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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初中,咸阳县吏家有怪。
每夜无故闻拍手相呼。
伺,无所见。
其母,夜作,倦,就枕寝息;有顷,复闻灶下有呼声曰:"文约何以不来?"头下枕应曰:"我见枕,不能往。 汝可来就我饮。"
至明,乃(食卞)臿也。
即聚烧之。
其怪遂绝。
魏郡张奋者,家本巨富,忽衰老,财散,遂卖宅与程应。
应入居,举家病疾,转卖邻人阿文。
文先独持大刀,暮入北堂中梁上,至三更竟,忽有一人长丈余,高冠,黄衣,升堂,呼曰:"细腰!"细腰应诺。
曰:"舍中何以有生人气也?"答曰:"无之。"
便去。
须臾,有一高冠,青衣者。
次之,又有高冠,白衣者。
问答并如前。
及将曙,文乃下堂中,如向法呼之,问曰:"黄衣者为谁?"曰:"金也。 在堂西壁下。"
"青衣者为谁?"曰:"钱也。 在堂前井边五步。"
"白衣者为谁?"曰:"银也。 在墙东北角柱下。"
"汝复为谁?"曰:"我,杵也。 今在灶下。"
及晓,文按次掘之:得金银五百斤,钱千万贯。
仍取杵焚之。
由此大富。
宅遂清宁。
秦时,武都故道,有怒特祠,祠上生梓树,秦文公二十七年,使人伐之,辄有大风雨,树创随合,经日不断。
文公乃益发卒,持斧者至四十人,犹不断。
士疲,还息;其一人伤足,不能行,卧树下,闻鬼语树神曰:"劳乎?攻战!"其一人曰:"何足为劳。"
又曰:"秦公将必不休,如之何?"答曰:"秦公其如予何。"
又曰:"秦若使三百人,被发,以朱丝绕树,赭衣,灰坌伐汝,汝得不困耶?"神寂无言。
明日,病人语所闻。
公于是令人皆衣赭,随斫创,坌以灰,树断。
中有一青牛出,走入丰水中。
其后,青牛出丰水中,使骑击之,不胜;有骑堕地,复上,髻解,被发,牛畏之,乃入水,不敢出。
故秦自是置"旄头骑。"
庐江龙舒县陆亭流水边,有一大树,高数十丈,常有黄鸟数千枚巢其上,时久旱,长老共相谓曰:"彼树常有黄气,或有神灵,可以祈雨。"
因以酒脯往亭中。
有寡妇李宪者,夜起,室中忽见一妇人,着绣衣,自称曰:"我,树神黄祖也。 能兴云雨,以汝性洁,佐汝为生。 朝来父老皆欲祈雨,吾已求之于帝,明日日中,大雨。"
至期,果雨。
遂为立祠。
宪曰:"诸卿在此,吾居近水,当致少鲤鱼。"
言讫,有鲤鱼数十头,飞集堂下,坐者莫不惊悚。
如此岁余,神曰:"将有大兵,今辞汝去。"
留一玉环曰:"持此可以避难。"
后刘表、袁术相攻,龙舒之民皆徙去,唯宪里不被兵。
魏,桂阳太守江夏张辽,字叔高,去鄢陵,家居,买田,田中有大树,十余围,枝叶扶疏,盖地数亩,不生谷。
遣客伐之。
斧数下,有赤汁六七斗出,客惊怖,归白叔高。
叔高大怒曰:"树老汁赤,如何得怪?"因自严行复斫之。
血大流洒。
叔高使先斫其枝,上有一空处,见白头公,可长四五尺,突出,往赴叔高。
高以刀逆格之,如此,凡杀四五头,并死。
左右皆惊怖伏地。
叔高神虑怡然如旧。
徐熟视,非人,非兽。
遂伐其木。
此所谓木石之怪夔魍魉者乎?是岁应司空辟侍御史兖州刺史以二千石之尊,过乡里,荐祝祖考,白日绣衣荣羡,竟无他怪。
吴先主时,陆敬叔为建安太守,使人伐大樟树,下数斧,忽有血出,树断,有物,人面,狗身,从树中出。
敬叔曰:"此名‘彭侯。 ’"乃烹食之。
其味如狗。
白泽图曰:"木之精名‘彭侯,’状如黑狗,无尾,可烹食之。"
吴时。
有梓树,巨围,叶广丈余,垂柯数亩;吴王伐树作船,使童男女三十人牵挽之,船自飞下水,男女皆溺死。
