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 第07部 卷六百五十

  1. 九五查询
  2. 古籍查询
  3. 全唐文
《全唐文》 第07部 卷六百五十 董诰等 纂修

◎元稹"四"

◇处分幽州德音昔我元宗明皇帝得姚元崇、宋,使之铺陈大法,以和人神,而又益之以张说、苏、嘉贞、九龄之徒,皆能始终弥缝,不失纪律。

四十年间,海内滋殖,风俗谨朴,君臣平宁,人无争端,而卿大夫羞以赃罪鞫人於圣代矣,况伺察乎?由是网漏吞舟,视盗不谨,寇羯乘衅,勃为妖氛,天下持兵,垂七十载。

朕因眇末,获承祖宗,分不得见四方无姑息之臣,而九有复升平之境矣。

上帝念我,赉予忠贤,尽献提封,恢缵旧服,使辽阳八州之众,重睹开元之仪者,则予侍中总之力也。

名藩厚位,予何爱焉?

刘总已极上台,仍移重镇,兄弟子侄各授官荣,大将宾寮亦皆超擢。

管内州县官吏肃存古者二百余人,悉是刘总选任材能,久令假摄,并与正授,用奖勤劳。

尚念幽州将士,夙著勋庸,易帅之初,谅宜优锡,共赐钱一百万贯,以内库及户部见在匹段支送,充赏给幽州、卢龙并瀛、漠等州将士。

又念八州之内,九赋用殷,庆泽旁流,所宜沾贷,其管内八州百姓,并宜给复一年,仍令给事中薛存庆往彼宣慰,亲谕朕怀。

州县之中,或有残破偏甚者,委宏靖量事便宜优恤,务令存立。

刘总素以清静理人,固当开释,尚恐自罹禁网,亦念哀矜,管内见禁囚徒,罪无轻重,并宜赦免。

大将及判官等,虽已颁官爵,而或虑阙遗,宜委宏靖具名衔闻奏。

如有父母在者,别具上闻,当加优┰。

朕以刘总父子,并立战功,永言将吏之中,虑有没於王事,当道从前已来官吏、将士等,或忠义可嘉,身已沦没者,委宏靖条录闻奏,当加追赠。

平时旧老,始见胡尘,复睹朝仪,得无凄遐想,抚其儿稚,自此免於兵锋,言念及兹,用加优给,管内有高年独,或疾瘵不能自存者,委宏靖差官就问,量给粟帛。

管内州县官吏,有奉职清强,惠及百姓者,委宏靖具事迹奏闻,当与量加进改。

燕、赵之间,古多奇士,隗台如在,代岂乏贤,如有隐於山谷,退在邱园,行义素高,名节可尚,或才兼文武,卓然可奖者,亦委宏靖具名荐闻。

於戏!古人云:「安不忘危。

」魏征对太宗以守成之不易,兹朕小子,抑又何知?而镇、冀克和,幽、燕复古,栗栗夙夜,不遑安宁,实惟祖宗之休,尚赖股肱之力。

咨尔辅弼,至於方岳,尔当勉於姚、宋之功,予亦无忘於天宝之戒。

宣示中外,宜体朕怀。

◇戒励风俗德音

朕闻昔者卿大夫相与让於朝,士庶人相与让於列,周成王刑措不用,汉文帝耻言人过,真理古也,朕甚慕焉。

中代以还,争端斯起,掩抑其言则专蔽,诱掖其说则欺诬,自非责实循名,不能彰善瘅恶。

故孝宣必有告讦及下,光武不以诡辞遽行,《语》称讪上之非,律有匿名之禁,皆所以防三至之毁,重两造之明。

是以爵人於朝则皆劝,刑人於市则皆惧,罪有归而赏当事也。

末俗偷巧,内荏外刚,卿大夫无进思尽忠之诚,多退有后言之谤;士庶人无切磋琢磨之益,多销铄浸润之谗;进则谀言谄笑以相求,退则群居杂处以相议;留中不出之请,盖发其阴私,公论不容之词,实生於朋党。

擢一官则曰恩皆自我,黜一职则曰事出他门。

比周之迹已彰,尚矜介特,由径之踪尽露,自谓贞方;居省寺者,不能以勤恪莅官,而曰务从简易,提纪纲者不能以准绳检下,而曰密奏风闻;献章疏者更相是非,备顾问者互有憎爰。

