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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十九"
◇箕子碑"并序"凡大人之道有三:一曰正蒙难,二曰法授圣,三曰化及民。
殷有仁人曰箕子,实具兹道,以立于世。
故孔子述六经之旨,尤殷勤焉。
当纣之时,大道悖乱,天威之动不能戒,圣人之言无所用。
进死以并命,诚仁矣,无益吾祀,故不为;委身以存祀,诚仁矣,与亡吾国,故不忍。
具是二道,有行之者矣。
是用保其明哲,与之俯仰,晦是谟范,辱于囚奴,昏而无邪,ㄨ而不息。
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难也。
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为圣师,周人得以序彝伦而立大典。
故在《书》曰「以箕子归,作《洪范》」,法授圣也。
及封朝鲜,推道训俗,惟德无陋,惟人无远,用广殷祀,俾夷为华,化及民也。
率是大道,丛于厥躬,天地变化,我得其正,其大人欤?於!当其周时未至,殷祀未殄,比干已死,微子已去,向使纣恶未稔而自毙,武庚念乱以图存,国无其人,谁与兴理?是固人事之或然者也。
然则先生隐忍而为此,其有志于斯乎?唐某年作庙汲郡,岁时致祀,嘉先生独列于《易》象,作是颂云:
蒙难以正,授圣以谟。
宗祀用繁,夷民其苏。
宪宪大人,显晦不渝。
圣人之仁,道合隆污。
明哲在躬,不陋为奴。
冲让居礼,不盈称孤。
高而无危,卑不可逾。
非死非去,有怀故都。
时诎而伸,卒为世模。
《易》象是列,文王为徒。
大明宣昭,崇祀式孚。
古阙颂辞,继在后儒。
◇道州文宣王庙碑谨桉某年月日,儒师河东薛公伯高由尚书刑部郎中为道州。
明年二月丁亥,公用牲币祭于先圣文宣王之庙。
夜漏未尽三刻,公元冕以入,就位于庭,惕焉深惟。
夫子之祀,爰自京师太学,遍于州邑,遐阔僻陋,咸用斯时致奠展诚。
宿燎设悬,樽俎章,粲穆布列,周天之下。
呜呼!夫子之道闳肆尊显,二帝三王其无以侔大也。
然其堂庭庳陋,椽栋毁坠,曾不及浮图外说,克壮厥居。
水潦仍至,岁加荡沃。
公蹙然不宁,若罔获承。
既祭而出,登墉以望,爰得美地,丰衍端夷。
水环以流,有宫之制。
是日树表列位,由礼考宜,然后节用以制货财,乘时以僦功役,逾年而克有成。
庙舍峻整,阶序廓大。
讲肆之位,师儒之室。
立廪以周食,圃畦以毓蔬。
权其子母,赢且不竭。
由是邑里之秀民,感道怀和,更来门下,咸愿服儒衣冠,由公训程。
公摄衣登席,亲释经旨,丕谕本统。
父庆其子,长劢其幼,化用兴行,人无争讼。
公又曰:夫子称门弟子颜回为庶几,其后从于陈蔡,亦各有号。
言出一时,非尽其徒也。
于后失厥所谓,妄异科第,坐祀十人以为哲,岂夫子志哉?余案《月令》则曰:释奠于先圣先师,国之故也。
乃立夫子像,配以颜氏。
笾豆既嘉,笙镛既成,九年八月丁未,公祭于新庙。
退考疑义,合以燕飨,万民翼翼,观礼识古。
于是《春秋》师晋陵蒋坚、《易》师沙门凝、助教某、学生某等来告,愿刻金石,明夫子之道及公之勤。
惟夫子极于化初,冥于道先,群儒咸称,六籍具存。
