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列传二百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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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列传二百六十六 赵尔巽、柯劭忞等

循吏四

徐台英牛树梅何曰愈吴应连刘秉琳陈崇砥夏子龄萧世本

李炳涛俞澍硃根仁邹锺俊王懋勋蒯德模林达泉方大湜陈豪

杨荣绪林启王仁福硃光第冷鼎亨孙葆田柯劭憼

涂官俊陈文黻李素张楷王仁堪

徐台英,字佩章,广东南海人。

道光二十一年进士,授湖南华容知县。

俗好讼,台英谓讼狱纠缠,由於上下不通。

与民约,传到即审结,胥役需索者痛惩之。

一日,阅呈词,不类讼师胥吏笔,鞫之,果诸生也。

拘至,试以诗、文,文工而诗劣。

谕曰:"诗本性情,汝性情卑鄙,宜其劣。 念初犯,姑宥,其改行!"其人感泣去。

规复沱江书院,月自课之。

曰:"陆清献作令,日与诸生讲学。 吾不晓讲学,若教人作文,因而诱之读书立品,是吾志也。"

县田有圻田、埦田、山田之分。

濒湖地,旱少潦多,埦、圻例有蠲缓,田无底册,影射多。

书役垫征,官给空票。

花户粮数,任其自注。

役指为欠者,拘而索之,官不知所征之数。

保户包纳漕米,相沿以为便,挟制浮收,无过问者。

积欠数万,官民交病。

台英知其弊,乃清田册,注花户粮数、姓名、住址,立碑埦上,使册不能改。

应缓、应征者可亲勘,而影射之弊绝。

申粮随业转之例,即时过割,而飞洒之弊绝。

收漕分设四局,俾升合小户,就近输纳,免保户之加收,而包纳之弊绝。

埦田旧有堤修费,出田主。

有挪埦田作圻田,冀免堤费者;有卖田留税,派费赔累者;有卖税留田,派费不至者:堤费不充。

一埦堤溃,他埦同希豁免。

凡借帑修堤者,久无偿,相率亡匿。

台英丈田均费,低洼者许减派,不许匿亩。

其人户俱绝,归宗祠管业承费。

巨族有抗者罪之。

行之期年,堤工皆固,逋赋尽输。

调耒阳。

耒阳征粮,由柜书里差收解,取入倍於官。

刁健之户轻。

良善之户重,民积忿。

有杨大鹏者,以除害为名,欲揭竿为乱。

事平,台英遂尽革里差。

时上官欲命举甲长以代里差,仍主包收包解。

台英以甲长之害,与里差同。

因集乡绅问之曰:"巡抚命汝等举甲长,何如?"曰:"无人原充。"

台英曰:"甲长所虑在不知花户住址,汝等所虑在甲长包收。 吾今并户於村,分村立册。 以各村粮数合一乡,以四乡粮数合一县。 各村纳粮,就近投柜,粮入串出,胥吏不得预。 甲长祗任催科,无昔日包收之害。 此可行否?"众皆拜曰;"诺。"

台英曰;"隐匿何由核?"众曰:"取清册磨对,有漏,补入可耳。"

曰:"虚粮何由垫?"曰:"虚粮无几,有则按亩匀摊可耳。"

数月而清册成,粮法大定。

大鹏之乱,诱胁者多。

台英禁告讦,一县获安。

以忧去官。

同治元年,诏起用,发浙江,署台州知府,未任,卒。

牛树梅,字雪桥,甘肃通渭人。

道光二十一年进士,授四川彰明知县,以不扰为治。

决狱明慎,民隐无不达,咸爱戴之。

邻县江油匪徒何远富纠众劫中坝场,地与彰明之太平场相近。

树梅率民团御之,匪言我不践彰明一草一木也。

迨官军击散匪众,远富匿下庄白鹤洞,恃险负隅。

遥呼曰:"须牛青天来,吾即出。"

树梅至,果自缚出。

擢茂州直隶州知州,寻署宁远知府。

地大震,全城陷没,死伤甚众。

树梅压於土,获生。

蜀人谓天留牛青天以劝善。

树梅自咎德薄,不能庇民,益修省。

所以赈恤灾黎甚厚,民愈戴之。

父忧去官。

咸丰三年,尚书徐泽醇荐其朴诚廉干,诏参陕甘总督舒兴阿军事。

八年,湖广总督官文荐循良第一,发湖北,病未往。

同治元年,四川总督骆秉章复荐之,擢授四川按察使,百姓喜相告曰:"牛青天再至矣!"三年,内召,以老病不出,主成都锦江书院。

时甘肃回匪尚炽,树梅眷念乡里,遗书当事,论剿回宜用土勇。

略云:"军兴以来,剧寇皆南勇所扫荡。 今金积堡既平,河州水土犹恶。 若参用本省黑头勇,其利有六:饱粗粝,耐冰霜,一也;有父母兄弟妻子之仇,有田园庐墓之恋,二也;给南勇半饷,即乐为用,三也;无归之民,收之,不致散为贼,四也;久战狄、河一带,不费操练,五也;地势熟习,设伏用奇,无意外虞,六也。"

后总督左宗棠采其说,主用甘军,卒收其效。

光绪初,归里,卒,年八十四。

何曰愈,字云亹,广东香山人。

父文明,河南洧川知县,有惠政。

曰愈少随父宦,读书励志,有干材。

道光初,授四川会理州吏目。

土司某桀骜,所部夷人杀汉民,知州檄曰愈往验,以贿乞免,却之。

乃率众来劫,不为动,卒成验而还。

狱上,大吏廉得直,曰愈由是知名。

捐升知县,以习边事,办西藏粮台,三载,还补岳池县。

不畏强御,豪右敛戢。

练乡团,缮城郭,庀器械。

逾数年,滇匪犯岳池,后令赖所遗械以拒贼,时比张孟谈之治晋阳云。

调署平山,以母忧去。

咸丰六年,服阕,宁远府野夷出巢焚掠,大吏檄曰愈参建昌镇军事。

川西倮夷凡数十支,自雷波、瓘边,滇南二十四塞,频年肆扰。

值西昌县告变,曰愈驰至,众大譁,曰:"夷伤吾人。"

