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 卷七十二列传第三十二 文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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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 卷七十二列传第三十二 文九王 沈约

文帝十九男:元皇后生劭,潘淑妃生浚,路淑媛生孝武帝,吴淑仪生南平王铄,高修仪生庐陵昭王绍,殷修华生竟陵王诞,曹婕妤生建平宣简王宏,陈修容生东海王祎,谢容华生晋熙王昶,江修仪生武昌王浑,沈婕妤生明帝,杨修仪生建安王休仁,邢美人生晋平王休祐,蔡美人生海陵王休茂,董美人生鄱阳哀王休业,颜美人生临庆冲王休倩,陈美人生新野怀王夷父,荀美人生桂阳王休范,罗美人生巴陵哀王休若。

劭、浚、诞、祎、浑、休茂、休范别有传。

绍出继庐陵孝献王义真。

南平穆王铄,字休玄,文帝第四子也。

元嘉十七年,都督湘州诸军事、冠军将军、湘州刺史,不之镇,领石头戍事。

二十二年,迁使持节、都督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诸军事、南豫州刺史。

时太祖方事外略,乃罢南豫并寿阳,即以铄为豫州刺史,寻领安蛮校尉,给鼓吹一部。

二十六年,进号平西将军,让不拜。

索虏大帅托跋焘南侵陈、颍,遂围汝南悬瓠城。

行汝南太守陈宪保城自固,贼昼夜攻围之,宪且守且战,矢石无时不交。

虏多作高楼,施弩以射城内,飞矢雨下,城中负户以汲。

又毁佛浮图,取金像以为大钩,施之冲车端,以牵楼堞。

城内有一沙门,颇有机思,辄设奇以应之。

贼多作虾蟆车以填堑,肉薄攻城。

宪督厉将士,固女墙而战。

贼之死者,尸与城等,遂登尸以陵城,短兵相接;宪锐气愈奋,战士无不一当百,杀伤万计,汝水为之不流。

相拒四十余日,铄遣安蛮司马刘康祖与宁朔将军臧质救之,虏烧攻具走。

二十七年,大举北伐,诸蕃并出师。

铄遣中兵参军胡盛之出汝南、上蔡,向长社,长社戍主鲁爽委城奔走。

即克长社,遣幢主王阳儿、张略等进据小索。

伪豫州刺史仆兰于大索率步骑二千攻阳儿,阳儿击大破之。

到坦之等进向大索,劳杨氏郑德玄、张和各起义以应坦之,仆兰奔虎牢。

会王阳儿等至,即据大索,因向虎牢,铄又遣安蛮司马刘康祖继坦之。

虏永昌王宜勤仁库真救虎牢,坦之败走。

虏乘胜径进,于尉氏津逢康祖,康祖战败见杀。

贼进胁寿阳,因东过与焘会于江上。

二十八年夏,虏荆州刺史鲁爽及弟秀等,率部曲诣铄归顺。

其年七月,铄所生吴淑仪薨,铄归京师,葬毕,还摄本任。

时江夏王义恭领南兗州刺史,镇盱眙。

丁母忧,还京师。

上以兗土雕荒,罢南兗并南徐州,当别置淮南都督住盱眙,开创屯田,应接远近,欲以授铄。

既而改授散骑常侍、抚军将军,领兵戍石头。

元凶弑立,以为中军将军,护军、常侍如故。

世祖入讨,劭屯兵京邑,使铄巡行抚劳。

劭还立南兗,以铄为使持节、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诸军事、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常侍如故。

柳元景至新亭,劭亲自攻之,挟铄自随。

江夏王义恭南奔,使铄守东府,以腹心防之。

进授侍中、骠骑将军、录尚书事,余如故。

劭迎蒋侯神于宫内,疏世祖年讳,厌祝祈请,假授位号,使铄造策文。

及义军入宫,铄与浚俱归世祖,浚即伏法,上迎铄入营。

当时仓卒失国玺,事宁,更铸给之。

进侍中、司空,领兵置佐,以国哀未阕,让侍中。

铄素不推事世祖,又为元凶所任,上乃以药内食中毒杀之,时年二十三,追赠侍中、司徒。

三子:敬猷、敬渊、敬先。

敬猷嗣,官至黄门郎。

敬渊初封南安县侯,官至后军将军。

敬先继庐陵王绍。

前废帝景和末,召铄妃江氏入宫,使左右于前逼迫之,江氏不受命。

谓曰:"若不从,当杀汝三子。"

江氏犹不肯。

于是遣使于第杀敬猷、敬渊、敬先,鞭江氏一百。

其夕废帝亦殒。

太宗即位,追赠敬猷侍中,谥曰怀王。

追赠敬渊黄门侍郎,谥曰悼侯。

改封孝武帝第十八子临贺王子产字孝仁为南平王,继铄后,未拜,被杀。

泰始五年,立晋平王休祐第七子宣曜为南平王继铄。

休祐死,宣曜被废还本。

后废帝元徽元年,立衡阳恭王嶷第二子伯玉为南平王继铄,后官至给事中。

升明二年,谋反诛,国除。

建平宣简王宏,字休度,文帝第七子也。

早丧母。

元嘉二十一年,年十一,封建平王,食邑二千户。

少而闲素,笃好文籍。

太祖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尽山水之美。

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

二十四年,为中护军,领石头戍事。

出为征虏将军、江州刺史。

二十八年,征为中书令,领骁骑将军。

元凶弑立,以宏为左将军、丹阳尹。

又以为散骑常侍、镇军将军、江州刺史。

世祖入讨,劭录宏殿内。

世祖先尝以一手板与宏,宏遣左右亲信周法道赍手板诣世祖。

事平,以为尚书左仆射,使奉迎太后,还加中军将军,中书监,仆射如故。

臧质为逆,宏以仗士五十人入六门。

为人谦俭周慎,礼贤接士,明晓政事,上甚信仗之。

时普责百官谠言,宏议曰:臣闻建国之道咸殊,兴王之政不一。

至于开谏致宁,防口取祸,固前王同轨,后主共则。

秦、殷之败,语戮刺亡;周、汉之盛,谤升箴显。

陛下以至德神临,垂精思治,进儒礼而崇宽教,哀狱法而黜严刑,表忠行而举贞节,辟处士而求贤异,修废官而出滞赏,撤天膳而重农食,禁贵游而弛榷酤,通山泽而易关梁,固已海内仰道,天下知德。

