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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后汉王霸
王霸,字元伯,颍川颍阳人也。
光武为大司马,以霸为功曹令吏。
及王郎起,光武在蓟,郎移檄购光武。
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
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榆之,霸惭_而还。
光武即南驰至下曲阳。
传闻王郎兵在后,从者皆恐。
及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官属大惧。
光武令霸往视之。
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冰坚可渡。"
官属皆喜。
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语也。"
遂前。
北至河,河冰亦合,乃令霸护渡,未毕数骑而冰解。
光武谓霸曰:"安吾众得济免者,卿之力也。"
霸谢曰:"此明公至德,神灵之,虽武王白鱼之应,无以加此。"
光武谓官属曰:"王霸权以济事,殆天瑞也。"
常与臧宫、傅俊共营,霸独善抚士卒,死者脱衣以敛之,伤者躬亲以养之。
光武即位,以霸晓兵爱士,可独任,拜为偏将军,并将臧官、傅俊兵,而以宫、俊为骑都尉。
建武二年,更封富波侯。
帝使霸与捕虏将军马武东讨周建于垂惠。
苏茂将五校兵四千余人救建,而先遣精骑遮击马武军粮,武往救之。
建从城中出兵来击武,武恃霸之援,战不甚力,为茂、建所败。
武军奔过霸营,大呼求救。
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努力而已。"
乃闭营坚壁。
军吏皆争之,霸曰:"茂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恃,两军不一,此败道也。 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 如此,茂众疲劳,吾承其弊,乃可克也。"
茂、建果悉出攻武。
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路润等数十人断发请战。
霸知士心锐,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
茂、建前后受敌,惊乱败走,霸、武各归营。
贼复聚众挑战,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
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安坐不动。
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
霸曰:"不然。 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徼一功之胜。 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营。
其夜,建兄子诵反,闭城拒之,茂、建遁去,诵以城降。
时卢方与匈奴、乌桓连兵,寇盗尤数,缘边愁苦。
诏霸将弛刑徒六千余人,与杜茂治飞狐道,堆石布上,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
与匈奴、乌桓大小数百战,颇识边事,数上书言宜与匈奴结和亲,又陈委输可从温水漕,以省陆转输之劳。
事皆施行。
封淮陵侯。
永平二年,以病卒。
孙子曰:"能愚士之耳目。"
霸诡言冰合而得济。
又曰:"不得已则斗。"
霸不救马武而使之力战。
又曰:"屈人之兵而非战。"
霸闭营休士而屈茂、建是也。
32、后汉臧宫
臧宫,字君翁,颍川郏人也。
从光武征战,诸将多称其勇。
光武察宫勤力少言,甚亲纳之。
及至河北,以为偏将军,从破群贼,数陷陈却敌。
光武即位,以为侍中、骑都尉。
建武十一年,将兵至中庐,屯骆越。
是时公孙述将田戌、任满与征南大将军岑彭相拒于荆门,彭等战数不利,越人谋畔从蜀。
宫兵少,力不能制。
会属县送委输车数百乘至,宫夜使锯断城门限,令车声回转出入至旦。
越人候伺者闻车声不绝,而门限断,相告以汉兵大至。
其渠帅乃奉牛酒以劳军。
宫陈兵大会,击牛酾酒,飨赐慰纳之,越人由是遂安。
宫与岑彭等破荆门。
岑彭下巴郡,使宫将降卒五万,从涪水上平曲。
公孙述将延岑盛兵于沅水。
时宫众多食少,转输不至,而降者皆欲散畔,郡邑复更保聚,观望成败。
宫欲引还,恐为所及。
会帝遣谒者将兵诣岑彭,有马七百匹,宫矫制取以自益,晨夜进兵,多张旗帜,登山鼓噪,左步右骑,挟船而引,呼声动山谷。
岑不意汉军卒至,登山望之,大震恐。
宫因纵击,大破之。
斩首溺死者万余人,水为之浊流。
延岑奔成都,其众悉降,尽获其兵马珍宝。
自是乘胜追北,降者以十万数。
军至平阳乡,蜀将王元举众降。
进拔绵竹,破涪城,斩公孙述弟恢,复攻拔繁、郫。
时大司马吴汉亦乘胜进营逼成都。
宫连屠大城,兵马旌旗甚盛,乃乘兵入小雄郭门,历成都城下,至吴汉营,饮酒高会。
汉见之甚欢,谓宫曰:"将军向者经虏城下,震扬威灵,风行电照。 然穷寇难量,还营愿从他道矣。"
宫不从,复路而归,贼亦不敢近之。
进军咸阳门,与吴汉并灭公孙述。
帝以蜀地新定,拜宫为广汉太守,封_侯。
十九年,妖巫维汜弟子单臣、傅镇等,复妖言相聚,入原武城,劫吏人,自称将军。
于是遣宫将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之。
贼谷食多,数攻不下,士卒死伤。
帝召公卿诸侯王问方略,皆曰:"宜重其购赏。"
时显宗为东海王,独对曰:"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 但外围急,不得走尔。 宜少延缓,令得逃亡,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
帝然之。
即敕宫撤围缓贼,贼众分散,遂斩臣、镇等。
宫还,迁城门校尉。
宫以谨信质朴,故常见任用。
后匈奴饥疫,自相分争,帝以问宫,宫曰:"愿得五千骑以立功。"
帝笑曰:"常胜之家,难与虑敌,吾方自思之。"
二十七年,宫乃与马武上书曰:"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稽首,安则侵盗,缘边被其毒痛,中国忧其搪突。 虏今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疫困之力,不当中国一郡。 福不再来,时或易失,岂宜固守文德而堕武事乎?今喻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 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 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 故曰:有德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德之君,以所乐乐身。 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 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 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 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 残灭之政,虽成必败。 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冠,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人。"
