针灸背部,当时病好,现在还苦于腰痛。"
老人说:"我以前不根除你的腰痛病,让你知道有我,你现在要根除吗?"又在家奴手掌中研出黑色,点腰一处而离去。
醒后验证,确实有点的痕迹。
又病愈。
那以后妇人也不来了。
到了三月末,按照说的偷偷地到了嘉兴,从那以后无事。
李章武
李章武,字飞卿,""卿"字原阙,据明抄本补。 "其先中山人。
生而敏博,遇事便了。
工文学,皆得极至。
虽弘道自高,恶为洁饰,而容貌闲美,即之温然。
与清河崔信友善,信亦雅士,多聚古物,以章武精敏,每访辨论,皆洞达玄微,研究原本。
时人比之张华。
贞元三年,崔信任华州别驾,章武自长安诣之。
数日,出行,於市北街见一妇女甚美,因绐信云:"须州外与亲故知闻。"
遂赁舍于美人之家。
主人姓王,此则其子妇也,乃悦而私焉。
居月余日,所计用直三万余,子妇所供费倍之。
即而两心克谐,情好弥切。
无何,章武系事,先归长安,殷勤叙别。
章武留交颈鸳鸯绮一端,仍赠诗曰:"鸳鸯绮,知结几千丝。 别后寻交颈,应伤未别时。"
子妇答白玉指环一,又赠诗曰:"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 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章有仆杨果者,子妇赍钱一千以奖其敬事之勤。
既别,积八九年。
章武家长安,亦无从与之相闻。
至贞元十一年,因友人张元宗寓居下邽县,章武又自京师与元会。
忽思曩好,乃回车涉渭而访之。
日暝达华州,将舍于王氏之室,至其门,则阒无行迹,但外有宾榻而已。
章武以为下里或废业即农,暂居郊野,或亲宾邀集,未始归复。
但休止其门,将别适他舍。
见东邻之妇,就而访之,乃云:"王氏之长老,皆舍业而出游,其子妇殁已再周矣。"
又详与之谈,即云:"某姓杨,第六,为东邻妻,复访郎何姓?"章武具语之。
又云:"曩曾有傔姓杨名果乎?"曰:"有之"。
因泣告曰:"某为里中妇五年,与王氏相善。 尝云:‘我夫室犹如传舍,阅人多矣。 其于往来见调者,皆殚财穷产,甘辞厚誓,未尝动心。 顷岁有李十八郎,曾舍于我家。 我初见之,不觉自失,后遂私侍枕席。 实蒙欢爱,今与之别累年矣。 思慕之心,或竟日不食,终夜无寝。 我家人故不可讬,复被彼夫东西,不时会遇。 脱有至者,愿以物色名氏求之。 如不参差,相讬祗奉,并语深意。 但有仆夫杨果即是。 ’不二三年,子妇寝疾。 临死,复见讬曰:‘我本寒微,曾辱君子厚顾。 心常感念,久以成疾,自料不治。 曩所奉讬,万一到此,愿申九泉啣恨,千古睽离之叹。 仍乞留止此,冀神会于仿佛之中。 ’"章武乃求邻妇为开门,命从者市薪刍食物。
方将具絪席,忽有一妇人持帚扫地,邻妇亦不之识。
章武因访所从者,云是舍中人。
又逼而诘之,即徐曰:"王家亡妇,感郎恩情深,将见会。 恐生怪怖,致使相闻。"
章武许诺,云:
"章武所由来者,正为此也。 虽显晦殊途,人皆忌惮,而思念情至,实所不疑。"
言毕,执帚人欣然而去。
逡巡映门,即不复见。
乃具饮馔,呼祭。
自食饮毕,安寝。
至二更许,灯在床之东南,忽尔稍暗,如此再三。
章武心知有变,因命移烛背墙,置室东南""南"原作"西",据明抄本改。 "隅。
旋闻室北角窸窣有声,如有人形,冉冉而至。
五六岁,即可辨其状。
视衣服,乃主人子妇也。
与昔见不异,但举止浮急,音调轻清耳。
章武下床,迎拥携手,款若平生之欢。
自云:"在冥录以来,都忘亲戚,但思君子之心,如平昔耳。"
章武倍与狎匿,亦无他异,但数请令人视明星,若出,当须还,不可久住。
每交欢之暇,即恳讬在邻妇杨氏,云:"非此人,谁达幽恨。"
至五更,有人告可还,子妇泣下床,与章武连臂出门。
仰望天汉,遂呜咽悲怨。
却入室,自於裙带解锦囊,囊中取一物以赠之。
其色绀碧,质又坚密,似玉而冷,状如小叶,章武不之识也。
子妇曰:"此所谓靺鞨宝,出昆仑玄圃中,彼亦不可得。 妾近於西岳与玉京夫人戏,见此物在众宝珰上,爱而访之,夫人遂假以相授,云:‘洞天群仙每得此一宝,皆为光荣。 ’以郎奉玄道,有精识,故以投献,常愿宝之,此非人间之有。"