至今潭中时有唱唤督进之音也。
董仲舒下帷讲诵,有客来诣,舒知其非常客。
又云:"欲雨。"
舒戏之曰:"巢居知风,穴居知雨。 卿非狐狸,则是鼷鼠。"
客遂化为老狸。
张华,字茂先,晋惠帝时为司空,于时燕昭王墓前,有一斑狐,积年,能为变幻,乃变作一书生,欲诣张公。
过问墓前华表曰:"以我才貌,可得见张司空否?"华表曰:"子之妙解,无为不可。 但张公智度,恐难笼络。 出必遇辱,殆不得返。 非但丧子千岁之质,亦当深误老表。"
狐不从,乃持刺谒华。
华见其总角风流,洁白如玉,举动容止,顾盼生姿,雅重之。
于是论及文章,辨校声实,华未尝闻。
比复商略三史,探颐百家,谈老、庄之奥区,披风、雅之绝旨,包十圣,贯三才,箴八儒,擿五礼,华无不应声屈滞。
乃叹曰:"天下岂有此少年!若非鬼魅则是狐狸。"
乃扫榻延留,留人防护。
此生乃曰:"明公当尊贤容众,嘉善而矜不能,奈何憎人学问?墨子兼爱,其若是耶?"言卒,便求退。
华已使人防门,不得出。
既而又谓华曰:"公门置甲兵栏骑,当是致疑于仆也。 将恐天下之人卷舌而不言,智谋之士望门而不进。 深为明公惜之。"
华不应,而使人防御甚严。
时丰城令雷焕,字孔章,博物士也,来访华;华以书生白之。
孔章曰:"若疑之,何不呼猎犬试之?"乃命犬以试,竟无惮色。
狐曰:"我天生才智,反以为妖,以犬试我,遮莫千试,万虑,其能为患乎?"华闻,益怒曰:"此必真妖也。 闻魑魅忌狗,所别者数百年物耳,千年老精,不能复别;惟得千年枯木照之,则形立见。"
孔章曰:"千年神木,何由可得?"华曰:"世传燕昭王墓前华表木已经千年。"
乃遣人伐华表,使人欲至木所,母空中有一青衣小儿来,问使曰:"君何来也?"使曰:"张司空有一少年来谒,多才,巧辞,疑是妖魅;使我取华表照之。"
青衣曰:"老狐不智,不听我言,今日祸已及我,其可逃乎!"乃发声而泣,倏然不见。
使乃伐其木,血深;便将木归,燃之以照书生,乃一斑狐。
华曰:"此二物不值我,千年不可复得。"
乃烹之。
晋时,吴兴一人有二男,田中作,时尝见父来骂詈赶打之。
童以告母。
母问其父。
父大惊,知是鬼魅。
便令儿斫之。
鬼便寂不复往。
父忧,恐儿为鬼所困,便自往看。
儿谓是鬼,便杀而埋之。
鬼便遂归,作其父形,且语其家,二儿已杀妖矣。
儿暮归,共相庆贸,积年不觉。
后有一法师过其家,语二儿云:"君尊侯有大邪气。"
儿以白父,父大怒。
儿出以语师,令速去。
师遂作声入,父即成大老狸,入床下,遂擒杀之。
向所杀者,乃真父也。
改殡治服。
一儿遂自杀,一儿忿懊,亦死。
句容县麋村民黄审,于田中耕,有一妇人过其田,自塍上度,从东适下而复还。
审初谓是人。
日日如此,意甚怪之。
审因问曰:"妇数从何来也?"妇人少住,但笑而不言,便去。
审愈疑之。
预以长镰伺其还,未敢斫妇,但斫所随婢。
妇化为狸,走去。
视婢。
乃狸尾耳。
审追之,不及。
后人有见此狸出坑头,掘之,无复尾焉。
博陵刘伯祖为河东太守,所止承尘上有神,能语,常呼伯祖与语,及京师诏书诰下消息,辄预告伯祖。
伯祖问其所食啖。
欲得羊肝。
乃买羊肝于前,切之脔,随刀不见。
尽两羊肝。
忽有一老狸,眇眇在案前,持刀者欲举刀斫之,伯祖呵止,自着承尘上。
须臾大笑曰:"向者啖羊肝,醉,忽失形与府君相见。 大惭愧。"
后伯祖当为司隶,神复先语伯祖曰:"某月某日,诏书当到。"
至期,如言。
及入司隶府,神随遂在承尘上,辄言省内事。
伯祖大恐怖。
谓神曰:"今职在刺举,若左右贵人闻神在此,因以相害。"
神答曰:"诚如府君所虑。 当相舍去。"
遂即无声。