曰愈曰:"若等平日欺夷如鹿豕,使无所控告,故酿祸。 今且少息,吾为若治之。"

乃集兵练出不意捣夷巢,夷皆匍匐听约束。

汉民屋毁粟罄,夷请以山木供屋材,并贷谷为食。

曰愈谕民曰:"此见夷人具有天良,若等毋再生衅。"

汉、夷遂相安。

曰愈既益悉夷、番之情伪,山川之险隘,拟绥边十二策,格不得上。

未几,滇匪韩登鸾纠众入会理州境,声言与回民寻仇。

回民疑汉民召匪,因焚民居。

曰愈率一旅往,闻流言奸细伏城内,乃下令毋闭城。

三日后,按户搜查,容奸细者从军法。

越三日,城内外贼党悉遁。

曰愈曰:"吾不闭门、不遽搜者,正开其逃路耳。"

众皆服。

遣人持榜文谕登鸾,遵示释怨退去。

复持谕回民,回民曰:"昔日被水灾,田庐尽没。 何公一骑渡水赈我,又为我濬河,至今无水患。 戴德未忘,今敢不遵谕!违者诛之。"

自是回民亦不扰州境。

事定,镇府上其功,会有攘之者,遂不叙。

比粤匪犯蜀,曰愈数陈机宜,当事不能用。

退居灌县,后归,卒於家。

子璟,官至闽浙总督。

吴应连,江西南城人。

道光元年举人,以知县拣发四川。

历署天全、涪州、永川、安岳、蒲江、新津、绵竹、仁寿诸州县。

补石泉,调彭县。

宦蜀先后二十年,所至修塘堰,濬河渠,平治水陆道涂,捕盗贼、土豪,抚灾民,皆有实政。

咸丰初,蜀匪渐炽,应连在彭县,编团储械,以备不虞。

四年,卒於官。

未几,悍匪迭来犯,赖乡勇保全危城,民思遗绩,留殡於城内三忠祠旁,岁时祀之。

涪州、安岳、永川、石泉、仁寿先后请祀名宦祠。

刘秉琳,字昆圃,湖北黄安人。

咸丰二年进士,授顺天宝坻知县。

持躬清苦,恤孤寡,惩豪猾,悉去杂派及榷酤赢余者。

索伦兵伐民墓树,纵马躏田禾,反诬村民絷其马,秉琳力争得直。

蝗起,督民自捕,集赀购之,被蝗者得钱以代赈,且免践田苗。

迁宛平京县。

十年,英法联军犯京师,秉琳奉檄赴营议犒,纳刀鞾中,虑以非礼相加,义不受辱。

抗论无少屈,犒具皆如议。

寻引疾归。

穆宗登极,有密荐者,复至直隶,署任丘。

民以驿车为累,筹赀招雇,永除其害。

擢深州直隶州知州。

七年,捻匪张总愚窜畿辅,且至。

人劝其眷属可避,秉琳曰:"吾家人皆食禄者,义不可去。"

授兵登陴,乡民及邻境闻之,咸挈入保,至十余万人。

婴城四十余日,贼围之,不破。

秉琳上书统帅,言贼入滹沱,河套势益蹙,宜兜围急击,缓将偷渡东窜。

卒如其言。

寇平,优叙。

州地多斥卤,民以盐为恒产,课与常赋埒,水旱不得报灾,非漉盐无以应正供。

秉琳议官销法,以杜私贩,民悦服。

九年,擢正定知府。

滹沱溢,发所储兵米以赈。

筑曹马口、回水、斜角三堤,水不啮城,民用安集。

郡与山西接壤,固关守弁,苛税煤铁,商贩委物於路,聚众上诉。

秉琳往解散,除其重征。

镇将获盗三,已诬服,秉琳鞫之,乃兵挟负博嫌,栽赃刑逼,以成其狱,释三人者而重惩其兵。

光绪元年,擢天津河间道,兼辖南运河工。

请复岁修银额,河兵口食足,乃无偷减工料之弊。

筑中亭河北堤,涸出腴田千余顷。

时方旱,流民集天津,设粥厂,躬亲其事,所活甚众。

尝太息曰:"哺饥衣寒,救荒末策也。 本计当於河渠书、农桑谱中求之。"

四年,乞病归,数年卒。

同治初年,军事渐定,始课吏治。

大学士曾国籓为直隶总督,下车即举贤员,如李文敏、任道镕、李秉衡,后并至巡抚。

秉琳及陈崇砥、夏子龄、萧世本诸人,治行皆卓著,当时风气为之一振云。

崇砥,字亦香,福建侯官人。

道光二十五年举人,咸丰三年,大挑知县,发直隶,授献县。

盗贼充斥,严缉捕,渠魁多就擒。

治乡团十六区,合千五百人,分班轮值,邑以有备。

捻匪张锡珠扰畿辅,崇砥开城纳逃亡,誓众效死。

县境臧家桥为通衢,河间守欲毁桥阻贼,崇砥谓:"方宜安集难民,遥为声援,岂可夷险示弱?且委东乡於贼,非计也。"