苟非秦镜照胆,尧羊触邪,时君听之,安可不惑?参断一谬,俗化益讹,祸发齿牙,言生枝叶,率是道也,朕甚悯焉。

我国家贞观、开元,同符三代,风俗归厚,礼让偕行。

兵兴已来,人散久矣。

始欲导之以德,不欲驱之以刑,然而信有未孚,理有未至,曾无耻格,益用雕元刂,小则综核之权,见侵於下辈,大则机枢之重旁挠於薄徒。

尚念因而化之,亦既去其尤者,而宰臣等惧其浸染,未克澄清,备列祖宗之书,愿垂戒励之诏。

遂申诰教,颇用殷勤,各当自省厥躬,与我同底於道。

凡百多士,宜体朕怀。

◇长庆元年册尊号赦

我高祖、太宗化隋为唐,奄宅区夏,包举四海,全付子孙,其何事哉,彼昏盈而我劳劬也。

明皇承之,能大其业,六戎八蛮,莫不贡奉,由是庶尹弛政,庶吏弛刑,视人不勤,视盗不谨,燕寇勃起,洞无藩篱,六十有七年,兵革大试,其何事哉,据安逸而易萌渐也。

逮我圣父,勤身披攘,斩断诛除,天下略定。

曾是幽、冀,赐予怀来,荷赖景灵,丕训不坠,环岁之内,二方平宁。

粤予何功,时帝之力,而卿大夫猥以大号,加予眇身,让於四三,益甚其请。

皇太后始闻其事,欢然慰心。

慈旨丕临,臣诚上迫,祗受典礼,懔乎予怀。

尚念昔者七十二君,莫不升中庆成,自以为尧舜莫已若也,然而不为尧舜之行者,来代无传焉。

朕尝推是为心,不欲名浮於实。

今卿大夫谓我文武孝德矣,其将何道以匡予?予其兢兢业业,日慎一日,慕陶尧、虞舜之行以自勉,思文武宪章之道以自勤。

予苟不思,无忘纳诲。

於戏!溢美之名,既不克让,润物之泽,夫何爱焉?可大赦天下。

自长庆元年七月十八日昧爽已前,罪无轻重,咸赦除之,惟故杀人并官典犯赃,不在此限。

应左降官及流人未经量移者,宜与量移近处。

有左降官流人本因犯赃得罪者,宜依今年正月三日制处分。

京畿诸县及庶支、盐铁、户部负欠,各疏理放免有差。

应经战阵之处,所在州县,收瘗遗骸,仍量事与椟,兼以礼致祭。

李师道吴元济自绝於天,并从诛戮,念其祖父尝事先朝,坟墓所在,并不得令人擅有毁废。

爱人本於省赋,虽在必轻,国用出於地财,又安可阙?令淮蔡并山东率三十余州,约数千里,颁赐或逾於钜万,给复有至於连年,应河北等州给复限满处置,宜委所在长吏审详垦田,并亲见定数,均输税赋,兼济公私,每定讫所增加赋申奏。

其诸道定户,宜委观察使、刺史,必加实审,务使均平,京兆府亦宜准此。

其百司职田在京畿诸县者,访闻本地多被所由侵隐,抑令贫户,佃食蒿荒,百姓流亡,半在於此,宜委京兆府勘会均配,务使公平。

其京兆百姓属诸军诸使者,宜令各具挟名敕下京兆府。

一户之内,除已属军使,余父兄子弟,据令式年几合入色役者,并令京兆府明立籍簿,普同百姓,一例差遣。

频年已有制敕处分,委京兆府举明旧章,条件奏闻。

刑狱所系,理道最切,如闻比来多有稽滞,一拘囹圄,动变炎凉,自今已后,宜令御史台切加访察,每季差御史巡囚,事涉情故,或断结不当,有失政刑,具事由奏闻。

其天下州县,并委御史台并出使郎官、御史兼诸道巡院切加察访。

近边所置和籴,皆给实价,如闻顷来积弊颇甚,美利尽归於主掌,善价不及於村闾,或虚招以奉於强家,或广僦用资於游客,若不严约,弊何可除?宜委度支精择京西、京兆应供粮军并和籴院官及营田水陆运使,切加访察,仍作条疏检辖,速具奏闻。