今复开不讳之涂,奖直辞之路,四海希风,普天幸甚。

举蒙采问,敢不悉心,谨条鄙见,置陈如左。

辞理违谬,伏用震詟。

夫用兵之道,自古所慎。

顷干戈未戢,战备宜修,而卒不素练,兵非夙习。

且戎卫之职,多非其才,或以资厚素加,或以禄薄带帖,或宠由权门,恩自私假,既无将领,虚尸荣禄。

至于边城举燧,羽驿交驰,而望其擐甲推锋,立功阃外,譬缘木求鱼,不可得矣。

常谓临难命师,皆出仓卒,驱乌合之众,隶造次之主,貌疏情乖,有若胡、越,岂能使其同力,拔危济难!故奔北相望,覆败继有。

今欲改选将校,皆得其人,分台见将,各以配给,领、护二军,为其总统。

令抚养士卒,使恩信先加,农隙校猎,以习其事,三令五申,以齐其心,使动止应规,进退中律,然后畜锐观衅,因时而动,摧敌陷坚,折冲于外。

孙子曰:"视卒如赤子,故可与之共死。"

所以张弮效争先之心,吮痈致必尽之命,岂不由恩著者士轻其生,令明者卒毕其力。

考心迹事,如或有在,妄陈肤知,追惧乖谬。

转尚书令,加散骑常侍,将军如故;给鼓吹一部,寻进号卫将军,中书监、尚书令如故。

宏少而多病,大明二年疾动,求解尚书令,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中书监如故。

未拜,其年薨,时年二十五。

追赠侍中、司徒,中书监如故,给班剑二十人。

上痛悼甚至,每朔望辄出临灵,自为墓志铭并序。

与东扬州刺史颜竣诏曰:"宏夙情业尚,素心令绩,虽年未及壮,愿言兼申。 谓天道可倚,辅仁无妄,虽寝患淹时,虑不至祸。 岂图祐善虚设,一旦永谢,惊惋摧恸,五内交殒。 平生未远,举目如昨,而赏对游娱,缅同千载,哀酷缠绵,实增痛切。 卿情均休戚,重以周旋,乖拆少时,奄成今古,闻问伤惋,当何可言。"

五年,益诸弟国各千户,先薨者不在其例,唯宏追益。

子景素,少爱文义,有父风。

大明四年,为宁朔将军、南济阴太守,徙历阳、南谯二郡太守,将军如故。

中书侍郎,不拜。

监南豫、豫二州诸军事、辅国将军、南豫州刺史,又不拜。

太宗初,太子中庶子,领步兵校尉,太子左卫率,加给事中,冠军将军、南兗州刺史,丹阳尹,吴兴太守,使持节、监湘州诸军事、湘州刺史,将军并如故。

进号左将军。

泰始六年,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左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

征为散骑常侍、后将军、太常,未拜。

授使持节、都督南徐、南兗、兗、徐、青、冀六州诸军事、镇军将军、南徐州刺史。

桂阳王休范为逆,景素虽纂集兵众,以赴朝廷为名,而阴怀两端。

及事平,进号镇北将军。

齐王为南兗州,景素解都督。

时太祖诸子尽殂,众孙唯景素为长,建安王休祐诸子并废徙,无在朝者。

景素好文章书籍,招集才义之士,倾身礼接,以收名誉。

由是朝野翕然,莫不属意焉。

而后废帝狂凶失道,内外皆谓景素宜当神器,唯废帝所生陈氏亲戚疾忌之。

而杨运长、阮佃夫并太宗旧隶,贪幼少以久其权,虑景素立,不见容于长主,深相忌惮。

元徽三年,景素防阁将军王季符失景素旨,怨恨,因单骑奔京邑,告运长、佃夫云"景素欲反"。

运长等便欲遣军讨之,齐王及卫将军袁粲以下并保持之,谓为不然也。

景素亦驰遣世子延龄还都,具自申理。

运长等乃徙季符于梁州,又夺景素征北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自是废帝狂悖日甚,朝野并属心景素,陈氏及运长等弥相猜疑。

景素因此稍为自防之计,与司马庐江何季穆、录事参军陈郡殷沵、记室参军济阳蔡履、中兵参军略阳垣庆延、左右贺文超等谋之。

以参军沈颙、毋丘文子、左暄、州西曹王潭等为爪牙。

季穆荐从弟豫之为参军。

景素遣豫之、潭、文超等去来京邑,多与金帛,要结才力之士。

由是冠军将军黄回、游击将军高道庆、辅国将军曹欣之、前军韩道清、长水校尉郭兰之、羽林监垣祗祖,并皆响附,其余武人失职不得志者,莫不归之。

时废帝单马独出,游走郊野,曹欣之谋据石头,韩道清、郭兰之欲说齐王使同,若不回者图之。

候废帝出行,因众作难,事克奉景素。

景素每禁驻之,未欲匆匆举动。

运长密遣伧人周天赐伪投景素,劝为异计;景素知为运长所遣,即斩之,遣司马孙谦送首还台。

元徽四年七月,垣祗祖率数百人奔景素,云京邑已溃乱,劝令速入。

景素信之,即便举兵,负戈至者数千人。

运长等常疑景素有异志,及闻祗祖叛走,便纂严备办。

齐王出屯玄武湖,冠军将军任农夫、黄回、左军将军李安民各领步军,右军将军张保率水军,并北讨。

冠军将军、南豫州刺史段佛荣为都统,其余众军相继进。

冠军将军齐王世子镇东府城。

齐王知黄回有异图,故使安民、佛荣俱行以防之。

景素欲断据竹里,以拒台军。

垣庆延、祗祖、沈颙等曰:"今天时旱热,台军远来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劳,可一战而克也。"

殷沵等固争不能。

农夫等既至,放火烧市邑,而垣庆延等各相顾望,并无斗志。

景素本乏威略,恇扰不知所为。

时张保水军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数十人,并荆楚快手,自相要结,击水军,应时摧陷,斩张保,而诸将不相应赴,复为台军所破。

