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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
无忌字辅机,河南洛阳人。
高祖兵渡河,授渭北道行军典签。
太宗朝累官吏部尚书,以功第一封齐国公,授开府仪同三司,册拜司空,改封赵,徙拜司徒,图像凌烟阁,加太子太师,受遗令辅政。
高宗即位,进拜太尉检校中书令知门下尚书二省事。
显庆四年,许敬宗诬其谋反,诏流黔州,自缢死。
上元元年追复官爵。
◇辞功臣袭封刺史表
臣等夙奉明诏,授臣刺史,子孙继袭,事等建侯,承恩以来,进退唯谷,公私迫切,益深危惧。
窃以无劳而贵,自开逐祸之原,仰累明时,虚行变古之道。
形影相吊,若履春冰,宗戚忧危,如汤火。
臣无忌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臣闻质文迭变,皇王之迹有殊;今古相沿,致理之方乃革。
缅惟三代,习俗靡常,爰制五等,随时作教。
盖由力不能制,因而利之。
礼乐节文,多非已出,逮於两汉,用矫前违,置守颁条,蠲除曩弊。
为无益之文,覃及四方;建不易之理,有逾千载。
今曲为臣等,复此奄荒,欲其优隆,锡之茅社,施於子逾孙,永贻宗嗣。
斯乃大钧播物,秋毫并施其生,小人逾分,后叶必婴其祸。
何者?违时易务,曲树私恩,谋及庶僚,义非佥允,方招史册之诮,有紊圣代之纲,此其不可一也。
又臣等智效罕施,器识庸陋,或情缘后戚,遂陟台阶,或顾想披荆,便蒙夜拜,直当今日,犹愧非才。
重裂山河,愈彰滥赏,此其不可二也。
又且孩童嗣职,义乖师俭之方;任以褰帷,宁无伤锦之弊?上干天宪,彝典既有常科;下扰生民,必致余殃於后。
一挂刑网,自取诛夷,陛下深仁,务延其嗣,翻令剿绝,诚有可哀,此其不可三也。
当今圣历休明,求贤分政,古称良守,寄在共理。
此道之行,为日滋久,因缘臣等,或有改张,封植儿曹,失於求瘼,百姓不幸,将焉用之,此其不可四也。
在兹一举,为损实多,晓夕深思,忧贯心髓。
所以披丹上诉,指事明心,不敢浮辞,同於矫饰,伏愿天泽,谅其愚款,特停涣汗之旨,赐其性命之恩。
◇贺河清表
臣闻昆仑戴极,道元液以周天;积石疏源,委沧波而括地。
俯作神州之纪,仰膺上帝之宫,水德灵长,斯其谓矣。
故能道符千载,位长百川。
瑞马开图,发荣光於远代;应龙辟壤,致宅土於遐年。
自此不追,寂寥难俟。
天之祚圣,复在於兹。
伏惟皇帝陛下则哲承基,穷神阐化,功绵外,德耀瀛表,文教蔚乎三五。
至道格乎地天。
是以祯凝薮泽,庆溢风烟,丹井辉奇,青邱表异,嘉苗合颖,入丰膳以鸣钟;天驷尔云:播颂声於缀兆。
西鹣南雉之赆,日至月书;连珠涌醴之征,霏雾集。
宜其展事嬴里,仰告成功,出豫介邱,方腾茂实。
犹且宵衣旰食,若有追而不逮;对越嘉祉,乃固辞而弗居。
遂使万玉韬华,三神觖望。
西星伫照,申以德水之祥;东岳希封,勖以清河之贶。
伏见陕州刺史房仁裕状称,所管界内二百余里,正月元日黄河载清。
谨按《易干凿度》曰:「圣人受命河水清。
」京房飞候曰:「河水清,天下太平。
」繇是纳渭含泾,混流同洁,凌门氵幼泽,别派俱清。
马颊驰波,详观若镜,龙门激箭,迥眺飞空。
滔天之曲焕然,冰夷之都可见。
千寻朗澈,俯映元珠,一曲澄鲜,遥观紫贝。
尽河宗之奥秘,沿水府之仙灵。
岂非天鉴详明,不爱其道,神心昭著,在感斯通,何幽显合符,人交际,理均形契,若斯之效欤!臣等沐道醉心,观洋骇目,按图逖听,旷古无闻,实庆生涯,亲承旦暮。
伏愿陛下上承天意,下谕人心,昭告寰瀛,编列国史。
◇请封禅表