后汉建安中,沛国郡陈羡为西海都尉,其部曲王灵孝无故逃去。
羡欲杀之。
居无何,孝复逃走。
羡久不见,囚其妇,妇以实对。
羡曰:"是必魅将去,当求之。"
因将步骑数十,领猎犬,周旋于城外求索。
果见孝于空冢中。
闻人犬声,怪遂避去。
羡使人扶孝以归,其形颇象狐矣。
略不复与人相应,但啼呼"阿紫。"
阿紫,狐字也。
后十余日,乃稍稍了悟。
云:"狐始来时,于屋曲角鸡栖间,作好妇形,自称阿紫,招我。 如此非一。 忽然便随去,即为妻,暮辄与共还其家。 遇狗不觉云。 乐无比也。"
道士云:"此山魅也。"
名山记曰:"狐者,先古之淫妇也,其名曰阿紫化而为狐。"
故其怪多自称阿紫。
南阳西郊有一亭,人不可止,止则有祸,邑人宋大贤以正道自处,尝宿亭楼,夜坐鼓琴,不设兵仗,至夜半时,忽有鬼来登梯,与大贤语,●目,磋齿,形貌可恶。
大贤鼓琴如故。
鬼乃去。
于市中取死人头来,还语大贤曰:"宁可少睡耶?"因以死人头投大贤前。
大贤曰:"甚佳!我暮卧无枕,正欲得此。"
鬼复去。
良久乃还,曰:"宁可共手搏耶?"大贤曰:"善!"语未竟,鬼在前,大贤便逆捉其腰。
鬼但急言死。
大贤遂杀之。
明日视之,乃老狐也。
自是亭舍更无妖怪。
北部督邮西平到伯夷,年三十许,大有才决,长沙太守到若章孙也,日晡时,到亭,敕前导人且止。
录事掾曰:"今尚早,可至前亭。"
曰:"欲作文书。"
便留,吏卒惶怖,言当解去。
传云:"督邮欲于楼上观望,亟扫除。"
须臾,便上。
未暝,楼镫阶下,复有火敕云:"我思道,不可见火,灭去。"
吏知必有变,当用赴照,但藏置壶中。
日既暝,整服坐,诵六甲、孝经、易本讫,卧。
有顷,更转东首,以拏巾结两足帻冠之,密拔剑解带。
夜时,有正黑者四五尺,稍高,走至柱屋,因覆伯夷伯夷持被掩之,足跣脱,几失,再三以剑带击魅脚,呼下火照上。
视之,老狐,正赤,略无衣毛。
持下烧杀。
明旦,发楼屋,得所髡人髻百余。
因此遂绝。
吴中有一书生,皓首,称胡博士,教授诸生。
忽复不见。
九月初九日,士人相与登山游观,闻讲书声;命仆寻之,见空冢中群狐罗列,见人即走,老狐独不去,乃是皓首书生。
陈郡谢鲲,谢病去职,避地于豫章,尝行经空亭中,夜宿。
此亭,旧每杀人,夜四更,有一黄衣人呼鲲字云:"幼舆!可开户。"
鲲澹然无惧色,令申臂于窗中。
于是授腕。
鲲即极力而牵之。
其臂遂脱。
乃还去。
明日看,乃鹿臂也。
寻血取获。
尔后此亭无复妖怪。
晋有一士人姓王,家在吴郡,还至曲阿,日暮,引船上,当大埭,见埭上有一女子,年十七八,便呼之,留宿。
至晓,解金铃系其臂,使人随至家,都无女人。
因逼猪栏中,见母猪臂有金铃。
汉,齐人梁文,好道,其家有神祠,建室三四间,座上施皁帐,常在其中,积十数年,后因祀事,帐中忽有人语,自呼高山君,大能饮食,治病有验。
文奉事甚肃。
积数年,得进其帐中,神醉,文乃乞得奉见颜色。
谓文曰:"授手来!"文纳手,得持其颐,髯须甚长;文渐绕手,卒然引之,而闻作羊声。
座中惊起,助文引之,乃袁公路家羊也,失之七八年,不知所在。
杀之,乃绝。
北平田琰,居母丧,恒处庐向。
一暮夜,忽入妇室,密怪之曰:"君在毁灭之地,幸可不甘。"
琰不听而合。
后琰暂入,不与妇语。
妇怪无言,幷以前事责之。
琰知鬼魅。
临暮,竟未眠,衰服挂庐。
须臾,见一白狗,撄庐衔衰服,因变为人,着而入。
琰随后逐之,见犬将升妇床,便打杀之、妇羞愧而死。
司空南阳来季德,停丧在殡,忽然见形坐祭床上,颜色服饰声气,熟是也,孙儿妇女,以次教戒,事有条贯。
鞭朴奴婢,皆得其过。
饮食既绝,辞诀而去。
