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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惇字元让,沛国谯人,夏侯婴之后也。
年十四,就师学。
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之,由是以烈气闻。
太祖初起,惇常为裨将,从征伐。
太祖行奋武将军,以惇为司马,别屯白马,迁折冲校尉,领东郡太守。
太祖征陶谦,留惇守濮阳。
张邈叛迎吕布,太祖家在鄄城,惇轻军往赴,适与布会,交战。
布退还,遂入濮阳,袭得惇军辎重。
遣将伪降,共执持惇,责以宝货,惇军中震恐。
惇将韩浩乃勒兵屯惇营门,召军吏诸将,皆案甲当部不得动,诸营乃定。
遂诣惇所,叱持质者曰:"妆等凶逆,乃敢执劫大将军,复欲望生邪!且吾受命讨贼,宁能以一将军之故,而纵汝乎?"因涕泣谓惇曰:"当奈国法何!"促召兵击持质者。
持质者惶遽叩头,言:"我但欲乞资用去耳!"浩数责,皆斩之。
惇既免,太祖闻之,谓浩曰:"卿此可为万世法。"
乃著令:"自今已后有持质者,皆当并击,勿颐质。
由是劫质者遂绝。
太祖自徐州还,惇从征吕布。
为流矢所中,伤左目。
复领陈留、济阴太守,加建武将军,封高安乡侯。
时大旱,蝗虫起,惇乃断太寿水作陂,身自负土,率将士劝种稻,民赖其利。
转领河南尹。
太祖平河北,为大将军后拒。
邺破,迁伏波将军,领尹如故,使得以便宜从事,不拘科制。
建安十二年,录惇前后功,增封邑千八百户,并前二千五百户。
二十一年,从征孙权还,使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居巢。
赐伎乐名倡。
令曰:"魏绛以和戎之功,犹受金石之乐,况将军乎!"二十四年,太祖军"击破吕布军"于摩陂,召惇常与同载,特见亲重,出入卧内,诸将莫得比也。
拜前将军,督诸军还寿春,徙屯召陵。
文帝即王位,拜惇大将军,数月薨。
惇虽在军旅,亲迎师受业。
性清俭,有余财辄以分施。
不足资之于官,不治产业。
谥曰忠侯,子充嗣。
帝追思惇功,欲使子孙毕侯,分惇邑千户,赐惇七子二孙爵皆关内侯。
惇弟廉及子楙素自封列侯。
初,太祖以女妻楙,即清河公主也。
楙历位侍中、尚书、安西、镇东将军,假节。
充薨,子廙嗣。
廙薨,子劭嗣。
韩浩者,河内人。
"及"沛国史涣与浩俱以忠勇显。
浩至中护军,涣至中领军,皆掌禁兵,封列侯。
夏侯渊字妙才,惇族弟也。
太祖居家,曾有县官事,渊代引重罪,太祖营救之,得免。
太祖起兵,以别部司马、骑都尉从,迁陈留、颖川太守。
及与袁绍战于官渡,行督军校尉。
绍破,使督兖、豫、徐州军粮。
时军食少,渊传馈相继,军以复振。
昌狶反,遣于禁击之,未拔。
复遣渊与禁并力,遂击狶,降其十余屯,狶诣禁降。
渊还,拜典军校尉。
济南、乐安黄巾徐和、司马俱等攻城,杀长吏,渊将泰山、齐、平原郡兵击,大破之,斩和,平诸县,收其粮谷以给军士。
十四年,以渊为行领军。
太祖征孙权还,使渊督诸将击庐江叛者雷绪,绪破,又行征西护军,督徐晃击太原贼,攻下二十余屯,斩贼帅商曜,屠其城。
从征韩遂等,战于渭南。
又督朱灵平隃糜、"氵干干"氐。
与太祖会安定,降杨秋。
十七年,太祖乃还邺,以渊行护军将军,督朱灵、路招等屯长安,击破南山贼刘雄,降其众。
围遂、超余党梁兴于鄠,拔之,斩兴,封博昌亭侯。
马超围凉州刺史韦康于冀。
渊救康,未到,康败。
去冀二百余里,超来逆战,军不利。
"氵干干"氐反,渊引军还。
十九年,赵衢、尹奉等谋讨超,姜叙起兵卤城以应之。
衢等谲说超,使出击叙,于后尽杀超妻子。
超奔汉中,还围祁山。
叙等急求救,诸将议者欲须太祖节度。
渊曰:"公在邺,反复四千里,比报,叙等必败,非救急也。"
遂行,使张郃督步骑五千在前,从陈仓狭道入,渊自督粮在后。
郃至渭水上,超将氐、羌数千逆郃。
未战,超走,郃进军收超军器械。
渊到,诸县皆己降。
韩遂在显亲,渊欲袭取之,遂走。
渊收遂军粮,追至略阳城,去遂二十余里,诸将欲攻之,或言当攻兴国氐。