遂赠诗曰:"河汉已倾斜,神魂欲超越。 愿郎更回抱,终无从此诀。"
章武取白玉宝簪一以酬之,并答诗曰:"分从幽显隔,岂谓有佳期。 宁辞重重别,所叹去何之。"
因相持泣。
良久,子妇又赠诗曰:"昔辞怀后会,今别便终天。 新悲与旧恨,千古闲穷泉。"
章武答曰:"后期杳无约,前恨已相寻。 别路无行信,何因得寄心?"款曲叙别讫,遂却赴西北隅。
行数步,犹回顾拭泪,云:"李郎无舍,念此泉下人。"
复哽咽伫立,视天欲明,急趋至角,即不复见。
但空室窅然,寒灯半灭而已。
章武乃促装,却自下邽归长安武定堡。
下邽郡官与张元宗携酒宴饮。
既酣,章武怀念,因即事赋诗曰:"水不西归月暂圆,令人惆怅古城边。 萧条明早分歧路,知更相逢何岁年?"吟毕,与郡官别。
独行数里,又自吟诵。
忽闻空中有叹赏,音调凄恻,更审听之,乃王氏子妇也。
自云:"冥中各有地分,今于此别,无日交会。 知郎思眷,故冒阴司之责,远来奉送。 千万自爱。"
章武愈惑之。
及至长安,与道友陇西李助话,亦感其诚而赋曰:"石沉辽海阔,剑别楚天长。 会合知无日,离心满夕阳。"
章武既事东平丞相府,因闲召玉工视所得靺鞨宝。
工不""不"原作"亦",据明抄本改。 "知,不敢雕刻。
后奉使大梁,又召玉工,粗能辨。
乃因其形,雕作檞叶象。
奉使上京,每以此物贮怀中。
至市东街,偶见一胡僧,忽近马叩头云:"君有宝玉在怀,乞一见耳。"
乃引于静处开视。
僧捧玩移时,云:"此天上之物,非人间有也。"
章武后往来华州,访遗杨六娘,至今不绝。
"出李景亮为作传"
李章武,字飞卿,他的祖先是中山人。
生来敏捷博学,遇事就弄明白,工于文章学问,都达到极高程度。
虽然志大清高,可是不愿整洁修饰,而容貌文雅俊美,又很温和。
与清河的崔信友好,崔信也是个高雅的人,聚集了很多古物,因为章武精明敏慧,每当拜访辨别谈论,都能透彻地说明其玄妙,研究其根本,当时人把他比作张华。
贞元三年,崔信担任华州别驾。
章武从长安来到这里,住了几天,外出旅游,在市北街上看见一妇人很美,于是欺骗崔信说,需要在城外与亲朋故友在一起。
于是在美人家租了房子,主人姓王,那美人是他儿媳妇。
喜欢并和她私通。
住了一个多月,所花费的价值计有三万多,而为他的儿媳妇所花费的还要加倍。
不久两人心意和谐,感情好到密不可分。
不久,章武涉及一件事情,告别回长安。
情意恳切深厚的话别,章武留给她交颈鸳鸯绮一匹,又赠诗道:"鸳鸯绮,知结几千丝,别后寻交颈,应伤未别时。"
妇人答谢白玉环一个,又赠诗道:"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 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章武有个仆人叫杨果,妇人给他钱一千用来奖励他做事勤奋。
分别后,已经八九年,也没有与她通信息。
到了贞元十一年,因为友人张元宋住在下邽县,章武又从京城去与元会面。
忽然想起从前相好的,就回转车渡过渭水去拜访。
天黑到华州,要住在王氏家。
到她家门,寂静没有行迹,只是在外面有遗弃的床罢了。
章武以为下到乡里或者停业务农,暂时住在郊外,或者亲朋好友邀请聚会,还没回来,只停在她门前。
将要离别到其它房舍,看见东邻的妇人,走近询问她。
说:"王氏的长者,抛弃全部家业而外出游览,他的儿媳妇死去已两年了。"
又详细和她谈,她说:"我姓杨,排行第六,是东阾的妻子。"
又问他姓啥,章武完全告诉她。
又说:"从前曾有仆人杨名果的吗?"答:"有。"
于是哭诉道:"我做里中的媳妇五年,与王氏友好,她曾说:‘我家犹如旅舍,看到的人很多,其中来往调戏的人,都用尽了钱财,甜言海誓,未曾动心。 不久,有个李十八郎,曾经住在我家,我初见他,不觉自失于他,以后于是与他私通,确实蒙受他的欢心喜爱,现在和他分别多年了,想念他的心,有时全天不吃饭,整夜睡不着。 我家人本不可托咐,又苦于李郎非东即西地四处奔波,也就无相见之望了。 倘或有来到的,希望靠形貌姓名探求他,如无差错,拜托进献,并说明深意,只要有仆夫杨果的就是。 ’不过二三年,妇人患病,临死,又拜托说:‘我本出身寒微,曾蒙君子厚爱,心常感激想念,久而成疾,自己料想不能活好。 从前所托咐的,万一到这,请申明九泉含恨,千古离别的嗟叹。 仍然要求留在这里,希望在仿佛之中神会。 ’"章武要求邻妇给开门。
