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宫闱史 第八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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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宫闱史》 第八十回 许慕羲

第八十回弑君主篡夺大位杀嫡母灭绝人伦却说金主亶,初即位的时候,以干本治内,兀术任外。

两人内外夹辅,政治甚为清明,黎民也很安堵。

金主亶又喜研究文学,志在兴学。

在上京建立孔庙,以孔子四十九代孙璠,为衍圣公。

不料挞懒以谋叛伏诛,其子胜光都郎君,逃奔西北,结连了蒙古,侵犯边境。

蒙古民族乃是唐代的室韦分部,居住于斡难河、克鲁伦河两流域。

初时属辽,金人灭辽,遂属于金。

至酋长哈不勒,有众数千,金乃册封哈不勒为蒙兀国王蒙辅国王,将西平河北二十七团寨,尽数割让,方能平安无事,休兵息民。

此时又助挞懒子寇边,兀术从汴京北返,调兵往征,屡战不能胜,只得与蒙古讲和修好,又割畀了几处地方,方才了事。

兀术因行军勤劳,班师回来,即以病死。

兀术既殁,外无大将,镇压敌国;内中又有皇后裴满氏费摩氏干预朝政,朝臣皆结纳内援,以图荣显。

金主直欲立继嗣,又为裴满氏常狭制,因此心内郁郁不舒,纵酒消愁。

不料酒后变易性情,金主亶以积郁而纵酒,以酒醉而发怒,常常的手戳大臣,连宋使王伦,也为杀死。

金主亶又以迪古乃平章政事。

迪古乃为干本之子,改名曰亮,乃金主亶从弟,自以为系出天潢与金主亶同属太祖之孙,常常存着篡弑的意思,又与裴满后暗中通奸。

金主并不知道,且擢亮为右丞相。

适遇亮生辰开筵,金主赐以宋司马光画像,并玉吐鹘厩马。

不意裴满后与亮通奸情事,为金主所闻,因未得证据,只得忍耐,却将所赐之物,尽行夺回。

亮因此更怀怨望。

金主弟常胜,加封胙王,颇得信任,为亮所惮,乃曰加谗间,说胙王谋逆,加以诛戮。

胙王妻名撤卯,颇有姿色。

金主取入后宫,极为宠幸,裴满后顿生妒意,亲向金主责问。

金主大怒,立将裴满后杀死,又杀德鸟库哩氏、瓜尔佳氏,将撤卯立为皇后。

亮见裴满后被杀,恐祸遂及身,逆谋益亟,暗中结纳侍卫长仆散忽土、卫士徒单、阿里出虎额勒楚克、内侍大国及尚书省令史李老僧,秘密进行,欲杀金主。

于皇统九年,即宋高宗绍兴十九年,十二月,丁巳日,仆散忽土、阿里出虎,入值宫内,至二鼓时,由大兴国逃取苻钥,亮与妹婿徒单贞图克坦贞平章政事秉德,左丞唐古辨理大卿达、李老僧等,各怀利刃,直入禁中。

唐古辨本为金主直女婿,亮又是皇弟,卫士们不敢拦阻,任其入内,直抵寝殿,碎门而进。

金主亶惊起欲遁,为阿里出虎、仆散忽土砍倒于地。

亮上前加了一刀,遂即死去。

亮即率众出宫,连夜召集群臣。

臣闻召,还疑另有他变,急趋入朝。

方知金主亶被弑,亮欲自立为帝。

见亮杀气满面,左右露刃环立,哪个敢出声说一不字,惟曹国王宗敏、左丞相宗贤,略有异言,立即杀死。

群臣更加畏惧!莫不慑服。

亮遂自称为帝,以秉德为佐丞相,唐古辨为右丞相,乌达平章政事,废故主亶赦东昏王;追谥裴满后为悼平皇后,下令大赦,改元天德,追尊父干本为皇帝,庙号德宗;嫡母徒单氏徒克坦氏、生母大氏,皆为皇太后。

徒单氏居于东宫,大氏居于西朝。

又大杀宗室,将太宗子孙七十余人,粘没喝子孙三十余人,尽皆屠戮,诸宗室亦杀死五十余人。

又杀宗室左副元帅撤离喝等,并夷灭其家族,且因左丞相秉德,不先劝进,也行杀死,戮及亲属。

从此建筑宫观,注意声色,令左丞相张浩,右丞相张通古,改筑燕京宫室,一切制度悉仿汴京式样,遍饰黄金,加施五采,金屑在空中飞舞,散落如雪;每一殿成,工费以亿万计,略不如意,即行撤造。

