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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忠源弟忠济族弟忠信罗泽南
江忠源,字岷樵,湖南新宁人。
道光十七年举人。
究心经世之学,伉爽尚义。
公车入京,初谒曾国籓,国籓曰:"吾生平未见如此人,当立名天下,然终以节烈死。"
大挑教职,回籍。
察教匪乱将作,阴以兵法部勒乡里子弟。
既而黄背峒盗雷再浩果勾结广西莠民为乱,一战破其巢,擒再浩戮之。
以功擢知县,拣发浙江。
秀水灾,奉檄往赈,遂权县事。
赈务毕举,擒剧盗十数,邑大治。
巡抚吴文镕待以国士,补丽水,檄治海塘。
文宗即位,曾国籓应诏荐其才,送部引见,寻以父忧去官。
咸丰元年,大学士赛尚阿督师剿粤匪,调赴军前,副都统乌兰泰深倚重,事必谘而行。
忠源招旧所练乡兵五百人,使弟忠濬率以往,号"楚勇"。
贼氛方炽,官兵莫撄其锋。
忠源勇始至,偪贼而垒。
贼轻其少,且新集,急犯之。
坚壁不出,逼近始驰突,斩级数百,一军皆惊。
累功赐花翎,擢同知直隶州。
贼聚永安,向荣与乌兰泰不协,忠源调和,勿听,知必败,引疾回籍。
二年春,贼果突围出犯桂林。
忠源闻警,增募千人,偕刘长佑兼程赴援,未至,乌兰泰伤殁於军,自是独领一军,进扼桂林城外鸕鹚洲,三战皆捷,围寻解,擢知府。
贼窜全州,将趋湖南,忠源偕诸军进击。
贼陷城不守,复出窜,悉载辎重舟中,期水陆并下。
忠源发树塞河,截贼蓑衣渡,鏖战两昼夜,悍酋冯云山中砲死。
贼弃舟夜遁,尽获其辎重。
忠源先请扼东岸,未用其策,贼由东窜入湖南,陷道州。
又议贼众不满万,虑日久裹胁众,分防不如合剿,远堵不如近攻。
於是诸军合攻道州,贼坚壁,意在久踞。
购城中内应,约期袭之。
贼走蓝山、嘉禾,犯桂阳,陷郴州。
忠源谓后路进剿愈急,前路攻陷愈多,请仍申合剿之议,当事不省,贼益张,径犯长沙。
忠源偕总兵和春驰援,至则贼已踞城南,窟穴民廛,攻城甚急。
忠源望见天心阁地势高,贼栅其上,惊曰:"贼据此,长沙危矣!"率死士争之,贼败退。
趣移垒逼贼,共汲一井,击柝相闻。
忠源弟忠济自郴州尾贼至,约夹击,为伏贼所伤。
縋入城商方略,因语众曰:"官军四面集,惟河西一路空虚。 贼夺民舟渡江掠食,食尽将他窜。 宜重兵扼回龙塘。"
巡抚张亮基韪之,而诸将逡巡莫前。
时赛尚阿罢,徐广缙代之,未至,城内外巡抚三,提督二,总兵十,莫相统摄。
忠源赴湘潭,请於广缙,不省。
贼卒由回龙塘窜陷岳州,遂破武昌。
忠源痛谋不见用,不欲东。
张亮基奏留守湖南,剿平巴陵土匪,调赴浏阳剿征义堂会匪周国虞,斩馘七百,解散万人。
浏阳平,擢道员。
三年正月,授湖北按察使,张亮基署总督,兵事悉倚之。
剿平通城、崇阳、嘉鱼、蒲圻诸匪,擒其渠刘立简、陈百斗、熊开宇等。
文宗知忠源忠勇可恃,命率所部赴向荣军,寻命帮办江南军务。
濒行,上疏切论军事,略曰:"粤寇之乱,用兵数年,糜饷二千万,人无固志,地罕坚城。 臣出入锋镝,於今三年,谨策其大端,惟圣明裁察:一曰严军法。 将不行法,是谓无将;兵不用法,是为无兵。 全州以失援陷而左次相仍,道州以弃城陷而溃逃踵接;岳州设防而不能为旦夕之守,九江列舰而不能遏水陆之冲。 岂有他哉?畏贼之念中之也。 贼尝致死於我,而我不能致死於贼。 贼之战也,驱新附於前,以故党乘其后,却则击杀。 故贼退必死而进乃生,我退必生而进则死,不待战阵,而胜负分焉已。 诚欲反怯为强,莫若易宽为猛。 皇上执法以驭将帅,将帅执法以驭偏裨,偏裨执法以驭兵士。 