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三十六 鬼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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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广记》 卷第三百三十六 鬼二十一 李昉

常夷张守一郑望宇文觌李莹裴晠李氏

常夷

唐建康常夷,字叔通,博览经典,雅有文艺。

性耿正清直,以世业自尚。

家近清溪,常昼日独坐。

有黄衫小儿赍书直至阁前曰:"朱秀才相闻。"

夷未尝识也,甚怪之。

始发其书,云:"吴郡秀才朱均,白常高士。"

书中悉非生人语,大抵"家近在西岗,幸为善邻,思奉颜色。"

末有一诗云:"具陈"明抄本“云"下空七字,疑原有五言二句,脱去八字"平生游城郭,殂没委荒榛。

自我辞人世,不知秋与春,牛羊久来牧,松柏几成薪。

分绝车马好,甘随狐兔群。

何处清风至,君子幸为邻。

烈烈盛名德,依依伫良宾。

千年何旦暮,一室动人神。

乔木如在望,通衢良易遵。

高门倘无隔,向与折龙津。”

其纸墨皆故弊。

常夷以感契殊深,叹异久之,乃为答书,殷勤切至。

仍直克期,请与相见。

既去,令随视之,至舍西一里许,入古坟中。

至期,夷为具酒果。

须臾,闻扣门,见前小儿云:"朱秀才来谒。"

夷束带出迎。

秀才著角巾葛单衣曳履,可年五十许,风度闲和。

雅有清致。

与相劳苦,秀才曰:"仆梁朝时,本州举秀才高第。 属四方多难,遂无宦情,屏居求志。 陈永定末终此地,久处泉壤,常钦风味,幽明路绝,遂废将迎。 幸因良会,大君子不见嫌弃,得申郁积,何乐如之。"

夷答曰:"仆以暗劣,不意冥灵所在咫尺,久阙承禀,幸蒙殊顾,欣感实多。"

因就坐噉果饮酒,问其梁陈间事,历历分明。

自云朱异从子。

说异事武帝,恩幸无匹。

帝有织成金缕屏风,珊瑚钿、玉柄尘尾,林邑所献七宝澡瓶、沉香镂枕,皆帝所秘惜。

常于承云殿讲竟,悉将以赐异。

昭明太子薨时,有白雾四塞。

葬时玄鹄四双,翔绕陵上,徘徊悲鸣,葬毕乃去。

元帝一目失明,深忌讳之。

为湘东镇荆州,王尝使博士讲《论语》。

至于见瞽者必变色,语不为隐,帝太怒,乃鸩杀之。

又尝破北虏,手斩一裨将。

于谨破江陵,帝见害,时行刀者乃其子也。

沈约母拜建昌太夫人,时帝使散骑侍郎就家读策受印绶,自仆射何敬容已下数百人,就门拜贺,宋梁以来命妇未有其荣。

庚肩吾少事陶先生,颇多艺术。

尝盛夏会客,向空大嘘气,尽成雪,又禁诸器物悉住空中。

简文帝诏襄阳造凤林寺,少刹柱木未至,津吏于江中获一樟木,正与诸柱相符。

帝性至孝,居丁贵嫔柩,涕泣不绝,卧痛溃烂,面尽生疮。

侯景陷台城,城中水米隔绝,武帝既敕进粥,官中无米,于黄门布囊中赍得四升,食尽遂绝,所求不给而崩。

景所得梁人,为长枷,悉纳其头,命军士以三投矢乱射杀之,虽衣冠贵人,亦无异也。

陈武帝既杀王僧辩,天下大雨百余日。

又说陈武微时,家甚贫,为人庸保以自给。

常盗取长城豪富包氏池中鱼,擒得以担竿击,甚困。

即祚后,灭包氏。

此皆史所脱遗。

事类甚多,不可悉载。

后数相来往,谈宴赋诗,才甚清举,甚成密交。

夷家有吉凶,皆预报之。

后夷病甚,秀才谓曰:"司命追君为长史,吾亦预巡察,此职甚重,尤难其选,冥中贵盛无比。 生人会当有死,纵复强延数年,何似居此地。 君当勿辞也。"

夷遂欣然,不加药疗,数日而卒。

"出《广异记》"