金屋即成,必须贮以佳丽。

见叔母阿懒美艳绝世,遂杀其叔阿鲁布,娶阿懒入宫,封为昭妃。

又令徒单贞对宰相说道:"朕嗣续未广,所诛党人妻女,可尽令入宫,以便选择。"

张浩等立将犯妇百余人,选入宫中。

金主亮挑选了四个最美丽的,一为阿鲁子,鲁莎啜之妻;一为胡鲁,华喇与鲁皆太宗子,胡里刺之妻;一为胡里刺弟,胡失打之妻;一为秉德弟,嘉里之妻。

四个美人,收入后宫,朝夜取乐,十分快意!就中尤嘉里之妻,性最淫荡,工于献媚,加封为修仪。

过了几日,忽然又想起乌达之妻唐括定哥唐古定哥想道:"唐括定哥,曾与我要好异常,约为夫妇,只因乌达有功,不忍杀他,授为崇义军制度使。 他竟携妻同去,我已长远不见了,岂可将她抛却了么?"当即密谕唐括定哥,竟将乌达杀死,并允立为皇后,否则就要加以灭族之罪。

密谕下去,那唐括定哥,竟将乌达缢死,前来朝见。

金主亮大喜,即封为贵妃,大加宠幸。

惟唐括定哥,生成妖淫之性,在家中本与俊仆私通,入宫之后,金主亮宠妃甚多,哪能朝夕厮守,唐括定哥又将俊仆暗中事入,重叙旧情。

金主亮得知此为,立将俊仆杖死,唐括定哥亦赐令自尽。

唐括定哥死了,亮又不免追悔。

闻得唐括定哥之妹,名为唐括石哥,生得更为姣美,嫁于秘书监完颜文为妻,即诏令颜文,献妻入宫。

完颜文不敢不遵,献将上去,当即封为丽妃。

里记起甥女富察彻辰,很为美艳,已嫁于伊里布为妻,复命伊里布献出。

旋闻济南尹葛王乌禄乌鲁之妻,乌林答氏乌陵噶氏风姿绰约,才调绍人,又下诏令她入宫,乌林答氏与乌禄泣别道:"我若不去,必然累及于王,我此去定不失节,王请放心。"

乌禄不禁大哭!乌林答氏遂上车北去,行及良乡,即以所携金剪,自刺而死。

金主亮闻报,且怒及乌禄,遂降他为曹国公。

大刮宗室妇女,入备后廷,不论亲戚姊妹,姑嫂侄女,但有美色,无一得免。

寿宁县主、什古为斡离不女,静乐县主蒲刺及希延,均为兀术女,锡古兰为讹鲁观女,混同县君苏埒和琢与妹伊都,为阿鲁女与金主亮为从姊妹。

郕国夫人重节,为蒲卢虎女,孙是金主亮侄女,张定安妻乃喇固,为太后大氏兄嫂,富鲁和琢,为丽妃石哥妹,皆已有夫。

金主亮尽行召入纳为嫔御,日夕宣淫。

每遇与妇女交合,必定要撤去邀幔,奏起音乐,召集妃嫔,围坐纵观;又在床前铺满了地衣,命妃嫔们裸逐为戏。

至兴发时,即抱卧地上,交欢取乐,玉体横陈,金莲高耸,任情欢娱。

金主意尚不足,听说江南多美妇人,并且宋朝宫中的吴皇后、刘贵妃,皆又美貌绝伦,精通翰墨,心内很是羡慕!平日又纵观诗词,曾见柳永作《望江潮》词一阕,送钱塘帅孙何,说得浙江的杭州地方,风景清丽,山川秀媚,真个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金主亮梦魂中也惦念着江南地方,恨不能身生双翅,飞往临安,游玩一番。

无如地限南北,那江南又是宋朝的世界,不能如愿,只得常常的讽诵着柳永那阕《望江南》的词儿,以寄相思。

其词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凤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骑,竞豪奢。