应停诸道年终勾并,不许刺史上使,并录事参军,不得擅离本州,委御史台切加纠举。

内外文武见任并致仕官,赐官爵有差。

神策六军、金吾、威远、皇城将士,普恩之外,各赐勋三转。

大长公主、公主、嗣王、郡主、县主,神策六军、金吾、威远、皇城等诸军将士,统军以下兼将士等,长行立仗及守本军本管者,各赐物有差。

鸿胪、礼宾院应在城内蕃客等,并节级赐物。

阴山贵女,来迓天孙,会王明庭,克劝盛典,念吾妹之将远,於礼宾而宜加,其回纥公主别有赐物。

摄侍中读宝户部侍郎平章事杜元颖、中书侍郎平章事崔植各加一阶。

撰册文官与一子正员。

奉册、奉宝绶、书玉册、书宝官各加两阶,进宝绶、进册、中进、中严、外辨、礼仪、赞导、押册、押宝绶、舁宝册官各加一级。

其余应职掌行事官并写制书官、太常修撰、仪注礼官并内定行事中使,三品已上赐爵一级,四品已下加二阶,仍并赐勋两转。

镌造玉册并填坟、金字、造宝、装宝官等,各赐五十段。

尊师重傅,有国常经,李逢吉、韦绶、薛仿、丁公著等,普恩之外,各加一阶,如已至三品、四品者,赐爵一级。

天下百姓九十已上,委所在长吏量加存恤。

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先以旌表者,亦量加优恤。

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并自古圣帝明王忠臣烈士,各令所在,以礼致祭。

◇论裴延龄表

臣某言:臣昨二十五日宰臣伏宣圣旨,以陆贽败官罪状,不可书於诏命。

陛下慈仁爱人,恩宥愚直,仍令后有所见,得以上闻。

臣忝职谏司,不胜大幸。

臣等前所上表,言陆贽等得罪之由,起於谗构,此皆延龄每自倡言,以弄威宠。

及奉宣示,奸诈乃明。

陆贽久在禁垣,复典枢要,今之谴责,固出圣衷。

窃以李克励志┰人,勤身奉职,惠爱之化,洽於细微,顷以公事之间,与延龄相敌,未贬之月,延龄亦以语人。

谗构之端,群情是惑。

臣闻大臣之体,出於谗辞,安可持密勿之言,为忿怒之柄?朝廷侧目,远迩摇心,百官素不能亲附延龄者,屏气私门,不知自保。

陛下圣德下照,物无所遗,岂独厚於一夫,而乃薄於天下。

伏惟发诚谨中官,备问闾里,有言延龄无罪,李克有过,臣实微眇,敢逃天诛?李克覆族亡家,於臣何害,事关大本,不敢自私。

延龄奸计万殊,方司邦赋,必能公用财贿,阴结匪人,则他时之过,彰闻路绝。

伏以贞观遗训,日经宸心,去其邪谋,以慰天下,幸甚幸甚。

臣不胜恳迫之至。

◇又论裴延龄表臣某言:间者陛下亲授臣以直言之诏,又命臣以言责之官。

奉职以来,未尝忘死,誓将忠恳,上答造。

窃以裴延龄亏损圣德,渎乱典章,逞其心欲,以蝥毒黎元,恣其苛刻,以动摇边鄙,弄陛下爵位,以公授私人,盗陛下威权,以诱胁忠善。

贤愚注耳,朝野同辞,臣固不敢饰其繁文,再扰聪明。

所以昼夜感愤、不能自宁者,以陛下执刑赏之柄,不僭在人,延龄狡诈公行,曾不为念。

伏见去年十二月五日敕,度支讨管李配流播州,张勋配流崖州,仍各决六十。

斯则延龄自快怒心,曲遂其状,陛下听之以诚,谓为当举,峻其所罚,用直群司。

罪名及加,冤声大振。

陛下深鉴其事,诏命中留,曾不旬朝,驰闻海内,使远方之人,疑陛下明有所壅,令无必行。

奸以陷君,孰任其咎?傥二人独决延龄之手,死不得言,化理之失,岂不重乎?陛下常以登闻之鼓,置之於庭,必欲人情纤微,不滞於外。

比来或事系度支,衔冤上诉,皆不即验问,尽付延龄。

缧囚衣冠,攘夺孤贱,身不足偿其怒,家无以应其求,怨痛内缄,谁与为理?缴盈路,动而见拘,咫尺天门,不敢上诉。

延龄之威益炽,疲人之苦日深。

陛下以延龄为贤,言者皆妄,不若明白其罪,昭示万方。

使延龄无辜,辨之何害?傥凶恶滋蔓,郁於人心,决之不时,所伤岂细?臣实寒心销肉,用是为忧。

伏惟俯鉴众情,召臣问状,有一非据,罪在面欺。

臣不胜迫切之至。

◇献事表

臣闻理乱之始,各有萌象,二者无门,在君上启之而已。

所谓萌象,岂有他哉?容直言,广视听,躬勤庶务,委信大臣,使左右近习者不敢蔽疏远之臣庶,此理之象也。

此而不理,万无一焉。

大臣不亲,直言不进,抵忌讳者杀,犯左右者刑,与一二近习者决事於深宫之中,群臣莫得参筹画,此乱之萌也。

此而不乱,亦万无一焉。

是以古者人君即位之始,萌象未见之时,必有狂直敢言之士,抵忌讳,献危言。

在上者苟或宥而容之,激而进之,则天下之君子望风而悦曰:「彼之狂而犹容於上,上之人其欲来天下之士乎?吾之道可以行矣。

」其小人竦利而喜曰:「彼之直可以得幸於上,吾将直言以徼利可也。

」由是天下之贤、不肖,各以所忠贡言於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得失之情,幽远必达,合天下之智,理万物之心,人人乐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亲慈母也,虽欲诱之为乱,其可得乎?臣故曰:「容直言,广视听,而不理者,万无一焉。

」及夫进计者入而不出,直言者戮而不容,则天下之君子自谋於心曰:「与其言且不用而身为戮,吾宁危行言逊以保其终乎?」其小人择利而喜曰:「君之所恶者,拂心逆耳之言也,吾将苟顺是非以事之可也。

」由是进见者草而不内,言事者寝而不闻,若此则十步之事,不得见也,朝廷之情不得闻也,而况於天下之大、四方之远乎?故曰:聋瞽之君,非无耳目也,盖左右前后者屏蔽之不使视听尔。

此而不乱,其可得哉!昔太宗文皇帝初即位时,天下之人,莫有谏者,唯孙伏伽尝以小事特谏於上,文皇帝大悦,厚赐田宅以勉之。

自是言事者惟惧乎言不直、谏不极,不能激文皇帝之盛意,曾不以触龙鳞、犯忌讳为不可矣。

於是房、杜、王、魏之徒议可否於前,天下四方之人言得失於外,不四三年而天下大理。

岂文皇独运聪明於上哉,盖亦群下各尽其言,以宣扬发畅於天下也。

且夫乐全安而恶戮辱,古今之情一也,岂独贞观之人,轻犯忌讳而不恶戮辱哉?盖文皇激而进之之功也。

喜顺从而怒謇犯,亦古今之情一也,岂独文皇甘逆耳而怒从心哉?盖以顺从之利轻,而危亡之祸大,无穷之业重,而奉巳之事微,思为子孙垂不朽、建永安之计也。

为后嗣者,其可顺一朝之意,而轻用文皇之天下乎?