唐建康人常夷,字叔通。

博览经典,高雅善文,性情清正耿直。

自我尊尚家业,居家靠近清溪,经常白日里独坐一天。

有个穿黄衫的小孩,拿着书信直奔他家,说:"听说过朱秀才吗?"常夷不曾认识,就拆开书信。

上面写着:吴郡秀才朱均白常高士。

信中都不是活人说的话。

大致说他家在西冈附近,有幸成为邻居,想见上一面。

最后有一首诗写道,"平生游城郭,殂没委荒榛。 自我辞人世,不知秋与春。 牛羊久来牧,松柏几成薪。 分绝车马好,甘随狐兔群。 何处清风至,君子幸为邻。 烈烈盛名德,依依伫良宾。 千年何旦暮,一室动人神。 乔木如在望,通衢良易遵。 高门倘无隔,向与折龙津。"

书信的纸墨都很破旧,常夷感慨颇深、叹异良久,就写封回信,殷勤邀请,约定日期,和他见面。

小孩走了,常夷让人跟随,到住宅西约一里路的地方,进入到古墓中。

到了约会的时候,常夷为他准备了酒菜水果。

一会儿听到敲门声,看见前次来的小孩说:"朱秀才来拜见!"常夷系上腰带出来迎接。

秀才戴着角巾,穿着葛布单衣,拖拉着鞋。

年纪约五十岁,风度闲和,雅有清致,俩人互相问候。

秀才说:"我在南朝梁时,考中了本州秀才。 时值四方多难,我就没有做官的心情,隐居起来保持志气。 南陈永定末年死在这里。 长期处于黄泉,总是仰慕高士风范,阴府路绝,也就清除了相见的企望,幸亏有了这次很好的机会,您不嫌弃,得以倾诉心中的抑郁。 有什么快乐能象这样呢?"常夷说:"我因为愚昧不留意冥灵近在眼前。 故很长时间未到府上求见。 幸蒙光顾,非常高兴。"

就坐下吃水果饮酒。

常夷问他陈梁间的事,他历历分明。

自称是朱异的侄子。

说朱异为武帝做事,受到的恩宠没人和他相比。

武帝有织成金缕屏风。

珊瑚钿,玉柄尘尾拂尘,林邑所献七宝澡瓶,沉香镂枕。

都是武帝珍爱之物。

常在承云殿从头到尾讲这些事,这些东西都赐给了朱异;昭明太子死的时候,有白雾四下涌来。

下葬时有玄鹄四双,绕着陵墓飞翔,徘徊悲鸣。

下葬完毕才飞走;元帝一只眼睛失明,非常忌讳。

当湘东镇守荆州的主将时,曾让博士给他讲解《论语》讲到瞎眼人必定变色。

博士言语不隐讳。

元帝大怒,就毒死了他。

又曾在攻破北虏时,亲手杀掉一名副将。

于谨攻破江陵,元帝被害时,持刀的人是他儿子;沈约的母亲封为建昌太夫人,当时皇帝让散骑侍郎到其家宣读策书,授与她官印。

从仆射何敬容以下几百人登门拜贺。

宋梁以后,妇人没有象她这样的荣耀;庾肩吾小时师从陶先生。

陶先生很会法术,曾经在盛夏时会宴宾客。

向天空大口吹气,气尽成雪。

又让各种器物全停留在空中;简文亲下诏在襄阳建造凤林寺庙宇。

做柱子的木头没到,差吏在江中得到一根樟木,正好和那些柱子一样,简文帝性情孝顺,在丁贵妃的灵柩前,哭泣不绝。

躺下感觉疼痛,身体溃烂,脸上都生了疮;侯景攻陷台城,城中断了水米。

武帝同意喝粥。

宫中没米,在寺院中施得四升。

吃完就没了,再要不给就死了;侯景捕获梁人,戴上长枷,要全砍下他们脑袋,让军士三次乱箭射之,虽是衣冠贵人,也不能幸免,陈武帝杀了王僧辩,天下起了大雨,一连一百多天;又传说陈武帝小时家里很穷,替别人当雇工生活。