重湖迭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金主亮,讽诵再三,愈讽诵,愈思慕,踌躇多时,忽下决心道:"要多得美人,赏玩风景,非取江南不可,况朕身为天子,有这样好地方,不一往玩赏,岂不枉为一国之君。 现在也顾不得誓约和好了,只要兴兵南下,灭了宋朝,还愁江浙地方不为我有么?"当下决定了主意,正要四处调集兵马大举南侵,不意生母大氏,一病不起,临殁时,向金主亮道:"我与徒单太后,情同姊妹,和好无间。 你迁都燕京,将她抛在会宁,未曾迎来,如今我已将死,还不能会见一面,与她诀别,真是恨事! 我死以后,你要将她迎来,如同事我一样。 我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

说毕而逝。

原来,徒单氏与大氏,在金主亮初即位时,本来分居东西二宫,后开徒单氏生辰筵长庆祝,大氏亲手斟酒,跪地进献,徒单氏正与公主宗妇说话,一时没有留心,致令大氏长跪片刻。

后来觉着,连忙亲自起立扶将起来。

金主亮心疑徒单氏故意如此,当时虽没有言语,到了次日,竟将诸公主宗妻召来,责备她们不应与太后谈笑,各杖数十。

大氏闻知,连忙出阻。

金主亮哪里肯听,径行责打,行杖已毕,又仰天笑道:"好令她知我厉害。"

徒单氏闻得此事,心怀不乐!因此迁都燕京,便没有相随同行。

至是金主亮奉了生母遗命,便亲自往迎,且令左右持杖两根,跪着对徒单氏道:"亮自知不孝,久违定省,请太后惩处。"

徒单氏见他如此,便亲自将他扶起,叱退左右,随同来至燕京,入居寿康宫。

金主亮貌为恭顺,太后起居,必亲自扶掖,若有所需,从无一违,中外称他孝顺。

到了绍兴三十一年,钦宗殁于五国城。

金主亮秘不报丧,命签书枢密院事高景山,右司员外郎王全,至宋贺天中节。

临行之时,对王全道:"汝见宋主,可责问他沿边买马,招纳叛亡,且毁南京宫室,阴怀异志。 若诚心修好,速割汉淮地与我,方可赎罪。"

王全等到了临安,入见高宗,便将金主之言,一一转达。

高宗道:"公亦北方名家,奈何出此背理之言。"

王全道:"汝国君臣,莫非因赵桓已死,敢生异志么?"高宗闻得此语,立即起身入内,命辅臣询问渊圣之死,金使答道:"已死数日了。"

于是诏令举哀,上尊谥为钦宗皇帝,总计钦宗在位二年,被掳居金,三十余年,寿六十一岁。

因为钦宗丧事,把金使的要索,置之不理。

金使催逼辅臣,陈康伯道:"天子遭了大丧,哪有心情议及此事。 贵国若顾念旧盟,本可无用多言;否则只好再议了。"

金使再欲争执,康伯不再与言。

金使无法,乃悻悻而去。

康伯急入见高宗,请从速防边。

高宗下诏,命同安郡王杨存中与三衙帅赵密,同至都堂议事,又命侍臣台谏,一同往谏。

陈康伯首先说道:"今日不必议和与守,只当论战。"

杨存中接口道:"强邻败盟,屈不在我,自应主战。"

惟赵密与右仆射朱倬,绝不发言。

康伯见两人袖手旁观,只得对杨存中道:"现在金人决意败盟,虽承认其要求,恐亦难止兵端。 但既要主战,必须君臣上下,并胆同心,乃可一战制胜,且待我入朝申请,俟皇上意思坚定,然后再议,如何?"存中赞成此言,众人遂即退出。