臣闻阴阳不测,陶冶生灵之谓神;道德元通,仁育黎元之谓圣。
圣也者,自天之攸纵也;神也者,代天之理物也。
是以惟天称辟,灵心作其会昌;惟辟奉天,至诚表其封禅。
升中之道,抑斯之谓欤。
繇是先王急焉,当仁不让,景中必й,时至则行,务在告於成功,故无俟於终日。
伏见纶旨,辞远役之初宁;缓此嘉期,俟人之逸豫。
岂容前歌拔拒,戢武之后辞劳;拓境开疆,太平之秋有倦。
诚如睿虑,未昭百姓之心;假此空言,实乘千里之应。
臣等伏膺麟阁,纵观太始之初,沉研鸟文,历选曾巢之上。
悠悠栗陆,未辨牺牲;淼淼大庭,孰知樽俎?衮衣为饰,尚报大帝之功;茹毛充荐,轻展介邱之礼。
西叙穷乎积石,东渐迫乎沧江,化未覃於九夷,贡有阙於三脊。
犹且范围天地,干运羲舒,扬翠旌於奉高,抚朱弦于岱岳。
迓百神而宾上帝,契三灵而谒大坛。
玉牍灵文,飞英华於万古;金绳秘检,腾清辉於八埏。
是知纪号垂名,崇高莫加於肆类;推功辑瑞,广厚莫大於登封。
若乃灵贶所集大谋允洽,虽固执於谦谅无得而辞也。
伏惟皇帝陛下研精探赜,神无不照。
唯几所鉴,洞出象帝之初;先天成则,超贯混元之际。
繇是大明扬彩,丽雕轩以再中;景宿腾辉,藻璇题以霄映。
奔山车而迭轸,促日驭之鸣銮;跃泽马而相趋,征天驷之徐轫。
烟川清野,蓄泄於奕奕之阿;薰风警途,扇荡於云云之峤。
其冥兆也如彼,其显应也若斯。
而陛下因事逡巡,方稽大典。
使尊名显号,韬光於丰碑;绝异殊尤,沮绚於琼简。
孰谓畏天之命,顺人之欲者欤?率土凄凄,深所未喻。
臣又闻之,游海若者,冯夷之宫为陋;登泰山者,鲁侯之邦盖小。
是知绛霄不极,九垓纲络於胸中;赤县无涯,四海囊括於度内。
何者?升山巢睫,窃比所以悬殊;朝菌灵椿,长短自然相度也。
若夫大乐云替,封盗锺;大礼既湮,长鲸裂冕。
酌抚石於无体,均天之响郁兴;采扫地於无形,宗之道逾劭。
则女希惭其创制,轩后归其正名矣。
至若比屋见诛,农夫化为京观;禀噍无类,刍牧穷於染锷。
重兴粒食,颂栖亩之余粮;首建骖原,咏徒行之兼乘。
则农皇贬於推毂,羲氏退以扶轮矣。
既而凝旒阐化,中外礻是福,负胜残,飞沉遂性。
亭育侔於宇宙,就望体於日。
荷其德以难名,用其功而无谢。
故乃邈高辛之顺义,孕颛顼之疏通矣。
加以刑清政肃,委金科而罔施;毁犴空囹,设画衣而莫犯。
通关梁於服,共苑囿於黎蒸。
击壤而谣,传清音於戎狄;耕田而食,建可封於皂隶。
外户设而不扃,神兽驯而靡触。
故以光融伊帝,景焕虞庭。
至於卑宫菲膳,孝享通於鬼神;大路越席,致敬极於严配。
黄屋建三辰之,垂范裕於千祀;元垂九旒之藻,设法悬於万代。
小正调其玉烛,应祥而不亏;中天朗其金镜,与真明而同晷。
则文命以是伏膺,元王於兹负笈矣。
洎乎翦商除害,夷项垦灾,戮冀野而复皇猷,诛畴华而清帝道。
提倚天之长剑,拯涂炭於游魂,挥驻日之雕戈,畅怀生於仁寿。
则骇文武之仍代,吞高光之累叶矣。
诠彼数君,时闻一善,能兼之者,实归仁圣。
若乃提封海外,总一寰中,日域穷芳华之津,月跨波之表。
欣欣面内,并为冠带之伦;飘飘驾风,总萃王庭之会。
赆北荒之明月,物天府以ゼ光。
筐南州之火毛,鬻旗亭而吐曜。
龙伯钓鳌之旅,咸编列於武臣;凤洲君子之渠,各委质於文吏。
斯乃书契之所未睹,超古先而绝类矣。
窃惟域中三大,义均一体,感通繇乎影响,弥纶切乎交际。
是知德逾厚者贶逾深,功尤高者祥尤著。
当今穹储祉,浃天以宅心;后土锡符,总坤维而服化。
繇是百官累息,万国耸神,佥发叩阍之请,伫副上灵之望。
伏愿时纡睿绂,远振天声,征鸿儒,聘鲵齿,考逸义,缉遗编,摭秦煨之逸文,采鲁壁之余蠹,酌经而定议,宪河图而缮仪。
然后玉路乘春,金镳肃景,五牛翻其析羽,六龙辉其镂锡,鼓丰隆而警翠微,振列缺而清绿野。