家人大小,哀割断绝。
如是数年。
家益厌苦。
其后饮酒过多,醉而形露,但得老狗。
便共打杀。
因推问之,则里中沽酒家狗也。
山阳王瑚。
字孟琏,为东海兰陵尉,夜半时。
辄有黑帻白单衣吏,诣县,叩阁。
迎之,则忽然不见。
如是数年。
后伺之,见一老狗,白躯犹故,至阁,便为人。
以白孟琏,杀之,乃绝。
桂阳太守李叔坚,为从事,家有犬,人行。
家人言:"当杀之。"
叔坚曰:"犬马喻君子。 犬见人行,效之,何伤!"顷之,狗戴叔坚冠走。
家大惊。
叔坚云:"误触冠缨挂之耳。"
狗又于灶前畜火。
家益怔营。
叔坚复云:"儿婢皆在田中,狗助畜火,幸可不烦邻里。 此有何恶。"
数日,狗自暴死。
卒无纤芥之异。
吴郡无锡有上湖大陂,陂吏丁初天,每大雨,辄循堤防。
春盛雨,初出行塘,日暮回顾,有一妇人,上下青衣,戴青伞,追后呼:"初掾待我。"
初时怅然,意欲留俟之。
复疑本不见此,今忽有妇人,冒阴雨行,恐必鬼物。
初便疾走。
顾视妇人,追之亦急。
初因急行,走之转远;顾视妇人,乃自投陂中,泛然作声,衣盖飞散。
视之,是大苍獭,衣伞皆荷叶也。
此獭化为人形,数媚年少者也。
魏齐王芳正始中,中山王周南,为襄邑长,忽有鼠从穴出,在厅事上语曰:"王周南!尔以某月某日当死。 周南急往,不应。 鼠还穴。 后至期,复出,更冠帻皁衣而语曰:“周南!尔日中当死。"
亦不应。
鼠复入穴。
须臾,复出,出,复入,转行,数语如前。
日适中。
鼠复曰:"周南!尔不应死,我复何道!"言讫,颠蹶而死。
即失衣冠所在。
就视之,与常鼠无异。
安阳城南有一亭,夜不可宿;宿,辄杀人。
书生明术数,乃过宿之,亭民曰:"此不可宿。 前后宿此,未有活者。"
书生曰:"无苦也。 吾自能谐。"
遂住廨舍。
乃端坐,诵书。
良久乃休。
夜半后,有一人,着皁单衣,来,往户外,呼亭主。
亭主应诺。
"见亭中有人耶?"答曰:"向者有一书生在此读书。 适休,似未寝。"
乃喑嗟而去,须臾,复有一人,冠赤帻者,呼亭主。
问答如前。
复喑嗟而去。
既去,寂然。
书生知无来者,即起,诣向者呼处,效呼亭主。
亭主亦应诺。
复云:"亭中有人耶?"亭主答如前。
乃问曰:"向黑衣来者谁?"曰:"北舍母猪也。"
又曰:"冠赤帻来者谁?"曰:"西舍老雄鸡父也。"
曰:"汝复谁耶?"曰:"我是老蝎也。"
于是书生密便诵书。
至明不敢寐。
天明,亭民来视,惊曰:"君何得独活?"书生曰:"促索剑来,吾与卿取魅:"乃握剑至昨夜应处,果得老蝎,大如琵琶,毒长数尺。
西舍,得老雄鸡父;北舍,得老母猪,凡杀三物,亭毒遂静,永无灾横。
吴时,庐陵郡都亭重屋中,常有鬼魅,宿者辄死。
自后使官,莫敢入亭止宿。
时丹阳人汤应者,大有胆武,使至庐陵,便止亭宿。
吏启不可。
应不听。
迸从者还外,惟持一大刀,独处亭中。
至三更。
竟忽闻有叩阁者。
应遥问是谁?答云:"部郡相闻。"
应使进。
致词而去。
顷间,复有叩阁者如前,曰:"府君相闻。"
应复使进。
身着皂衣。
去后,应谓是人,了无疑也。
旋又有叩阁者,云:"部郡府君相诣。"
应乃疑曰:"此夜非时,又部郡府君不应同行。"
知是鬼魅。
因持刀迎之。
见二人皆盛衣服,俱进,坐毕,府君者便与应谈。
谈未竟,而部郡忽起至应背后,应乃回顾,以刀逆击,中之。
府君下坐走出。
应急追至亭后墙下,及之,斫伤数下,应乃还卧。
达曙,将人往寻,见有血迹,皆得之云。
称府君者,是一老狶也;部郡者,是一老狸也。
自是遂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