竟不毁桥,贼旋引去。

大学士祁俊藻疏荐之,擢保定府同知,筦水利。

崇砥以府河港汊纷歧,苦易淤。

设水志,增夫役、器具,以时汰淤。

商船打坝阻水,为设坝船,给板椿,过浅构桥咸称便。

同治八年,署大名知府,兵乱时,民多筑寨堡自卫,后事定,浸至藏奸抗官。

崇砥亲履勘,收缴军械,易正绅司之,浇风渐息。

畿南久苦旱,赈难普及,崇砥议有田十亩以上者不赈;极贫,大口钱千,小口半之,壮者不给。

先编保甲,造细册,不曰赈而曰贷。

事毕,奏请蠲贷,民安之。

南乐县民抗徭聚众,令告变。

崇砥轻骑往,平其轻重,众欢然输纳。

副将驻兵献县,兵不戢,乡团疑其匪也,戕副将。

既而知误,畏罪,众聚不散。

檄崇砥往治,令缚首祸者,胁从皆免之。

调署顺德府,寻擢河间知府。

河间素多讼,崇砥剋期审结,数决疑狱,期年而清。

滹沱下游为灾,崇砥请筑古洋河堤,自献县至肃宁六十里。

於蔡家桥作堤防支流,开沟六千丈,以资宣泄。

自冯家村至高旦口,造桥建徬,防子牙河暴涨。

於是古洋通流,近地皆大稔。

光绪元年,卒於官,祀名宦。

夏子龄,字百初,江苏江阴人。

道光十六年,会试第一,成进士。

初官礼部主事,任事果决,尚气节。

库丁贿当事,请准捐考,力持驳议,时称之。

改授河南汲县知县,勤听讼,严治盗,遇事持大体。

咸丰初,诏求人才,巡抚潘铎特荐之,会母忧去官。

服阕,授直隶深泽,调饶阳。

比岁旱蝗,盗劫肆扰,选健役百人,教以技击,更番直。

有事,虽午夜立率以出,捕剧盗几尽。

分境内团练为八区,轮期会操,久之皆可用。

十年,英法联军入京师,畿南土匪蜂起,冀州王洛悦,河间刘四、贾漋等,各麕集千人,连扰郡邑。

子龄率团勇迎击境上,斩获数百。

刘四受创遁,王洛悦闻风惊溃。

刘四等寻於他县被擒伏法,王洛悦亦就抚。

事平,优叙。

县旧为滹沱所经,北徙已久。

十一年,上游决溢,水骤至,近郊为泽国。

访寻故道,濬老涧沟,上接安平境,下入献县之廉颇洼,以资宣泄。

次年,水复至,畅流不为患。

城西官道冲刷成河,建长桥五十丈,民便之。

迁宛平京县。

擢易州直隶州知州。

西陵在州境,故事,护陵俸饷及祭品、牛羊、刍豆,州领帑给之。

陵员与州吏因缘为侵蚀,数烦朝使察治。

子龄与守陵大臣议订章程,弊去泰甚,始相安焉。

岁旱,奸民聚众扰大户,立杖毙煽众者。

劝捐赈恤,灾不为害。

同治六年,河北马贼起,扰及邻境,募勇治团如饶阳时,匪慑其名不敢犯。

次年,捻匪窜扰畿辅,守要隘,清内匪,防军久驻,有淫掠者,立斩以徇,阖境肃然。

论功,晋秩知府。

美利坚教会私购民居为耶苏堂,执条约与争。

以其无游历执照,购屋未先告,州境附近陵寝,有关风水,皆与约背,竟退价撤契,且杜其后至。

寻请离任,以知府候补。

未几,卒。

易州、饶阳并祀名宦祠。

子诒钰,官永年知县,亦以廉平称,有治绩。

世本,字廉甫,四川富顺人。

同治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刑部主事,改直隶知县。

先在籍治团练有声,曾国籓莅直隶,辟为幕僚。

九年,天津民、教相閧,毙法国领事,几肇大衅。

遂以世本署天津县,寻实授。

天津民悍好斗,锅伙匪动为地方害,世本严惩之。

地为通商大埠,讼狱殷繁,世本手批口鞫,断决如神。

逾年,父忧去。

服阕,仍补天津。

岁旱,灾

黎就食万数,给粥、施医无失所。

调清苑,擢遵化直隶州知州,复以母忧去。

服阕,以知府候补,筦天津守望局。

捕诛大盗王洛八、谢昆,海道肃清。

倡修运河堤,以免水患。

疏潴龙河故道,开范家堤及石碑河、宣惠河、金沙岭下水道四十余里。

皆藉赈兴工,民利赖之。

署天津、正定两府。

十三年,卒。

附祀曾国籓祠。

李炳涛,字秋槎,河南河内人。

咸丰中,就职州判,谒曾国籓於军中,寻佐皖军营务。

能调和将士,积功晋同知,留安徽。

同治四年,国籓北征捻匪,炳涛上书言四事:"一,专责防堵,以严分窜;一,联络民团,以孤贼势;一,设局开荒,以资解散;一,多备火器,以夺贼长。"

国籓颇采其言。

檄查亳州圩,炳涛微服出入,尽得诸匪徒姓名及蠹役胡采林通匪虐民状,诱采林诛之,竿其首,一州惊欢。

自是讼狱者咸取决於炳涛。

按圩查阅,立条教,别良莠,戮悍贼二百,予自新者三千。

期年而俗变,无盗窃者。

五年,捻匪窜州境,晓诸圩以大义,虽与寇有亲故者,无敢出应,捻匪引去。

六年,署蒙城县。

蒙、亳接壤,瘠苦尤甚。

炳涛耡强梗,抚良懦,振兴书院,弦诵声作。

捻匪余党解散及各军凯撤还乡者数千人,弹压安辑,民用晏然。

巡抚英翰疏陈炳涛治行为安徽第一,被诏嘉奖。

十年,调署亳州。

寻擢庐州知府。

庐州故剧郡,中兴以来,元勋宿将相望,豪猾藉倚声势为不法,官吏莫敢谁何,炳涛严治之,稍戢。

无为州江堤,官督民修,炳涛禁胥吏索规费,工必覈实。

府东施河口为冲途,冬涸,商船以数牛牵挽始行。

时值旱灾,以工代赈,濬河深通,运赈者皆至,商民便之。

西洋人欲於城内立教堂,成有日矣。

炳涛谕地主曰:"尔不闻宁国之变耶?他日民、教有争端,尔家首祸。"