康伯详加探访,始知内侍省都知张去为,阴沮用兵,且劝高宗驾幸闽蜀。

于是手缮章奏,陈说金人败约,天人共愤,事已有进无退,请圣意坚决,速调三衙禁旅,出扼襄汉,观衅而动,勿再迁延。

殿中侍御史陈俊卿,亦上奏诛张去为。

杨存中又上备边十策。

遂命主管兵马司成闵,引兵三万,出戍鄂州,与守襄阳的吴珙,互为应援,并将金使王全所言,遍谕诸路统制,及郡守监司,命他们随机应变。

命吴璘宣抚四川,与置制使王刚中,措置边防,起刘锜为江淮浙西置制使,屯驻扬州,节使诸路军马。

宋朝方在这边慎修军备,金主亮那边也接到高、王两使回去报告了宋朝的事情,顿时怒发冲冠道:"他敢违抗朕命么?朕视灭宋,易如反掌,待得了宋朝疆土,那时再讨平高丽、西夏,合天下为一家,方算得是一统哩。 “哪知,方使掌牌印官燥合素赫往西北路募集故辽兵,辽人不愿行。 燥合以势逼勒,鞭笞交下,西北路招讨使译史萨巴,乘了辽人怨恨的机会,攻杀燥合及招讨使完颜沃侧,聚众叛金,立故辽遗族老和尚楞华善为招讨使,联合咸平府穆昆括里,集众数万,声势日盛。 金主亮命仆散忽土往讨,忽土陛辞之后,又入谒太后,徒单氏蹙额言道:“国家世居上都,既徙中都。 今又欲往汴京,且要兴兵,征伐南宋,恐人民怨望,将生他变。 我已劝过数次,终不肯听。 今辽人又叛,如何是好?"忽士劝慰了一番,遂即退出。

不料徒单氏身旁有个侍女高福娘,暗与金主亮私通,徒单氏一言一动,必往报告。

今天对忽土的一番话,福娘又去告知。

金主亮怒道:"她不愿往汴,我偏要前往;她不愿伐宋,我偏要去伐。"

当即传令迁都,立即挟了徒单氏和后宫嫔御,文武诸官,即日至汴,徒单氏入宫居宁德宫。

搜捕宋、辽宗室一百三十余人,一律处死。

未几,高福娘又诬报徒单氏在宫日夕怨望,将有废立之意。

金主亮大怒道:"怪不得她私下养着郑王充,现在郑王的四个儿子已经长大了,她想废了我,立他做皇帝么?"立刻取所佩剑,命点检大怀忠道:"你可以此剑,往取宁德宫老妪之命,前来报我。"

大怀忠持剑至宁德宫,徒单氏正做樗蒲之戏。

大怀忠当面叱道:"快跪接诏书!"徒单氏愕然问道:"何人诏书要我跪接?"言还未毕,尚衣局使虎特末华特默已向她背上,连击三拳。

徒单氏倒在地上,已竟垂绝。

高福娘又取一绳,套在她头上,可怜金国的太后,已一命呜呼了。

大怀忠等回去复命,金主亮命将太后尸体弃于水中,并捕郑王充二子,一同杀死。

且恐仆散儿土拥兵在外,另生他变,召取回国,结果了性命。

封高福娘为陨国夫人,其夫特末哥为泽州刺史。

遂大举侵宋,分诸道兵为三十二军,置左右大都督及三道都统制。

命奔睹瑸都为左大都督,李通副之。

纥石烈良弼赫舍里良弼为右大都督,乌延蒲卢浑乌延富纳緷副之。

苏保卫为浙东道水军都统制,完颜郑家奴为副,由海道趋临安;刘萼为汉南道行营都统制,由蔡州进窥襄阳;徒单合喜图克坦喀尔喀为西蜀道行营都统制,由凤翔趋大散关;左监军徒单贞,另将兵二万入淮阴。

分遣已毕,又召诸将,面授方略,赐宴尚书省,各各痛饮,以为凯捷之兆。

且亲制《喜迁莺》词一阕,赐于诸将,以示褒宠,其词道:旌旄初举,正駃騠力健,嘶风江渚。

射虎将军,落鵰都尉,绣帽锦袍翘楚。

怒磔戟髯争奋,卷地一声鼙鼓。

笑谈顷,指长江齐楚,六师飞渡此去毋自堕,金印如斗,独在功名取。

断锁机谋,垂鞭方略,人事本无今古。

试展卧龙韬蕴,果见功成旦暮。

向江左,想云霓望切,玄黄盈路。

赐诸将筵宴已毕,分道出发。

金主亮亦命皇后与太子光英留守。

张浩、萧玉、敬嗣辉留治省事。

自己戎装佩剑,尽带后宫妃嫔,随军进行。

先是金主亮,因诵柳永《望江潮》词,羡慕临安江山之胜,遣使赴宋,令画工同往,绘取临安潮山风景,持回作为屏障,且命添入己像,作立马吴山顶上之状。

亲题一律于屏上道: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至是对侍臣道:"朕此次兴师南行,正可实践诗中之言,混一车书,灭却宋朝,立马于吴山第一峰了。"

金兵约六十万,号称百万,毡帐相望,旗鼓连续不绝。

徒单合喜,长驱而进,直薄大散关,令游骑攻黄牛堡。

守将李彦坚,飞书告急,人情危惧!大有不能终夕之势。

未知宋人如何对敌?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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