凝笳发岫,合万岁於山言;飞盖登峦,错五松於林秀。
登圜坛而接武,降曜魄而齐尊。
俾夫一代衣冠,其名於册府,四方夷狄,凿其窍於灵宫。
则普天欣赖,怀生再造,朝闻夕死,若登仙。
臣等深荷玉成,不胜至愿,重竭愚瞽,昧死以闻。
◇进五经正义表
臣无忌等言:臣闻混元初辟,三极之道分焉;醇德既ㄤ,六籍之文著矣。
於是龟书浮於温洛,爰演九畴;龙图出於荣河,以彰八卦。
故能范围天地,埏埴阴阳,道济四溟,知周万物。
所以七教八政,垂炯诫於百王;五始六虚,贻徽范於千古。
咏歌明得失之迹,雅颂表兴废之由。
实刑政之纪纲,乃人伦之隐括。
昔官司契之后,火纪建极之君,虽步骤不同,质文有异,莫不开兹胶序,乐以典坟,敦稽古以宏风,阐儒雅以立训,启含灵之耳目,赞神化之丹青。
姬孔发挥於前,荀孟抑扬於后。
马郑迭进,成均之望郁兴;萧戴同升,石渠之业愈峻。
历夷险其教不坠,经隆替其道弥尊。
斯乃邦家之基,王化之本者也。
伏惟皇帝陛下得一继明,通三抚运,乘天地之正,齐日月之晖。
敷四术而纬俗经邦,蕴九德而辨方轨物。
御紫宸而访道,坐元扈以裁仁。
化被丹泽,政洽幽陵。
三秀六穗之祥,府无虚月;集囿巢阁之瑞,史不绝书。
照金镜而泰阶平,运玉衡而景宿丽。
可谓鸿名轶於轩昊,茂绩冠於勋华。
而垂拱无为,游心经典,以为圣教幽赜,妙理深元,训诂纷纶,文疏舂驳。
先儒竞生别见,后进争出异端,未辨三豕之疑,莫祛五日之惑。
故祭酒上护军曲阜县开国子孔颖达,宏才硕学,名振当时,贞观年中,奉敕修撰。
虽加讨,尚有未周,爰降丝纶,更令刊定。
敕太尉扬州都督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臣无忌司空上柱国英国公臣,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师监修国史上柱国燕国公臣志宁,尚书右仆射兼太子少傅监修国史上护军曲阜县开国公臣行成,光禄大夫侍中兼太子少保监修国史上护军县开国公臣季辅,光禄大夫吏部尚书监修国史上柱国河南郡开国公臣褚遂良,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令监修国史上骑都尉臣柳,前谏议大夫宏文馆学士臣谷那律,国子博士宏文馆学士臣刘伯庄,朝议大夫国子博士臣王德韶,朝散大夫行太学博士臣贾公彦,朝散大夫行太学博士宏文馆直学士臣范义κ,朝散大夫行太常博士臣柳宣通,直郎太学博士臣齐威,宣德郎守国子助教臣史士宏,宣德郎守太学博士臣孔志约,右内率府长史宏文馆直学士臣薛伯珍,太学助教臣郑祖元,征事郎守太学助教臣随德素,征事郎守四门博士臣赵君赞,承务郎守太学助教臣周元达,承务郎守四门助教臣李元植,儒林郎守四门助教臣王真儒等,上禀宸旨,傍摭群书,释左氏之膏肓,翦古文之烦乱,探曲台之奥趣,索连山之元言,囊括百家,森罗万有。
比之天象,与七政而长悬;方之地轴,将五岳而永久。
笔削已了,缮写如前。
臣等学谢伏恭,业惭张禹,虽罄庸浅,惧乖典正,谨以上闻,伏增战越。
谨言。
永徽四年二月二十四日,太尉扬州都督上柱国公臣无忌等上。
◇进律疏议表
臣无忌等言:臣闻三才既分,法星著於元象;六位斯列,习坎彰於《易经》。
故知出震乘时,开物成务,莫不作训以临函夏,垂教以牧黎元。
昔周后登极,吕侯阐其茂范;虞帝纳麓,皋陶创其彝章。
大夫之述三言,金篆腾其高轨;安众之陈九法,玉牒播其宏规。
前哲比之以是防,往贤譬之以衔勒。
轻重失序,则系之以存亡。
宽猛乘方,则阶之以得丧。
泣辜慎罚,文命所以会昌;胫剖心,独夫於是荡覆。
三族之刑设,祸起於望夷;五虐之制兴,师亡於涿鹿。