苟赞其道,若誉天地之大,褒日月之明,非愚则惑,不可犯也。
惟公探夫子之志。
考有国之制,光施彝典,革正道本,俾是荒服,移为阙里。
在周则鲁侯申,能修宫,《诗》有其歌;在汉蜀守文翁,能首儒学,史有其赞。
今公法古之大,同于鲁;化人之艰,侔于蜀。
盍铭兹德,以告于史氏,而刊之兹碑。
铭曰:荆楚之阳,厥服惟荒。
民鲜由仁,帝降其良。
振振薛公,惟德之造。
赤旗金节,来莅于道。
师儒咸会,嘉有攸告。
吉日丁亥,献于宫。
庭燎伊煌,有焕其容。
公升于位,心莫不恭。
爰念圣祀,遍于海邦。
服冕陈器,州邑攸同。
感忻以欷,思报圣功。
卜迁于嘉,惟吉之逢。
匀匀其原,既夷且大。
涣涣其流,实环于外。
作庙有严,昭祀显配。
洁兹器用,观礼斯会。
布筵依位,作廪伊秩。
以丰其仪,以壮其室。
新宫既成,崇报孔明,于古有经,公粹厥诚。
邦民之良,弁服是缨。
公躬讲论,虔默以听。
公降酬酢,进退平。
柔肌洽体,莫不充盈。
归欢于心,父子弟兄。
钦惟圣王,厥道无涯。
世有颂辞,益疚其多。
公斯考礼,民感休嘉。
从于鲁风,只以咏歌。
公锡于天,眉寿来加。
公赉于王,休命是荷。
师于辟雍,大邦以和。
侑申申,王道式讹。
诸儒作诗,思继水。
丕扬厥声,以告太史。
◇柳州新修文宣王庙碑
仲尼之道,与王化远迩。
惟柳州古为南夷,椎髻卉裳,攻劫斗暴,虽唐虞之仁不能柔,秦汉之勇不能威。
至于有唐,始循法度,置吏奉贡,咸若采卫,冠带宪令,进用文事。
学者道尧舜孔子,如取诸左右,执经书,引仁义,旋辟唯诺。
中州之士,时或病焉。
然后知唐之德大以遐,孔氏之道尊而明。
元和十年八月,州之庙屋坏,几毁神位。
刺史柳宗元始至,大惧不任,以坠教基。
丁未奠荐法齐时事,礼不克施。
乃合初、亚、终献三官衣布,洎于赢财,取土木金石,征工僦功,完旧益新。
十月乙丑,王宫正室成。
乃安神栖,乃正法庭,祗会群吏。
卜日之吉,虔告于王灵曰:昔者夫子尝欲居九夷,其时门人犹有惑圣言,今夫子去代千有余岁,其教始行,至于是邦。
人去其陋,而本于儒。
孝父忠君,言及礼义。
又况巍然炳然,临而炙之乎!惟夫子以神道设教,我今罔敢知。
钦若兹教,以宁其神。
追思告诲,如在于前。
苟神之在,曷敢不虔。
居而无陋,罔贰昔言。
申陈严祀,永永是尊。
丽牲有碑,刻在庙门。
◇终南山祠堂碑"并序"贞元十二年,夏洎秋不雨。
穑人焦劳,嘉谷用虞。
皇帝使中谒者祷于终南,申命京兆尹韩府君,祗饬祀事,考视祠制。
以为栋宇不称,宜有加饰。
遂命令裴均,虔承圣谟,创制祠堂。
乃征土工、木工、石工,备器执用,来会祠下。
斩板干,砻柱础,陶瓴甓,筑垣墉,恢度旧制,立三筵六寻。
既兴功,元云触石,霈泽周被,植物擢茂,期于丰登。
神道感而宣灵,人心欢而致和。
嘉气充溢,忭蹈布野。
于是邑令僚吏,至于胥、徒、黄发、耆艾、野夫、版尹,佥曰:盖闻名山之列天下也,其有能奠方域,产财用,兴云雨,考于《祭法》,宜在祀典。
惟终南据天之中,在都之南,西至于褒、斜,又西至陇首,以临于戎;东至于商颜,又东至于太华,以距于关。
实能作固,以屏王室。
其物产之厚,器用之出,则ギ、琳、琅,《夏书》载焉;纪堂条枚,《秦风》咏焉。
今其神又能对于祷祝,化荒为穰,易为和。
厥功章明,宜受大礼,俾有凭托,而宣其烈也。