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宫卒。
孙子曰:"形之,敌必从之。"
宫令车声不绝,而敌疑汉兵大至。
又曰:"昼战多旌旗。"
宫多张旗帜,登山鼓噪而敌震恐。
又曰:"围师必阙。"
宫彻围缓贼而斩臣、镇。
又曰:"非危不战。"
宫欲灭匈奴,光武以谓不如息人是也。
33、后汉祭遵
祭遵,字弟孙,颍川颍阳人也。
光武破王寻等,还过颍阳,遵以县吏数进见,留为门下史。
从征河北,为军市令。
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
光武怒,命收遵。
时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
光武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
谓诸将曰:"当避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拜征虏将军,定封颍阳侯。
南击弘农、厌新、柏华蛮中贼。
弩中遵口,洞出流血,众见遵伤,稍引退,遵呼叱止之,士卒战皆自倍,遂大破之。
时新城蛮中山贼张满,屯结险隘为人害。
诏遵攻之。
遵绝其粮道,满数挑战,遵坚壁不出。
而厌新、柏华余贼复与满合,遂攻得霍阳聚,遵乃分兵击破降之。
张满饥困,城拔,生获之。
初满祭祀天地,自云当王,既执,叹曰:"谶文误我!"乃斩之。
复令进屯陇下。
及公孙述遣兵救嚣,吴汉、耿_等悉奔还,遵独留不却。
卒于军。
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辄尽与士卒,家无私财。
制御士心,不越法度。
所在吏人,不知有军。
遵为将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
虽在军旅,不忘俎豆,可谓好礼悦乐,守死善道者也。
其后会朝,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之臣如祭征虏者乎!"遵之见思若此。
孙子曰:"法令执行。"
遵杀舍中儿而光武知其不可犯。
又曰:"修道而保法。"
遵之所在,吏人不知有军是也。
34、后汉马援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也。
其先赵奢为赵将,号曰"马服君",子孙因为氏。
援少有大志,为郡督邮,送囚至司命府,囚有重罪,援哀而纵之,遂亡命北地。
遇赦,因留牧畜。
转游陇汉间,常谓宾客曰:"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
因处田牧,至有牛马羊数千头,谷数万斛。
既而叹曰:"凡殖货财产,贵其能施赈也,否则守钱虏耳。"
乃尽散以班昆弟故旧,身衣羊裘皮绔。
援留西州,隗嚣甚敬重之,以援为绥德将军,与决筹策。
是时公孙述称帝于蜀,嚣使援往观之。
援素与述同里,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
而述盛陈陛卫,以延援入。
欲授援以封侯大将军位,宾客皆乐留,援晓之曰:"天下雄雌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修饰边幅,此子何足久稽天下士乎?"因辞归,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
嚣使援奉书洛阳。
援至,引见于宣德殿。
世祖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
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之世,非独君择臣也,臣亦择君矣。 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 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后进臣。 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剌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刺客,顾说客耳。"
援曰:"天下反覆,盗名字者不可胜数。 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帝甚壮之,使太中大夫来歙持节送援西归陇右。
隗嚣与援共卧起,问以东方流言及京师得失。
援说嚣曰:"前到朝廷,上引见数十,每接宴语,自夕至旦,才明勇略,非人敌也。 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祖同。 经学博览,政事文辨,前世无比。"
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 高帝无可无不可。 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
嚣意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邪?"然雅信援,故遂遣长子恂入质。
援因将家属随恂归洛阳。
会隗嚣用王元计,发兵拒汉。
援乃上疏曰:"臣援自念归身圣朝,奉事陛下,本无公辅一言之荐,左右为容之助。 臣不自陈,陛下何因闻之?夫居前不能令人轾,居后不能令人轩,与人怨不能为人患,臣所耻也。 臣与隗嚣,本实交友。 初,嚣遣臣东,谓臣曰:‘本欲为汉,愿足下往观之。 于汝意可,即专心矣。 ’及臣还反,报以赤心,实欲导之于善,非敢谲以非义。 而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 愿听诣行在所,极陈灭嚣之术,得空胸腹,申愚策,退就陇亩,死无所恨。"
帝乃召援计事。
因使援将突骑五千,往来游说嚣将高峻、任禹之属,下及羌豪,为陈祸福,以离嚣支党。
帝自西征嚣,至漆,诸将多以王师之重,不宜远入险阻,计犹豫未决。
会召援,夜至,帝大喜,引入,具以群议质之。
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
又于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曲折,昭然可晓。
帝曰:"虏在吾目中矣。"
明旦,遂进军至第一,嚣众大溃。
自王莽末,西羌寇边,遂入居塞内,金城属县多为虏有。
来歙奏言陇西侵残,非马援莫能定。
拜援陇西太守。
援乃发步骑三千人,击破先零羌于临洮,斩首数百级,获马牛羊万余头。
守塞诸羌八千余人诣援降。
诸种有数万,屯聚冠钞,拒浩_隘。
援与杨武将军马成击之。
羌因将其妻子辎重移阻于允吾谷,援乃潜行间道,掩赴其营。
羌大惊坏,复远徙唐翼谷中,援复追讨之。
羌引精兵聚北山上,援陈军向山,而分遣数百骑绕袭其后,乘夜放火,击鼓叫噪,虏遂大溃,凡斩首千余级。
援以兵少,不得穷追,收其谷粮畜产而还。
是时,朝臣以金城破羌之西,涂远多寇,议欲弃之。