齐景网峻,时英有踊贵之谈;周幽狱繁,诗人致菀柳之刺。
所以当涂抚运,乐平除惨酷之刑;金行提象,镇南削烦苛之法。
而体国经野,御辨登枢,莫不崇宽简以宏风,树仁惠以裁化。
景胄以之硕茂,宝祚於是克崇。
徽猷列於缃图,鸿名勒於青史。
暨炎灵委御,人物道销,雾翳三光,尘惊九服。
秋卿司於邦典,高下在心,狱吏传於爰书,出没由己。
内史溺灰然而被辱,丞相见牍背而行赇。
戮逮弃灰,诛及偶语,长平痛积冤之气,司败切瘐死之魂。
遂使五楼之群,争回地轴;十角之旅,竞入天田。
国步於是艰难,刑政於焉弛紊。
殷忧俟来苏之后,多难伫拨乱之君。
大唐握干符以应期,得天统而御历,诛阪泉之巨猾,剿丹浦之凶渠,扫旬始而静天纲,廓妖氛而清地纪。
朱旗乃举,东城高灭楚之功;黄钺裁麾,西土建翦商之业。
总六合而光宅,包四大以凝旒。
异域於是来庭,殊方所以受职。
航少海以朝绛阙,梯昆山以谒紫宸。
椎髻之酋,加之以文冕;穷之长,宠之以徽章。
王会之所不书,涂山之所莫纪。
歌九功以协金奏,运七政以齐玉衡。
律增甲乙之科,以正浇俗;礼崇升降之制,以拯颓风。
荡荡巍巍,信无德而称也。
伏惟皇帝陛下体元纂业,则大临人,覆载并於干坤,照临运於日月。
坐青蒲而化光四表,负丹而德被九围。
日旰忘餐,心存於哀矜;宵分不寐,志在於明威。
一夫向隅而责躬,万方有犯而罪已。
仍虑三辟攸ル,八刑尚密。
平反之吏,从宽而失情;次骨之人,舞智而陷网。
刑靡定法,律无正条,徽纟墨妄施,手足安措?乃制太尉扬州都督监修国史上柱国赵国公长孙无忌,司空上柱国英国公李,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师监修国史上柱国燕国公于志宁,尚书右仆射监国史上柱国开国公褚遂良,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令监修国史上骑都尉柳,银青光禄大夫守刑部尚书上轻车都尉唐临,太中大夫守大理卿轻车都尉段宝元,太中大夫守黄门侍郎护军颍川县开国公韩瑗,太中大夫守中书侍郎监修国史骁骑尉来济,朝议大夫守中书侍郎辛茂将,朝议大夫守尚书右丞轻车都尉刘燕客,朝请大夫使持节颍州诸军事守颍州刺史轻车都尉裴宏献,朝议大夫守御史中丞上柱国贾敏行,朝议郎守刑部郎中轻车都尉王怀恪,前雍州县令骑尉董雄,朝议郎行大理丞护军路立,承奉郎守雍州始平县丞骁骑尉石士逵,大理评事骑尉曹惠果,儒林郎守律学博士飞骑尉司马锐等,抚金匮之故事,采石室之逸书,捐彼凝脂,敦兹简要,网罗训诰,研邱坟,撰《律疏》三十卷,笔削已了。
实三典之隐括,信百代之准绳。
铭之景锺,将二仪而并久;布之象魏,与七曜而长悬。
庶一面之祝,远超於殷简;十失之欢,永弥於汉图。
谨诣朝堂奏表以闻。
臣无忌等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永徽四年十一月十九日进。
◇谢敕秘书省写新翻经论奏
臣闻佛教冲元,天人莫测。
言本则甚深,语门则难入。
伏惟陆下至道昭明,飞光昱日,泽г遐界,化溢中区,拥护五乘,建立三宝。
故得法师当叔叶而秀质,千载而挺生,陟重阻以求经,履危途而访道,见珍珠俗,具获真文。
归国翻宣,若庵园之始说;精文奥义,如金口之新开。
皆是陛下圣德所感。
臣等愚瞽,预此见闻,若海波澜,舟航有寄。
况天慈广远,使布之九州,蠢蠢黔黎,俱餐妙法,臣等亿劫希逢,不胜庆幸。
◇太宗皇帝配天议
伏见祀令,以高祖大武皇帝配五天帝於明堂,太宗文皇帝配五人帝,亦在明堂之侧座。
臣等谨寻方册,历考前规,宗祀明堂,必配上帝,而伏羲五代,本配五郊,参之明堂,自缘从祀。
今以太宗作配,理有未安。