非我后敬神重谷,则曷能发大号尊明灵?非我公勤人奉上,则曷能对休命作新庙?人事既备,神用"一作「明」"时若。
丰我公田,遂及我私。
粢盛无虞,储峙用充,厥猷茂哉!遂相与东向蹈舞,拜手稽首,愿颂帝力,且宣神德,永著终古。
辞曰:
皇帝垂德,制定统极,神道泰宁。
祀典修饰,禳祈雩,皆有准程。
顾惟终南,祠位庳陋,不称显名。
爰降制诏,充大厥宇,启寤诚明。
昭感神衷,道宜天休,获此利贞。
笃灾愆阳,化为丰穰,实我粢盛。
人赖蓄给,鼓腹而歌,以乐其生。
巍巍灵山,兴利产材,作固镐京。
拥其嘉休,眷佑于人,永宅厥灵。
奕奕新庙,整顿端庄,神位密清。
后礼承则,治心勤礼,导畅纯精。
邑吏啬夫,鲐背鲵齿,愿垂表经。
颂宣圣德,篆刻金石,永世飞声。
◇湘源二妃庙碑"并序"
元和九年八月二十日,湘源二妃庙灾。
司功掾守令彭城刘知刚,主簿安邑卫之武,告于州刺史御史中丞清河崔公能。
祗栗厥戒,会群吏洎众工,发开元诏书,惧废守祀。
搜考赢羡,均节委积。
咸执牍聿"《大典》作「笔」,《英华》作「律」",至于祠下。
稽度既备,佣役惟时。
斩木于上游,陶埴于水涯,乃桴乃载,工逸事遂。
作貌显严,粲然而威。
十有一月庚辰,陈奠荐辞,立石于庙门之宇下。
惟父子夫妇,人道之大。
大哉二神,咸极其会。
为子而父尧,为妇而夫舜。
齐圣并明,弼成授受。
内若嚣瞽,上承辉光。
克艰以,德罔不至。
帝既野死,神亦不返。
食于兹川,古有常典。
驱祓戾孽,恢宣淑灵。
敢或失职,以奸大刑。
有翼其躬.有其馨。
沈牲爰告,即石是铭。
铭曰:渊懿承圣,舜妻尧女。
德刑妫,神位湘浒。
揆兹有初,克硕厥宇。
唐命秩祀,兹邑攸主。
毛既,椒馨爰糈。
允于万年,期保伊祜。
潜火煽孽,敦于融风。
神用播迁,时罔克龚。
邑令群吏,告于郡公。
廉用积余,以就尔功。
桴木负埴,载流于江。
既夷以成,崇宇峻墉。
挈严清闲,左右率从。
神乐来归,徒御雍雍。
神既安止,邦人载喜。
奉其吉玉,以对嘉祉。
南风氵胥氵胥,湘水如舞。
将子无让,神听钟鼓。
丰其交报,邦邑是与。
刻此乐歌,以极终古。
◇太白山祠堂碑
雍州西南界于梁,其山曰太白,其地恒寒,冰雪之积未尝已也。
其人以为神,故岁水旱则祷之,寒暑乖候则祷之,厉疾崇降则祷之,咸若有答焉者。
贞元十二年孟秋,旱甚。
皇帝遇灾悼惧,分命祷祀,至于兹山。
又诏京兆尹,宜饰祠庙,遂下令于甸邑。
邑令裴均,临事有恪,革去狭陋,恢闳栋宇,阶室之广,三倍其初。
翌日大雨,黍稷用丰。
野夫欢谣,钦圣信神。
愿垂颂声,刻在金石。
△碑阴文时尹韩府君讳皋,祗泰制诏,发付邑吏。
令裴府君讳均,承荷君公之命,督就祠宇,莅事谨甚。
克媚神意,用获显贶。
邑人灵之,其事遂闻。
诏书嘉异,劳主者甚厚。
乃刻兹石,立于西序右阶之下,肆列裴氏之政于碑之阴。
惟君教行于家,德施于人。
抚字惠厚、柔仁博爱之道,洽于鳏嫠;廉毅肃给、威断猛制之令,行于强御。
狱讼不私于上,罪责不及于下。
农事课励,厚生克勤,征赋首入,而其人益赡;创立传馆,平易道路,改作甚力,而其人弥逸。
韩府君每用嘉褒,称其理为甸服最。
今兹设庙位神,神欢而宁。
宜为君之诚敬,克合于上,用启之也。
不可以不志。
◇饶娥碑"并序"
饶娥,饶人,饶姓娥名,世渔鄱水。
娥为室女,渊懿靖专,虽小家,未尝出游。