援上言,破羌以西城多完牢,易可依固,其田土肥壤,灌溉流通。
如令羌在湟中,则为害不休,不可弃也。
帝然之。
于是诏武威太守,令悉还金城客民。
归者三千余口,使各反旧邑。
援奏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候,开导水田,劝以耕牧,郡中乐业。
又遣羌豪杨封譬说塞外羌,皆来和亲。
武都参狼羌与塞外诸种为寇,杀长吏。
援将四千余人击之,至氐道县,羌在山上,援军据便地,夺其水草,不与战。
羌遂穷困,豪帅数千万户亡出塞,诸种万余人悉降。
于是陇右清静。
援务开宽信,恩以待下,任吏以职,但总大体而已。
宾客故人,日满其门。
诸曹时白外事,援辄曰:"此诚椽之任,何足相烦。 颇衰老子,使得遨游。 若大姓侵小民,黠羌欲旅距,此乃太守事耳。"
傍县尝有报仇者,吏民惊言羌反,百姓奔入城郭。
狄道长诣门,请闭城发兵。
援时与宾客饮,大笑曰:"烧虏何敢复犯我?晓狄道长归守寺舍,良怖急者,可床下伏。"
后稍定,郡中服之。
援善兵策,帝常言:"伏波论兵,与我意合。"
每有所谋,未尝不用。
交趾女子征侧及女弟征贰反,攻没其郡,九真、日南、合浦蛮夷皆应之,寇略岭外六十余城,侧自立为王。
于是玺书拜援伏波将军,以扶乐侯刘隆为副。
遂缘海而进,堕山刊道千余里。
军至浪泊上,与贼战,破之,斩首数千级,降者万余人。
援追征侧等至禁溪,数败之,贼遂散走。
斩征侧、征贰,传首洛阳。
封援为新息侯。
将楼船大小二千余艘,战士二万余人,进击九真贼征侧余党都阳等,自无功至居风,斩获五千余人,峤南悉平。
初,援军还,平陵人孟冀,名有计谋,于坐贺援。
援谓之曰:"吾望子有善言,反同众人邪?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 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冀曰:"谅为烈士,当如此矣。"
武威将军刘尚击武陵五溪蛮夷,深入,军没。
援因复请行。
时年六十二,帝愍其老,未许之。
援自请曰:"臣尚能被甲上马。"
帝令试之。
援据鞍顾盼,以示可用。
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遣援率耿舒等,将十二郡募士及弛刑四万余人征五溪。
援夜谓友人谒者杜〓曰:"吾受厚恩,年迫余日索,常恐不得死国事,今获所愿。"
军至临乡,遇贼攻县,援迎击,破之,斩获二千余人,皆散走入竹林中。
初,军次下隽,有两道可入,从壶头则路近而水〓,从充则涂夷而运远,帝初以为疑。
及军至,耿舒欲从充道,援以为弃日费粮,不如进壶头,扼其喉咽,充贼自破。
以事上之,帝从援策。
进营壶头。
贼乘高守隘,水疾,船不得上。
会暑甚,士卒多疫死,援亦中病,遂困,乃穿岸为室,以避炎气。
贼每升险鼓噪,援辄曳足以观之,左右哀其壮意,莫不为之流涕。
耿舒与兄好时侯_书曰:"前舒上书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得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 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死,诚可痛惜。 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致,若夜击之,即可殄灭。 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 今果疾疫,皆如舒言。"
_得书,奏之。
帝乃使虎贲中郎将梁松乘驿责问援,因代监军。
会援病卒,松遂因事陷之。
帝大怒,追收援新息侯印绶。
孙子曰:"亲而离之。"
援陈祸福以离嚣支党。
又曰:"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
援聚米为山谷,而汉帝谓"虏在吾目中"。
又曰:"绝山依谷。"
援据水草而羌困败。
又曰:"攻其所不戒。"
援陈军向山而绕袭其后。
又曰:"涂有所不由。"
援从壶头而军不利是也。
35、后汉班超
班超,字仲升,扶风平陵人。
为人有大志。
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
有口辩而涉猎书传。
家贫,常为官佣书以供养。
久劳苦,尝辍业投笔,叹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 安能久事笔砚间乎?"左右皆笑之。
超曰:"小子安知壮士志哉!"其后行诣相者,曰:"当封侯万里之外。"
超问其状,相者指曰:"生燕颔虎颈,飞而食肉,此万里侯相也。"
奉车都尉窦固出击匈奴,以超为假司马,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
超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意甚备,后忽更疏解。
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 明者睹未萌,况已著邪。"
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侍胡惶恐,具服其状。
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欲立大功,以求富贵。 今虏使到裁数日,而王广礼意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 为之奈何?"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
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 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 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
众曰:"当与从事议之。"
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 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 死无所名,非壮士也!"众曰:"善。"
初夜,遂将吏士往奔虏营。
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
余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
超乃顺风纵火,前后鼓噪。
虏众惊乱,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余级,余众百人许悉烧死。
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
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
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
超晓告抚慰,遂纳子为质。
还奏于窦固,固大喜,具上超功效,并求更选使使西域。
帝壮超节,诏固曰:"吏知班超,何故不遣而更选乎?今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
超复受使,固欲益其兵,超曰:"愿将本使从三十余人足矣。 如有不虞,多益为累。"