伏见永徽二年七月制建明堂,伏惟陛下天纵孝德,追奉太宗,已尊严配,当时高祖先在明堂,礼司致惑,竟未迁祀,率意定仪,遂便著令,乃以太宗文皇帝降配五人帝,虽复亦在明堂,不得对越天帝,深乘明诏之意,又与先典不同。
谨按《孝经》曰:「孝莫大於严父,严父莫大於配天。
」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伏寻诏意,义在於斯。
今所司行令,殊为失旨。
又寻汉魏晋宋历代礼仪,并无父子同配明堂之仪。
唯《祭法》云:「周人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郑元注曰:「郊祖宗,谓祭祀以配食也。
谓祭昊天於圆丘,郊谓祭上帝於南郊,祖宗谓祭五帝五神於明堂也。
」寻郑此注,乃以祖宗合为一祭,又以文武共在明堂,连衽配祀,良为谬矣。
故王肃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自是不毁之名,非谓配食於明堂者也。
审如郑义,则孝经当言祖祀文王於明堂,不得言宗祀也。
凡宗者尊也。
周人既祖其庙,又尊其祀,孰谓祖於明堂者乎?郑引《孝经》以解祭法,而不晓周公本意,殊非仲尼之义旨也。
」又《解宗祀武王》云:「配勾芒之类,是谓五神,位在堂下,武王降位,失君叙矣。
」又按《六韬》云:「武王伐纣,雪深丈余,五车二马,行无辙迹,诣营求谒,武王忄在而问焉。
太公对曰:『此必五方之神,来受事耳。
』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职令焉。
既而克殷,风调雨顺。
」岂有生来受职,殁则配之,降尊敌卑,理不然矣。
故《春秋外传》曰:「郊祖宗报,五者国之典祀也。
」传言五者,故知各是一事,非谓祖宗合祀於明堂也。
臣谨上考殷周,下洎贞观,并无一代两帝同配於明堂,唯南齐萧氏,以武明昆季并於明堂配食,事乃不经,不足援据。
又检武德时令,以元皇帝配於明堂,兼配感生帝,至贞观初,缘情革礼,奉祀高祖,配於明堂,奉迁代祖,专配感帝,此则圣朝故事,已有递迁之典,取法宗庙,古之制焉。
伏惟太祖景皇帝缔构有周,建绝代之丕业,启祚汾晋,创历圣之洪基,德迈发生,道符立极,又代祖元皇帝潜鳞韬庆,屈道事周,导发之灵源,肇光宅之垂裕,称祖清庙,万代不迁,请停配祀,以符古义。
伏惟高祖大武皇帝躬受天命,奄有神州,创制改物,体元居正,为国始祖,抑有旧章。
昔者炎汉高帝当涂太祖,皆以受命,例并配天,请遵故实,奉祀高祖於圆丘,以配昊天上帝,伏惟太宗文皇帝道格上苍。
功清下黩,拯率土之涂炭,布大造於生灵,请准诏书,宗祀於明堂,以配上帝。
又请依武德故事,并配感帝作主,斯乃二祖德隆,永不迁庙。
两圣功大,各得配天,远协《孝经》,近申诏意。
臣等叨滥职,定彝章,敢执《礼经》,昧死陈情,谨议。
◇冕服议准"《旧唐志》、《通典会要》有「武德初撰」四字"衣服令,乘舆祀天地,服大裘,冕无旒。
臣无忌、志宁、敬宗等勘前件令,是武德初撰,虽凭《周礼》,理极未安。
谨按《郊特牲》云:「周之始郊,日南至。
」被衮以象天,戴冕藻十有二旒,则天数也。
而此二《礼》俱说周郊,衮痛与大裘,事乃有异。
按《月令》,孟冬,天子始裘。
明以御寒,理非当暑,若启蛰祈谷,冬至报天,行事服裘,义归通允。
至於季夏迎气,龙见而雩,炎炽方隆,如何可服?谨寻历代,唯服衮章,与《郊特牲》义旨相协。
按周迁《舆服志》云:「汉明帝永平二年诏采《周官》、《礼记》,始制祀天地服,天子备十二章。
」沈约《宋书》志云:「魏晋郊天,亦皆服衮。