治葛,供女事循整,乡闾敬式。
娥父醉渔,风卒起,不能舟,遂以溺死。
求尸不得。
娥闻父死,走哭水上,三日不食,耳鼻流血,气尽伏死。
明日尸出,鼋鱼鼍蛟浮死万数,塞川下流。
鄱旁小民悲感怨号,以为神奇。
县人乡人会钱具仪,葬娥鄱水西横道上。
追思不足,相与作石,以诏后世。
其辞曰:
生德无类,气灵而休。
嗟兹孝娥,惟行之周。
渊懿含贞,好靖不游。
纤葛,克供以修。
蒸蒸在家,其父世渔。
饮酒不节,死乎风涛。
匍匐来哭,号天以呼。
颜目耳鼻,膏血交流。
三日顿踣,气竭形枯。
父尸既出,孝质已殂。
龟鳖鼋鼍,有蛟洎鱼。
充流溢岸,旁出仰浮。
见怪形异,适与我谋。
鄱民哀号,或以颂歌。
齐女色忧,伤槐罢诛。
赵姬完父,操棹爰讴。
肉刑不施,汉美淳于。
烈烈曹娥,水死上虞。
娥之至德,实与为俦。
恒久有言,惟教是图。
懿兹德女,家世不儒。
奇行特出,神道莫酬。
穷哀罔泄,终古以留。
乡人好礼,爰立兹丘。
建铭当道,过者下车。
◇唐故特进赠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大都督南府君睢阳庙碑"并序"
急病让夷义之先,图国忘死贞之大。
利合而动,乃市贾之相求;恩加而感,则报施之常道。
睢阳所以不阶王命,横绝凶威,超千祀而挺生,奋百代而特立者也。
时惟南公,天与拳勇,神资机智,艺穷百中,豪出千人。
不遇兴词,郁ζ眉之都尉;数奇见惜,挫猿臂之将军。
天宝末,寇剧凭陵,隳突河华。
天旋亏斗极之位,地圮积狐狸之穴。
亲贤在庭,子骏陈谟以佐命;元老用武,夷甫委师而劝进。
惟公与南阳张公巡、高阳许公远,义气悬合,︳谋大同。
誓鸠武旅,以遏横溃。
裂裳而千里来应,左袒而一呼皆至。
柱厉不知而死难,狼覃见黜而奔师。
忠谋朗然,万夫齐力。
公以推让,且专奋击,为马军兵马使。
出战则群校同强,入守而百雉齐固。
初据雍丘,谓非要害。
将保江淮之臣庶,通南北之奏复,拔我义类,扼于睢阳。
前后捕斩要遮,凶气连阻。
汉兵已绝,守疏勒而弥坚;虏骑虽强,顿盯眙而不进。
贼徒乃弃疾于我,悉众合围。
技虽穷于九攻,志益专于三板。
Τ阳悬布之劲,城凿穴之奇。
息意牵羊,羞郑师之大临;甘心易子,鄙宋臣之病告。
诸侯环顾而莫救,国命阻绝而无归。
以有尽之疲人。
敌无已之强寇。
公乃跃马溃围,驰出万众,抵贺兰进明乞师。
进明乃张乐侑食,以好聘待之。
公曰:「敝邑父子相食,而君辱以燕礼,独何心欤?」乃自噬其指曰:「啖此足矣!」遂恸哭而返,即死孤城。
首碎秦庭,终懵《无衣》之赋;身离楚野,徒伤带剑之辞。
至德二年十月,城陷遇害。
无傅燮之叹息,有周苛之慷慨。
闻义能徙,果其初心。
烈士抗词,痛臧洪之同日;直臣致愤,惜蔡恭于累旬。
朝廷加赠特进扬州大都督,功定为第一等,与张氏、许氏并立庙睢阳,岁时致祭。
男在襁褓,皆受显秩,赐之土田。
葬刻鲍信之形,陵图庞德之状。
纳官其子,见勾践之心;羽林字孤,知孝武之志。
举门关于周典,征印绶于汉仪。
王猷以光,宠锡斯备。
於戏!睢阳之事,不惟以能死为勇,善守为功;所以出奇以耻敌,立忄堇以怒寇,俾其专力于东南,而去备于西北,力专则坚城必陷,备去则天讨可行。
是故即城陷之辰,为克敌之日。
世徒知力保于江淮,而不知功靖乎丑虏。
论者或未之思欤!