是时于_王广德新攻破莎车,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
超既西,先至于_。
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
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_马,急求取以祠我。"
广德乃遣使就超请马。
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
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以送广德,因辞责之。
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攻杀匈奴使者而降超。
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时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攻破疏勒,杀其王,而立龟兹人_题为疏勒王。
超从间道至疏勒,去兜题所居_橐城九十里,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
敕虑曰:"兜题本非疏勒种,国人必不用命。 若不即降,便可执之。"
虑既到,兜题见虑轻弱,殊无降意。
虑因其无备,遂前劫缚兜题。
左右出其不意,皆惊惧奔走。
虑驰报超,超即赴之,悉召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
忠及官属皆请杀兜题,超不听,欲示以威信,释而遣之。
肃宗初即位,下诏召超。
超发还,疏勒举国忧恐。
其都尉黎_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 诚不忍见汉使去。"
因以刀自刭。
超还至于_,王侯以下皆号泣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
互抱超马脚,不得行。
超恐于_终不听其东,又欲遂本志,乃更还疏勒。
乃上疏请兵,曰:"臣窃见先帝欲开西域,故北击匈奴,西使外国,鄯善、于_即时向化。 今拘弥、莎车、疏勒、月氏、乌孙、康居复愿归附,欲共并力破灭龟兹,平通汉道。 若得龟兹,则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 前世议者皆曰取三十六国,号为断匈奴右臂。 今西域诸国,贡奉不绝,惟焉耆、龟兹独未服从。 今宜拜龟兹侍子白霸为其国王,以步骑数百送之,与诸国连兵,数月之间,龟兹可禽。 以夷狄攻夷狄,计之善者也。"
帝知其功可成,议欲给兵。
平陵人徐干素与超同志,上疏愿奋身佐超。
遂以干为假司马,将驰刑及义从千人就超。
先是莎车以为汉军不出,遂降于龟兹,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复反叛。
会徐干适至,超遂与徐干击番辰,大破之,斩首千余级,多获生口。
趋既破番辰,欲进攻龟兹。
以乌孙兵强,宜困其力,乃上言:"乌孙大国,控弦十万。 可遣使招慰,与共合力。"
帝纳之。
遣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赐大小昆弥以锦帛。
李邑始到于_,而值龟兹攻疏勒,恐惧不敢前,因上书陈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毁超。
帝知超忠,乃责邑,令邑诣超受节度。
诏超:"若邑任在外者,便留与从事。"
超即遣邑将乌孙侍子还京师。
徐干谓超曰:"邑前亲毁君,欲败西域,今何不缘诏书留之,更遣它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毁超,故今遣之。 内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超因发疏勒、于_兵击莎车。
莎车阴通使疏勒王忠,啖以重利,忠遂反从之,西保乌即城。
超乃更立其府承成大为疏勒王,悉发其不反者以攻忠。
积半岁,而康居遣精兵救之,超不能下。
是时月氏新与康居婚,相亲,超乃使使多赍锦帛遗月氏王,令晓示康居王,康居王乃罢兵,执忠以归其国,乌即城遂降于超。
后三年,忠说康居王借兵,还据损中,密与龟兹谋,遣使诈降于超。
超内知其奸而外伪许之。
忠大喜,即从轻骑诣超。
超密勒兵待之,为供张设乐。
酒行,乃叱吏缚忠斩之。
超发于_诸国兵二万五千人,复击莎车。
而龟兹王遣左将军发温宿、姑墨、尉头合五万人救之。
超召将校及于_王议曰:"今兵少不敌,其计莫若各散去。 于_从是而东,长史亦于此西归,可须夜鼓声而发。"
阴缓所得生口。
龟兹王闻之大喜,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王将八千骑于东界徼于_。
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营,胡大惊乱奔走,追斩五千余级,大获其马畜财物。
莎车遂降,龟兹等因各退散,自是威震西域。
初,月氏尝助汉击车师有功,因求汉公主。
超拒还其使,由是怨恨。
遣其副王谢将兵七万攻超。
超众少,皆大恐。
超譬军士曰:"月氏兵虽多,然数千里逾葱岭来,非有运输,何足忧邪?但当收谷坚守,彼饥穷自降,不过数十日决矣。"
谢遂前攻超,不下,又抄掠无所得。
超度其粮将尽,必从龟兹求救,乃遣兵数百于东界要之。
谢果遣骑赍金银珠玉以赂龟兹。
超伏兵遮击,尽杀之,持其使首以示谢。
谢大惊,即遣使请罪,愿得生归。
超纵遣之。
月氏由是大震,龟兹、姑墨、温宿皆降。
乃以超为都护,徐干为长史,拜白霸为龟兹王。
西域唯焉耆、危须、尉犁怀二心。
超遂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合七万人讨焉耆。
兵到尉犁界,而遣晓说焉耆、尉犁、危须曰:"都护来者,欲镇抚三国。 即欲改过向善,宜遣大人来迎,当赏赐王侯已下,事毕即还。 今赐王彩五百匹。"
焉耆王广遣其左将北_支奉牛酒迎超。
超诘_支曰:"汝虽匈奴侍子,而今秉国之权。 都护自来,王不以时迎,皆汝罪也。"
或谓超可便杀之,超曰:"非汝所及。 此人权重于王,今来入其国而杀之,遂令自疑,设备守险,岂得到城下哉!"于是赐而遣之。
广乃与大人迎超于尉犁,奉献珠物。
焉耆国有苇桥之险,广乃绝桥,不欲令汉军入国。
超更从他道厉度。
到焉耆,去城二十里,止营大泽中。
广出不意,大恐,乃欲悉驱其人共入山保。
焉耆左侯元孟先尝质京师,密遣使以事告超,超即斩之,示不信用。
乃期大会诸国王,因杨声当重加赏赐,于是焉耆王广、尉犁王况及北_支等三十人相率诣超。
其国相腹久等十七人惧诛,皆亡入海,而危须王亦不至。
坐定,超怒诘广曰:"危须王何故不到?腹久等何缘逃亡?"遂叱吏士收广、况等斩之,传首京师。
更立元孟为焉耆王。
超留焉耆半岁,慰抚之。
于是西域五十余国悉皆纳质内属焉。
下诏封超为定远侯。
超自以久在绝域,年老思土,上疏曰:"臣闻太公封齐,五世葬周,狐死首丘,代马依风。 夫周齐同在中土千里之间,况于远处绝域,小臣能无依风首丘之思哉?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乃诏超还。
超在西域三十一岁。
至洛阳,拜为射声校尉。
超素有胸胁疾,既至,病遂加。
卒,年七十一。
初,超被召,以戊己校尉任尚为都护。
与超交代,尚谓超曰:"君侯在外国三十余年,而小人猥承君后,任重虑浅,宜有以诲之。"