」又王智深《宋纪》曰:「明帝诏云:『朕以大冕纯玉藻,元衣黄裳,郊祀天地。
』」后魏周齐,迄於隋氏,勘其礼令祭服,悉同斯则。
百王通典,炎凉无妨,复与礼经,事无乖殊。
今请宪章故实,郊祭天地,皆服衮冕,其大裘请停,仍改礼令。
又准新礼,皇帝祭社稷,服冕四旒三章,祭日月,服元冕三旒,衣无章。
谨按令文,是四品五品之服,此即三公亚献,皆服衮衣,孤卿助祭,服毳及,斯乃乘舆章数同於大夫,君少臣多,殊为不可。
据《周礼》云:「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五帝亦如之。
享先王则衮冕,享先公则冕,祀四望山川则毳冕,祭社稷五祀则冕,诸小祠则元冕。
」又云:「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之服,衮冕已下,皆如王之服。
」所以《三礼义宗》遂有二释,一云:「公卿大夫助祭之日,所著之服,降王一等。
」又云:「悉与王同。
」求其折衷,俱未通允。
但名位不同,礼亦异数。
天子以十有二为节,义在法天,岂有四旒三章,翻为御服?若诸臣助祭,冕与王同,便是贵贱无分,君臣不别。
如其降王一等,则又王著元冕之时,群臣并著爵弁,既屈天子,又贬公卿。
《周礼》此文,久不施用。
於犹祭祀之立尸侑,君亲之拜臣子,覆巢设{折石}蔟之官,去龟置蝈氏之职,虽曰古礼,事不可行。
是故汉魏已来,下迄隋代,相承旧事,皆服衮冕。
今新礼亲祭日月,乃服五品之衣,临事施行,实不稳便。
请遵历代故实,诸祭并用衮冕。
谨议。
◇先代帝王及先圣先师议谨按《礼记·祭法》云:「圣王之制礼也,法施於人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
」又云:「尧舜禹汤文武,皆有勋烈於人,及日月星辰,人所瞻仰,非此族也,不在祀典。
」准此,帝王合与日月同例,恒加祭飨,义在报功。
爰及隋代,并遵斯典。
其汉高祖祭法无文,但以前代迄今,多行秦汉故事。
始皇无道,所以弃之。
汉祖典章,法垂於后。
自隋已上,亦在祀例。
伏惟大唐稽古垂化,网罗前典,唯此一祀,咸秩未申。
今新礼及令,无祭先代帝王之文,今请聿遵故实,修附礼令,依旧三年一祭。
仍以仲春之月,祭唐尧於平阳,以契配,祭虞舜於河东,以咎繇配;祭夏禹於安邑,以伯益配;祭殷汤於偃师,以伊尹配;祭周文王於丰阝,以太公配;祭周武王於镐,以周公、召公配;祭高祖於长陵,以萧何配。
又按新礼,孔子为先圣,颜回为先师。
又准贞观二十一年诏,亦以孔子为先圣,更以左邱明等二十二人。
与颜回俱配尼父於太学,并为先师。
今据永徽令文,改用周公为先圣,遂黜孔子为先师,颜回、邱明并为从祀。
谨按《礼记》云:「凡学,春官释奠於其先师。
」郑元注云:「官谓诗书礼乐之官也,先师者,若汉礼有高堂生,乐有制氏,诗有毛公,书有伏生,可以为师者。
」又《礼记》云:「始立学,释奠於先圣。
」郑元注云:「若周公、孔子也。
」据礼为定,昭然自别。
圣则因天合德,师则偏善一经。
汉魏已来,取舍各异。
颜回、夫子,互作先师;宣父、周公,迭为先圣。
求其节文,递有得失。
所以贞观之末,亲降纶言,依《礼记》之明文,酌康成之奥说,正夫子为先圣,加众儒为先师,永垂制於后昆,革往代之纰谬。
而今新令不详制旨,辄事刊改,遂违明诏。
但成王幼年,周公践极,制礼作乐,功比帝王。
所以禹、汤、文、武、成王、周公,为六君子。
又说明王孝道,乃述周公严配,此即姬旦鸿业,合同王者祀之。
儒官就享,实贬其功。
仲尼生衰周之末,拯文丧之弊,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宏圣教於六经,阐儒风於千代。