常偷长城富豪包氏池塘中的鱼,被抓获后用扁担打他。

他当了皇帝后,就灭了包家。

这都是史书中遣漏的事。

故事很多,不能全都说完。

以后多次来往,谈宴赋诗,才华坦露,成了密友。

常夷家有吉凶之事,朱秀才都预报给他,后来常夷病得厉害,秀才对他说:"司命任命你为长史,我也是先来巡察,这个职务很重要,人选很困难。 阴界中尊贵无比。 活着的人都会死的,纵然勉强多活几年,与担当这个职务有什么两样呢?你不应该推辞。"

常夷就欣然同意,不用药物治疗,几天就死了。

张守一

干元有张守一,为大理少卿。

性仁恕,以平反折狱,死囚出免者甚多。

后当早朝,有白头老人,伛偻策杖,诣马前拜谢。

守一问故,请避从者,曰:"非生人,明公所出死囚之父也。 幽明卑贱,无以报德。 明公倘有助身之求,或能致耳。 请受教。"

守一曰:"贤子无罪,非我屈法伸恩,不敢当此。 忝列九卿,颇得自给,幸无劳苦。"

再三慰遣之,鬼曰:"当尔且去,倘有求不致者,幸相念。"

遂不见。

俄尔有诏赐酺,城中纵观,守一于会中窥见士人家女,姿色艳绝,相悦之而防闲甚急,计无从出,试呼前鬼:"颇能为我致否?"言讫即至,曰"此易事耳,然不得多时,才可七日。"

曰:"足矣。 得非变化相惑耶?"鬼曰:"明公何疑之深,仆以他物代取其身。"

遂营寂静之处,设帷帐。

有顷,奄然而至。

良久寤惊曰:"此何处?"唯守一及鬼在傍,绐云:"此是天上天使"因与款昵,情爱甚切。

至七日,谓女曰:"天上人间当隔异,欢会尚浅,便尔乖离如何?"因流涕取别。

鬼复掩其目送还。

守一后私觇女家,云:"家女卒中恶,不识人,七日而醒。"

后经十年,又逢此鬼曰:"天曹相召,便当承诀。 今奉药一丸,此能点化杂骨,为骨髆刀把之良者。 愿公宝之,有急当用。 因歔欷而去。"

药如鸡卵许大。

至武太后时,守一以持法宽平,为酷吏所构。

流徙岭表,资用窘竭,乃以药点骨,信然。

因取给,药尽遂卒。

"出《广异记》"

干元年中有个张守一是大理寺少卿。

性情仁慈。

平反狱中的死囚,死囚获免出狱的人很多。

后来张守一想上早朝,有个白发老翁,伛偻身体,拄着拐杖到马前拜谢。

守一问原因,他请求回避跟从的人,说:"我不是活人,是明公放出的死囚的父亲。 在阴间身份卑微,没有机会报答恩德。 明公倘若有求助的事,或许能用到我,请告诉我。"

守一说:"贤子无罪,不是我枉法施恩,不敢接受你的谢意。 我身为九卿,生活能得到保障,没有什么劳苦。"

再三安慰送走他。

鬼说:"暂且离开,如果有用到我而我不在的时候,就呼唤我。"

说完就不见了。

不久皇上下诏举行酒会,在城里尽情观赏。

守一在酒会中,看见一个士人家的女儿,姿色美丽绝伦。

守一喜欢她但防范很严,没有办法,试着召呼以前那个鬼:"能为我把她弄来吗?"说完,鬼就到了。

说:"这是容易的事,但时间不能长,只可七天。"

守一说:"足矣。 须得变化来迷惑她吗?"鬼说:"明公何必顾虑这么多,我用别的东西来代替她的身体。"

就在寂静的地方建了一个帷帐。

一会儿,女子突然来了。

老半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说:"这是什么地方?"只有守一和鬼在旁边,骗她呢:"这是天上的天使,想同你亲近。"

情爱非常真切。

到了第七天,对女子说:"天上人间相隔不同,在一起的欢乐没有结束,只好强迫你离开了。 怎么样?"就流泪告别。

鬼又蒙住她的眼睛送回去了。

后来守一私自去了女子家。

她家人说女儿突然病了,不认识人了,七天才醒过来。

后来经过十年,守一又遇到这个鬼。

鬼说:"天曹召唤,就该永别,现在送你一丸药。 这药能融化各种骨头,是蚀骨的好药。 你应该珍惜它,有急事再用。"