超曰:"年老失智,任君数当大位,岂班超所能及哉!必不得已,愿进愚言。 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 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 今君性严急,水清无鱼,察政不得下和。 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
超去后,尚私谓所亲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 尚至数年,而西域反乱,以罪被召,如超所戒。 孙子曰:“过则从。"
超之吏士谓"死生从司马"。
又曰:"火人。"
超因风纵火而杀虏使。
又曰:"衢地合交。"
超请招慰乌孙而攻龟兹。
又曰:"用而示之不用。"
超欲击莎车而诡言散去。
又曰:"以饱待饥。"
超收谷坚守而败月氏是也。
36、后汉虞诩
虞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人也。
初,辟太尉李府,拜郎中。
永初中,羌胡反乱,残破并、凉,大将军邓骘以军役方费,事不相瞻,欲弃凉州,弁力北边,乃会公卿集议。
骘曰:"譬若衣败,坏一以相补,犹有所完。 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
议者咸同。
诩闻之,乃说李曰:"窃闻公卿定策当弃凉州,求之愚心,未见其便。 先帝开拓土宇,劬劳后定,而今惮小费,举而弃之。 凉州既弃,即以三辅为塞;三辅为塞,则园陵单外。 此不可之甚者也。 谚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 观其习兵壮勇,实过余州。 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据三辅,为心腹之害者,以凉州在后故也。 其土人所以摧锋执锐,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汉故也。 若弃其境域,徙其人庶,安土重迁,必生异志。 如使豪雄相聚,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恐不足当御。 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其疽食侵淫而无限极。 弃之非计。"
曰:"吾意不及此。 微子之言,几败国事。 然则计当安出?"诩曰:"今凉土扰动,人情不安,窃忧卒然有非常之变。 诚宜令四府九卿,各辟彼州数人,其牧守令长子弟皆除为冗官,外以劝厉,答其功勤;内以拘致,防其邪计。"
善其言,更集四府,皆从诩议。
于是辟西州豪桀为掾属,拜牧守长吏子弟为郎,以安慰之。
邓骘兄弟以诩异其议,因此不平,欲以吏法中伤诩。
后朝歌贼宁季等数千人攻杀长吏,屯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诩为朝歌长。
故旧皆吊诩曰:"得朝歌可哀!"诩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职也。 不遇_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始到,谒河内太守马_。
_勉之曰:"君儒者,当谋谟庙堂,反在朝歌邪?"诩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见吊勉。 以诩筹之,知其无能为也。 朝歌者,韩、魏之郊,背太行,临黄河,去敖仓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万数。 贼不知开仓招众,劫库兵,守成皋,断天下右臂,此不足忧也。 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 兵不厌权,愿宽假辔策,勿令有所拘阂而已。"
及到官,设令三科以募求壮士,自掾史以下各举所知,其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之,带丧服而不事家业为下。
收得百余人,诩为飨会,悉贳其罪,使入贼中,诱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杀贼数百人。
又潜遣贫人能缝者,佣作贼衣,以彩线缝其裾为识,有出市里者,吏辄禽之。
贼由是骇散,咸称神明。
后羌寇武都,邓太后以诩有将帅之略,迁武都太守。
羌乃率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军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须到当发。
羌闻之,乃分钞傍县。
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
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
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 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 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 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
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
众多行速,必惮追我。
孙膑见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是也。”
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
诩乃令军中,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
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
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
诩因出城奋击,多所伤杀。
明日悉陈其兵众,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
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
诩计贼当退,乃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
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斩获甚众,贼由是败散,南入益州。
诩乃占相地势,筑营壁百八十所,招还流亡,假赈贫人,郡遂以安。
先是运道艰险,舟车不通,驴马负载,僦五致一。
诩乃自将吏士,案行川谷,自沮至下辨,数十里中,皆烧石翦木,开漕船道,以人僦直雇借佣者,于是水运通利,岁省四千余万。
永和初,迁尚书令,卒。
临终,谓其子恭曰:"吾事君直道,行己无愧。 所悔者,为朝歌长时杀贼数百人,其中何能不有冤者。 自此二十余年,家门不增口,斯获罪于天也。"
孙子曰:"强弱形也。"
诩增灶示强,而羌不敢逼。
又曰:"形人而我无形。"
诩贸易衣服,而羌不知其数是也。
37、后汉皇甫规