公讳霁云,字某,范阳人。
有子曰承嗣,七岁为婺州别驾,赐绯鱼袋,历施、涪二州,服忠思孝,无替负荷。
惧祠宇久远,德音不形,愿斫坚石,假辞纪美。
惟公信以许其友,刚以固其志,仁以残其肌,勇以振其气,忠以摧其敌,烈以死其事,出乎内者合于贞,行乎外者贯于义,是其所以奋百代而超千祀者矣。
其志不亦宜乎?庙貌斯存,碑表攸记。
洛阳城下,思乡之梦傥来;麒麟阁中,即图之词可继。
铭曰:
贞以图国,义惟急病。
临难忘身,见危致命。
汉宠死事,周崇死政。
烈烈南公,忠出其性。
控扼地利,奋扬兵柄。
东护吴楚,西临周郑。
婪婪群凶,害气弥盛。
长蛇封豕,踊跃不定。
屹彼睢阳,制其要领。
横溃不流,疾风斯劲。
梯冲外舞,缶穴中侦。
铃马非艰,析骸犹竞。
浩浩烈士"一作列土",不闻济师。
兵食歼焉,守逾三时。
公奋其勇,单车载驰。
投躯无告,噬指而归。
力穷就执,犹抗其辞。
圭壁可碎,坚贞不亏。
寇力东尽,凶威西恧。
孤城既拔,渠魁受戮。
雷霆之诛,由我而速。
巢穴之固,由我而覆。
江汉淮湖,群生咸育。
倬焉勋烈,孰与齐躅。
天子震悼,陟是元功。
旌褒有加,命秩斯崇。
位尊九牧,礼视三公。
建兹祠宇,式是形容。
牲牢伊硕,黍稷伊丰。
虔虔孝嗣,望慕无穷。
刊碑河浒,万古英风。
◇曹溪第六祖赐谥大鉴禅师碑"并序"
扶风公廉问岭南三年,以佛氏第六祖未有称号,疏闻于上。
诏谥大鉴禅师,塔曰「灵照之塔」。
元和十年十月十三日,下尚书祠部,符到都府。
公命部吏洎州司功掾,告于其祠。
幢盖钟鼓,增山盈谷,万人咸会,若闻鬼神。
其时学者千有余人,莫不欣踊奋厉,如师复生;则又感悼涕慕,如师始亡。
因言曰:自有生物,则好斗夺相贼杀,丧其本实,悖乖淫流,莫克返于初。
孔子无大位,没以余言持世,更杨、墨、黄、老益杂,其术分裂,而吾浮图说后出,推离还源,合所谓生而静者。
梁氏好作有为,师达摩讥之,空术益显。
六传至大鉴。
大鉴始以能劳苦服役,一听其言,言希以究,师用感动,遂受信具。
遁隐南海上,人无闻知。
又十六年,度其可行,乃居曹溪,为人师,会学去来尝数千人。
其道以无为为有,以空洞为实,以广大不荡为归。
其教人,始以性善,终以性善,不假耘锄,本其静矣。
中宗闻名,使幸臣再征,不能致,取其言以为心术。
其说具在,今布天下,凡言禅皆本曹溪。
大鉴去世百有六年,凡治广部而以名闻者以十数,莫能揭其号,乃今始告天子,得大谥,丰佐吾道,其可无辞。
公始立朝,以儒重。
刺虔州,都护安南,由海中大蛮夷,连身毒之西,浮舶听命,咸被公德。
受旗纛节戟。
来莅南海,属国如林。
不杀不怒,人畏无噩,允克光干有仁。
昭列大鉴,莫如公宜。
其徒之老,乃易石于宇下,使来谒辞。
其辞曰:
达摩干干,传佛语心。
六承其授,大鉴是临。
劳勤专默,终揖于深。
抱其信器,行海之阴。
其道爰施,在溪之曹。
合猥附,不夷其高。
传告咸陈,惟道之褒。
生而性善,在物而具。
荒流奔轶,乃万其趣。
匪思愈乱,匪觉滋误。
由师内鉴,咸获于素。
不植胡根,不耘胡苗。
中一外融,有粹孔昭。
在帝中宗,聘言于朝。
阴翊王度,俾人逍遥。
百有六祀,号谥不纪。
由扶风公,告今天子。
尚书既复,大行乃诔。
光于南土,其法再起。
厥徒万亿,同悼齐喜。
惟师教所被,洎扶风公所履,咸戴天子。
天子休命,嘉公德美。
溢于海夷,浮图是视。
师以仁传,公以仁理。
谒辞图坚,永允不已。
◇南岳弥陀和尚碑"并序"
在代宗时,有僧法照,为国师,乃言其师南岳大长老有异德,天子南向而礼焉。
度其道不可征,乃名其居曰般舟道场,用尊其位。
公始居山西南岩石之下,人遗之食则食;不遗,则食土泥、茹草木。
其取衣类是。
南极海裔,北自幽都,来求厥道。
或值之崖谷,羸形垢面,躬负薪,以为仆役而之,乃公也。
凡化人,立中道而教之权,俾得以疾至。
故示专念、书涂巷、刻谷,丕勤诱掖,以援于下。
不求而道备,不言而物成。
人皆负布帛、斩木石,委之岩户,不拒不营。
祠宇既具,以洎于德宗,申诏褒立,是为弥陀寺。
施之余,则与饿疾者,不尸其功。
公始学成都唐公,次资川诜公,诜公学于东山忍公,皆有道。
至荆州,进学玉泉真公。
真公授公以衡山,俾为教魁,人从而化者以万计。