台军既薄城池,颙先众叛走,垣祗祖次之,其余诸军相系奔败。

左暄骁果有胆力,欲为景素尽节,而所配兵力甚弱,犹力战不退,于万岁楼下横射台军,不能禁,然后退散。

右卫殿中将军张倪奴、前军将军周盘龙攻陷京城,倪奴禽景素斩之,时年二十五,即葬京口。

垣庆延、祗祖、左暄、贺文超并伏诛;殷沵、蔡履徙梁州;何季穆先迁官,故不及祸;其余皆逃亡,值赦得免。

景素即败,曹欣之反告韩道清、郭兰之之谋,道清等并诛。

黄回、高道庆等,齐王抚之如旧。

景素子延龄及二少子,并从诛。

其年冬,封长沙成王义欣子勰第三子恬为秭归县侯,食邑千户,继宏后。

顺帝升明二年,卒,国除。

张倪奴以禽景素功,封筑阳县侯,食邑千户。

景素败后,故记室参军王螭、故主簿何昌禹并上书讼景素之冤。

齐受禅,建元初,故景素秀才刘璡\又上书曰:臣闻曾子孝于其亲而沈乎水,介生忠于其主而焚于火,何则?仁也不必可依,信也不必可恃。

昔者墨翟议云梯于荆台之下,宋人逐之;夷叔为卫军隐难于晋,公子殪之;李牧北逝强胡之旗,南拒全秦之卒;赵王不图其功,赐以利剑;陈蕃白首固义,忘生事主;汉灵不明其忠,卒被刑戮。

彼数子者,皆身栖青云之上,而困于泥尘之里,诚以危行不容于衰世,孤立聚尤于众人,加谗谄蛆蛊其中,谤隙蜂飞而至故也。

臣闻浸润之行,骨肉离绝,疑似一至,君臣易心,此中山所以歔欷奏乐,孟博所以慷慨囊头者也。

臣每惟故举将宋建平王之祸,悲彻骨髓,气凝霜霰。

今璇鼎启运,人神改物,生罪尚宥,死冤必申。

臣诚不忍王之负谤而不雪,故敢明言其理。

臣闻孝悌为志者,不以犯上,曾子不逆薪而爨,知其不为暴也;秦仁获麑,知其可为傅也。

臣闻王之事献太妃也,朝夕不违养,甘苦不见色。

帐下进珍馔,太妃未食,王投箸辍饭。

太妃起居有不安,王傍行蓬发。

臣闻求忠臣者于孝子之门,安有孝如王而不忠者乎?其可明一也。

当泰始、元徽中,王公贵人无谒景宁陵者,王独抗情而行,不以趋时舍义,出镇入朝,必俯拜陵所。

王尚不弃先君,岂背今君乎?其可明二也。

王博闻而容众,与谏而爱士,与人言呴呴若有伤。

闻人之善,誉而进之;见人之恶,掩而诲之。

李蔚之,蓬庐之寒素也,王枉驾而讯之;何季穆等,宣简王之旧也,王提挈以升之。

王虚己以厚天下之士,尚不欲伤一人之心,何乃亲戚图相菹脍乎?其可明三也。

臣昔以法曹参军,奉讯于听朝之末。

王每断狱,降声辞,和颜色,以待士女之讼。

时见夏伯以童子缧絷,王怆然改貌,用不加刑。

徐州尝岁饥,王散秩粟俸帛,以断民之乏。

蠲理冤疑,咸息徭务,所在皆有爱于民。

臣闻善人,国之纪也。

安有仁于民庶,而虐其宗国者乎?其可明四也。

王修身洁行,言无近杂,内去声酌之娱,外无田弋之好。

每所临践,不加穿筑,直卫不繁,第宅无改。

荆州高斋,刻楹柏构,王废而不处。

昔朝廷欲赐王东陵甲第,又辞而不当。

两宫所遗珍玩,尘于笥箧。

无它嬖私,不耽内宠,姬嫱数人,皆诏令所赐。

王身食不逾一肉,器用瓦素,时有献镂玉器,王顾谓何昌宇曰:"我持此安所用哉?"乃谢而反之。

王恭己蹈义若此。

其可明五也。

王之在荆州也,时献太妃初薨,宋明帝新弃天下,京畿诸王又相继非命,王乃征入为太常,楚下人士并劝勿下,王谓:"为臣而距先皇之命,不忠;为子不奉亲之窀穸,不孝。"

于是弃西州之重,而匍伏北阙。

王若志欲倔强,便应高枕江汉,何为屈折而受制于人乎?其可明六也。

王名高海内,义重太山,耆幼怀仁,士庶慕德。

故从昏者忌明,同枉者毁正,搦弦为钩,张一作百,行坐欬嚏,皆生风尘。

会王季符负罪流谤,事会谗人之心,权丑相扇,鸱枭奋翼。

王虽遘愍离凶,而诚分弥款,散情中孚,挥斥满素。

虞玩之衔使归旋,世子入质京邑,续解徐州,请身东第,后求会稽,降阶外抚。

虞玩、殷焕实为诠译,诚心殷勤,备留圣听。

王若侜张跋扈,何事若斯?其可明七也。

自是以后,日同殊论,苍梧之衰德既彰,群小之奸慝弥广,下盈其毒,上不可依。

时长王并见诛锄,公卿如蹈虎尾,众人翕翕,莫不注仰于王。

厢阁诸人,同谋异志,王心不从利,忠不背本,执周天赐而斩之,以距王宜与等,遣司马孙谦归款朝廷。

王若欲拟非觊,宁当如此乎?其可明八也。

又是年五月以后,道路皆谓阮佃夫等欲潜图宫禁,因兵北袭,而黄回、高道庆等传构其事,武人奖乱,更相恐胁。

至六月而京师征赋车徒,将讲众北垒,都鄙疑骇,佥言衅作。

垣祗祖因民情嚣荡,扬声北奔,绐辞惑众,穷乱极祸。

会州人自都还,说:"掖门已闭,殊不知台中安不?"王既素籍异论,谓为信然,收率疲弱,志在投散,冰炭在怀,但恐迟后。

何图兵以顺出,翻为逆动乎?夫往来之人,喧哗幻惑,皆出辇毂,非从徐州起也。

且台以六月晦夜无何呼北兵已至,皆登陴抽刃,而硃方七月朔犹缓带从容,其晚闻京都变乱,始乃鸠兵简甲耳。

王岂先造祸哉!其可明九也。

王闻京室有难,坐不安,食不甘,言及太后,未尝不交巾掩泣。

又临危之际,抚楹而叹曰:"吾恐三才于斯绝矣。"