皇甫规,字威明,安定朝歌人也。
永和中,西羌大寇三辅,围安定。
征西将军马贤将诸郡兵击之,不能克。
规虽在布衣,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乃上书言状。
寻而贤果为羌所没。
郡将知规有兵略,乃命为功曹,使率甲士八百,与羌交战,斩首数级,贼遂退却。
举规上计掾。
其后羌众大合,攻烧陇西,朝廷患之。
规乃上疏求乞自效,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 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颇知必败。 误中之言,在可考校。 臣每恨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久师之费且百亿计。 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 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苟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隐匿不言。 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 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 酋豪泣血,惊惧生变。 是以安不能久,败则经年。 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增叹者也。 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与护羌校尉赵冲共相首尾。 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_巧便,臣已更之。 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高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 若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高,年齿之不迈。 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
桓帝不能用。
时泰山贼叔孙无忌侵乱郡县,中郎将宗资讨之未服。
公车特召规,拜泰山太守。
规到官,广设方略,寇贼悉平。
延熹中,叛羌零吾等与先零别种寇钞关中,护羌校尉段_坐召。
后先零诸种陆梁,覆没营坞。
规素悉羌事,志自奋效,乃上疏曰:"臣生长豳岐,年五十有九。 昔为郡吏,再更叛羌,豫筹其事,有误中之言。 臣素有固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 愿乞冗官,备单车一人之使,劳来三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_,佐助诸军。"
至冬,羌遂大合,朝廷为忧。
三公举规为中郎将,持节监关西兵,讨零吾等,破之,斩首八百级。
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
规因发其骑兵讨陇右,而道路隔绝,中军大疫,死者十三四。
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
东羌遂遣使乞降,凉州复通。
先是安定太守孙隽受取狼籍,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并老弱不堪任职,而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
规到州界,悉条奏其罪,或免或诛。
羌人闻之,翕然反善。
沈氐大豪滇昌、饥恬等十余万口,复诣规降。
拜度僚将军,至营数月,上书荐中郎将张奂以自代,曰:"臣闻人无常俗,而政有治乱;兵无强弱,而将有能否。 伏见中郎将张奂,才略兼优,宜正元帅,以从众望。 若犹谓愚臣宜充军事者,愿乞冗官,以为奂副。"
朝廷从之,以奂代为度僚将军,规为使匈奴中郎将。
再转为护羌校尉。
熹平三年,以疾召还。
未至,卒。
孙子曰:"良将警之。"
规以马贤不恤军士而知其必败。
又曰:"进不求名。"
规举张奂自代,而身为之副是也。
38、后汉张奂
张奂,字然明,敦煌酒泉人也。
举贤良,擢拜议郎,迁安定属国都尉。
初到职,而南匈奴左__台耆、且渠伯德等七千余人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
而奂壁唯有二百许人,闻即勒兵而出。
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
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使南匈奴不得交通东羌。
诸豪遂相率与奂和亲,共击__等,连战破之。
伯德惶恐,将其众降,郡众以宁。
羌豪帅感奂恩德,上马二十匹,先零酋长又遗金_八枚。
奂并受之,而召主簿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
悉以金马还之。
羌性贪而贵吏清,前有八都尉率好财货,为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己,威化盛行。
迁使匈奴中郎将。
时休屠各及朔方乌桓并同反叛,烧度僚将军门,引屯赤坑,烟火相望。
兵众大恐,各欲亡去。
奂坐帷中,与弟子讲诵自若,军士稍安。
乃潜诱乌桓阴与通和,遂使斩屠各渠帅,袭破其众。
诸胡悉降。
延熹元年,鲜卑寇边,奂率南单于击之,斩首数百级。
迁度僚将军。
数载间,幽、并清静。
九年春,召拜大司农。
鲜卑闻奂去,其夏,遂招结南匈奴、乌桓数道入塞,或五六千骑,或三四千骑,寇掠缘边九郡,设杀百姓。
秋,鲜卑复率八九千骑入塞,诱引东羌与共盟诅。
于是上郡沈氐、安定先零诸种共寇武威、张掖,缘边大被其毒。
朝廷以为忧,复拜奂为护匈奴中郎将,以九卿秩督幽、并、凉三州及度僚、乌桓二营。
匈奴、乌桓闻奂至,因相率还降,凡二十万口。
奂但诛其首恶,余皆慰纳之。
司隶校尉王寓,出于宦官,欲借宠公卿,以求荐举。
百僚畏惮,莫不许诺,唯奂独拒之。
寓怒,因此遂陷以党罪,禁锢归田里。
奂少立志节,尝与士友言曰:"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
及为将帅,果有勋名。
董卓慕之,使其兄遗缣百匹。
奂恶卓为人,绝而不受。
光和四年卒,年七十八岁。
孙子曰:"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
奂使羌不得交通而败__。
又曰:"廉洁可辱。"
奂正身洁己,而先零不能以货动。
又曰:"军扰者,将不重也。"
奂坐帷讲诵而众心安是也。
39、后汉段纪明
段纪明,字纪明,武威姑臧人也。
少便习弓马,尚游侠,轻财贿,长乃折节好古学。
初举孝廉,为宪陵园丞,迁辽东属国都尉。
时鲜卑犯塞,_即率所领驰赴之。
既而恐贼惊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_,_于道伪退,潜于还路设伏。
虏以为信然,乃入追_。
_因大纵兵,悉斩获之。
延熹二年,迁护羌校尉。
会烧当、烧何、当煎、勒姐等八种羌寇陇西、金城塞,_将兵及湟中义从羌万二千骑出湟谷,击破之。