渊以为遂兵精,兴国城固,攻不可卒拔,不如击长离诸羌。
长离诸羌多在遂军,必归救其家。
若[舍]羌独守则孤,救长离官兵得与野战,可必虏也。
渊乃留督将守辎重,轻兵步骑到长离,攻烧羌屯,斩获其众。
诸羌在遂军者,各还种落。
遂果救长离,与渊军对陈。
诸将见遂众,恶之,欲结营作堑乃与战。
渊曰:"我转斗千里,今复作营堑,则士众罢弊,不可久。
贼虽众,易与耳。"
乃鼓之,大破遂军,得其旌麾,还略阳,进军围兴国。
氐王千万逃奔马超,余众降。
转击高平屠各,皆散走,收其粮谷牛马。
乃假渊节。
初,枹罕宋建因凉州乱,自号河首平汉王。
太祖使渊帅诸将讨建。
渊至,围枹罕。
月余拔之,斩建及所置丞相已下。
渊别遣张郃等平河关,渡河入小湟中,河西诸羌尽降,陇右平。
太祖下令曰:"宋建造为乱逆三十余年,渊一举灭之,虎步关右,所向无前。
仲尼有言:"吾于尔不如也。"
二十一年,增封三百户,并前八百户。
还击武都氐羌下辩,收氐谷十余万斛。
太祖西征张鲁,渊等将凉州诸将侯王已下,与太祖会休亭。
太祖每引见羌、胡,以渊畏之。
会鲁降,汉中平,以渊行都护将军,督张郃、徐晃等平巴郡。
太祖还邺。
留渊守汉中,即拜渊征西将军。
二十三年,刘备军阳平关,渊率诸将拒之。
相守连年。
二十四年正月,备夜烧围鹿角。
渊使张郃护东围,自将轻兵护南围。
备跳郃战,郃军不利。
渊分所将兵半助郃,为备所袭,渊遂战死。
谥曰愍侯。
初,渊虽数战胜,太祖常戒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
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但知任勇,一匹夫敌耳。"
渊妻,太祖内妹。
长子衡,尚太祖弟海阳哀侯女,恩宠特隆。
衡袭爵,转封安宁亭侯。
黄初中,赐中子霸,太和中,赐霸四弟,爵皆关内侯。
霸,正始中为讨蜀护军、右将军,进封博昌亭侯,素为曹爽所厚。
闻爽诛,自疑,亡入蜀。
以渊旧勋赦霸子,徙乐浪郡。
霸弟威,官至兖州刺史。
威弟惠,乐安太守。
惠弟和,河南尹。
衡薨,子绩嗣,为虎贲中郎将。
绩薨。
子褒嗣。
曹仁字子孝,太祖从弟也。
少好弓马弋猎。
后豪杰并起,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旅淮、泗之间,遂从太祖为别部司马,行厉锋校尉。
太祖之破袁术,仁所斩获颇多。
从征徐州,仁常督骑,为军前锋。
别攻陶谦将吕由,破之。
还与大军合彭城,大破谦军。
后攻费、华、即墨、开阳,谦遣别将救诸县,仁以骑击破之。
太祖征吕布,仁别攻句阳,拔之,生获布将刘何。
太祖平黄巾,迎天子都许。
仁数有功,拜广阳太守。
太祖器其勇略,不使之郡,以议郎督骑。
太祖征张绣,仁别徇旁县,虏其男女三千余人。
太祖军还,为绣所追,军不利,士卒丧气,仁率厉将士甚奋,太祖壮之,遂破绣。
太祖与袁绍久相持于官渡,绍遣刘备徇"氵隐"强诸县,多举众应之。
自许以南,吏民不安,太祖以为忧。
仁曰:"南方以大军方有目前急,其势不能相救,刘备以强兵临之,其背叛固宜也。
备新将绍兵,未能得其用,击之可破也。"
太祖善其言,遂使将骑击备,破走之。
仁尽复收诸叛县而还。
绍遣别将韩荀抄断西道,仁击荀于鸡洛山,大破之。
由是绍不敢复分兵出。
复与史涣等抄绍运车,烧其粮谷。
河北既定,从围壶关。
太祖令曰:"城拔,皆坑之。"
连月不下。
仁言于太祖曰:"围城必示之活门,所以开其生路也。
今公告之必死,将人自为守。
且城固而粮多,攻之则士卒伤,守之则引日久。
今顿兵坚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虏,非良计也。"
太祖从之,城降。
于是录仁前后功,封都亭侯。
从平荆州,以仁行征南将军,留屯江陵,拒吴将周瑜。
瑜将数万众来攻,前锋数千人始至,仁登城望之,乃募得三百人,遣部曲将牛金逆与挑战。
贼多,金众少,遂为所围。
长史陈矫俱在城上,望见金等垂没,左右皆失色。