故孟轲称生灵已来,一人而已。
自汉已来,奕叶封侯,崇奉其圣,迄於今日,胡可降兹上哲,俯入先师?又且邱明之徒,见行其学,贬为从祀,亦无故事。
今请改令从诏,於义为允。
其周公仍依别礼,配享武王。
谨议。
◇昊天上帝及五帝异同议
依祠令及新礼,并用郑元六天之议,圆丘祀昊天上帝,南郊祭太微感帝,明堂祭太微五天帝。
臣等谨按郑元此义,唯据纬书,所说六天,皆谓星象,而昊天上帝不属穹苍,故注《月令》及《周官》,皆谓圆丘所祭昊天上帝,为北辰星曜魄宝。
又说《孝经》郊祀后稷以配天,及明堂严父以配天,皆为太微五帝。
考其所说,殊乘谬特深。
按《周易》云:「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地。
」又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足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
《毛诗传》云:「元气广大,则称昊天。
据远视之苍然,则称苍天。
」此则天以苍昊为体,不入星辰之例。
且天地各一,是曰两仪。
天尚无二,焉得有六?是以王肃群儒,咸此义。
又检太史圆丘图,昊天上帝外,别有北辰座,与郑义不同。
得太史令李淳风等状称,昊天上帝图位自在坛上,北辰自在第三等,与北斗并列为星官内座之首,不同郑元据纬书所说。
此乃羲和所掌,观象制图,推步有征,相沿不谬。
又按《史记·天官书》等,太微宫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五星所奉,以其是人主之象,故况之曰帝。
亦如房心为天皇之例,岂是天乎?《周礼》云:「兆五帝於四郊。
」又云:「祀五帝,则掌百官之誓戒。
」唯称五帝,皆不言天。
此自太微之神,本非昊天之祭。
又《孝经》惟云郊祀后稷,别无圆丘之文。
王肃等皆以为郊即圆丘,圆丘即郊,犹王城京师,异名同实,符合经典,其义甚明。
而今从郑说,分为两祭,圆丘之外,别有南郊,违弃正经,理深未允。
且检吏部式,惟有南郊陪位,更不别载圆丘。
式文既遵王肃,祠令仍行郑义,令式相乖,理宜改革。
又《孝经》云「:严父莫大於配天。
」下文即云:「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
」则是明堂所祠,正在配天。
而以为但祭星官,文违明义。
又按《月令》,孟春之月,祈谷於上帝。
《左传》亦云:「凡祀,启蛰而郊。
」郊而后耕,故郊祀后稷,以祈农事。
然则启蛰郊天,自以祈谷,谓为感帝之祭,事甚不经。
今请宪章姬孔,取王去郑。
四郊迎气,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废纬书六天之义。
其方丘祭地之外,别有神州,谓之北郊,分地为二,既无典据,理又不通,亦请合为一祀,以符古义。
仍并请循附式令,永垂后则。
谨议。
◇请废白合从素服议
皇帝为诸臣及五服亲举哀,依礼著素服,今令乃云白合,礼令乖舛,须归一途。
且白合出自近代,事非稽古,虽著令文,不可行用。
请改从素服,以会礼文。
◇甥舅服制议
依古丧服,甥为舅缌麻,舅报甥亦同此制。
贞观年中,八座议奏曰:「舅服同姨,小功五月。
」而今律疏舅报於甥服犹三月。
谨按旁尊之服,礼无不报,已非正尊,不敢降也。
故甥为从母五月,从母报甥小功,甥为舅缌麻,舅亦报甥三月,是其义矣。
今甥为舅,使同从母之丧,则舅宜进甥以同从母之报。
修律疏人不知礼意,舅报甥服尚止缌麻,例既不通,礼须刊正,今请修改律疏,舅服甥亦小功。