追讨南渡河,使军吏田晏、夏育募先登,垂索相引,复战于罗亭,大破之,斩其酋豪以下二千级,获生口万余人,虏皆奔走。
四年冬,上郡沈氐、陇西牢姐、乌吾诸种兵共寇并、凉二州,_将湟中义从讨之。
凉州刺史郭闳贪共其功,稽固_军,使不得进。
义从役久,恋乡旧,皆悉反叛。
郭闳归罪于_,_坐召下狱,输作左校。
羌遂陆梁,覆没营坞,转相招结,唐突诸郡,于是吏人守阙讼_以千数。
朝廷知_为郭闳所诬,诏问其状。
_但谢罪,不敢言枉,京师称为长者。
起于徒中,复拜议郎,迁并州刺史。
八年夏,进军击当煎种于湟中,_兵败,被围二日,用隐士樊志张策,潜师夜出,鸣鼓还战,大破之,首虏数千人。
_遂穷追,展转山谷间,自春及秋,无日不战,虏遂饥困败散。
_凡破西羌,斩首二万三千级,获生口数万人,马牛羊八百万头,降者万余落。
封_都乡侯。
永康元年,当煎诸种复反,合四千余人,欲攻武威。
_复追击,杀其渠帅,斩首三千余级,西羌于此弭定。
而东羌先零等,自覆没征西将军马贤后,朝廷不能讨,遂数寇扰三辅。
其后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
桓帝诏问_曰:"先零东羌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时辑定。 欲移兵东讨,未识其宜。 可三思术略。"
_因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羌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三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 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 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产疲羸,自亡之_,徒更招降, 坐制强敌耳。 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_穷虽服,兵去复动。 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 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居近塞内,路无险折,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_,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种羌并擅其地,是为拥疽伏疾,留滞胁下。 如不加诛,转就滋大。 今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 如此,则可令群寇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 伏计永和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 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 今不暂疲人,则永宁无期。 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
帝许之,悉听如所上。
建宁元年春,_将兵万余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指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
虏兵盛,_众恐。
_乃令军中张镞利刃,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
激怒兵将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_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余级,获牛马羊二十八万头。
拜_破羌将军。
夏,_复追羌出桥门,至走马水上。
寻闻虏在奢延泽,乃将轻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余里,晨及贼,击破之。
余虏走向落川,复相屯结。
_乃分遣骑司马田晏将五千人出其东,假司马夏育将二千人绕其西。
羌分六七千人攻围晏等,晏等与战,羌溃走。
_急进,与晏等共追之于令鲜水上。
_士卒饥渴,乃勒众推方夺其水,虏复散走。
_遂与相连缀,且斗且引,及于灵武谷。
_乃被甲先登,士卒无敢后者。
羌遂大败,弃兵而走。
追之三日三夜,士皆重茧。
既到泾阳,余寇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
时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 宜以恩降,可无后悔。"
诏书下_。
_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软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算。 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 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 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寇,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证。 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寇,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 始服终叛,至今为鲠。 故远识之上,以为深忧。 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_蛇于室内也。 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 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期年,所耗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 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二年,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
_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_必殄灭。
夏,_自进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田晏、夏育将五千人据其山上。
羌悉众攻之,厉声问曰:"田晏、夏育在此不?湟中义从羌悉在何面?今日欲决死生。"
军中恐。
晏等劝激兵士,殊死大战,遂破之。
羌众溃,东奔,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诸谷上下门。
_规一举灭之,不欲复令散走,乃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