说完就叹息着走了。

药象鸡蛋般大小。

到武太后时,守一因执法公平,被酷吏拘禁。

流放到岭外。

费用没了。

生活窘迫。

就把药滴在骨头上,果然象鬼说的那样。

靠着这药供给所用,药用尽就死了。

郑望

干元中,有郑望者,自都入京,夜投野狐泉店宿,未至五六里而昏黑。

忽于道侧见人家,试问门者,云是王将军,与其亡父有旧,望甚喜。

乃通名参承,将军出,与望相见。

叙悲泣,人事备之,因尔留宿,为设馔饮。

中夜酒酣,令呼蘧蒢三娘唱歌送酒。

少间,三娘至,容色甚丽,尤工唱《阿鹊监》,及晓别去。

将军夫人传语,令买锦袴及头髻花红朱粉等。

后数月东归,过送所求物。”

将军相见欢洽,留宿如初。

望问:"何以不见蘧蒢三娘?"将军云:"已随其夫还东京。"

以明日辞去,出门不复见宅,但余丘陇。

望怃然却回,至野狐泉,问居人,曰:"是王将军塚。 塚边伶人至店,其妻暴疾亡,以苇席裹尸,葬将军坟侧。 故呼曰“蘧蒢三娘"云。

旬日前,伶官亦移其尸归葬长安讫。”

"出《玄怪录》"干元年中有个叫郑望的人,自东都入京,晚上在野狐泉店投宿。

未到五、六里路天就黑了。

忽然在道旁看见一户人家,试问守门人。

说是王将军家,和他死去的父亲有旧交。

郑望非常高兴,就通报姓名参拜。

将军出来与郑望相见,详细泣叙人事,就留他住了一宿,为他设置酒菜。

半夜喝得兴起,让招呼蘧蒢来唱歌助酒兴。

一会儿三娘到了,容貌非常美丽,尤其精于演唱《阿鹊监》。

天快亮的时候告别。

将军夫人传话说让买锦袴及头髻、花红、朱粉等东西。

过了几个月,郑望回来,过来送夫人捐买的东西。

将军见了非常高兴。

和当初一样留住一宿。

郑望问:"怎么不见蘧蒢三娘?"将军说她已经跟随她的丈夫回京城了。

第二天郑望告辞,出门后没再看到房子,只剩下荒丘。

郑望怅然而归。

走到野狐泉,问当地的居民。

居民说:"是王将军坟。 坟旁边有个唱戏的住在客店,他的妻子暴病而死,苇席裹尸葬在将军坟侧。 所以都说她是:‘蘧蒢三娘’。 十天前唱戏的已经迁移她的尸体归葬在长安了。"

宇文觌

韩彻者,以干元中任陇州吴山令。

素与进士宇文觌、辛稷等相善,并随彻至吴山读书,兼许秋赋之给。

吴山县令号凶阙,前任多死。

令厅有大槐树,觌、稷等意为精魅所凭,私与典正欲彻不在,砍伐去之。

期有一日矣,更白彻。

彻谓二子曰:"命在于天,责不在树,子等无然。"

其谋遂止。

后数日,觌、稷行树,得一孔,旁甚润泽,中有青气,上升为云。

伺彻还寝,乃命县人掘之。

深数尺,得一塚,塚中有棺木而已烂坏,有少齿发及胫骨胯骨犹在。

遥望西北陬有一物,众谓是怪异,乃以五千雇二人取之。

初缒,然昼烛一束,二人背刀缘索往视其食瓶,瓶中有水,水上有林擒缒夹等物,泻出地上,悉如烟销。

彻至,命佐史收骨发以新棺敛葬诸野。

佐史偷钱,用小书函,折骨埋之。

既至舍,仓卒欲死,家人白彻,彻命巫视之。

巫于彻前灵语,云:"己是晋将军契苾锷,身以战死,受葬于此县。 立塚近马坊,恒苦粪秽,欲求迁改。 前后累有所白,多遇合死人,遂令冥苦无可上达。 今明府恩及幽壤,俸钱市榇,甚惠厚。 胥吏酷恶,乃以书函见贮骨发,骨长函短,断我胯胫,不胜楚痛,故复仇之耳。"