其人惧,事得寝。

光绪二年,大江南北讹言有妖术剪人发者,民情汹汹,奸民藉以倡团立卡,多苦行旅。

炳涛遍示城邑无妄动,诛一真匪,其疑似者悉不问,人心旋定。

三年,母忧去官。

皖南兴办保甲垦荒,大吏奏调炳涛主其事。

五年,卒於宁国。

炳涛机警,善断狱。

在蒙城,营马为贼所劫。

乃传谕,诘旦城但启一门。

见有马奔出,有鞍而无辔,命羁之。

俄一人手持一封,将出城,回顾者再,缚之。

发其封,则辔与劫物皆在,其人伏罪。

在亳州,田父报子夜投井死,验无伤,井旁有汲水器。

炳涛念夜非取水时,既原死,何暇持器。

询其妇,无戚容。

侦其平日与邻妇往来,拘邻妇鞫之,果得状。

盖邻妇弟与妇通,欲害其夫。

適其夫以事忤父,邻妇邀醉以酒而投之井。

置汲器者,欲人信其取水投井也,於是皆伏法。

时皖北被兵久,抚辑遗黎,多赖良吏,炳涛为最。

又有俞澍、硃根仁、邹锺俊、王懋勋,并为时所称。

澍,直隶天津人。

以县丞发安徽,襄寿春镇军事。

咸丰六年,署蒙城知县。

时县城初复,人烟寥落,招集流亡,以大义激绅民,筑城筹守御,趋工者踊跃,不费公家一钱。

捻渠苗沛霖,反侧叵测,窥县城十余次,不能破城。

有内应贼者,捕斩三人而贼退。

七年,攻贼於酆墟,擒其酋徒成德等。

八年,攻克龙元贼垒。

捻酋孙葵心来犯,出奇计击走之。

附近捻墟,慑於声威,往往反正受约束。

九年,实授。

先后叙功,晋同知直隶州。

在官数年,洁己爱民。

及殁,民皆痛哭,送其柩二千里归葬。

诏赠道衔,建专祠。

根仁,字礼斋,江苏常熟人。

以州判从军,晋秩知县,留安徽。

同治三年,署定远。

兵燹初定,征调尚繁。

前令试办开征,根仁以民不堪命,请缓之。

筹备供亿,民无所扰。

捕巨猾雍秀春未获,得党羽名册,根仁曰:"我何忍兴大狱以博能名?丧乱未平,民气未固,激之生变,可胜诛乎?"遂火其册,闻者为之改行。

跕鸡冈周姓聚族居,有从逆者已死,里人利其田庐,致周族人於狱,根仁一讯释之。

后再署定远,捻匪扰境,根仁修城濬隍,聚粮固守。

暇辄轻骑巡乡,劝民修复陂堰,十家治一井,田二顷辟一塘,旱不为灾。

历署阜阳、怀宁,捕阜阳积匪程黑,置之法。

补全椒,兴水利,有实政。

光绪四年,卒。

锺俊,字隽之,江苏吴县人。

同治中,以州判官安徽,积劳晋秩知县,补太平。

平反冤狱,慈祥而人不欺。

垦荒劝农,蒿莱尽辟,不追呼而赋办。

邑行淮盐,与浙引接界,屡以缉私酿大狱,乃请以官牒领盐,试办分销,民始安。

修复水利,兴书院,储书七万卷。

辑儒先格言,曰人生必读书。

训士敦本行,旌节孝,修祠祀,举行宾兴乡饮酒礼。

在任五年,以兴养立教为务。

调太和,历署怀宁、六安、阜阳、芜湖、涡阳,所至有声。

光绪中,乞休,卒於家。

清贫如故。

子嘉来,官至外务部尚书,守其家法焉。

懋勋,字弼丞,湖北松滋人。

咸丰中,以议叙县丞,发安徽,从军有功,晋知县。

历署颍上、合肥、亳州、泗州。

补六安直隶州知州,因事去职。

寻因筹赈捐,奖以知府候补。

懋勋先后官安徽近五十年,任亳州、泗州皆三次。

初至亳,捻匪苗沛霖初平,清查户口,收缴军械,平毁寨堡数百,民始复业。

惩械斗,清积案,釐学产,复书院,士民戴之。

以父忧去,会巡抚过境,州人万众乞留懋勋,巡抚许以俟服阕重任,后如其言,夹道欢迎。

光绪初,洊饥,煮粥以赈。

河南、山西、陕西饥民流转入境,留养资遣,全活无算。

泗州濒洪泽湖,为匪薮,捕诛剧盗数十,闾阎得安。

治狱无株连,禁差保扰民。

劝农事,励风化,亲历乡曲,民隐悉达。

最后至泗,距前已二十余年,盗贼闻风远窜,奸胥皆避归田野。

宣统元年,卒。

蒯德模,字子范,安徽合肥人。

咸丰末,以诸生治团练,积功洊保知县,留江苏。

同治三年,署长洲。

时苏州新复,盗日数发,德模侦之辄获。

有匿镇将营者,亲往擒以归,置之法。

车渡民聚众抗租,或欲慑以兵。

德模曰:"是激之变也。"

扁舟往,治首恶,散胁从,事立平。

治有天主堂,雍正间鄂尔泰抚苏,改祠孔子,泰西人伊宗伊以故址请。

德模曰:"某官可罢,此祠非若有也。"