累圣传序,於今垂二百年矣,莫不率由斯道,致俗和平。

况陛下以上圣之资,绍复前统,即位之日,天下惟新。

罪叔文之徒,而凶邪之党散;悬惠琳之首,而悖乱之气消;发承光之诈,而假威之孽除;反焦陂"一作陵"之田,而蒸庶之情感。

其余涤瑕缓死,薄赋┰人,赐帛耆年,旌闾孝悌,修废学,建义仓,莫不曲被殊私,覃於有截。

斯皆陛下上法尧舜,近法太宗,致理之萌形见者数十,岂臣庸劣一二而能明。

然而臣窃复孜孜咄咄有所未决者,独以陛下即位已来,既周岁矣,百辟卿士,至於天下四方之人,曾未有献一计、进一言,受陛下伏伽之赏者;左右前后、拾遗、补阙,亦未有奏一封、执一谏,受陛下激而进之之劝者;设谏鼓,置匦函,曾未闻雪一冤、决一事,明陛下无幽不察之意者。

若臣等备位谏列,名为供奉官,旷日弥年,不得召见,每就位,屏气鞠躬,不敢仰视,又安暇议得失献可否哉!供奉官尚尔,又况於疏远之臣庶,虽有特达不群之智,思欲自效,其路何阶?遂使凡今之人,以谏鼓、匦函为虚器,谓拾遗、补阙为冗员。

臣窃思之,以陛下之睿博宏深,励精求理,岂或入而不出,言而不用哉?盖群下因循,不能有所发明之罪也。

且臣思之,今之备召见承顾问者,独一二执政而已,每一对扬,不及俄顷之间,议天下之事。

臣窃料之,恭承圣问仰谢宠光之不暇,又安暇陈理乱、议教化哉?其余琐琐有司,或时一召见,言薄书之出入,计钱谷之登降不暇,又安足置牙齿间?臣窃惟陛下以景命惟新之初,何如贞观致理之后?当贞观致辞理之后,以房、杜、王、魏匡辅之智,而犹上封进计者荐至,献可替否者日闻;今陛下当致理之初,在四方多虞之日,然而言事进计者,终岁无一人,岂非群下因循窃位之罪乎?若臣稹者,禀性驽钝,昧然无识。

然以当陛下临御之始,首陛下策贤之科,擢授谏司,恩迈常品。

若复默默与在位者处,则臣莫大之罪,亦迈於常品矣。

辄敢冒昧殊死,件奏十事於后:一曰教太子以崇邦本,二曰封宗王以固磐石,三曰出宫人以消水旱,四曰嫁诸女以遂人伦,五曰无时召宰相以讲庶政,六曰序次对百辟以广聪明,七曰复正衙奏事以示躬亲,八曰许方幅纠弹以慑奸佞,九曰禁非时贡献以绝诛求,十曰省出入畋游以防衔蹶。