让跟从的人买柴草食品,正要整理床席,忽然有一个妇人拿着笤帚出房扫地,邻妇也不认识她。
章武于是问跟从的人,说是屋里的人。
又走近问她,就慢慢地说:"王家死亡的媳妇,感谢你的恩重情深,才来与你相会,恐怕你怪异害怕,特意让你知道。"
章武答应说:"章武来此的原因,正是为此。 虽然是阴阳殊途,人都顾忌和畏惧,可是思念情深,确实不能怀疑。"
说完,拿笤帚人高兴而去,徘徊门前,立即不见了。
就准备了酒食,呼唤祭祀。
自己吃喝完,安息就寝。
到二更左右,灯在床的东南处,忽然稍暗,如此多次。
章武心知有变故,于是让挪移灯烛背墙,放到屋子的东南角。
很快就听到屋子的北角有窸窣的声响。
好象有人影,慢慢地来到。
距五六步远,就可分辨清她的形状,看她衣服,是主人的儿媳,与从前相见没有两样。
只是举止浮躁,音调轻清罢了。
章武下床,迎接拥抱拉手,恳切尽象平生的欢乐。
自说道:"在冥府以来,都忘掉了亲戚,只是相念你的心,象从前平常一样。"
章武加倍与她亲热,她也没有其它两样。
只是多次让人看启明星,如果出来,就必须回去,不可久住。
每次交欢的空闲,就恳切拜托在邻妇杨氏上,说:"不是这个人,谁能明白幽深的遗憾。"
到了五更,有人告诉应该回去了。
妇人哭泣下床,与章武挽臂出门,仰望天空,于是呜咽悲怨。
退回屋,自在裙带上解下锦囊,从囊中取出一物赠给他。
那颜色绀碧,质坚紧密,象玉而且凉,状如小叶。
章武不认识它。
妇人说:"这就是所说的靺鞨宝,出自昆仑玄圃中,那也不易得。 我最近在西岳与玉京夫人玩,看见此物在众宝珰上,喜爱问她。 夫人于是把它送给我。 说:‘洞天群仙得到这个宝贝,都是光荣。 ’因为你信奉玄道,有精深知识,所以把它献给你,经常希望你把它当成宝贝,这不是人间有的。 于是赠诗道:“河汉已倾斜,神魂欲超越。 愿郎更回报,终无从此诀。"
章武取出白玉宝簪一个用来酬谢她,并答诗道:"分从幽显隔,岂谓有佳期。 宁辞重重别,所叹去何之"于是相持哭泣。
过了好久,妇人又赠诗道:"昔辞怀后会,今别便终天。 新悲与旧恨,千古闲穷泉。"
章武答道:"后期杳无约,前恨已相寻。 别路无行信,何因得寄心。"
衷情地话别完,她就向西北角走去。
走了几步,还回头看看擦拭眼泪,说:"李郎不要舍弃我,想到我这泉下人。"
又哽咽伫立,看天要亮了,急忙奔到角落,便不见了。
只有深远的空屋,寒灯半灭罢了。
章武整顿行装,将要从邽回归长安武定堡。
下邽郡官和张元宗携酒设宴。
已酬,章武怀念,于是即事赋诗道:"水不西归月暂圆,令人惆怅古城边。 萧条明早分歧路,知更相逢何岁年。"
吟罢,与郡官告别,独自行走几里,又自己吟诵。
忽然听到空中有人赞赏,音调凄恻。
再仔细听,是王氏儿媳。
自己说道:"冥府中各有地界,现在在此分别,没有再相会的日子,知道你思念我,因此冒着阴司责罚的危险,远道而来送行,你千万要自爱。"
章武越加困惑。
等到了长安,与道友陇西李助谈话,也感激她的诚意而赋道:"石沉辽海阔,剑别楚无长。 会合知无日,离心满夕阳。"
章武后来在东平丞相府做事,空闲时召令玉工看他所得的靺鞨宝。
玉工不懂,不敢雕刻。
后来奉命到大梁去,又召令玉工,粗略能辨识,于是根据它的形状,雕成檞叶象。
奉命到京城去,每每把这一宝物放在怀里。
到了市东街上,侧然看见一个胡僧,忽然靠近马叩头说:"你有宝玉在怀里,请求看一看。"
就领他到安静的地方拿出让他看。
僧捧着欣赏时,说:"这是天上极好的宝物,不是人间有的。"
章武后来到华州,探望赠送给杨六娘,至今没有绝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