彻辞谢数四,自陈:"为主不明,令吏人等有此伪欺。 当令市榇,以衣被相送。 而可小赦其罪,诚幸也。"

又灵语云:"寻当释之,然创造此谋,是宇文七及辛四。 幽魂佩戴,岂敢忘之?辛候不久自当擢禄,足光其身。 但宇文生命薄无位,虽获一第,终不及禄,且多厄难。 无当救其三死,若忽为官,虽我亦不能救。"

言毕乃去。

佐史见释,方获礼葬。

觌家在岐山,久之,锷忽空中语云:"七郎夫人在庄疾亟,适已往彼营救,令亦小痊。 寻有庄人来报,无可惧也。 若还,妻可之后,慎无食马肉。"

须臾使至,具如所白。

觌入门,其妻亦愈。

会庄客马驹死,以熟肠及肉馈觌。

觌忘其言而食之,遇干霍乱,闷而气绝者数矣。

忽闻锷言云:"令君勿食马,何故违约?马是前世冤家,我若不在,君无活理;我在,亦无苦也。"

遂令左右执笔疏方,药至服之,乃愈。

后觌还吴山,会岐州土贼欲僭伪号,署置百官,觌有名,被署中书舍人。

贼寻被官兵所杀,觌等七十余人,系州狱待旨。

锷复至觌妻所语云:"七郎犯事,我在地中大为求请。 然要三千贯钱。"

妻辞贫家,实不能办。

锷曰:"地府所用,是人间纸钱。"

妻云:"纸钱当力办之。"

焚毕,复至狱中谓觌曰:"我适于夫人所得三千贯为君属请,事亦解矣。 有刘使君至者,即当得放,饱食无忧也。"

寻而诏用刘晏为陇州刺史,辞日奏曰:"占污名贤,曾未相见,所由但以为逆所引,悉皆系狱。 臣至州日,请一切释免。"

上可其奏。

晏至州,上毕,悉召狱囚宣出放之。

觌既以为贼所署,耻而还家。

半岁余,吕崇贲为河东节度,求书记之士。

在朝多言觌者,崇贲奏觌左卫兵曹河东书记,敕赐衣一袭,崇贲送绢百疋。

敕至,觌甚喜。

受敕,衣绿裳西向拜蹈,奴忽倒地。

锷灵语叹息久之,谓觌:"勿令作官,何故受之?此度不能相救矣。"

觌云:"令却还之,如何?"答云:"已受官毕,何谓复还?千万珍重,不复来矣。"

后四日,觌遇疾卒。

初女巫见锷衣冠甚伟,鬓发洞赤,状若今之库莫奚云。

"出《广异记》"

韩彻这个人,干元年中任陇州吴山县令。

一向与进士宇文觌、辛稷友善。

他们一起跟随韩彻到吴山读书。

韩彻还付给他们秋天赶考的费用。

吴山县令的宅子号称凶衙,前几任都死了。

县令宅子的大厅内有棵槐树,宇文觌、辛稷等认为是精魅盘距的地方,私下与典正商量想趁韩彻不在的时候,砍去这棵槐树。

有一天就告诉了韩彻。

韩彻对二位先生说:"命在于天,责任不在于树。 先生们不必这样。"

他们的计划就停止了。

几天后,宇文觌、辛稷走到树前看到一个洞,旁边非常湿润,从中冒出青气,上升成了云彩。

等韩彻回去休息了,就让吏人挖掘这个洞。

几尺深的地方有一个坟,坟中有棺木已经腐烂了。

有少许的牙齿和头发,胫骨、胯骨还在。

远看西北角有个东西,大家说是鬼怪,就用五千钱雇二人抓获。

开始用绳子送下去时那东西象一束烛光。

二人背着刀顺着绳索下去看食瓶,瓶中有水,水上有林擒缒夹等物,倒在地上都象烟一样消散。

韩彻来了。

让佐史盛敛骨头和头发。

用新棺材葬在野外。

佐史贪污钱财,折断骨头用小书套装起来埋葬了。

等回到家,突然快要死了。

他家告诉韩彻。

韩彻让巫师看看,巫师在韩彻面前"显灵"说:"我是晋代将军契苾锷。 因为战斗而死,被葬在此县,坟墓靠近马厩。 常常苦于臭粪的污秽,想请求迁坟,前后多次诉说,都遇上该当死亡之人。 使我在阴间受的苦无处上达。 现在明府恩泽涉及到我,拿钱买棺材恩惠极厚,酷吏可恶,用书套装我的骨头、头发。 骨头长,书套短,折断我的胫骨和胯骨,痛楚难忍,所以我报复他。"