仁意气奋怒甚,谓左右:"取马来!"矫等共援持之。
谓仁曰:"贼众盛,不可当也。
假使弃数百人何苦,而将军以身赴之!"仁不应,遂被甲上马,将其麾下壮士数十骑出城。
去贼百余步,迫沟。
矫等以为仁当住沟上,为金形势也,仁径渡沟直前,冲入贼围,金等乃得解。
余众未尽出,仁复直还突之,拔出金兵,亡其数人,贼众乃退。
矫等初见仁出,皆惧。
及见仁还,乃叹曰:"将军真天人也!"三军服其勇。
太祖益壮之,转封安平亭侯。
太祖讨马超,以仁行安西将军,督诸将拒潼关,破超渭南。
苏伯、田银反,以仁行骁骑将军,都督七军讨银等,破之。
复以仁行征南将军,假节,屯樊,镇荆州。
侯音以宛叛,略傍县众数千人,仁率诸军攻破音,斩其首,还屯樊,即拜征南将军。
关羽攻樊。
时汉水暴溢,于禁等七军皆没,禁降羽。
仁人马数千人守城,城不没者数板。
羽乘船临城,围数重,外内断绝,粮食欲尽,救兵不至。
仁激厉将士,示以必死,将士感之皆无二。
徐晃救至,水亦稍减,晃从外击羽,仁得溃围出,羽退走。
仁少时不修行检,及长为将,严整奉法令,常置科于左右,案以从事。
鄢陵侯彰北征乌丸,文帝在东宫,为书戒彰曰:"为将奉法,不当如征南邪!"及即王位,拜仁车骑将军,都督荆、扬、益州诸军事,进封陈侯,增邑二千,并前三千五百户。
追赐仁父炽谥曰陈穆侯,置守家十家。
后召还屯宛。
孙权遣将陈邵据襄阳,诏仁讨之。
仁与徐晃攻破邵,遂人襄阳,使将军高迁等徙汉南附化民于汉北,文帝遣使即拜仁大将军。
又诏仁移屯临颖,迁大司马,复督诸军据乌江,还屯合肥。
黄初四年薨,谥曰忠侯。
子泰嗣,官至镇东将军,假节,转封宁陵侯。
泰薨,子初嗣。
又分封泰弟楷、范,皆为列侯,而牛金官至后将军。
仁弟纯,初以仪郎参司空军事,督虎豹骑从围南皮。
袁谭出战,土卒多死。
太祖欲缓之,纯曰:"今千里蹈敌,进不能克,退必丧威。
且县师深入,难以持久,彼胜而骄,我败而惧,以惧敌骄,必可克也。"
太祖善其言,遂急攻之,谭败。
纯麾下骑斩谭首。
及北征三郡,纯部骑获单于蹹顿。
以前后功封高陵亭侯,邑三百户。
从征荆州,追刘备于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率。
进降江陵,从还谯。
建安十五年薨。
文帝即位,追谥曰威侯,子演嗣。
官至领军将军,正元中进封平乐乡侯。
演薨,子亮嗣。
曹洪字子廉,太祖从弟也。
太祖起义兵讨董卓,至荧阳,为卓将徐荣所败。
太祖失马,贼追甚急。
洪下,以马授太祖,太祖辞让,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
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不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
扬州刺史陈温素与洪善,洪将家兵千余人,就温募兵,得庐江上甲二千人,东到丹杨复得数干人,与太祖会龙亢。
太祖征徐州,张邈举兖州叛迎吕布。
时大饥荒,洪将兵在前,先据东平、范,聚粮谷以继军。
太祖讨邈、布于濮阳,布破走,遂据东阿,转击济阴、山阳、中牟、阳武、京、密十余县,皆拔之。
以前后功拜鹰扬校尉,迁扬武中郎将。
天子都许,拜洪谏议大夫。
别征刘表。
破表别将于舞阳、阴叶、堵阳、博望,有功,迁厉锋将军,封国明事侯。
累从征伐,拜都护将军。
文帝即位,为卫将军,迁骠骑将军,进封野王侯,益邑千户,并前二千一百户,位特进,后徙封都阳侯。
始,洪家富而性吝啬,文帝少时假求不称,常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狱当死。
群臣并救莫能得。
卞太后谓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废后矣。"
于是泣涕屡请,乃得免官削爵士。
洪先帝功臣,时人多为觖望。
明帝即位,拜后将军,更封乐城侯,邑千户,位特进,复拜骠骑将军。
太和六年薨,谥曰恭侯。
子馥,嗣侯。