避寇者诛,不援者诛,未令而退者诛。 法令既严,军声自壮。 此讨贼之大端也。 一曰撤提镇。 承平既久,宿将凋亡,提镇大臣,积资可待。 位尊则意为趋避,偏裨不敢与争;权重则法难骤加,督抚不能擅决。 人情当齿壮官卑之日,辄思发奋为雄,位高则进取念衰,必不能踔厉以赴时会。 且军兴数载,馈饷滋艰,提镇所需,较副参悬绝。 裁一提镇,养精兵二百而有余。 奚取以有限脂膏,奉此无益之提镇?诚择一深明将略者统制其间,余则悉归休致。 副将以下,量擢其才。 此整军之要道也。 一曰汰冗兵。 选兵胆气为上,坚朴次之,技艺又次之。 质实耐苦之人,令进则进,令退则退,其身听命於将而不知它。 浮怯之徒,无事则趋跄观美,临阵则退缩旁徨,论功则钻刺以图美官,遇败则推诿以逃咎戾,宜汰者一也。 征调频烦,或羸老备籍,坐耗资粮,或部曲散亡,惊魂甫定。 当此饷糈匮绌,岂容更益虚糜,宜汰者二也。 诚敕各营将领,讨部曲而严察之,气充胆壮者备攻剿,朴实坚苦者备屯防。 舍此二端,尽归釐汰,此致强之急务也。 一曰明赏罚。 胜有赏,败有罚,亘古不变之常经也。 顾胜有赏而赏非胜,则不如无赏;败有罚而罚非败,则不如无罚。 无赏无罚,人犹冀赏罚之时;赏非其功,罚非其罪,则惩劝之用乖,怨讟之声作,而军事不可为矣。 今战胜有功,固当赏录,左右侍从,奖叙尤多;且未尝行一失律之诛,按一纵寇之罪。 胜败本兵家之常,主兵者每言胜而讳败;功过本无妨互见,主兵者辄匿过而言功。 治承平天下且不可,况危乱之世哉?夫军中赏罚未可一概论。 胜固当赏,或旅进取斩级以冒功,或追击贪货财而得小,则当罚;败固当罚,或迈勇先驱,后援不继,或大军已却,一将独前,则当赏。 今大帅据营将之言,营将恃左右之口。 功罪之实,非采访所可知,好恶之心,因毁誉而多舛。 求是非洽乎人心,难矣。 自非亲历行阵,开诚布公,何以慰军士之心而振披靡之习?此风气不可不急为振拔者也。 一曰戒浪战。 用兵之道,能守而后能战,能制人而后不制於人,能避贼之长而后可用吾之短。 臣自广西以来,深观贼势,结营则因地筑垒,环以深壕;置阵则正兵敌前,奇兵旁袭;止则遍购徒党,伺吾虚实;行则遥壮声威,乘吾张皇。 故尝以为贼止则当扼要以断其馈济,严兵以截其奔逃;贼行则当逆击以遏其锋,设伏以挠其势。 乃我之围贼不严守而攻坚,追贼不截归而尾击,小有挫失,士气先颓。 此兵法不可不变计者也。 一曰察地势。 势者非图史所载山川一定之险也。 视贼出入之途,先为之防,察贼分合之机,遥为之制;则渐车之澮,数仞之冈,苟形势在所必争,即事机不容或失。 全州蓑衣渡之战,寇焰已摧,宜速壁河东断其右臂;道州之役,寇锋已挫,宜分屯七里桥扼其东趋;长沙将解围,则宜坚壁回龙潭、土桥头,使贼不得西犯。 它若道州莲花池、莲涛湾,死地六十里,而纵之使生;湘阴临资口、岳州城陵矶皆必争之区,而纵之使遁。 祸机在咫尺之间,流毒遂在千里之外。 此败辙之不可不深鉴者也。 一曰严约束。 杀贼所以安民,安民乃可杀贼。 粤寇惨虐,不可胜言,然择肥而噬,穷檐不暇搜求。 或伪结民心,多偿市直。 兵则攫取奸污,穷户且难幸免。 故於贼且有恕词,於兵能无怨毒。 且长夫估客,游荡无常,讬伪营装,恣行淫掠,乡民畏惧,莫敢谁何。 应敕诸营首严防制,备册时稽。 犯则军法按行,绝其芽蘖。 此结民心毖后患之要图也。 一曰宽胁从。 粤寇徒党,丧亡实多,煨烬之余,类多附胁。 平昔会徒盗贼,宽典相蒙,监禁军流,乘时放逸,命为前导,尤所甘心。 凡此法无可逭,自尔获焉必杀。 至若良民驱迫,骨肉羁縻,此中进退维谷之忱,艰苦颠连之状,每一念及,辄用隐伤。 宜敕各营刊示射达,临阵建免死之旗,令其倒戈以赴,曲赐保全。 既可探贼情,复以携贼党。 此尤好生盛德,讨贼机宜之大权也。 行此八者,破格以揽奇才,便宜以畀贤帅,择良吏以固根本,严综覈以裕饷源。 如此而盗贼不灭,盛治不兴,原斩臣首以谢天下。"