凡此十者,设使言之而是,是而见用,非臣之福也,天下之福也。

苟或言之而非,非而见罪,乃臣之分也,亦臣之愿也。

无任恳悃奋激效节爱时之至,谨诣东上阖门奏表并事件以闻。

臣稹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言。

◇同州刺史谢上表

臣稹言:伏奉今月三日制书,授臣使持节同州诸军事守同州刺史兼本州防御使。

臣罪重责轻,忧惶失据,虑为台府迫逐,不敢徘徊阙廷,便自朝堂匍匐进发,谨以今月九日到州上讫。

臣某辜负圣朝,辱累恩奖,便合自求死所,岂宜尚忝官荣?诚恐诚惭死罪死罪。

臣八岁丧父,家贫无业,母兄乞丐,以供资养,衣不布体,食不充肠。

幼学之年,不蒙师训。

因感邻里儿稚,有父兄为开学校,涕咽发愤,愿知《诗》《书》。

慈母哀臣,亲为教授。

年十有五,得明经出身。

自是苦心为文,夙夜强学。

年二十四登吏部乙科,授校书郎。

年二十八蒙制举首选,授左拾遗。

始自为学,至於升朝,无朋友为臣吹嘘,无亲党为臣援庇,莫非苦己,实不因人。

独立成性,遂无交结。

任拾遗日,屡陈时政,蒙先皇帝召问延英。

旋为宰相所憎,贬臣河南县尉。

及为监察御史,又不敢规避,专心纠绳。

复为宰相怒臣不庇亲党,因以他事贬臣江陵判司。

废弃十年,分死沟渎。

元和十四年,宪宗皇帝开释有罪,始授臣膳部员外郎。

与臣同省署者,多是臣初登朝时举人;任卿相者,半是臣同谏院时拾遗、补阙。

愚臣既不能低心曲就,辈流亦以望风怒臣。

不料陛下天听过卑,知臣薄艺,朱书授臣制诰,延英召臣赐绯。

宰相恶臣不出其门,由是百计侵毁。

陛下察臣无罪,宠奖逾深,召臣面授舍人,遣充承旨学士,金章紫服,光饰陋躯,生人之荣,臣亦至矣。

然臣益遭诽谤,日夜忧危,唯陛下圣鉴照临,弥加保任,竟排群议,擢备台司。

臣忝有肺肝,岂并寻常宰相?况当行营退散之后,牛元翼未出之间,每闻陛下轸念之言,微臣恨不身先士卒。

所问於方计策遣王友明等救解深州,盖欲上副圣情,岂是别怀他意?不料奸人疑臣杀害裴度,妄有告论,尘黩圣聪,愧羞天地。

臣本待辨明一了,便拟杀身谢责。

岂料圣慈尚在,薄贬同州,虽违咫尺之颜,不远郊畿之境。

伏料必是宸衷独断,乞臣此官,若遣他人商量,乍可与臣远处藩镇,岂肯遣臣俯近阙庭?臣所恨今月三日尚蒙召对延英,此时不解泣血仰辞天颜,便至今日窜逐。

臣自离京国,目断魂销,每至五更朝谒之时,臣实制泪不已。

臣若余生未死,他时万一归还,不敢更望得见天颜,但得再闻京城钟鼓之音,臣虽黄土覆面,无恨九原。

臣某无任自恨自惭攀恋圣慈之至。

然臣一日未死,亦合有所陈论。

或闻党项小有动摇,臣今谨具手疏陈奏,伏望恕臣死罪,特留圣览。

臣此表并臣手疏,并请留中不出。

谨遣差知衙官试殿中监马宏直奉表谢罪以闻。

◇贺汴州诛李表

臣某言:伏见逆贼李,已就诛夷。

韩充入汴州讫,一方既定,率土无虞。

凡在臣僚,实增欣。

臣某中贺。

伏以汴州抱吴、楚之津梁,据咽喉之要地,将骄卒悍,易动难安,急攻则越逸是忧,缓取则迁延易变。

自非陛下尽排群议,独断宸衷,外委将臣,内敷睿算,风行号令,天助机谋,则何以斩此鲸鲵,破兹枭獍?臣摧凶志切,受国恩深,仰荷威灵,倍万常品。

限以符守,不获称庆阙庭。

无任踊跃屏营之至。

◇贺圣体平复御紫宸殿受朝贺表臣某言:今日得上都进奏官报称,昨日陛下御紫宸殿,受群臣朝贺。

伏审圣躬万福,亲见百寮,率土皆欢,溥天同庆。

臣某。

臣闻两曜有晦明,所以成其不已;四渎有盈缩,所以成其不竭。

不有燎火,无以辨玉质;不有霜霰,无以见松心。

是以轩辕神倦,然后梦华胥之游;秦穆疾寐,然后享钧天之乐。

尧以癯瘠而为圣,禹以胼胝而称功。

斯皆因疾成妍,以劳逢福,非臣臆度,敢进瞽言。

昨者圣体不安,才经旬日,穆卜言吉,勿药有瘳。

此所以表北极之长尊,配南山而永固者也。

况日临黄道,万物皆荣,帝御紫宸,千官毕贺。

臣以守符外郡,不获称庆明庭,空怀鼓舞之心,有阻赓歌之末。

无任跳跃欢欣瞻望徘徊之至,谨差知衙官刘宗奉表陈贺以闻。

◇贷李中丞谢官表

臣某言:伏奉今月二十九日,制授臣御史中丞。

宠秩逾涯,心魂战越。

臣某中谢。

臣生值圣时,荫分天属,虽牵丝入仕,或因琐碎之文,而执简当朝,实由睦族而致。

顷以材驽气直,屡弃遐荒。

陛下擢自远藩,任兼台阁。

夙夜循省,效报无阶。

岂谓天眷曲临,过蒙奖拔,坐令专席,位忝中司。

因当陈乞於天,安敢叨荣於己?如或纶言既降,丹慊莫从,则当破柱求奸,碎首请事,死而后已,义不苟然,增日月之末光,答天地之殊造。

无任恳款屏营之至。

◇为严司空谢招讨使表

臣某言:中使某乙至,伏奉今月十九日敕,以臣兼充申、光、蔡等州招讨使,并赐臣手诏两道。

天光下济,圣泽逾深。

捧诏惭惶,心魂战越。

臣某中谢。