初,法照居庐山,由正定趣安乐国,见蒙恶衣侍佛者。
佛告曰:「此衡山承远也。
」出而求之,肖焉,乃从而学。
传教天下,由公之训。
公为僧凡五十六年,其寿九十一,贞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终于寺。
葬于寺之南冈,刻石于寺大门之右。
铭曰:一气回薄茫无穷,其上无初下无终。
离而为合蔽而通,始末或异今焉同。
虚无混冥道乃融,圣神无迹示教功。
公之率众峻以容,公之立诚教其中。
服庇草木蔽穹隆,仰攀俯取食以充。
形游无极交大雄,天子稽首师顺风。
四方奔走云之从,经始寻尺成灵宫。
始自蜀道至临洪,咨谋往复穷真宗。
弟子传教国师公,化流万亿代所崇。
奉公寓形于南冈,幼曰宏愿惟孝恭,立之兹石书元踪。
◇南岳云峰寺和尚碑
干元元年某月日,皇帝曰:「予欲俾慈仁怡愉,洽于生人,惟浮图道允迪。
」乃命五岳,求厥元德,以仪于下。
惟兹岳上于尚书,其首曰云峰大师法证,凡莅事五十年,贞元十七年乃没。
其徒曰诠、曰远、曰振、曰巽、曰素,凡三千余人。
其长老咸来言曰:「吾师轨行峻特,器宇宏大。
有来受律者,吾师示之以为尊严整齐,明列义类,而人知其所不为;有来求道者,吾师示之以为高广通达,一其空有。
而人知其所必至,元臣硕老,稽首受教;髫童毁齿,踊跃执役。
故从吾师之命而度者,凡五万人。
吾师冬不燠裘,饥不丰食。
每岁会其类,读群经,俾圣言毕出,有以见其大;又率其件,伐木辇土,作佛塔庙洎经典,俾象法益广,有以见其用。
将没,告门人曰:『吾自始学至去世,未尝有作焉,然后知其动无不虚,静无不为,生而未始来,殁而未始往也。
』其道备矣。
愿刻山石,知教之所以大。
」其词曰:
师之教,尊严有耀,恭天子之诏,维大中以告,后学是效。
师之德,简峻渊默,柔惠以直,涣焉而不积,同焉而皆得,兹道惟则。
师之功,勤劳以庸,维奥秘必通,以兴祠宫,遐迩攸从。
师之族,由虢而郭,世德有奕,从佛于释。
师之寿,七十有八,惟终始罔缺,丕冒遗烈。
厥徒蒸蒸,维大教是膺,维宪言是征。
溥溥恢宏,如川之增,如云之兴,如岳之不崩。
终古其承之。
◇南岳般舟和尚第二碑"并序"
佛法至于衡山及津大师,始修起律教。
由其坛场而出者,为得正法。
其大弟子曰日悟和尚,尽得师之道,次补其处,为浮图者宗。
世家于零陵,蒋姓也。
和尚心大而行密,体卑而道尊。
以为由定发慧,必用毗尼为之室宇,遂执业于东林恩大师,究观秘义,乃归传教。
不视文字,悬判深微。
登坛莅事,度比丘众,凡岁千人者三十有七,而道不。
以为去凡即圣,必以三昧为之轨道,遂服勤于紫霄远大师。
修明要奥,得以观佛,浩入性海,洞开真源。
道场专精,长跪右绕,不衡不倚,凡七日者百有二十,而志不衰。
初,开元中诏定制度,师乃居本郡龙兴寺。
肃宗制天下名山,置大德七人,兹岳尤重,推择居首。
师乃即崇岭,是作精室。
辟林莽,刳岩峦,殿舍宏大,廊庑修直,不命而献力,不祈而荐货。
凡南方人颛念佛三昧者,必由于是,命曰般舟台焉。
和尚生十三年而始出家,又九年而受具戒,又十年而处坛场,又三十七年而当贞元二十年正月十七日,化于兹室。
呜呼!无德而修,故念为实相;不取于法,故律为大乘。
坏衣不饰,揣食不味。
覆荐服役,凡出于生物者,摈而勿用,不自知其慈;摄取调御,凡归于正真者,动而成群,不自知其教。
万行方厉,一性恒如,寂用之涯,不可得也。
有弟子曰景秀,嗣居法会。
欲广其师之德,延于罔极。
故申明陈辞,俾刊之兹碑。
铭曰:像教南被,及津而尊。
威仪有严,载辟其门。
吾师是嗣,增道源。
度众逾广,大明群昏。
乃兴毗尼,微密是论。
八万总结,彰于一言。
声闻熙熙,遐迩来奔。
如木既拔,有植其根。
乃法般舟,奥妙斯存。
百亿冥会,观于化元。
同道祁祁,功庸以敦。
如水斯壅,流之无垠。
帝求人师,登我先觉。
赫矣明命,表兹灵岳。
于彼南阜,斋宫爰作。
负揭致货,时靡要约。
袒奋程力,不呼而诺。
是刈是凿,既涂既斫。
层构孔硕,以延后学。
出不牛马,服不絮帛。
匪安其躬,亦菲其食。
勤而不劳,在用恒寂。
纵而不傲,在舍恒得。
洪融混合,孰究其迹?懿兹遗光,式是嘉则。