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
又遣司马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
虏乃觉之,遂攻晏等,分遮汲水道。
_自率步骑进击水上,羌却走,因与恺等挟东西山,纵兵击破之,羌复败散。
_进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获牛马驴骡毡裘庐帐什物,不可胜数。
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
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六百余级,获牛马羊驴骡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
更封新丰县侯。
_行军仁爱,士卒疾病者,亲自瞻省,手为裹创。
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苦,故皆乐为死战。
光和二年,为太尉。
会日食自劾,有司举奏,诏收印绶,诣廷尉。
时司隶校尉阳球奏诛王甫,并及_,就狱中诘责之,遂饮鸩死。
初,_与皇甫威明、张然明,并知名显达,京师称为"凉州三明"云。
孙子曰:"用而示之不用。"
纪明欲击鲜卑而诈为召还。
又曰:"料敌制胜,上将之道。"
纪明谓三冬二夏足以破定。
又曰:"死地,吾将示之以不活。"
纪明谓士卒进则事成,走必尽死。
又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纪明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是也。
40、后汉皇甫嵩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
少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
灵帝公车召为议郎,迁北地太守。
初,钜鹿张角起,皆著黄巾为标帜,时人谓之"黄巾"。
所在燔烧官府,州郡失据,长吏多逃亡。
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于是博选将帅,以嵩为左中郎将,持节,与右中郎将朱隽,共发五校、三河骑兵及募精勇,合四万余人,嵩、隽各统一军,共讨_川黄巾。
隽前与贼波才战,战败,嵩因进保长社。
波才引大众围城,嵩兵少,军中皆恐,乃召军吏谓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 今贼以草结营,易为风火。 若因夜纵烧,必大惊乱。 吾出兵击之,四面俱合,田单之功可成也。"
其夕遂大风,嵩乃约敕军士皆束苣乘城,使锐士间出围外,纵火大呼,城上举燎应之,嵩因鼓而奔其陈,贼惊乱奔走。
会帝遣骑都尉曹操将兵适至,嵩、操与朱隽合军更战,大破之,斩首数万级。
封嵩都乡侯。
时北中郎将卢植及东中郎将董卓讨张角,并无功而还,乃召嵩进兵计之。
嵩与角弟梁战于广宗。
梁众精勇,嵩不能克。
明日,乃闭营休士,以观其变。
知贼意稍懈,乃潜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陈,战至晡时,大破之,斩梁,获首三万级,赴河死者五万许人。
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
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
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
嵩奏请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
帝从之。
百姓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夫失妻,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嵩温恤士卒,甚得众情,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帐,军士皆食尔乃尝饭。
吏有因事受赂者,嵩更以钱物赐之,吏怀惭,或至自杀。
梁州贼王国围陈仓,复拜嵩为左将军,督前将军董卓,各率二万人拒之。
卓欲速进赴陈仓,嵩不听。
卓曰:"智者不后时,勇者不留决。 速救则城全,不救则城灭。 全灭之_,在于此也。"
嵩曰:"不然。 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以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不可胜在我,可胜在彼。 彼守不足,我攻有余。 有余者动于九天之上,不足者陷于九地之下。 今陈仓虽小,城守固备,非九地之陷也。 王国虽强,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_也。 夫_非九天,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 国今已陷受害之地,而陈仓保不拔之城,我可不烦兵动众,而取全胜之功,将何救焉!"遂不听。
王国围陈仓,自冬迄春,八十余日,城坚守固,卒不能拔。
贼众疲敝,果自解去。
嵩进兵击之。
卓曰:"不可。 兵法:穷寇勿迫,归众勿追。 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 困兽犹斗,蜂虿有毒,况大众乎!"嵩曰:"不然。 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哀也。 所击疲师,非归众也。 国众且走,莫有斗志。 以整击乱,非穷寇也。"
遂独进击之,使卓为后拒。
连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国走而死。
卓大惭恨,由是忌嵩。
卓拜为并州牧,诏使以兵委嵩,卓不从。
嵩从子郦时在军中,说嵩曰:"卓被诏委兵,而上书自请,此逆也。 又以京师昏乱,踌躇不进,此怀奸也。 大人今为元帅,仗国威以讨之,上显忠义,下除凶害,此桓文之事也。"
嵩曰:"专命虽罪,专诛亦有责也。 不如显奏其事,使朝廷裁之。"
于是上书以闻。
帝谪卓,卓又增怨。
及后秉攻,乃召嵩为城门校尉,欲因而杀之。
嵩将行,长史梁衍说曰:"今召将军,大则为祸,小则困辱。 今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精兵三万,迎接至尊,奉令讨逆,发命海内,召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禽也。"
嵩不从,遂就召。
有司奉旨,奏嵩下吏,将遂诛之。
嵩子坚寿与卓素善,自长安亡走洛阳,归投于卓。
卓方置酒欢会,坚寿直前责以大义,叩头流血,坐者感动,皆离席请之。
卓乃起,牵与共坐,使免嵩囚。
及卓被诛,以嵩为征西将军。
病卒。
孙子曰:"凡火攻,必应火变而应之。"
嵩外方纵火而出兵以奔其阵。
又曰:"强而避之。"
嵩则闭营休士以观其变。
又曰:"不战而屈人之兵。"
嵩不救陈仓而走王国。
又曰:"避其锐气,击其堕归。"
嵩初不击贼,及其走而击之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