初,太祖分洪户封子震列侯。
洪族父瑜,修慎笃敬,官至卫将军,封列侯。
曹休字文烈,太祖族子也。
天下乱,宗族各散去乡里。
休年十余岁丧父,独与一客担丧假葬,携将老母,渡江至吴。
以太祖举义兵,易姓名转至荆州,间行北归,见太祖。
太祖谓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驹也。"
使与文帝同止,见待如子。
常从征伐,使领虎豹骑宿卫。
刘备遣将吴兰屯下辩。
太祖遣曹洪征之,以休为骑都尉,参洪军事。
太祖谓休曰:"欲虽参军,其实帅也。"
洪闻此令,亦委事于休。
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
众议狐疑,休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
今乃先张声势,此其不能也。
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则飞自走矣。"
洪从之,进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
太祖拔汉中诸军还长安,拜休中领军。
文帝即王位,为领军将军,录前后功,封东阳亭侯。
夏侯惇薨,以休为镇南将军,假节,都督诸军事,车驾临送,上乃下舆执手而别。
孙权遣将屯历阳。
休列,击破之,又别遣兵渡江,烧贼芜湖营数千家。
迁征东将军,领扬州刺史,进封安阳乡侯。
帝征孙权,以休为征东大将军,假黄钺,督张辽等及诸州郡二十余军,击权大将吕范等于洞浦,破之。
拜扬州牧。
明帝即位,进封长平侯。
吴将审惪屯皖,休击破之,斩惪首,吴将韩综、翟丹等前后率众诣休降。
增邑四百,并前二千五百户,迁大司马,都督扬州如故。
太和二年,帝为二道征吴,遣司马宣王从汉水下,督休诸军向寻阳。
贼将伪降,休深入,战不利,退还宿石亭。
军夜惊,士卒乱,弃甲兵辎重甚多。
休上书谢罪,帝遣屯骑校尉杨暨慰谕,礼赐益隆。
休因此痈发背薨,谥曰壮侯,子肇嗣。
肇有当世才度,为散骑常侍、屯骑校尉。
明帝寝疾,方与燕王宇等属以后事。
帝意寻变,诏肇以侯归第。
正始中薨,追赠卫将军,子兴嗣。
初,文帝分休户三百封肇弟纂为列侯,后为殄吴将军,薨,追赠前将军。
曹真字子丹,太祖族子也。
太祖起兵,真父邵募徒众,为州郡所杀。
太祖哀真少孤,收养与诸子同,使与文帝共止。
常猎,为虎所逐。
顾射虎,应声而倒。
太祖壮其鸷勇,使将虎豹骑。
讨灵丘贼,拔之,封灵寿亭侯。
以偏将军将兵击刘备别将于辩,破之,拜中坚将军。
从至长安,领中领军。
是时,夏侯渊没于阳平,太祖忧之。
以真为征蜀护军,督徐晃等破刘备别将高详于阳平。
太祖自至汉中,拔出诸军,使真至武都迎曹洪等还屯陈仓。
文帝即王位,以真为镇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录前后功,进封东乡侯。
张进等反于酒泉,真遣费曜讨破之。
斩进等。
黄初三年还京都,以真为上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假节钺。
与夏侯尚等征孙权,击牛渚屯,破之。
转拜中军大将军,加给事中。
七年,文帝寝疾,真与陈群、司马宣王等受遗诏辅政。
明帝即位,进封邵陵侯,迁大将军。
诸葛亮围祁山,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反应亮。
帝遣真督诸军军郿,遣张郃击亮将马谡,大破之。
安定民杨条等略吏民保月支城,真进军围之条谓其众曰:"大将军自来,吾愿早降耳。"
遂自缚出,三郡皆平。
真以亮惩于祁山,后出必从陈仓。
乃使将军郝昭、王生守陈仓,治其城。
明年春,亮果围陈仓,已有备而不能克。
增邑,并前二千九百户。
四年,朝洛阳,迁大司马,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
真以"蜀连出侵边境,宜遂伐之,数道并入,可大克也。"