容貌往矣,轨仪无极。
其徒追思,赓荐兹石。
◇南岳大明寺律和尚碑"并序"
儒以礼立仁义,无之则坏;佛以律持定慧,去之则丧。
是故离礼于仁义者,不可与言儒;异律于定慧者,不可与言佛。
达是道者,惟大明师。
师姓欧阳氏,号曰惠闻。
唐开元二十一年始生,天宝十一载始为浮图,大历十一年始登坛为大律师,贞元十三年十一月十一日卒。
元和九年正月,其弟子怀信、道嵩、尼无染等,命高道僧灵屿为行状,列其行事,愿刊之兹碑。
宗元今掇其大者言曰:师先因官世家潭州,为大族,有勋烈爵位,今不言,大浮图也。
凡浮图之道衰,其徒必小律而去经,大明恐焉。
于是从峻洎侃,以究戒律,而大法以立。
又从秀洎昱,以通经教,而奥义以修。
由是二道,出入隐显。
后学以不惑,来求以有得。
广德二年,始立大明寺于衡山,诏选居寺僧二十一人,师为之首。
干元元年,又命衡山立《毗尼藏》,诏选讲律僧七人,师应其数。
凡其衣服器用,动有师法;言语行止,皆为物轨。
执巾、奉杖屦,为侍者数百;剪发髦、被教戒,为学者数万。
得众若独,居尊若卑;晦而光,介而大,灏灏焉无以加也。
其塔在祝融峰西趾下,碑在塔东。
其辞曰:儒以礼行,觉以律兴。
一归真源,无大小乘。
大明之律,是定是慧。
丕穷经教,为法出世。
化人无量,垂裕无际。
诏尊硕德,威仪有继。
道遍大洲,徽音勿替。
祝融西麓,洞庭南裔。
金石刻辞,弥亿千岁。
△碑阴凡葬大浮图,无穴,其于用碑不宜。
然昔之公室,礼得用碑以葬。
其后子孙因宜不去,遂铭德行,用图久于世。
及秦刻山石,号其功德,亦谓之碑,而其用遂行。
然则虽浮图亦宜也。
凡葬大浮图,其徒广则能为碑,晋、宋尚法,故为碑者多法。
梁尚禅,故碑多禅。
法不周施,禅不大行,而律存焉,故近世碑多律。
凡葬大浮图,未尝有比丘尼主碑事,今惟无染实来,涕泪以求,其志益坚,又能言其师他德尤备,故书之碑阴。
师凡主戒事二十二年,宰相齐公映、李公泌、赵公憬,尚书曹王皋、裴公胄,侍郎令狐公亘,或师或友,齐亲执经受大义为弟子。
又言师始为童时,梦大人缟冠素舄来告曰:「居南岳大吾道者,必尔也。
」已而信然。
将终,夜有光明,笙磬之音,众咸见闻。
若是类甚众。
以儒者所不道,而无染勤以为请,故末传焉。
无染,韦氏女,世显贵,今主衡山戒法。
◇龙安海禅师碑"并序"佛之生也,远中国仅二万里;其没也,距今兹仅二千载。
故传道益微,而言禅最病。
拘则泥乎物,诞则离乎真,真离而诞益胜。
故今之空愚失惑纵傲自我者,皆诬禅以乱其教,冒于へ昏,放于淫荒。
其异是者,长沙之南曰龙安师。
师之言曰:「由迦叶至师子,二十二世而离,离而为达摩。
由达摩至忍,五世而益离,离而为秀为能。
南北相訾,反戾斗狠,其道遂隐。
呜呼!吾将合焉。
且世之传书者,皆马鸣、龙树道也。
二师之道,其书具存。
征其书,合于志,可以不。
」于是北学于惠隐,南求于马素,咸黜其异,以蹈乎中,乖离而愈同,空洞而益实,作《安禅通明论》。
推一而适万,则事无非真;混万而归一,则真无非事。
推而未尝推,故无适;混而未尝混,故无归。
块然趣定,至于旬时,是之谓施用;茫然同俗,极乎流动,是之谓真常。
居长沙,在定十四日,人即其处而成室宇,遂为宝应寺。
去于湘之西,人又从之,负大木、砻密石,以益其居,又为龙安寺焉。
尚书裴公某、李公某,侍郎吕公某、杨公某,御史中丞房公某,咸尊师之道,执弟子礼。
凡年八十一,为僧五十三期,元和三年二月九日而没。
其弟子元觉洎怀直、浩初等,状其师之行,谒予为碑。
曰:师,周姓;如海,名也。
世为士,父曰择交,同州录事参军。
叔曰择从,尚书礼部侍郎。
师始为释,其父夺之志,使仕,至成都主簿,不乐也。
天宝之乱,复其初心。
尝居京师西明寺,又居岣嵝山,终龙安寺,葬其原。
铭曰:
浮图之修,其奥为禅。
殊区异世,谁得其传?遁隐乖离,浮游散迁;莫征旁行,徒听浮言。
空有互斗,南北相残。
谁其会之,楚有龙安。
龙安之德,惟觉是则。
苞并绝异,表正失惑。
貌昧形静,功流无极。
动言有为,弥寂而默。
祠庙之严,我居不饰;贵贱之来,我道无得。
逝耶匪追,至耶谁抑?惟世之几,惟道之微,既陈而明,乃去而归。
象物徒设,真源无依。
后学谁师?呜呼兹碑!