伏以陛下威加四海,德被万方,下蜀无束马之劳,平吴但斩鲸而已,百蛮述职,九有怀仁,凡在生成,孰不柔茂。

而蕞尔元济,天将剿除,蟊贼於其心,假蝼蚁以为聚,父死不葬,王命未临,擅胁师徒,偷侵县道,此诚仁人孝子决愤激忠之日也。

陛下尚先含垢,未忍加诛,曲示绥怀,俾臣招抚。

臣诚虽恳到,性本孱愚,任重忧深,惊惶失据。

然以苗心可化,舜舞方兴,仰荷威灵,冀其柔服。

臣即日与邻道计会,奉宣诏旨,诱谕顽凶,威爱并施,使之来格。

如或尚驱枭獍,不袭椒兰,臣则誓死剪除,俾无遗孽。

其归投百姓等,臣并准诏别加优┰,置在安全,仰副圣情,不令惊扰。

臣先奉恩诏,令臣发赴唐州,不获奔走伏谢阙庭。

无任恐惧之至。

◇贺诛吴元济表臣闻拯遗於沟渎,非圣不能;扫余以雪霜,非天不可。

日者神弃申、蔡,蓄为污潴,五十年间,三后贻顾。

眇尔元济,继为凶妖,谓君命可逃,以父死为利。

陛下凝兹睿算,取彼凶残,不越殷宗之期,遂剿淮夷之命。

威动区宇,道光祖宗,凡在生成,孰不欢忭?臣忝官藩翰,不获率舞阙庭,瞻望徘徊,无任踊跃屏营之至。

◇为萧相公让官表

臣某言:伏奉今日制,授臣某官。

恩加望外,宠过忧深。

魂魄惊翔,手足失坠。

臣某中谢。

臣猥以凡才,谬居重任,当陛下惟新之始,辱陛下爰立之恩,有累枢衡,无裨衮职,外致匈奴之哂,内失苍生之心,推换炎凉,因循圣泽,妨塞贤路,尘忝台阶,自顾疲骖,方求息驾。

岂谓陛下特迂宸鉴,曲用朽材,再提腹背之毛,重委股肱之地。

大孤人望,犹简帝心,虽君父恩深,莫知其恶,而驽骀力竭,何以自安?岂敢退而生全,实愿求其死所。

伏望再移天眷,重选时英,特回加膝之恩,别受沃心之相,全陛下始终之道,成微臣生死之荣。

无任恳迫惭惶之至。

◇为萧相谢追赠祖父祖妣亡父表

恩波下济,济被穷泉,天眷旁临,日闻幽穸。

臣某中谢。

臣祖臣父,或勋或贤,义著族,名书国籍。

逮臣不肖,有累前人,妄继元成之官,实愧仲弓之德。

自陛下遣臣待罪宰相,不能有以匡逮圣明,龌龊知惭,屏营失据,常恐孔悝铭鼎,折足可期,於启闾门,构堂无所。

岂谓偶逢昌运,幸沐殊私,赦臣致寇之辜,念臣积善之本,追崇祖祢,锡命官封。

子道有光,升卿之言果验;孙谋表庆,令伯之报方申。

海岳恩深,涓埃效浅,彷徨自顾,何安?无任感德忘躯之至。

◇论追制表

臣闻令之必行於下者,信也。

令苟不信,患莫大焉。

今陛下初临寓内,务切黎元,至於牧守字人之官,所宜详择,苟未得人,不当虚授,苟或任使,不可屡迁。

臣窃见近作宁州刺史论亻参、虔州刺史高宏本、通州刺史豆卢靖,曾不涉旬,并已追制;又以杜兼为苏州刺史,行未半途,复改郎署。

臣不知谁请於陛下而授之,谁请於陛下而追之。

追之是,则授之非;授之是,则追之非。

以非为是者罚必加,然后人不敢轻其举;以是为非者罪必及,然后下不敢用其私。

此先王所以不令而人从,不言而人信,岂异事哉,率是道也。

今陛下如纶之令朝降,反汗之诏夕施,纷纷纭纭,无所归咎。

臣窃恐陛下之令,未能取信於朝廷,而况於取信天下乎?臣伏愿陛下征举者之词,察追者之请。

若举者之词直,则请而追之者不得无过;若追之者理胜,则举而授之者不得无辜。

赏罚是非,所宜明当。

况陛下肇临黎庶,教化惟新,诰令之间,四方所仰,小有得失,天下必闻。

臣实庸愚,谬居谏列,职当言责,不敢偷安,苟有所裨,万死无恨。

无任愚迫恳款之至。

◇论谏职表臣闻先王之制禄也,居其位而不行其职者诛,是以上无虚授,下不隐情。

臣窃观今之备位素餐不得其职者,莫过於臣辈。

臣闻太宗文皇帝时,王、魏征为谏官,文皇虽宴游寝食之间,王、魏实在其所,用至於文皇发一言,则王、魏善之而后出,举一事,则王、魏虑之而后行。

以文皇之明,合王、魏之智,是以举无遗事,言有典常。

文皇犹以为视听之未广也,因命三品以上入议军国大政,必遣谏官一人随入以参验之。

当是之时,司股肱耳目之任者,有君臣之义焉,有父子之恩焉,有朋友之欢焉。

是以否无不替,可无不行,不四三年,而天下大理,蛮夷君长带刀入侍者,不可胜计。

岂干戈征伐之所致乎,盖拥蔽之患销,而幽远之情达也。

若此然后可以称天子之诤臣矣。

近之司谏诤者则不然,大不得备召见,次不得参时政,排行就列,累累而已。

且臣闻之,谏官之职,曰左右前后拾遗、补阙,大则廷议,小则上封。

近年已来,正衙不奏事,庶官罢廷对,若此则不见遗阙,补拾何阶,不得敷陈,廷议安设?其所谓举谏职者,唯独诰令有不便,除授有不当,则奏一封执一见而已。

以臣思之,君臣之际,论列是非,讽谕於未形,筹画於至密,尚不能回至尊之盛意,备谗慝之巧言,而况於既行之诰令,已命之除授,然后奏一封、执一见,思欲收丝纶之诏,回日月之光,信无裨於万一矣。

至使凡今之人,以上封进计为妄动,拾遗、补阙为冗员,以此称供奉官,与王、魏征为等列,臣虽至愚,能不自愧?且陛下若以为臣等无所裨补,不足参侍从,固不当假以名器,立之於朝。