兹岂不诚在本朝,以天下为忧乎?自非深忠远概,孰能身灭之不恤,独眷眷国家安危哉?其可明十也。

夫王起兵之日,止在匡救昏难,放殛奸盗,非它故也。

请较言之。

当时君臣之道,治乱云何?杨运长、阮佃夫为有罪邪?为无罪邪?若其无罪,何故为戮?若其有罪,讨之何辜?王岂不知君亲之无将乎?顾以救火之家,岂遑先白丈人,非不恭也,徒以运属陵丧,智力无所用之,蹉跌倾覆,此乃时也,岂谓反乎?果然今日王亡,明日宋亡,王何负于社稷,何愧于天下哉!

臣闻武王克商,未及下车,而封王子之墓;汉高定天下,过大梁,蹑燕、代,修信陵之祀,存望诸之裔;晋世受命,亦追王凌之冤,而诏其孙为郎。

夫比干,殷辛之罪人也;无忌,魏之疑臣也;乐毅,燕之逃将也;彦云,齐之贼而晋害也。

适逢圣明之君,革运创制,昭功诚,荡嫌怨,清议以天下之善也。

或殊世而相明,故四贤咸济其令问,三后驰光于万叶,君子荣其辉,小人服其义。

今陛下尊英雄之高轨,振逸世之奇声,何至仍衰世之异议,以掩贤人之名哉!

若王之中外不明,终始慆德,臣惧方今之人,不复为善矣。

且世之兴衰,何代无有,今齐苗裔万世之后,其能无污隆乎?苟前良可废,何以劝后之能者。

伏愿上同周、汉、西晋之如彼,下为来胤垂范之如此。

傥能降明诏,笺枉道,使往王得洗谤议,拯冥魂,赐以王礼反葬,则民之从义,犹若回风之卷草也。

臣闻鹳鸣皋垤,则降阴吐雨;腾蛇耸跃,而沈云郁冥。

但伤臣言轻落毛,身如横芥,神高听邈,终焉莫省,直欲内不负心,庶将来知王之意耳。

又不省。

至今上即位,乃下诏曰:"宋建平王刘景素,名父之子,少敦清尚。 虽末路失图,而原心有本。 年流运改,宜弘优泽,可听以王礼还葬旧墓。"

晋熙王昶,字休道,文帝第九子也。

元嘉二十二年,年十岁,封义阳王,食邑二千户。

二十七年,为辅国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

元凶弑立,加散骑常侍。

世祖践祚,迁太常,出为东中郎将、会稽太守,寻监会稽、东阳、临海、永嘉、新安五郡诸军事。

孝建元年,立东扬州,拜昶为刺史,东中郎将如故,进号后将军。

大明元年,征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加散骑常侍,迁中军将军、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

又出为都督江州、郢州之西阳、豫州之新蔡、晋熙三郡诸军事、前将军、江州刺史。

三年,征为护军将军,给鼓吹一部,增邑千户。

转中书令,中军将军,寻以本号开府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太常。

从世祖南巡,坐斥皇太后龙舟,免开府,寻又以加授。

前废帝即位,出为使持节、都督徐、兗、南兗、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征北将军、徐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开府如故。

昶轻吵褊急,不能祗事世祖,大明中常被嫌责;民间喧然,常云昶当有异志。

永光、景和中,此声转甚。

废帝既诛群公,弥纵狂悖,常语左右曰:"我即大位来,遂未尝戒严,使人邑邑。"

江夏王义恭诛后,昶表入朝,遣典签蘧法生衔使。

帝谓法生曰:"义阳与太宰谋反,我正欲讨之,今知求还,甚善。"

又屡诘问法生:"义阳谋反,何故不启?"法生惧祸,叛走还彭城。

帝因此北讨,亲率众过江。

法生既至,昶即聚众起兵。

统内诸郡,并不受命,斩昶使。

将佐文武,悉怀异心。

昶知其不捷,乃夜与数十骑开门北奔索虏,弃母妻,唯携爱妾一人,作丈夫服,亦骑马自随。

昶家还都,二妾各生一子。

时太宗已即位,名长者曰思远,小者曰怀远,寻并卒。

追封怀远为池阳县侯,食邑千户。

泰始六年,以第六皇子燮字仲绥继昶,改昶封为晋熙王。

燮袭爵,食邑三千户。

太宗既以燮继昶,乃下诏曰:"夫虎狼护子,猴猨负孙,毒性薄情,亦有仁爱,故识念气类,尚均群品,况在人伦,可忘天属。 晋熙太妃谢氏,沈刻无亲,物理罕比,征北公虽孝道无替,而遭此不慈,自少及长,阙恩鞠之囗,乃至休否莫关,寒温不访,晨昏屏塞,定省靡因。 事无违忤,动致诮责,毒句发口,人所难闻,加恶备苦,过于仇隙,遂事愤于宗姻,义伤于行路。 公故妃郗氏,妇礼无违,逢此严酷,遂以忧卒,用夭盛年。 又谢氏食则丰珍,衣则文丽,奉己之余,播覃群下;而诸孙纩不温体,食不充饥,付于姆妳之手,纵以任军之路。 遇其所生,弃若粪土,繿缕比于重囚,穷困过于下使。 诚皇规方远,沙塞将一,公修短不讳,亦难豫图。 兼妾女累弱,一第领主,防闲之道,人理斯急。 朕所以诏第六子燮奉公为胤,欲以毗整一门,为公继绍。 但谢氏待骨肉至亲,尚相弃蔑,况以义合,免苦为难。 患萌防渐,危机须断,便可还其本家,削绝蕃秩。"

先是,改谢氏为射氏。

时主幼时艰,宗室寡弱。

元徽元年,燮年四岁,以为使持节、监郢州、豫州之西阳、司州之义阳二郡诸军事、征虏将军、郢州刺史,以黄门郎王奂为长史,总府州之任。

明年,太尉、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举兵逼朝廷,燮遣中兵参军冯景祖袭寻阳,休范留中兵参军毛惠连、州别驾程罕之居守,开门诣景祖降。