卒不行。

奸人诱买良家女,倚势豪为庇,德模挈女亲属往出之,豪亦屈服,其不畏强御类此。

常周行乡陌,田夫走卒相酬答,周知民隐。

驭下严而恤其私,胥役奉法,不敢为蠹。

附郭讼狱故繁,日坐堂皇判决,间用俳语钩距发摘,豪猾屏息。

然执法平,不为覈刻。

上官遇疑狱,辄移鞫治,多所平反。

治长洲四年,判八百余牍,尽惬民意,或播歌谣焉。

江北大水,灾民麕集,德模请於大吏,分各县留养,三万余人无失所。

民有为饥寒偷窃者,设化莠室,给衣食,使习艺,艺成遣归。

为浒墅关营筹刍秣费,永免比闾供役。

修望亭塘,为桥二十八,以利行旅。

兵祲之后,百废待举,坛庙、仓庾、书院、善堂、祠宇及先贤祠墓,率先修复;不足,则斥俸助之。

征漕,旧有淋尖、踢斛、花边、样米、捉猪诸色目,又有截串、差追诸弊,一皆革除,不追呼而赋办。

惟大小户均一,便於民而不便於绅,御史硃镇以浮收劾奏,事下按治,总督曾国籓、巡抚郭柏廕奏雪之。

诏以"是非倒置"切责原奏官。

旋署太仓直隶州知州、苏州知府。

九年,调署镇江,时天津民击毙法兰西领事丰大业,沿江戒严。

德模至,则葺外城,浚甘露港,召还居民之闻警远徙者,人心始定。

调署江宁,未几,擢四川夔州知府。

府城滨江,屡圮於水,修筑辄不就。

德模自出方略,筑保坎十三道,甃以方丈大石,层累而上。

捐万金以倡其役,不二年遂成。

附郭有臭盐碛,盛涨则没水,水落,贫民相聚煎盐。

嗣为云阳灶户所持,请封禁,然冬令私煎如故,聚众抗捕无如何。

德模请弛禁,官买其盐,运销宜昌。

不夺奉节贫民之业,不侵云阳销引之岸,遂著为令。

劝民种桑,奉节一县二十二万株,他邑称是。

在夔四年,卒於官。

长洲、太仓、夔州皆祠祀之。

林达泉,字海岩,广东大埔人。

咸丰十一年举人,江苏巡抚丁日昌辟佐幕府。

留心经济,每论古今舆图、武备及海外各国形势,历历如指掌,日昌雅重之。

同治三年,粤匪余孽窜广东,达泉归里练乡勇,筹防御,大埔得无患。

叙绩,以知县选用。

七年,随剿山东捻匪有功,晋直隶州知州,发江苏。

八年,署崇明知县。

乱后彫敝,达泉革陋规,清积狱,修城垣,浚河渠,建桥梁,置义冢,增书院膏火,设同仁育婴堂。

利民之政,知无不为。

及去任,父老遮道攀留。

其后兵部侍郎彭玉麟巡阅过境,见老者饥踣於道,与之食,曰:"若林公久任於此,吾邑岂有饥人哉?"

十一年,署江阴。

城河通江潮,又县境东横河关,农田十余万亩,灌溉之利,乱后皆淤塞,大浚之。

建义仓,劝捐积谷。

所定章程,历久遵守。

光绪元年,授海州。

达泉先奉檄勘海、沭盐河,请以工代赈,下车次第举办。

浚甲子河及玉带河,复桥路,增堤防,民咸称便。

州地瘠民贫,素为盗薮。

达泉时出巡,擒巨憝,置之法。

土宜棉,设局教民纺绩,广植桐柏杂树於郭外锦屏山,所规画多及久远。

时方经营台湾,船政大臣沈葆桢疏荐达泉器识宏远,洁己爱民,请调署新设之台北府。

格於部议,特诏从之。

达泉至,陈治台诸策。

议建置,减征收,整饬防军,招民垦荒,皆因地制宜,事事草创,积劳致疾。

四年,丁父忧,以毁卒。

方大湜,字菊人,湖南巴陵人。

咸丰五年,以诸生从巡抚胡林翼军中,洊保知县,授广济县。

清保甲,治团练,盗贼屏息。

筑盘塘石堤,下游数县皆免水患。

十年,土匪何致祥等谋结皖贼,袭攻官军,大湜偕员外郎阎敬铭驰往擒之。

十一年,皖贼窜湖北,黄州、德安诸属县先后陷,广济亦被扰。

大湜被吏议,革职留任。

调署襄阳,飞蝗遍野,大湜蹑屩持竿,躬率农民扑捕,三日而尽。

濬城南襄水故道,渠成,涸复田数万亩。

同治初,巡抚严树森疏陈大湜政绩优异,复原职。

八年,擢宜昌知府。

九年,大水,难民避高阜,绝食两日。

大湜捐赀煮粥糜,又为馎饦数万赈之。

谕米商招民负米,日致数十石,计口散给,灾户无失所。

摄荆宜施道。

十年,调武昌。

樊口有港蜿蜒九十余里,外通江,内则重湖环列,周五百里。

江水盛涨,由港倒灌,近湖居者苦之。

佥请筑坝樊口,以御江水。

大湜谓闭樊口则湖水无所泄,环湖数县受其害,上下江堤亦危,力持不可。

光绪五年,再署荆宜施道,寻擢安襄郧荆道,历直隶按察使、山西布政使。

八年,开缺,另候简用,遂乞病。

为言者所劾,镌级归。

大湜生平政绩,多在为守令时。

所至兴学校,课蚕桑,事必亲理,胥吏无所容奸,民亲而信之。

时周历民间,一吏一担夫自随,即田陇间判讼。

守武昌时,勘堤过属县,暮宿民家,已去而县官犹不知。

严义利之辨,尝曰:"以利诱者,初皆在可取不可取之间。 偶一为之,自谓无损,久则顾忌渐忘。 自爱者当视为冘毒,饥渴至死,不可入口。"

又曰:"居官廉,如妇人贞节,不过妇道一端。 若恃贞节,而不孝、不敬、不勤、不慎,岂得谓贤乎?"公暇辄读书,所著平平言及蚕桑、捕蝗、修堤、区田诸书,皆自道所得。

归田后,谓所亲曰:"官至两司,不如守令之与民亲,措置自如也。"