苟以为务广聪明,稍关理道,又不当屏弃疏贱之,使至於此。

伏愿陛下许臣於延英候对,召臣一见,赐以温颜,使臣得尽愚恳之诚,备陈谏官之职。

苟或言有可采,得裨陛下万分之一,是臣千载之一时也。

如或言不诣理,尘黩圣聪,则臣自刑书,以谢谬官之罪,亦臣之所以甘心也。

无任恳款发愤效职忘躯之至,谨诣东上ト门奉表以闻。

◇论讨贼表

臣伏见贼辟有不庭之罪,陛下尚覆露以待之,此诚陛下罪已泣辜之仁也,微臣何足以识之哉。

然臣闻之,天之所以为天者,以其能化物也,物之性不一,故天之道有和煦、震曜之异焉。

始其生也,动之以幽伏,被之以春阳,扇之以仁风,润之以膏雨,则百果草木之柔者顺者,油然而生矣。

及夫勾曲角,坚本顽心,凝者、滞者、幽者、蛰者,扇之以和煦而不出,润之以膏雨而不滋,则必迅之以雷震,曜之以威赫,然后顽滞之心改,幽蛰之气宣。

岂天之道,仁於彼而厉於此乎,化与不化之异也。

是以蚩尤之乱作,黄帝铸五兵以杀绝之;共工之行恶,虞舜揭五刑以放死之。

岂不欲梦华胥舞干羽,而跻之於仁寿哉,盖不可化也。

及夫舞干而适至,因垒而来归,此又物之可化者也。

岂黄帝、虞舜、文王之德有优劣哉,盖蚩尤、共工、苗人、崇人罪有深浅也。

今陛下法天之德,与物为春,凡在生成,孰不柔茂。

而蕞尔微丑,天将弃之,蟊贼於其心,假蝼蚁以为聚。

忠臣孝子,思得食其肉而快其心久矣。

陛下犹耸之以名爵,导之以训诰。

崇之以宠章而不至,假之以旄钺而益骄,戕贼我忠贞,损污我仁义。

人人不胜其愤,有司不忍其威,是以违陛下匿瑕含垢之仁,顺皇天震曜杀戮之用,此诚天下人人快愤激忠之日也。

陛下犹思因垒以降之,舞干以化之,善则善矣,其如天下之愤何,其如天下之愤何!臣愿陛下可有司之奏,法皇天之威,与公卿大臣议斩叛吊人之师,以快天下人人之愤,实天下幸甚。

微臣无任恳悃嫉恶之至。

◇论西戎表

蒙恩顾问,窃见陛下患戎之意深矣。

自贞元以来,国家所以甘亿兆之费於塞下,荩以犬戎有侵轶之患,而边人思守御之利也。

然而河湟之地日削,田莱之业日空,塞下之人日亡,戎狄之心日炽。

若此非他,不得备之之术也。

且臣闻之,君之命帅,帅之命将,将之使卒,犹心之使臂,臂之使指,然后敌可擒而军可制也。

今之屯戍者则不然,众其城堡,异其师长,获一马则图功,虏一戎则告捷,至於屠县道、掠万人,则曰力弱不足以应敌,援寡不足以摧凶;苟谨闲缮完不失其守者,则朝廷议赏之不给,又孰肯摧锋刃、冒殊死,而出入於系虏哉?此又非他,众分力散,而责师之刑无所加也。

而又加之以为农者不教战,屯聚者不兼农,寇至则卒伍被甲而乘城,野人空以应敌,此又耕战之术不修,而屯聚之方太逸也。

今夫、岐、、陇之地,皆后稷、公刘之所理也,土宜植物,人务稼穑。

陛下诚能使本道节制,广於荒隙,大建屯田,塞下诸军,除使令守防之外,一切出之於野,限人名田,复其租入,然后因其阡陌,制之闾井,因其卒伍,树之师长,固其塍堑,以备不虞,犬戎适至,则有连阡接畛之兵,戎骑才归,则复锄获耨之事,若此,则曩时之聚食者,尽归之於服勤之农矣,前此之系虏者,尽化为守御之兵矣。

三五年间,塞下有相因之粟,边人无侵轶之虞。

陛下又董之以良帅,威之以必刑,则彼琐琐之戎,陛下将署其君长,征其牛羊,奴虏以擒之可也,蝼蚁以攘之可也,又何必询王恢,使苏武,用晁错,访娄敬,而后复河湟、称即叙哉!此备戎之大略也。

方今犹有急於此者,臣敢冒昧殊死而言之。

臣闻善奕棋者,将劫其棋,必固其羸,是以敌可杀而地不危。

今庸蜀有犬吠之惊,南蛮绝贡诚之路,陛下又辍边将以统问罪之师,脱或蜂虿相完,尚稽天讨,兵连不解,绵夏涉秋,则犬戎乘衅启心之日也。

陛下其图之。

臣无任恳款忧边之至。

◇论教本书

臣伏见陛下降明诏,修废学,增胄子,选司成,大哉尧之为君,伯夷典礼,夔教胄子之深旨也。

然而事有万万急於此者,敢冒死而言之。

臣闻诸贾生曰:「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

」诚哉是言!且夫周成王,人之中才也,近管、蔡则谗入,有周、召则义闻,岂可谓天聪明哉?然而克终於道者,得不谓教之然耶?始其为太子也,未生胎教,既生保教,太公为之师,周公为之傅,召公为之保,伯禽、唐叔与之游,《礼》《乐》《诗》《书》为之习,目不得阅淫艳妖诱之色,耳不得闻优笑凌乱之声,口不得习操断击搏之书,居不得近容顺阴邪之党,游不得恣追禽逐兽之乐,玩不得有遐异僻绝之珍,凡此数者,非谓备之於前而不为也,亦将不得见而为之矣。