帝从其计。
真当发西讨,帝亲临送。
真以八月发长安,从子午道南入。
司马宣王溯汉水,当会南郑。
诸军或从斜谷道,或从武威入。
会大霖雨三十余日,或栈道断绝,诏真还军。
真少与宗人曹遵、乡人朱赞并事太祖。
遵,赞早亡。
真愍之,乞分所食邑封遵、赞子。
诏曰:"大司马有叔向抚孤之仁。
笃晏平久要之分。
君子成人之美,听分真邑赐遵、赞子爵关内侯,各百户。"
真每征行,与将士同劳苦,军赏不足,辄以家财班赐,士卒皆愿为用。
真病还洛阳,帝自幸其第省疾。
真薨,谥曰元侯,于爽嗣。
帝追思真功,诏曰:"大司马蹈履忠节,佐命二祖,内不恃亲戚之宠,外不骄白屋之士,可谓能封盈守位,劳谦其德者也。
其悉封真五子羲、训、则、彦、皑皆为列侯。"
初,文帝分真邑二百户,封真弟彬为列侯。
爽字昭伯,少以宗至谨重,明帝在东宫,甚亲爱之。
及即位,为散骑侍郎,累迁城门校尉,加散骑常侍,转武卫将军,宠待有殊。
帝寝疾,乃引爽入卧内,拜大将军,假节钺,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与太尉司马宣王井受遗诏辅少主。
明帝崩,齐王即位,加爽侍中,改封武安侯,邑万二千户。
赐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
丁谧画策,使爽白天子,发诏转宣王为太傅,外以名号尊之,内欲令尚书奏事。
先来由己,得制其轻重也。
爽帝羲为中领军,训武卫将军,彦散骑常侍侍讲,其余诸弟,皆以列侯侍从,出入禁闼,贵宠莫盛焉。
南阳何晏、邓飏、李胜,沛园丁谧、东平毕轨咸有声名,进趣于时,明帝以其浮华,皆抑黜之。
及爽秉政,乃复进叙,任为腹心。
飏等欲令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爽从其言。
宣王止之不能禁。
正始五年,爽乃西至长安,大发率六七万人,从骆谷入。
是时,关中及氐、羌转输不能供,牛马骡驴多死,民夷号泣道路。
入谷行数百里,贼因山为固,兵不得进。
爽参军杨伟为爽陈形势,宜急还,不然将败。
飏与伟争于爽前,伟曰:"飏、胜将败国家事,可斩也。"
爽不悦,乃引军还。
初,爽以宣王年德并高,恒父事之,不敢专行。
及晏等进用,咸共推戴,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之于人。
乃以晏、飏、谧为尚书,晏典选举,轨司隶校尉,胜河南尹,诸事希复由宣王。
宣王遂称疾避爽。
晏等专政,共分割洛阳、野王典农部桑田数百顷,及坏汤沐地以为产业,承势窃取官物,因缘求欲州郡。
有司望风,莫敢忤旨。
晏等与廷尉卢毓素有不平。
因毓吏微过,深文致毓法,使主者先收毓印绶,然后奏闻。
其作威如此。
爽饮食车服,拟于乘舆。
尚方珍玩,充牣其家。
妻妾盈后庭,又私取先帝才人七八人,及将吏、师工、鼓吹、良家子女三十三人,皆以为伎乐。
诈作诏书,发才人五十七人送邺台,使先帝倢伃教习为伎。
擅取太乐乐器、武库禁兵。
作窟室,绮疏四周,数与晏等会其中,纵酒作乐。
羲深以为大忧,数谏止之。
又著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弟以示爽。
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泣而起。
宣王密为之备。
九年冬,李胜出为荆州刺史,往诣宣王。
宣王称疾困笃,示以羸形。
胜不能觉,谓之信然。
十年正月,车驾朝高平陵,爽兄弟皆从。
宣王部勒兵马,先据武库,遂出屯洛水浮桥。
奏爽曰:"臣昔从辽东还,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后事为念。
臣言"二祖亦属臣以后事,"为念"此自陛下所见,无所忧苦。
万一有不如意,臣当以死奉明诏"。
黄门令董箕等,才人侍疾者,皆所闻知。
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僭拟,外专威权;破坏诸营,尽据禁兵,群官要职,皆置所亲;殿中宿卫,历世旧人皆复斥出,欲置新人以树私计;根据槃互,纵恣日甚。