进燮号安西将军,加督江州诸军事,复昶所生谢氏为晋熙国太妃。

四年,又进燮镇西将军,加鼓吹一部。

顺帝即位,征为使持节、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抚军将军、扬州刺史。

先是,齐世子为燮安西长史,行府州事,时亦被征为左卫将军,与燮俱下。

会荆州刺史沈攸之举兵反,世子因奉燮镇寻阳之盆城,据中流,为内外形援。

攸之平,燮还京邑。

齐王为南徐州,燮解督南徐,进督南豫、江州诸军事,进号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司徒。

齐受禅,解司徒,降封阴安县侯,食邑千五百户。

谋反,赐死。

始安王休仁,文帝第十二子也。

元嘉二十九年,年十岁,立为建安王,食邑二千户。

孝建三年,为秘书监,领步兵校尉。

寻都督南兗、徐二州诸军事、冠军将军、南兗州刺史。

大明元年,入为侍中,领右军将军。

四年,出为湘州刺史,加散骑常侍,加号平南将军。

八年,迁使持节、督江州、南豫州之晋熙、新蔡、郢州之西阳三郡诸军事、安南将军、江州刺史。

未拜,徙为散骑常侍、太常,又不拜。

仍为护军将军,常侍如故。

前废帝永光元年,迁领军将军。

常侍如故。

景和元年,又迁使持节、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未之任,留为散骑常侍、护军将军,又加特进、左光禄大夫,给鼓吹一部。

时废帝狂悖无道,诛害群公,忌惮诸父,并囚之殿内,殴捶凌曳,无复人理。

休仁及太宗、山阳王休祐,形体并肥壮,帝乃以竹笼盛而称之,以太宗尤肥,号为"猪王",号休仁为"杀王",休祐为"贼王"。

以三王年长,尤所畏惮,故常录以自近,不离左右。

东海王祎凡劣,号为"驴王",桂阳王休范、巴陵王休若年少,故并得从容。

尝以木槽盛饭,内诸杂食,搅令和合,掘地为坑阱,实之以泥水,裸太宗内坑中,和槽食置前,令太宗以口就槽中食,用之为欢笑。

欲害太宗及休仁、休祐前后以十数,休仁多计数,每以笑调佞谀悦之,故得推迁。

常于休仁前使左右淫逼休仁所生杨太妃,左右并不得已顺命,以至右卫将军刘道隆,道隆欢以奉旨,尽诸丑状。

时廷尉刘蒙妾孕,临月,迎入后宫,冀其生男,欲立为太子。

太宗尝忤旨,帝怒,乃裸之,缚其手脚,以杖贯手脚内,使人担付太官,曰:"即日屠猪。"

休仁笑谓帝曰:"猪今日未应死。"

帝问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杀猪取其肝肺。"

帝意乃解,曰:"且付廷尉。"

一宿出之。

帝将南游荆、湘二州,明旦欲杀诸父便发。

其夕,太宗克定祸难,殒帝于华林园。

休仁即日推崇太宗,便执臣礼。

明旦,休仁出住东府。

时南平,庐陵敬猷兄弟,为废帝所害,犹未殡殓,休仁、休祐同载临之,开帷欢笑,奏鼓吹往反,时人咸非焉。

先是,废帝进休仁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

未拜,太宗令书以为使持节、侍中、都督扬、南徐二州诸军事、司徒、尚书令、扬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给三望十五乘。

时刘道隆为护军,休仁请求解职,曰:"臣不得与此人同朝。"

上乃赐道隆死。

寻诸方逆命,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增班剑三十人。

出据虎槛,进据赭圻。

寻领太子太傅,总统诸军,随宜应接。

中流平定,休仁之力也。

初行,与苏侯神结为兄弟,以求神助。

及事平,太宗与休仁书曰:"此段殊得苏侯兄弟力。"

增休仁邑四千户,固辞,乃受千户。

上流虽平,薛安都据彭城,招引索虏,复都督北讨诸军事,又增邑三千户,不受。

时豫州刺史殷琰据寿阳,未平。

晋平王休祐先督征讨诸军事,休祐出领江陵,休仁代督西讨诸军事。

泰始五年,进都督豫、司二州。

休仁年与太宗邻亚,俱好文籍,素相爱友。

及废帝世,同经危难,太宗又资其权谲之力。

泰始初,四方逆命,兵至近畿,休仁亲当矢石,大勋克建,任总百揆,亲寄甚隆。

朝野四方,莫不辐辏。

上渐不悦。

休仁悟其旨,其冬,表解扬州,见许。

六年,进位太尉,领司徒,固让,又加漆轮车、剑履。

太宗末年,多忌讳,猜害稍甚,休仁转不自安。

及杀晋平王休祐,忧惧弥切。

其年,上疾笃,与杨运长等为身后之计,虑诸弟强盛,太子幼弱,将来不安。

运长又虑帝宴驾后,休仁一旦居周公之地,其辈不得秉权,弥赞成之。

上疾尝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休仁所亲信,豫自结纳,其或直不得出者,皆恐惧。

上既宿怀此意,至是又闻物情向之,乃召休仁入见。

既而又谓曰:"夕可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

其夜,遣人赍药赐休仁死,时年三十九。

上寝疾久,内外隔绝,虑人情有同异,自力乘舆出端门。

休仁死后,乃诏曰:"夫无将之诛,谅惟通典,知咎自引,实有偏介。 刘休仁地属密亲,位居台重,朕友寄特深,宠秩兼茂。 不能弘赞国猷,裨宣政道,而自处相任,妄生猜嫌,侧纳群小之说,内怀不逞之志,晦景蔽迹,无事阳愚。 因近疾患沉笃,内外忧悚,休仁规逼禁兵,谋为乱逆。 朕曲推天伦,未忍明法,申诏诰砺,辨核事原。 休仁惭恩惧罪,遽自引决。 追寻悲痛,情不自胜,思屈法科,以申矜悼。 可宥其二子,并全封爵。 但家国多虞,衅起台辅,永寻既往,感慨追深。"