及其长而为君也,血气既定,游习既成,虽有放心快已之事日陈於前,固不能夺已成之习、已定之心矣。

则彼忠直道德之言,固吾之所习闻也,陈之者有以谕焉;回佞庸违之说,固吾之所积惧也,谄之者有以辨焉。

人之情,莫不欲耀其所能,而党其所近,苟将得志,则必快其所蕴矣。

物之性亦然,是以鱼得水而游,马逸驾而走,鸟乘风而翔,火得薪而炽,此皆物之快其所蕴也。

今夫成王,所蕴道德也,所近圣贤也,是以举其近,则周公左而召公右,伯禽鲁而太公齐,快其蕴,则兴礼乐而朝诸侯,措刑罚而美教化。

教之至也,可不谓信然哉!及夫秦则不然。

灭先王之学,曰将以愚天下;黜师保之位,曰将以明君臣。

胡亥之生也,《诗》《书》不得闻,圣贤不得近。

彼赵高者,诈宦之戮人也,而傅之以残忍戕贼之术。

且日恣睢天下以为贵,莫见其面以为尊。

是以天下之人未尽愚,而胡亥固已不能分兽畜矣;赵高之威慑天下,而胡亥已自幽於深宫矣。

彼李斯者,秦之宠丞相也,因谗冤死,无以自明,而况於疏远之臣庶乎?若此,则秦之亡,有以致之也。

汉高承之以兵革,汉文守之以廉谨,卒不能苏复大训。

是以景、武、昭、宣,天资甚美,才可以免祸乱,哀、平之间,则不能虞篡弑矣。

然而惠帝废易之际,犹赖羽翼以胜其邪心。

是后有国之君议教化者,莫不以兴廉、举孝、设学、崇儒为意,曾不知教化之不行,自贵者始,略其贵者,教其贱者,无乃邻於倒置乎?

洎我太宗文皇帝之在藩邸以至於为太子也,选知道德者十八人,与之游习。

即位之后,虽宴游饮食之间,若十八人者实在其中。

上失无不言,下情无不达,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岂一日二日而致是乎,游习之渐也。

贞观已还,师傅之官,皆宰相兼领,其余宫僚,选亦甚重,马周以位高,恨不得为司议郎,此其验也。

文皇之后,渐疏贱之,至於母后临朝,剪弃王族,当中、睿二圣危难之际,虽有骨鲠敢言之士,既不得在调护保安之职,终不能措扶卫之一词,而令匠胡安金藏剖腹以明之,岂不大哀哉!兵兴以来,兹弊尤甚。

师资保傅之官,非疾废毛不任事者为之,即休戎罢帅不知书者处之。

至於友谕赞议之徒,疏冗散贱之士,甚者绅耻之。

夫以匹夫之爱其子,犹求明哲慈惠之师以教之,直谅多闻之友以成之,岂天下之元子,而可以疾废毛不知书者为之师,疏冗散贱不适用者为之友乎?此何不及上古之甚也!近制,宫僚之外,往往以沉滞僻老之儒,充侍直、侍读之选,而又疏弃斥远之,越月逾时,不得召见,彼又安能傅成道德而保养其躬哉!臣以为积此弊者,岂不以皇天眷佑,祚我唐德,以舜继舜,以尧继尧,传陛下十一圣矣,莫不生而神明,长而仁圣,以是为屑屑习仪者,故不之省耳。

臣独以为於列圣之谋则可也,计无穷之业以传后嗣则不可。

脱或万代之后,有若周成王之中才者,而又生於深宫优笑之间,无周、召保助之教,则将不能知喜怒哀乐之所自矣,况稼穑之艰难乎!今陛下以上圣之资,肇临海内,是天下之人倾耳注目之日也。

特愿陛下思成王训导之功,念文皇游习之渐,选重师保,慎简宫寮,皆用博厚宏深之儒,而又练达机务者为之,更进迭见,日就月将。

因令皇太子洎诸王定齿胄讲业之仪,行严师问道之礼,至德要道以成之,撤膳记过以警之。

血气未定,则辍禽色之娱以就学;圣质既备,则资游习之善以宏德。

此所谓「一人元良,万国以贞」之化也,岂直修废学、选司成而足伦匹其盛哉!而又俾则百王,莫不幼同师,长同术,识君道之素定,知天伦之自然,然后选用贤良,树为藩屏,出则有晋、郑、鲁、卫之盛,入则有东牟、朱虚之强,盖所谓宗子维城,犬牙磐石之势也,又岂与夫魏晋以降,囚贼其兄弟,而自剪其本枝者,同年而语乎?微臣窃不自揆,思为陛下建永永无穷之长算,辄敢冒昧殊死而言之。

臣稹谨奏。



友情链接: 九五查询  古籍史书  老黄历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