外既如此,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看察至尊,候伺神器,离间二宫,伤害骨肉。
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但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
臣虽朽迈,敢忘往言?昔赵高极意,奏氏以灭;吕、霍早断,汉祚永世。
此乃陛下之大鉴,臣受命之时也。
太尉臣济、尚书令臣孚等,皆以爽为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永宁宫。
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
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车驾;敢有稽留,便以军法从事。
臣辄力疾将兵屯洛水浮桥,伺察非常。"
爽得宣王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为。
大司农沛国桓范闻兵起,不应太后召,矫诏开平昌门,拔取剑戟,略将门候,南奔爽。
宣王知,曰:"范画策,爽必不能用范计。"
范说爽使车驾幸许昌,招外兵。
爽兄弟犹豫未决,范重谓羲曰:"当今白,卿门户求贫贱复可得乎?且匹夫持质一人,尚欲望活。
今卿与天子相随,令于天下,谁敢不应者?"羲犹不能纳。
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说爽,使早自归罪。
爽于是遣允、泰诣宣王,归罪请死,乃通宣王奏事。
遂免爽兄弟,以侯还第。
初,张当私以所择才人张、何等与爽。
疑其有奸,收当治罪。
当陈爽与晏等阴谋反逆,并先习兵,须三月中欲发,于是收晏等下狱。
会公卿朝臣廷议,以为"《春秋》之义,"君亲无将,将而必诛"。
爽以支属,世蒙殊宠,亲受先帝握手遗诏,托以天下,而包藏祸心,蔑弃顾命。
乃与晏、飏及当等谋图神器,范党同罪人,皆为大逆不道。"
于是收爽、羲、训、晏、飏、谧、轨、胜、范、当等,皆伏诛,夷三族。
嘉平中,绍功臣世,封真族孙熙为新昌亭侯,邑三百户,以奉真后。
晏,何进孙也。
母尹氏,为太祖夫人。
晏长于宫省,又尚公主,少以才秀知名。
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
夏侯尚字伯仁,渊从子也。
文帝与之亲友。
太祖定冀州,尚为军司马,将骑从征伐,后为五官将文学。
魏国初建,迁黄门侍郎。
代郡胡叛,遣鄢陵侯彰征讨之,以尚参彰军事,定代地,还。
太祖崩于洛阳。
尚持节,奉梓宫还邺。
并录前功,封平陵亭侯,拜散骑常侍,迁中领军。
文帝践阼,更封平陵乡侯,迁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军事。
尚奏:"刘备别军在上庸,山道险难,彼不我虞,若以奇兵潜行,出其不意,则独克之势也。"
遂勒诸军击破上庸,平三郡九县,迁征南大将军。
孙权虽称藩,尚益修攻讨之备,权后果有贰心。
黄初三年,车驾幸宛,使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围江陵。
权将诸葛瑾与尚军对江,瑾渡入江中渚,而分水军于江中。
尚夜多持油船,将步骑万余人,于下流潜渡,攻瑾诸军,夹江烧其舟船,水陆并攻,破之。
城末拔,会大疫,诏敕尚引诸军还。
益封六百户,并前干九百户,假钺,进为牧。
荆州残荒,外接蛮夷。
而与吴阻汉水为境,旧民多居江南。
尚自上庸通道,西行七百余里,山民蛮夷多服从者。
五六年间,降附数千家。
五年,徙封昌陵乡侯。
尚有爱妾嬖幸,宠夺适室。
适室,曹氏女也,故文帝遣人绞杀之。
尚悲感,发病恍惚,既葬埋妾,不胜思见,复出视之。