遂不出,卒於家。

陈豪,字蓝洲,浙江仁和人。

同治九年优贡,以知县发湖北,光绪三年,署房县。

勤於听讼,每履乡,恒提榼张幕,憩息荒祠,与隶卒同甘苦。

会匪柯三江谋乱,立擒置之法。

置匭县门,谕胁从自首,杖而释之。

征米斗斛必平,不留难,不挑剔,民大悦,刁绅感而戢讼。

禁种莺粟,募崇阳人教之植茶,咸赖其利。

历署应城、蕲水。

授汉川,频年襄河溢,修筑香花垸、彭公垸、天兴垸诸堤,疏濬茶壶沟、县河口,以工代赈。

新沟者,毗汉阳,冬涸舟涩。

江口奸民辄恃众索诈,捕治,谕禁之。

因病乞休沐,将去任,有淹讼久未决,虑贻后累,舁胡床至事判定,两造感泣听命。

值年饥,发赈,大吏知豪得民心,强起,力疾往,民夹道欢呼。

赈未半,复以疾去。

寻署随州,素多盗,豪如治房县时,置匭令自首。

选贤绅,行保甲,盗风顿戢。

俗多自戕图诈,豪遇讼,实究虚坐,不稍徇,浇风革焉。

立辅文社,选才隽者亲教之,多所成就。

治随二年,濒行,闻代者好杀,竭数昼夜之力,凡狱情可原者,悉与判决免死。

后因养母,乞免,归。

浙中大吏辄谘要政,多所匡益。

家居十余年,卒。

豪在随州,重修季梁祠。

及卒,随人思其德,於西偏为建遗爱祠祀之。

杨荣绪,字黼香,广东番禺人。

咸丰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擢御史。

英法联军犯京师,驾幸热河,荣绪与同官抗疏请回銮,又劾参赞国瑞★法营私,风裁颇著。

同治二年,出为浙江湖州知府。

粤匪据湖州四年,时甫克复,荒墟白骨,阒无人烟。

荣绪置善后局,规画庶政,安集流亡,闾阎渐复。

属县粮册无存,荣绪招来垦辟,试办开征,岁有起色。

湖蚕利甲天下,经乱,桑尽伐,课民复种,贫者给以桑苗,丝业复兴。

郡称泽国,汇天目诸山之水入太湖,乌程、长兴境内旧有漊港,各三十六,以为宣泄,乱后多淤塞。

五年,荣绪奉檄开濬,至八年粗毕,乌程漊港尤易淤,赖设闸以御湖水之倒灌。

九年,重修诸闸,因经费不充,频年经营,犹未尽也。

十年,内阁侍读学士锺佩贤疏陈其事,朝命大加濬治,时荣绪举卓异入觐,宗源瀚代摄郡,源瀚亦能事,规画举工。

及荣绪回任,集丝捐,得钜款,以资兴作。

屏去傔从,轻舟巡验,常驻湖滨,逾年工始竣。

以漊港旋开旋淤,议定分年疏濬之法及铲芦、捞浅、闸版启闭章程,数十年遵守不辍。

又开碧浪湖,疏北塘河及城河。

葺学校,建考舍,修书院,建仓库,造桥梁,复育婴堂,百废具举。

鞫狱详审,吏胥立侍相更代,终日无倦容。

亲受讼牒,指其虚谬,曰:"勿为胥吏所用也。"

手书牒尾,辄数百言,剖析曲直,人咸服之。

讼以日稀,刑具朽敝。

隶役坐府门,卖瓜果自活。

客坐无供张,俭素如布衣时,远近颂为贤守。

在任十年,嗣为人所谮,遂求去。

捐升道员,离任。

寻卒。

郡人思之,请祀名宦祠。

林启,字迪臣,福建侯官人。

光绪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督陕西学政,驭士严正。

任满,迁御史,直言敢谏,稽察禄米仓,不受陋规,为时所称。

十九年,出为浙江衢州知府,多惠政。

二十二年,调杭州,除衙蠹,通民隐,禁无名苛税。

余杭巨猾杨乃武,因奸通民妇葛毕氏,兴大狱。

刑部讯治,幸免重罪。

归则益横,揽讼事,挟制官吏,莫敢谁何。

启捕治之,乃武控京师,不为动,卒论如法。

尤以兴学为急务,时各行省学堂犹未普立,杭郡甫建求是书院,启复养正书塾,并课新学。

旧有东城讲舍,益振兴之。

兼经义、治事,阴主程、硃之说,而变其面目。

诱诸生研寻义理,以成有用,一时优秀之士皆归之。

又以浙中蚕业甲天下,设蚕学馆於西湖,讲求新法,成效颇著。

遇国外交涉事,持正无迁就,远人亦心服。

治杭四年,刚直不阿,喜接布衣,士民翕然颂之。

卒官,葬於孤山林处士墓侧,杭人岁设祭焉,号曰林社,久而勿辍。

启之治杭,得友高凤岐为之助,后官广西梧州知府,亦有声。

殁而杭人附祀於林社云。

王仁福,字竹林,江苏吴县人。

少诚悫,勇於任事。

祖宦河南,殁后,仁福扶柩归葬。

道经徐州,遇捻匪,徒步率厮役出入烽火,肩行四十里,竟免。

寻入赀为东河同知。

粤匪犯开封,城壕沙淤如平地,仁福奉檄督工濬治,剋期蕆事而贼至,城守赖之。

同治五年,署祥河同知。

黄河自北徙,中原多故,工帑大减。

频年军事亟,发帑复不以时。

岁修不敷,堤埽残缺,料无宿储。

祥河汛地当冲,险工迭出,人皆视为畏途。

仁福尽力修守,不避艰危。

六年秋,汛水骤涨,掣埽去如削木★H9。

仁福奔走风雨泥淖中,抢护历七昼夜。

款料俱竭,堤岌岌将破。

居民蚁附堤上,仁福对之流涕,曰:"我为河官,挤汝等於死,我之罪也,当身先之!"跃立埽巅。

风浪卷埽,走入大溜沉没。

河声如吼,堤前水陡落。

风止浪定,大溜改趋,残堤得保。

众咸惊为精诚所格,令善泅者觅其尸,不得,乃以衣冠敛。

事闻,诏依阵亡例赐恤,附祀河神祠。

硃光第,字杏簪,浙江归安人。

少孤贫,幕游江南,奉汪辉祖佐治药言为圭臬。

咸丰末,捻匪方炽,佐萧县令筹防御,屡破贼。

都统伊兴额上其功,累晋秩知州,分发河南,佐谳局,治狱平。

光绪中,补邓州。

在任三年,大祲之后,壹意休养。

善治盗,民戴之。

王树汶者,邓人,为镇平盗魁胡体安执爨。

镇平令捕体安急,乃贿役以树汶伪冒,致之狱。

既定谳,临刑呼冤。

重鞫,则檄光第逮其父季福为验。

开归陈许道任恺先守南阳,尝谳是狱,驰书阻毋逮季福。

且诱怵之。

光第曰:"吾安能惜此官以陷无辜?"竟以季福上,则树汶果其子。

巡抚李鹤年袒恺,持初谳益坚。

河南官科道者,交章论其事。

命东河总督梅启照覆讯,树汶犹不得直,众论大譁。

刑部提鞫,乃得实。

释树汶,自鹤年、启照以次谴黜有差,而光第已先为鹤年摭他事劾去官,贫不能归,卒於河南。

后邓州士民请祀名宦,以子祖谋官礼部侍郎,格於例,不行。

冷鼎亨,字镇雄,山东招远人。

同治四年进士,即用知县,发江西,署瑞昌。

地瘠而健讼,乡愚辄因之破家。

捕讼师及猾吏数人,绳以法。

因事诣乡,使胥役尽随舆后,返则令居前而己殿之,未尝以杯勺累民。

调署德化,惩防军之陵民者,境内肃然。

修濒江堤塘,费省工速。

德化、瑞昌、黄梅三邑民争芦洲,累岁相斗杀。

鼎亨谕解之,建台於斗所,官吏誓不私,民皆悦服。

白鹤乡人叔与侄争田,即树下谕解,遂悔悟如初。

旱,蝗起,徒步烈日中,掩捕经月,露宿祷神,得雨,蝗皆死。

历署新昌、彭泽,皆有实政。

上官以为贤,调补新建。

附省首邑,官斯者多昕夕伺上官,不遑治民事。

鼎亨先与上官约,屏酬应,亲听断,民歌颂之。

寻调鄱阳,值大水,发赈亲勘给印票,尽除侵蚀旧习。

次年,复灾,跣足立沮洳中,湿疾遍体,十阅月。

常小舟行骇浪中,屡濒於危,深夜返署理讼牍。

侍郎彭玉麟巡江过境,寄书巡抚曰:"某所至三江五湖数千里,未见坚刚耐苦如冷知县者也。"