◇岳州圣安寺无姓和尚碑铭"并序"
维某年月日,岳州大和尚终于圣安寺。
凡为僧若干年,年若干。
有名无姓,世莫知其闾里、宗族。
所设施者有问焉,而以告曰:「性,吾姓也。
其原无初,其胄无终,承于释师,以系道本,吾无姓耶?法剑云者,我名也。
实且不有,名恶乎存?吾有名耶?性海,吾乡也。
法界,吾宇也。
戒为之墉,惠为之户,以守则固,以居则安。
吾闾里不具乎?度门道品,其数无极;菩萨大士,其众无涯。
吾与之戚而不吾异也,吾宗族不大乎?」其道可闻者如此而止。
读《法华经》《金刚般若经》数逾千万。
或讥以有为,曰:「吾未尝作。
」呜呼!佛道逾远,异端竞起,唯天台大师,为得其说。
和尚绍承本统,以顺中道,凡受教者,不失其宗。
生物流动,趣向混乱,惟极乐正路为得其归。
和尚勤求端悫,以成至愿,凡听信者,不惑其道。
或讥以有迹,曰:「吾未尝行。
」始居房州龙兴寺,中徙居是州,作道场于楞伽北峰,不越阃者五十祀。
和尚凡所严事,皆世高德。
始出家,事而依者曰卓然师,居南阳立山,卒葬岳州。
就受戒者曰道颖师,居荆州。
弟子之首曰怀远师,居长沙安国寺,为南岳戒法。
岁来侍师,会其终,遂以某月日葬于卓然师塔东若干步。
铭曰:
道本于一,离为异门。
以性为姓,乃归其根。
无名而名,师教是尊。
假以示物,非吾所存。
大乡不居,大族不亲。
渊懿内朗,冲虚外仁。
圣有遗言,是究是勤。
惟动惟默,逝如浮。
教久益微,世罕究陈。
爰有大智,出其真门。
师以显示,俾民惟新。
情动生变,物由湮沦。
爰授乐国,参乎化源。
师以诱导,俾民不昏。
道用不作,神行无迹。
晦明俱如,生死偕寂。
法付后学,施之无攵。
葬从我师,无忘真宅。
荐是昭铭,刻兹贞石。
△碑阴记
无姓和尚既居是山,曰:「凡吾之求,非在外也,吾不动矣。
」宏农杨公炎自道州以宰相征,过焉。
以为宜居京师,强以行,不可。
将以闻,曰:「愿间岁乃往。
」明年,杨去相位,窜谪南海上,终如其志。
赵郡李萼,辩博人也。
为岳州,盛气欲屈其道,闻一言,服为弟子。
河东裴藏之举族受教,京兆尹宏农杨公某以其隐地为道场,奉和州刺史张惟俭,买西峰广其居。
凡以货利委堂下者,不可选纪,受之亦无言。
将终,命其大弟子怀远,授以道妙,终不告其姓。
或曰周久也。
信州刺史李某为之传,长沙谢楚为《行状》,博陵崔行俭为《性守》一篇。
凡以大辞道和尚功德者,不可悉数。
宏农公自余杭命以《行状》来,怀远师自长沙以《传》来,使予为碑。
既书其辞,故又假其阴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