文帝闻而恚之曰:"杜袭之轻薄尚,良有以也。"
然以旧臣,恩宠不衰。
六年,尚疾笃,还京都,帝数临幸,执手涕泣。
尚薨,谥曰悼侯,子玄嗣。
又分尚户三百,赐尚弟子奉爵关内侯。
玄字太初。
少知名,弱冠为散骑、黄门侍郎。
尝进见,与皇后弟毛曾并坐。
玄耻之。
不悦形之于色。
明帝恨之,左迁为羽林监。
正始初,曹爽辅政。
玄,爽之姑子也。
累迁散骑常侍、中护军。
太傅司马宣王问以时事,玄议以为:"夫官才用人,国之柄也;故铨衡专于台阁,上之分也;孝行存乎闾巷,优劣任之乡人,下之叙也。
夫欲清教审选,在明其分叙,不使相涉而已。
何者?上过其分,则恐所由之不本,而干势驰鹜之路开;下逾其叙,则恐天爵之外通,而机权之门多矣。
夫天爵下通,是庶人议柄也;机权多门,是纷乱之原也。
自州郡中正品度官才之来,有年载矣,缅缅纷纷,未闻整齐,岂非分叙参错,各失其要之所由哉!若令中正但考行伦辈,伦辈当行均,斯可官矣。
何者?夫孝行著于家门,岂不忠恪于在官乎?仁怨称于九族,岂不达于为政乎?义断行于乡党,岂不堪于事任乎?三者之类,取于中正,虽不处其官名,斯任官可知矣。
行有大小,比有高下,则所任之流,亦涣然明别矣。
奚必使中正干铨衡之机于下,而执机柄者有所委仗于上,上下交侵,以生纷错哉?且台阁临下,考功校否,众职之属,各有官长,旦夕相考,莫究于此;闾阎之议,以意裁处,而使匠宰失位,众人驱骇,欲风俗清静,其可得乎?天台县远,众所绝意。
所得至者,更在侧近,孰不修饰以要所求?所求有路,则修已家门者,已不如自达于乡党矣。
自达乡党者,已不如自求之于州邦矣。
苟开之有路,而患其饰真离本,虽复严责中正,督以刑罚,犹无益也。
岂若使备帅其分,官长则各以其属能否献之台阁,台阁则据官长能否之第,参以乡闾德行之次,拟其伦比,勿使偏颇。
中正则唯考其行迹,别其高下,审定辈类,勿使升降。
台阁总之,如其所简或有参错,则其责负自在有司。
官长所第,中正辈拟,比随次率而用之,如其不称,责负在外。
然则内外相参,得失有所,互相形检,孰能相饰?斯则人心定而事理得,庶可以静风俗而审官才矣。"
又以为:"古之建官,所以济育群生,统理民物也,故为之君长以司牧之。
司牧之主,欲一而专,一则宫任定而上下安,专则职业修而事不烦。
夫事简业修,上下相安而不治者,末之有也。
先王建万国,虽其详未可得而究,然分疆画界,各守土境,则非重累羁绊之体也。
下考殷、周五等之叙,徒有小大贵贱之差,亦无君官臣民而有二统互相牵制者也。
夫官统不一,则职业不修;职业不修,则事何得而简?事之不简,则民何得而静?民之不静,则邪恶并兴,而奸伪滋长矣。
先王达其如此,故专其职司而一其统业。
始自秦世,不师圣道,私以御职,奸以待下;惧宰官之不修,立监牧以董之,畏督监之容曲,设司察以纠之;宰牧相累,监察相司,人怀异心,上下殊务。
汉承其绪,莫能匡改。
魏室之隆,日不暇及,五等之典,虽难卒复,可粗立仪准以一治制。
今之长吏,皆君吏民,横重以郡守,累以刺史。
若郡所摄,唯在大较,则与州同,无为再重。
宜省郡守,但任刺史;刺史职存则监察不废,郡吏万数,还亲农业,以省烦费,丰财殖谷,一也。
大县之才,皆堪郡守,是非之讼,每生意异,顺从则安,直己则争。
夫和羹之美,在于合异,上下之益,在能相济,顺从乃安,此琴瑟一声也,荡而除之,则官省事简,二也。
又干郡之吏,职监诸县,营护党亲,乡邑旧故,如有不副,而因公掣顿,民之困弊,咎生于此,若皆并合,则乱原自塞,三也。
今承衰弊,民人彫落,贤才鲜少,任事者寡,郡县良吏,往往非一,郡受县成,其剧在下,而吏之上选,郡当先足,此为亲民之吏,专得底下,吏者民命,而常顽鄙,今如并之,吏多选清良者造职,大化宣流,民物获宁,四也。
制使万户之县,名之郡守,五千以上,名之都尉,千户以下,令长如故,自长以上,考课迁用,转以能升,所牧亦增,此进才效功之叙也,若经制一定,则官才有次,治功齐名,五也。
若省郡守,县皆径达,事不拥隔,官无留滞,三代之风,虽未可必,简一之化,庶几可致,便民省费,在于此矣。"
又以为:"文质之更用,犹四时之迭兴也,王者体天理物,必因弊而济通之,时弥质则文之以礼,时泰侈则救之以质。