历官十年,食无兼味,妻子衣履皆自制。

以廉率下,胥吏几无以为生。

俸入辄捐为地方兴利,训士以气节为先。

鄱阳俗好斗,鼎亨曰:"化民有本,未教而杀之,非义也。"

以孝经证圣祖圣谕广训为浅说,妇孺闻之皆感动。

治教案必持平,屡遇民、教龃《齿吾》事,桀黠者欲借以鼓众毁教堂,虑遗祸好官而止,盖有以感之。

光绪十年,擢南昌府同知,巡抚潘霨疏荐入觐,遂乞归,卒於家。

孙葆田,字佩南,山东荣成人。

同治十三年进士,授刑部主事,改知县,铨授安徽宿松。

勤政爱民,日坐堂皇,妻纺绩,室中萧然如寒士。

调合肥,大学士李鸿章弟子之傔人横於乡,以逼债殴人死。

葆田检验尸伤,观者数万人,恐县令为豪强迫胁验不实。

葆田命仵作曰:"敢欺罔者论如律。"

得致命状,人皆欢噪,谓包龙图复出,谳遂定。

有御史劾葆田误入人死罪,诏巡抚陈彝按之,卒直原谳。

葆田遂自免归,名闻天下。

逾数年,安徽将清丈民田,巡抚福润疏调葆田主其事,辞不赴。

贻书当事,言清丈病民,陈:"清赋之要,熟地报荒者,当宽其既往,限年垦复。 平岁报灾者,当警其将来,分年带征。 弊自可除,无事纷扰。"