有司奏曰:"臣闻明罚无亲,情屈于司纲,国典有经,威申于义灭。 是以梁、赵之诛,跣出称过,来言之罚,克入致动。 谨案刘休仁苞蓄祸迹,事蔽于天明,窜匿沉奸,情宣于民听。 自以属居戚近,早延恩睦,异礼殊义,望越常均。 往岁授钺南讨,本非才命,启行浓湖,特以亲摄,仰遵庙略,俯藉众效,属承泰运,窃附成勋,而亟叨天功,多自臧伐。 既圣明御宇,躬览万机,百司有纪,官方无越,而休仁矜勋怙贵,自谓应总朝权,遂妄生疑难,深自猜外。 故司空晋平刺王休祐,少无令业,长滋贪暴,莅任陕荆,毒流西夏,编户嗟散,列邑雕虚,圣泽含弘,未明正宪。 亟与休仁论其愆迹,辞意既密,不宜传广,遂饰容旨,反相劝激。 休祐以休仁位居朝右,任遇优崇,必能为己力援,故深相党结。 休祐于是输金荐宝,承颜接意,造膝之间,必论朝政,遂无日不俱行,无时不同宿,声酣聚集,密语清闲。 休仁含奸扇惑,善于计数,说休祐使外托专慎之法,密行贪诈之心,谓朝廷不觉,人莫之悟。 休祐遂乃外积怨惧,内协祸心,既得赞激,凶慝转炽,与休仁共为奸谋,潜伺机隙,图造衅变,规肆凶狡。 休仁致殒仓卒,实维天诛,而晋平国太妃妾邢不能追惭子恶,上感曲恩,更怀不逞,巫蛊咒诅。 休仁因圣躬不和,猥谋奸逆,灭道反常,莫斯为甚,殛肆朝市,庶申国刑,而法网未加,自引厥命。 天慈矜厚,减法崇恩,赐全二息,及其爵封,斯诚弘风旷德,贯绝通古,然非所以弃恶流衅,惩惧乱臣者也。 臣等参议,谓宜追降休仁为庶人,绝其属籍,见息悉徙远郡。 休祐愆谋始露,亦宜裁黜,徙削之科,一同旧准。 收邢付狱,依法穷治。"

诏曰:"邢匹妇狂愚,不足与计。 休仁知衅自引,情有追伤,可特为降始安县王,食邑千户,并停伯融等流徙,听袭封爵。 伯猷先绍江夏国,令还本,赐爵乡侯。"

上既杀休仁,虑人情惊动,与诸方镇及诸大臣诏曰:休仁致殒,卿未具悉,事之始末,今疏以相示。

休祐贪恣非政,法网之所不容。

昔汉梁孝王、淮南厉王无它衅悖,正以越汉制度耳。

况休祐吞嚼聚敛,为西数州之蝗,取与鄙虐,无复人情。

屡得王景文、褚渊、沈攸之等启,陈其罪恶,转不可容。

吾笃兄弟之恩,不欲致之以法,且每恨大明兄弟情薄,亲见休祐屯苦之时,始得宽宁,弥不忍问。

所以改授徐州,冀其去朝廷近,必应能自悛革。

及拜徐州,未及之任,便征动万端,暴浊愈甚,既每为民蠹,不可复全。

休仁身粗有知解,兼为宰相;又吾与其兄弟情昵,特复异常,颇与休仁论休祐衅状。

休祐以休仁为吾所亲,必应知吾意;又云休仁言对,能为损益。

遂多与财赂,深相结事,乃寝必同宿,行必共车。

休仁性软,易感说,遂成缱绻,共为一家,是吾所吐密言,一时倒写。

吾与休仁,少小异常,唯虚心信之,初不措疑。

虽尔犹虑清闲之时,非意脱有闻者。

吾近向休祐推情,戒训严切,休祐更不复致疑。

休祐死后,吾将其内外左右,问以情状,方知言语漏泄并具之由,弥日懊惋,心神萎孰。

休仁又说休祐云:"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 我常秉许为家,从来颇得此力。 但试用,看有验不?"休祐从之,于是大有献奉,言多乖实,积恶既不可恕。

自休祐殒亡之始,休仁款曲共知。

休仁既无罪衅,主相本若一体,吾之推意,初无有间。

休祐贪愚,为天下所疾,致殒之本,为民除患,兄弟无复多人,弥应思吊不咸,益相亲信。

休祐平生,狼抗无赖,吾虑休仁往哭,或生祟祸。

且吾尔日本办仗往哭,晚定不行。

吾所以为设方便,呼入在省。

而休仁得吾召入,大自惊疑,遂入辞杨太妃,颜色状意,甚与常异。

既至省,杨太妃骤遣监子去来参察。

从此日生嫌惧,而吾之推情,初不疑觉。

从休祐死后,吾再幸休仁第,饮啖极日,排阁入内,初无猜防,休仁坐生嫌畏。

一日,吾春中多期射雉,每休仁清闲,多往雉场中,或敕使陪辇,及不行日,多不见之。

每值宵,休仁辄语左右云:"我已复得今一日。"

及在房内见诸妓妾,恒语:"我去不知朝夕见底,若一旦死去作鬼,亦不取汝,取汝正足乱人耳。"

休祐死时,日已三晡,吾射雉,始从雉场出,休仁从骑在右,伏野中,吾遣人召之,称云:"腹痛,不堪骑马。"

尔时诸王车皆停在硃雀门里,日既暝,不暇远呼车,吾衣书车近在离门里,敕呼来,下油幢络,拟以载之。

吾由来谙悉其体有冷患,闻腹痛,知必是冷,乃敕太医上省送供御高梁姜饮以赐之。

休仁得饮,忽大惊,告左右称:"败今日了。"

左右答曰:"此饮是御师名封题。"

休仁乃令左右先饮竟,犹不甚信,乃僶俯噬之,裁进一合许。

妄生嫌贰,事事如是。

由来十日五日,一就问太妃。

自休祐死后,每吾诏,必先至杨太妃问,如分别状。

休仁由来自营府国兴生文书,二月中,史承祖赍文书呈之,忽语承祖云:"我得成许那,何烦将来。"