◇庶母服制议庶母古礼缌麻,新礼无服,谨按庶母之子,即是已之昆季,为之杖齐,而已与之无服,同气之内,吉凶顿殊,求之礼情,深非至理。
请依典故,为服缌麻。
◇律疏议序
夫三才肇位,万象斯分,禀气含灵,人为称首,莫不凭黎元而树司宰,因政教而施刑法。
其有情恣庸愚,识沉愆戾,大则乱其区宇,小则睽其品式。
不立制度,则未之前闻。
故曰:「以刑止刑,以杀止杀。
」刑罚不可弛於国,笞不得废於家,时遇浇淳,用有众寡。
於是结绳启路,盈坎疏源,轻刑明威,大礼崇敬。
《易》曰:「天垂象,圣人则之。
」观雷电而制威刑,睹秋霜而有肃杀。
惩其已犯,而防其未然;平其徽纟墨,而存乎博爱。
盖圣王不获已而用之。
古者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笮;薄刑用鞭扑。
其所由来,亦已尚矣。
昔白龙白,则伏羲轩辕之代;西火西水,则炎帝共工之年。
デ鸠筮宾於少,金正策名於颛顼。
咸有天秩,典司刑宪,大道之化,击壤无违。
迨乎唐虞,化行事简,议刑以定其罪,画象以愧其心。
所有条贯,良多简略,年代浸远,不可得而详焉。
尧舜时理官则谓之为士,而皋陶为之。
其法略存,而往往概见。
则《风俗通》所云皋陶谟虞造律是也。
律者,训铨训法也。
《易》曰:「理财正辞,禁人为非曰义。
」故铨量轻重,依义制律。
《尚书大传》曰:「丕天之大律。
」注云:「奉天之大法。
」法亦律也,故谓之为律。
昔者圣人制作,谓之为经。
传师所说,则谓之为传。
此则邱明、子夏於《春秋》、《礼经》作传是也。
近代已来,兼经注而明之,则谓之为义疏。
疏之为字,本以疏阔、疏远立名。
又《广雅》云:「疏者,识也。
」案疏训识,则书疏记识之道存焉。
《史记》云:「后主所是疏为令,前主所是著为律。
」《汉书》云:「削牍为疏。
」故云疏也。
昔者三王始用肉刑,赭衣难嗣,皇风更远,朴散淳离,伤肌犯骨。
《尚书大传》曰:「夏刑三千条,《周礼》司刑掌五刑,其属二千五百。
」穆王度时制法,五刑之属三千。
周衰刑重,战国异制。
魏文侯师於李悝,集诸国刑典,造《法经》六篇,一盗法,二贼法,三囚法,四捕法,五杂法,六具法。
商鞅传授,改法为律。
汉相萧何,更加悝所造户兴厩三篇,谓九章之律,魏因汉律。
为一十八篇,改汉具律为刑名第一。
晋命贾充等增损汉魏律为二十篇,於魏刑名律中分为法例律。
宋齐梁及后魏,因而不改。
爰至北齐,并刑名法例为名例。
后周复为刑名。
隋因北齐,更为名例。
唐由於隋,相承不改。
名者五刑之罪名,例者五刑之体例,名训为命,例训为比。
命诸篇之刑名,比诸篇之法例,但名因罪立,事由犯生,使即刑应,比例即事表,故以名例为首篇。
第者训居训次,则次第之义,可得言矣。
一者太极之气,函三为一,黄钟之一数所生焉,名例冠十二篇之首,故云名例第一。
大唐皇帝以上圣凝图,英声嗣武。
润春於品物,缓秋官於黎庶。
今之宪典,前圣规模,章程靡失,鸿纤备举。
而刑宪之司,报行殊异,大理当其死坐,刑部处以流刑,一州断以徒年,一县将为杖罚,不有解释,触涂睽误。
皇帝彝宪在怀,纳隍兴轸。
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
犹昏晓阳秋,相须而成者也。
是以降纶言於台铉,挥折简於髦彦,爰造律疏,大明典式。
远则皇王妙旨,近则萧贾遗文,沿波讨源,自枝穷叶,甄表宽大,裁成简久。
譬权衡之知轻重,若规矩之得方圆。
迈彼三章,同符画一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