时以为名言。

葆田故从武昌张裕钊受古文法,治经,实事求是,不薄宋儒。

历主山东、河南书院,学者奉为大师。

巡抚张曜疏陈其学行,赐五品卿衔。

中外大臣迭荐之,诏征,不出。

宣统元年,卒,年七十。

柯劭憼,字敬儒,山东胶州人。

光绪十五年进士,即用知县。

亦官安徽,署贵池,补太湖。

贵池自粤匪乱后,地丁册为吏所匿,讬言已毁。

征赋由吏包纳,十不及四五,而浮收日甚,民苦之。

劭憼知其弊,令花户自封投柜,吏百计挠之,不为动。

民输将恐后,增收银二万余两,民所节省数且倍。

巡抚邓华熙初听浮言将奏劾,总督刘坤一曰:"柯令,皖中循吏,奈何登於弹章?"华熙悟,遂疏荐送觐,晋秩直隶州。

劭憼为治清简,断狱明决,所至民爱戴。

亦绩学,善为古今体诗。

时与葆田并称儒吏。

涂官俊,字劭卿,江西东乡人。

光绪二年进士,截取知县,发陕西,署富平、泾阳、长安诸县。

补宜君,山邑地瘠民朴,官此者多不事事。

官俊劝农桑,兴水利,成稻田数百亩。

躬巡阡陌,与民絮语如家人。

调泾阳,历官皆有声。

凡两任泾阳,政绩尤著。

初至,值回乱后,清积讼千余,庶政以次规复,期年而改观。

龙洞渠,故白渠也,官俊倡言开濬,众议以工钜为难,独毅然为之。

由梯子关而下,水量增三分之一,复於清冶河畔修复废渠二,水所不至者,劝民凿井以济之。

先后增井五百有余,无旱忧。

泾民多逐末,不重盖藏,义仓无实储。

官俊谓积谷备荒,莫善於年出年收。

躬诣各乡劝谕捐谷,严定收放之法,民感其诚,输纳恐后,仓皆充实。

十九年,旱荒,全活凡数万人。

编保甲,捕盗贼,地方靖谧。

官俊故绩学,立宾兴堂,置性理、经济有用之书,日与诸生讲习。

增义塾,定课程,亲考校之。

凡有利於民者,为之无不力。

二十年,卒。

疾笃时,犹强起治事,捐俸千金以恤孤贫。

民为祠,岁时祀之。

陈文黻,湖南长沙人。

以诸生入赀为通判。

同治间,从军,积功晋同知,留陕西。

光绪七年,署鄠县知县,以教化为先,政平讼理。

九年,授留坝同知。

狱旧有枣茨,经费岁征之民,文黻革之。

境内无质库,贫民称贷,盘剥者要重息。

文黻设裕民公所,贷民钱,息以十一,取其赢以备公用,民便之。

境山多於田,无物产以资生。

乃周历山谷,辨其土宜,作种橡说及山蚕四要,遍谕乡民。

颁给树秧蚕种,募工导之。

丝成,制机教织,设局收买,重其值以招之。

又购紫阳茶种,课之树艺,於是地无弃利。

俗素朴陋,岁科试附凤县额,每试或不得一人。

建书院、义塾,置书籍,延高才者为之师。

数年之后,横舍彬彬,遂请奏设学,建官置额。

谿河多壅阏,横溢为患。

陈开河策,未果行,值水猝发,已逾报灾例限,便宜开仓赈之。

跋涉沮洳,劳疾不辍。

煮粥赈近郊,多所全活。

久之,流民坌集,复申开河议,以工代赈,不得请。

则因其众治道路,濬沟渠,出私钱给值,负累至数千缗,民感其德。

介万山中,林谷深阻,奸民狙伏行劫,或掠妇孺卖境外。

文黻密图其处示捕役,时复微服迹之,多就擒治。

实行保甲,於民户职业、田产、丁口、年岁、婚嫁,载册不厌烦琐。

及赈饥,稽之册,如家至户觌,诉讼亦莫敢欺,事益简焉。

民有杀子妇匿其尸者,母家以无左验,不得直。

文黻偶行山径,群鸦噪於前,索而得之,一讯具服,人以为神。

十八年,调署潼关,未任,卒。

李素,字少白,云南保山人。

同治六年举人。

光绪初,授陕西商州直隶州知州。

值州境歉收,饥民聚掠。

时山西大祲,商州为转运要冲。

素招民运赈粮,使饥者得食。

集赀数万缗,购籽粮散给。

设粥厂十余所,灾后仓储一空,捐谷万石。

六年,大水,加意抚恤,灾不为害。

州城滨丹河,遇盛涨则负郭田庐漂没,城中亦半为泽国。

素创筑石堤二百余丈,城门月堤十余丈,遂无水患。

开州东隶花河山路三十余里、州西麻蒦岭山路二十余里,行旅便之。

扩充商山书院,延硕儒课士,设义塾三十余区,弦诵闻於比户。

陋规病民者悉除之。

每岁寒冬,出私钱给孤寡。

缉捕筹经常之费。

绿营饷薄,岁资助之。

凡赈饥、积谷、筑堤、修城、兴学,莫不以钜赀倡。

一署同州知府。

先后在官十八年,两举卓异。

以病免归,卒。

士民感之,多私祠祀焉。

张楷,字仲模,湖北蕲水人。

同治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至侍讲。

光绪初,疏论伊犁事,又请撤销总兵周全有恤典,为时所称。

八年,出为浙江金华知府。

永康山中七堡、八堡,地险僻,盗薮也。

楷设方略,捕诛匪首蒋元地,移县丞驻山麓,獷俗一变。

父忧去,服阕,补山西汾州。

汾阳、平遥两县濒河,乡民冬令拦河筑堰,引水灌田,水不得畅流。

夏秋涨溢,各筑护堤。

以邻为壑,辄械斗蔓讼。

楷禁筑拦河堰,濬引渠以泄水,患纾而讼息。

以南方戽水法导民,使开稻田,植桑课蚕。

有山曰黑烟,与交山葫芦峪相连,匪徒窟穴其间,侦其姓名,掩捕尽获之。

治汾州七年,考绩为山西最。

调太原,未任,母忧去。

服阕,补河南府。

巩、洛之间素多盗,捕治巨魁,椎埋敛迹。

治狱多平反。

调开封。

二十五年,畿辅拳匪乱起,大河南北,群情汹汹,大吏持重不敢决。

楷力陈邪教不可信,外衅不可开。

揭示:"义和团既号义民,谓能避枪砲。 令诣城外空营候试,以枪击果不入,编伍充兵。"

奸民不得逞。

联军入都,溃兵南下,楷创议守河。

自汜水迄兰仪,严稽渡口,凡持械之士,悉阻之不令入城,属境安堵。

论者谓微楷之坚定,中原祸未艾也。

事定,开缺,以道员候补。

三十年,卒。

王仁堪,字可庄,福建闽县人,尚书庆云之孙。

光绪三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

督山西学政,历典贵州、江南、广东乡试,入直上书房。

时俄罗斯索伊犁,使臣崇厚擅定条约,仁堪与修撰曹鸿勋等合疏劾之。

太和门灾,复与鸿勋应诏陈言,极论时政。

其请罢颐和园工程,谓:"工费指明不动正款,夫出之筦库,何非小民膏血?计臣可执未动正款之说以告朝廷,朝廷何能执未动正款之说以谢天下?"言尤切直。

十七年,出为江苏镇江知府。

甫下车,丹阳教案起,由於教堂发见孩尸。

仁堪亲验孩尸七十余具,陈於总督刘坤一曰:"名为天主教堂,不应有死孩骨。 即兼育婴局,不应无活婴儿。 传教约本无准外国人育婴之条,教士於约外兼办育婴,不遵奏行章程,使地方官得司稽察,祸由自召。 请曲贷愚民之罪,以安众心;别给抚恤之费,以赡彼族。"

坤一迂之,卒定犯罪军流有差。

时外使屡责保护教堂,仁堪请奏定专律,谓:"条约无若何惩办明文,每出一事,任意要挟。 宜明定焚毁教堂,作何赔偿;杀伤教士,作何论抵;以及口角斗殴等事,有定律可遵。 人心既平,讹言自息。"

英人梅生为匪首李鸿购军火,事觉,领事坐梅生罪仅监禁,仁堪上书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论之。

又洋人忻爱珩遍谒守令,募捐义学,无游历护照。

仁堪请关道送领事查办,复议无照私入内地,应按中国律法科罪。

虽皆未果行,时论韪之。

郡地多冈垅,旱易成灾,仁堪以设渠塘为急务,不欲扰民,捐廉为倡。

驰书乞诸亲旧,商富感而输助,得钱三万缗,开塘二千三百有奇,沟渠闸坝以百计。

十八年秋,丹阳大祲,恩赈之外,劝绅商捐赀,全活甚众。

又假官钱於民,使勿卖牛,名曰牛赈。

濬太平港、沙腰河、练湖、越渎、萧河、香草、简渎之属,凡二十余所,支沟别渠二百三十有奇。

又凿塘四千六百,以蓄高原之水。

皆以工代赈,东西百余里间,水利毕举。

次年春,赈毕,余四万金,生息备积谷。

牛赈余钱,仿社仓法创社钱,按区分储,为修沟洫、广义塾之用。

郡西乡僻陋不知学,立榛思文社以教之。

出私钱於府治前建南畾学舍。

在任两年,於教养诸端,尽力为之。

调苏州,已积劳致疾,日坐谳局清积案,风采动一时。

甫三阅月,猝病卒,时论惜之。

镇江士民列政绩,籥请大吏上闻,谓其"视民事如家事,一以扶植善类、培养元气为任,卓然有古循吏风"。

诏允宣付史馆立传,以表循良。

自光绪初定制,官吏殁后三十年,始得请祀名宦。

於是疆臣率徇众意,辄请宣付立传表章,旷典日致猥滥,仁堪为不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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