吾虚心如旧,不复见信,既怀不安,大自嫌恐,惟以情理,不容复有善心。

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相识者,布满外内。

常日出入,于厢下经过,与诸相识将帅,都不交言。

及吾前者积日失适,休仁出入殿省,诸卫主帅裁相悉者,无不和颜厚相抚劳。

尔时吾既甚恶,意不欲见外人,悠悠所传,互言差剧。

休仁规欲闻知方便,使昙度道人及劳彦远屡求启,阚觇吾起居。

及其所启,皆非急事,吾意亦不厝疑。

吾与休仁,亲情实异,年少以来,恒相追随,情向大趣,亦往往多同,难否之日,每共契阔。

休仁南讨为都统,既有勋绩,状之于心,亦何极已。

但休仁于吾,望既不轻,小人无知,亦多挟背向,既生猜贰,不复自宁。

夫祸难之由,皆意所不悟,如其意趣,人莫能测,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

夫于兄弟之情,不能无厚薄。

休祐之亡,虽复悼念,犹可以理割遣;及休仁之殒,悲愍特深,千念不能已已,举言伤心。

事之细碎,既不可曲载诏文,恐物不必即解,兼欲存其儿子,不欲穷法。

为诏之辞,不得不云有兵谋,非事实也。

故相报卿知。

上与休仁素厚,至于相害,虑在后嗣不安。

休仁既死,痛悼甚至,谓人曰:"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少便狎从。 景和、泰始之间,勋诚实重。 事计交切,不得不相除。 痛念之至,不能自已。 今有一事不如与诸侯共说,欢适之方,于今尽矣。"

因流涕不自胜。

子伯融,妃殷氏所生。

殷氏,吴兴太守冲女也。

范阳祖翻有医术,姿貌又美,殷氏有疾,翻入视脉,说之,遂通好。

事泄,遣还家赐死。

伯融历南豫州刺史,琅邪、临淮二郡太守,宁朔将军,广州刺史,不之职。

废徙丹杨县。

后废帝元徽元年,还京邑,袭封始兴王。

弟伯猷,初出继江夏愍王伯禽,封江夏王,邑二千户。

休仁死后还本,与伯融俱徙丹杨县。

后废帝元徽元年,赐爵都乡侯。

建平王景素为逆,杨运长等畏忌宗室,称诏赐伯融等死。

伯融时年十九,伯猷年十一。

晋平剌王休祐,文帝第十三子也。

孝建三年,年十一,封山阳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元年,为散骑常侍,领长水校尉,寻迁东扬州刺史。

未拜,徙湘州刺史,加号征虏将军。

四年,还为秘书监,领右军将军,增邑千户。

迁侍中,又迁左中郎将,都官尚书;又为秘书监,领骁骑将军。

出为使持节、都督豫、司二州、南豫州之梁郡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

景和元年,入朝,进号镇西大将军,仍迁散骑常侍、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太宗定乱,以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荆州刺史,开府、常侍如故。

又改都督江、郢、雍、湘五州、江州刺史;又改都督江南豫司州、南豫州刺史,改都督豫、江、司三州、豫州刺史。

时豫州刺史殷琰据寿阳反叛,休祐出镇历阳,督刘勔等讨琰,琰未平,勔筑长围守之。

休祐复徙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开府并如故,增封二千户,受五百户。

以山阳荒敝,改封晋平王。

休祐素无才能,强梁自用,大明之世,年尚少,未得自专,至是贪淫,好财色。

在荆州,裒刻所在,多营财货。

以短钱一百赋民,田登,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彻白,若有破折者,悉删简不受。

民间籴此米,一升一百。

至时又不受米,评米责钱。

凡诸求利,皆悉如此,百姓嗷然,不复堪命。

泰始六年,征为都督南徐、南兗、徐、兗、青、冀六州诸军事、南徐州刺史,加侍中,持节、将军如故。

上以休祐贪虐不可莅民,留之京邑,遣上佐行府州事。

休祐狠戾强梁,前后忤上非一。

在荆州时,左右苑景达善弹棋,上召之,休祐留不遣。

上怒,诘责之曰:"汝刚戾如此,岂为下之义!"积不能平。

且虑休祐将来难制,欲方便除之。

七年二月,车驾于岩山射雉,有一雉不肯入场,日暮将反,令休祐射之。

语云:"不得雉,勿归。"

休祐时从在黄麾内,左右从者并在部伍后,休祐便驰去,上遣左右数人随之。

上既还,前驱清道,休祐人从悉分散,不复相得,上因遣寿寂之等诸将追之。

日已欲暗,与休祐相及,逼令坠马。

休祐素勇壮有气力,奋拳左右排击,莫得近。

有一人后引阴,因顿地,即共殴拉杀之。

乃遣人驰白上,行唱:"骠骑落马。"

上曰:"骠骑体大,落马殊不易。"

即遣御医络驿相系。

顷之,休祐左右人至,久已绝。

去车脚,舆以还第,时年二十七。

追赠司空,持节、侍中、都督、刺史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三望车一乘。

时巴陵王休若在江陵,其日即驰信报休若曰:"吾与骠骑南山射雉,骠骑马惊,与直阁夏文秀马相丱,文秀堕地,骠骑失鞚,马惊,触松树堕地,落刑中,时顿闷,不识人,故驰报弟。"