韩彻拜谢四次,自称为官不明,让吏人有这样欺诈的事,应当派人买棺材,再送些衣被。

如能赦免他的罪过,则是非常幸运的。

巫师又传灵语说:"马上就放过他。 但促成这件事的,是宇文七和辛四。 我虽为幽魂,怎么能忘记呢?辛侯不久就能升官,光照其身。 宇文生命薄,虽然进士擢第,最终不能做官。 而且多灾多难,我能救他三次死难。 假如他做了官,虽然是我也不能救助了。"

说完就走了。

佐史被释,就以礼葬之。

宇文觌家在岐山。

过了很长时间,契苾锷在空中对他说:"七郎夫人在庄中病得很厉害。 刚才我已经去那里营救,现在已经好了。 一会儿由庄人来报告,可不必担心,若还家妻子病愈之后,千万不要吃马肉。"

一会儿,庄人到了,说的都象契苾锷告诉的一样。

宇文觌进了家门,他的妻子病也好了。

正赶上庄客的马匹死了,把一些熟肠及马肉送给宇文觌。

宇文觌忘了他的话就吃了,染上霍乱,呼吸困难。

忽然听到契苾锷的话语:"让你不要吃马肉。 为什么违背诺言呢?马是前世冤家。 我若不在。 你没有活的可能,我在,就没有苦恼了。"

就让身边的人拿笔开药方,药服下就好了。

后来宇文觌回吴山,碰上岐山土贼另立朝廷。

设置百官。

宇文觌被任命为中书舍人。

贼兵不久被官军击败,宇文觌等七十余人关在州中监狱等候发落。

契苾锷又到宇文觌的妻子的住所说:"七郎犯事了。 我在地下为他大力求情,但需要三千贯钱。"

妻子推辞说贫穷之家,实在不能办到。

契苾锷说:"地下所用的是人间的纸钱。"

妻子说:"纸钱应该极力办到。"

烧完纸钱,契苾锷又到狱中对宇文觌说:"我刚才从夫人那里拿了三千贯钱为你求情,事情也解决了。 有个刘使君到来,你就能得以释放,饱食无忧。"

不久刘晏传诏到了。

刘晏是陇州剌史,他上书言道:"玷污名贤之士,不曾有根据,只是逆贼引诱,全都关押在牢狱。 臣到州上的时候,请求一切赦免。"

皇上准了他的奏章。

刘晏到州上,召来全部狱中囚犯。

宣布释放宇文觌。

宇文觌因为被贼兵封官。

蒙耻还乡。

半年以后,吕崇贲为河东节度使,想找一个担任书记的人。

朝中有很多推荐宇文觌的人。

吕崇贲上奏宇文觌为左卫兵曹河东书记,皇帝下诏赐衣一袭,崇贲送绢百疋。

诏书到了。

宇文觌非常高兴,接过官服向西拜谢,忽然倒在地上。

契苾锷叹息良久,说宇文觌不要做官,何必接受官服呢?这次不能救你了。

宇文觌说:"现在拒绝回来怎么样?"回答说:"已经做上官了,怎么能说再退回去呢?千万珍重,我不再来了。"

过了四天,宇文觌因病而死。

开始女巫说契苾锷衣帽非常高大,鬓发红赤,好象现在的库莫奚。

李莹

寿昌令赵郡李莹,同堂妹第十三未嫁。

至德初,随诸兄南渡,卒,葬于吴之海盐。

其亲兄岷庄在济源,有妹寡居,去庄十余里。

禄山之乱,不获南出。

上元中,忽见妹还,问其由来,云为贼所掠,言对有理,家人不之诘。

姉以乱故,恐不相全,仓卒将嫁近庄张氏。

积四五年,有子一人,性甚明惠,靡所不了,恒于岷家独鏁一房,来去安堵。

岷家田地,多为人所影占,皆公讼收复之。

永泰中,国步既清,岷及诸弟,自江东入京参选。

事毕还庄,欲至数百里。

妹在庄忽谓婢云:"诸兄弟等,数日当至,我须暂住张家。"