今承百王之末,秦汉余流,世俗弥文,宜大改之易民望。
今科制自公、列侯以下,位从大将军以上,皆得服绫锦、罗绮、纨素、金银饰镂之物,自是以下,杂采之服,通于贱人,虽上下等级,各示有差,然朝臣之制,已得侔至尊矣,玄黄之采,已得通于下矣。
欲使市不鬻华丽之色,商不通难得之货,工不作雕刻之物,不可得也。
是故宜大理其本,准度古法,文质之宜,取其中则,以为礼度。
车舆服章,皆从质朴,禁除末俗华丽之事,使干朝之家,有位之室,不复有锦绮之饰,无兼采之服,纤巧之物,自上以下,至于朴素之差,示有等级而已,勿使过一二之觉。
若夫功德之赐,上恩所特加,皆表之有司,然后服用之。
夫上之化下,犹风之靡草。
朴素之教兴于本朝,则弥侈之心自消于下矣。"
宣王报书曰:"审官择人,除重官,改服制,皆大善。
礼乡闾本行,朝廷考事,大指如所示。
而中间一相承习,卒不能改。
秦时无刺史,但有郡守长吏。
汉家虽有刺史,奉六条而已,故刺史称传车,其吏言从事,居无常治,吏不成臣,其后转更为官司耳。
昔贾谊亦患服制,汉文虽身服弋绨,犹不能使上下如意。
恐此三事,当待贤能然后了耳。"
玄又书曰:"汉文虽身衣弋绨,而不革正法度,内外有僭拟之服,宠臣受无限之赐,由是观之,似指立在身之名,非笃齐治制之意也。
今公侯命世作宰,追踪上古,将隆至治,抑末正本,若制定于上,则化行于众矣。
夫当宜改之时,留殷勤之心,令发之日,下之应也犹响寻声耳,犹垂谦谦,曰"待贤能",此伊周不正殷姬之典也。
窃末喻焉。"
顷之,为征西将军,假节都督雍、凉州诸军事。
与曹爽共兴骆谷之役,时人讥之。
爽诛,征玄为大鸿胪,数年徙太常。
玄以爽抑绌,内不得意。
中书令李丰虽宿为大将军司马景王所亲待,然私心在玄,遂结皇后父光禄大夫张缉,谋欲以玄辅政。
丰既内握权柄,子尚公主,又与缉俱冯翊人,故缉信之。
丰阴令弟兖州刺史翼求入朝,欲使将兵入,并力起。
会翼求朝,不听。
嘉平六年二月,当拜贵人,丰等欲因御临轩,诸门有陛兵,诛大将军,以玄代之,以缉为骠骑将军。
丰密语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曰:"卿诸人居内,多有不法,大将军严毅,累以为言,张当可以为诫。"
铄等皆许以从命。
大将军微闻其谋,请丰相见,丰不知而往,即杀之。
事下有司,收玄、缉、铄、敦、贤等送廷尉。
廷尉钟毓奏:"丰等谋迫胁至尊,擅诛冢宰,大逆无道,请论如法。"
于是会公卿朝臣廷尉仪,咸以为"丰等各受殊宠,典综机密,缉承外戚椒房之尊。
玄备世臣,并居列位,而包藏祸心,构图凶逆,交关阉竖,授以奸计,畏惮天威,不敢显谋,乃欲要君胁上,肆其诈虐,谋诛良辅,擅相建立,将以倾覆京室,颠危社稷。
毓所正皆如科律,报毓施行。"
诏书:"齐长公主,先帝遗爱,原其三子死命。"
于是丰、玄、缉、敦、贤等皆夷三族,其余亲属徙乐浪郡。
玄格量弘济,临斩东市,颜色不变,举动自若。
时年四十六。
正元中,绍功臣世,封尚从孙本为昌陵亭侯,邑三百户,以奉尚后。
初,中领军高阳许允与丰、玄亲善。
先是有诈作尺一诏书,以玄为大将军,允为太尉,共录尚书事。
有何人天未明乘马以诏版付允门吏,曰"有诏"因便驰走。
允即投书烧之。
不以呈司马景王。
后丰等事觉,徒允为镇北将军,假节,督河北诸军事。
未发,以放散官物,收付廷尉,徙乐浪,道死。
渭河王经亦与允俱称冀州名士。
甘露中为尚书,坐高贵乡公事诛。
始经为郡守。
经母谓经曰:"汝田家子。
今仕至二千石,物太过不祥,可以止矣。"
经不能从,历二州刺史,司隶校尉,终以致败。
允友人同郡崔赞,亦尝以处世太盛戒允云。
评曰:夏侯、曹氏,世为婚姻。
故惇、渊、仁、洪、休、尚、真等并以亲旧肺腑,贵重于时,左右勋业,咸有效劳。
爽德薄位尊,沈溺盈溢,此固《伏易》所著,道家所忌也。
玄以规格局度,世称其名,然与曹爽中外缱绻;荣位如斯,曾未闻匡弼其非,援致良才。
举兹以论,焉能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