其年五月,追免休祐为庶人。

长子仕荟,早卒。

次子宣翊为世子,为宁朔将军、湘州刺史,未拜,免废。

次士弘,继鄱阳哀王休业。

袭封,被废还本。

次宣彦,封原丰县侯,为宁朔将军、彭城太守,未拜,免废。

次宣谅。

次宣曜,出继南平穆王铄封,被废还本。

次宣景,次宣梵,次宣觉,次宣受,次宣则,次宣直,次宣季,凡十三子,并徙晋平郡。

太宗寻病,见休祐为祟,乃遣前中书舍人刘休至晋平抚慰宣翊等,上遂崩。

后废帝元徽元年,听宣翊等还都。

顺帝升明三年,谋反,并赐死。

鄱阳哀王休业,文帝第十五子也。

孝建二年,年十一,封鄱阳王,食邑二千户。

三年,薨,追赠太常。

大明六年,以山阳王休祐次子士弘嗣封。

被废还本,国除。

临庆冲王休倩,文帝第十六子也。

孝建元年,年九岁,疾笃,封东平王,食邑二千户,未拜,薨。

大明七年,立第二十七皇子子嗣为东平王,绍休倩后。

太宗泰始二年还本,国绝。

六年,以第五皇子智井为东平王,继休倩,未拜,薨。

其年,追改休倩为临庆王,以临贺郡为临庆国,立第八皇子跻为临庆王,食邑二千户,继休倩后。

明年,还本国。

休倩,太祖所爱,故前后屡加绍门嗣。

新野怀王夷父,文帝第十七子也。

元嘉二十九年,薨,时年六岁。

太宗泰始五年,追加封谥。

巴陵哀王休若,文帝第十九子也。

孝建三年,年九岁,封巴陵王,食邑二千户。

大明二年,为冠军将军、南琅邪、临淮二郡太守,徙南彭城、下邳二郡太守,将军如故。

四年,出为都督徐州诸军事、徐州刺史,将军如故,增督豫州之梁郡,增邑千户。

明年,征为散骑常侍、左右郎将、吴兴太守。

复征为散骑常侍、太常。

未拜,前废帝永光元年,迁左卫将军。

太宗泰始元年,迁散骑常侍、中书令,领卫尉。

未拜,复为左卫将军,常侍、卫尉如故。

又未拜,出为使持节、都督会稽、东阳、永嘉、临海、新安五郡诸军事、领安东将军、会稽太守,率众东讨。

进督吴、吴兴、晋陵三郡。

寻加散骑常侍,进号卫将军,给鼓吹一部。

又进督晋安、囗囗二郡诸军事。

二年,迁梁、雍、南北秦四州、荆州之竟陵、随二郡诸军事、宁蛮校尉、雍州刺史,持节、常侍、将军如故,增邑二千户,受三百户。

前在会稽,录事参军陈郡、谢沈以谄佞事休若,多受贿赂。

时内外戒严,普著袴褶,沈居母丧。

被起,声乐酣饮,不异吉人,衣冠既无殊异,并不知沈居丧,尝自称孤子,众乃骇愕。

休若坐与沈亵黩,致有奸私,降号镇西将军。

又进卫将军。

典签夏宝期事休若无礼,系狱,启太宗杀之,虑不被许,启未报,辄于狱行刑,信反果锢送,而宝期已死。

上大怒,与休若书曰:"孝建、大明中,汝敢行此邪?"

休若母加杖三百,降号左将军,贬使持节都督为监,行雍州刺史,使宁蛮校尉,削封五百户。

四年,迁使持节、都督湘州诸军事、行湘州刺史,将军如故。

六年,荆州刺史晋平王休祐入,以休若监荆州事,进号征南将军、湘州刺史。

仍为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荆州刺史,持节如故。

寻加散骑常侍,又进号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七年,晋平王休祐被杀,建安王休仁见疑。

京邑讹言休若有至贵之表,太宗以言报之,休若内甚忧惧。

会被征,代休祐为都督南徐、南兗、徐、兗、青、冀六州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南徐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

休若腹心将佐咸谓还朝必有大祸,中兵参军京兆王敬先固陈不宜入,劝割据荆楚以距朝廷,休若伪许之。

敬先既出,执录,驰使白太宗,敬先坐诛死。

休若至京口,建安王休仁又见害,益怀危虑。

上以休若和善,能谐缉物情,虑将来倾幼主,欲遣使杀之。

虑不奉诏,征入朝,又恐猜骇,乃伪迁休若为都督江郢、司、广、交、豫州之西阳、新蔡、晋熙、湘州之始兴四郡诸军事、车骑大将军、江州刺史,持节、常侍、开府如故。

征还召拜,手书殷勤,使赴七月七日,即于第赐死,时年二十四。

赠侍中、司空,持节、都督、刺史如故,给班剑二十人,三望车一乘。

休若既死,上与骠骑大将军桂阳王休范书曰:外间有一师,姓徐名绍之,状如狂病,自云为涂步郎所使。

去三月中,忽云:"神语道巴陵王应作天子,汝使巴陵王密知之。"

于是师便访觅休若左右人,不能得。

东宫典书姓何者相识,数去来,师解神语,东宫典书具道神语,东宫典书答云:"我识巴陵间一左右,当为汝向道。"

数日,东宫典书复来语师云:"我已为汝语巴陵左右,道因达巴陵,巴陵具知,云莫声但听。"

又顷者史官奏天文占候,颇云休若应挟异端。

神道芒昧,乃不可全信,然前后相准,略亦不无仿佛。

且帖肆间,自大明以来有"若好"之谣,于今未止。

诏若百重章句,皆配以美辞美事,诸不逞之徒,咸云必是休若。

休若且知道路有异音,里巷有"若好"之谣,在西已奇惧,致王敬先吐猖狂之言。

近休祐、休仁被诛,休若弥不自安,又左右多是不相当负罪之徒,恒说以道路之言叩动之,相与唱云:"万民之心,属在休若",感激其意。

寻休若从来心迹,殊有可嫌。

刘亮问高次祖,汝一应识此人,当给休若。

休若在东纵恣群下无本末,还朝被贬,爵位小退,次祖被亮使归,过问讯,大泣,语次祖云:"我东行是一段功,在郡横为群小辈过失,大被贬降,我实愤怨,不解刘辅国何意不作。"

次祖答云:"刘辅国蒙朝廷生成之恩,岂容有此理。"

推此已是有奇意。

吾使诸王在蕃,正令优游而已,本不以武事,而休若在西,广召弓马健儿,都不启闻。

又戾道明等,昔亲为贼,罪应万死,休若至西,大信遇之,乃潜将往不启京。

吾知汝意谓休若处奉因事事何如,心迹既不复可测,因其还朝在第与书,事事诘诮于内,许密自引分,状如暴疾致故,差得于其名位及见子悉得全也。

休若既是汝弟,使其狼心得申者,汝得守冶城边作太尉公邪?非但事关计,亦于汝甚切,汝可密白荀太妃令知。

庐江王祎,昔在西州,故上云冶城边也。

休若子冲始袭封。

顺帝升明三年,薨。

会齐受禅,国除。

史臣曰:《诗》云"不自我先,不自我后。"

古人畏乱世也。

太宗晚途,疑隙内成,寻斧所加,先自至戚。

晋剌以犷暴摧躯,巴哀由和良鸩体,保身之路,未知攸适。

昔之戒子,慎勿为善,将远有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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