又过娣别,娣问其故,曰:"频梦云尔。"

婢送至中路,遣婢还。

行十余步,回顾不复见,婢颇怪之。

后二日,张氏报云已死,姨及外甥等,悲泣适已,而诸兄弟遂至。

因发张氏妹丧。

岷言:"渠上元中死,摈在海盐,何得至此?恐其鬼魅。"

因往张家临视,举被不复见尸。

验其衣镜,皆入棺时物。

子亦寻死。

"出《广异记》"

寿昌县令赵郡人李莹的堂妹,排行第十三,没有出嫁。

至德初年,和她的哥哥一起南渡,死了葬在吴地的海盐。

她亲哥哥岷庄在济源。

妹妹寡居在外,离庄子有十几里路,安禄山作乱的时候,她不能南行。

上元年中,哥哥忽然看见妹妹回来了,问她从那儿来?她说被贼兵掳掠,言辞答对有根有据,家人不再对她盘问。

嫂子以动乱为原因,恐怕不能照顾她,很快将她嫁给了附近村子的张家。

过了四、五年,有了一个儿子,性情非常聪明,没有不知道的。

常在岷家独占一个房间,来去在此休息。

岷家田地,很多被别人侵占,都打官司收了回来。

永泰年中,国家清靖,岷和各位兄弟从江东入京参加选官,完事返回庄子,还有几百里就要到了。

妹妹在庄子忽然对婢女说:"各位兄弟们几天内就会回来,我须暂时住到张家。"

又过去与嫂子告别,嫂子问她原因?她说:"总做梦。"

婢女送到途中,她让婢女回去。

婢女走了十几步回头一看,她不见了。

婢女非常奇怪。

二天后,张家来报她已经死了。

姐妹和孩子刚刚哭完,各位兄弟就到了,发送妹妹的丧事。

岷说她上元年间就死了,葬在海盐怎么能到这里?恐怕是她的鬼魅。

就到张家看看。

掀开被子不见尸体,验看她的衣物,都是当时入殓时的东西。

儿子不久也死了。

裴晠

河东裴晠,幼好弹筝。

时有弹筝师,善为新曲,晠妹欲就学,难其亲受。

于是晠就学,转受其妹,遂有能名。

久之晠客江湘,卒于南楚。

母妹在家,晠忽轻身独还,家惊喜,问其故,云:"囊赍并奴等在后,日暮方至。"

欢庆之后,因求筝弹,复令其妹理曲。

有所误错,悉皆正之。

累正十余曲,因不复见。

须臾丧舆乃至云。

"出《广异记》"河东裴晠,小时爱好弹筝。

当时有个弹筝的师傅,善于弹奏新曲。

裴晠的妹妹想跟他学,难于亲自教授,于是裴晠就学完再转授给他妹妹。

于是才名远扬。

过了很长时间,裴晠客居江湘,死在南楚,母亲和妹妹在家。

裴晠忽轻装独自还家,家人惊喜地问他原因?裴晠说:"行李和仆人在后面,晚上才能到。"

欢庆之后,就要来筝弹,又让他妹妹弹奏曲子,有错误的地方,他都纠正过来,共纠正了十多支曲子,就不见了。

一会儿,丧车就到了。

李氏

上都来庭里妇人李氏者,昼坐家堂,忽见其夫亡娣,身衣白服,戴布帻巾,迳来逐己。

李氏绕床避走,追逐不止,乃出门绝骋。

崎岖之中,莫敢支吾救援之者。

有北门万骑卒,以马鞭击之,随手而消,止有幞头布,奄然至地,其下得一髑髅骨焉。

"出《广异记》"

上都来庭里妇人李氏,白天坐在家中,忽然看见她丈夫死去的小妾,身穿白色衣服,戴着布头巾,迳直来追李氏。

李氏绕床躲避着跑,她追逐不止。

李氏就出门狂奔。

道路崎岖,逃跑中不能呼喊救援之人,在北门遇见骑兵,用马鞭打她。

她随手消失了,只有布头巾悄然坠地,在它下面看到一具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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