疏入,上嘉纳之。
行至九江,闻南昌被围,方有旨促援凤阳,疏请先援江西,率兵千三百人,三昼夜驰抵南昌。
巡抚张芾举王命旗牌授忠源,战守事悉听指挥。
忠源火城外廛庐,斩逃者,谓章江门最受敌,自当之,日登城督战。
贼穴地轰城,崩数十丈。
刃毙先登贼,囊土填缺。
数突门出战,夜遣死士縋下焚贼营。
诏嘉奖,被珍赉。
寻湖南援师至,分军扼樟树镇,遣罗泽南剿平泰和、万安、安福土匪。
守南昌九十余日,至八月,屡砲毁贼垒,沉贼船,乘风纵火,贼乃遁。
诏嘉其功,加二品顶戴。
贼退据九江,分扰湖北兴国,迳犯田家镇。
忠源赴援,部兵二千,途阻不能遽达,先挈亲兵数十人抵田家镇。
甫一日,贼舟乘风大至,道员徐丰玉等死之。
忠源自劾,诏原之,降四级留任,寻擢安徽巡抚。
贼已陷黄州、汉阳,围武昌。
沿江击贼,败之,武昌解严。
疏请增兵万人,当淮南一路,而湖北留其兵不尽遣,仅率兵二千冒雨行。
将士疲顿,忠源亦遘疾。
至六安,贼已陷桐城、舒城。
吏民遮留,不可,留千人守六安,舁疾抵庐州。
部署未定,贼已大至。
城中合援兵团勇仅三千人,忠源力疾守陴,迭挫扑城之贼。
地道轰城屡圮,皆奋击却之。
诏嘉忠源力保危城,躬驰战阵,赐号霍隆武巴图鲁。
时陕甘总督舒兴阿兵万余,畏葸不进。
忠源弟忠濬偕刘长佑来援,驻城外五里墩,阻不得前。
被围月余,庐州知府胡元炜阴通贼,贼知城中食乏,军火将尽,攻益急。
水西门圮,且战且修筑。
贼突自南门缘梯入,忠源掣刀自刎。
左右持之,一仆负之行,忠源奋脱。
转战至水闸桥,身受七创,投古塘死之。
布政使刘裕珍,池州知府陈源兗,同知邹汉勋、胡子雝,县丞兴福、艾延辉,副将松安,参将马良、戴文渊,同时殉难。
胡元炜竟降贼。
忠濬募人求其尸。
后八日,部卒周昌迹得之,负出,面如生。
事闻,文宗震悼,赠总督,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入祀昭忠祠,谥忠烈。
同治初,江南平,追念前功,予三等轻车都尉世职,湖南、江西并建专祠,湖北省城与罗泽南合祀三忠祠。
忠源殁逾年,湖南有寇警,弟忠淑奉檄募勇助剿。
母陈出私财助饷,并悬重赏以励众。
事定,巡抚骆秉章以闻,特旨予忠源父母三代一品封典。
忠源弟三人,忠濬、忠济、忠淑,族弟忠义、忠信,皆自忠源初起即从军中。
忠濬、忠义自有传。
忠济,从守长沙,城坏,堵缺口,杀登城贼数十,以勇名。
三年,忠源赴湖北,以旧部千人付忠济留长沙。
忠源剿贼通城,兵单不利,忠济倍道赴援,战於桂口,斩贼首陈申子於阵,又破何田俊等,焚其巢;及援南昌,两塞城缺,斩贼之先登者。
巡抚张芾疏称其精敏勇敢,军中畏服,累功擢候选知府。
江西解严后,忠济回籍侍母。
忠源既殁,有旨仍用忠济及忠濬率兵剿贼。
忠濬方赴援庐州,从和春攻剿。
忠济为骆秉章调赴蓝山、宁远剿土匪,连破贼解围,擢道员。
五年,驻防岳州。
胡林翼攻武昌未下,贼勾结崇阳、通城土匪,忠济遣兵复通城,遂留驻。
六年春,江西贼由义宁窜至,忠济进击,连破贼垒,而悍党集数万,为所围,力战三日,营陷,死之。
赠按察使衔,予骑都尉世职,谥壮节。
忠信,少跅弛不羁,年十六,从忠源赴广西军。
犯军令,忠源将斩之,众为乞免。
及遇贼,骁捷敢战,常为军锋,累加擢千总。
闻忠源被围庐州,从忠濬赴援。
比至,壁西门外五里墩不得进。
忠信夜率壮士十余人,潜越贼营,縋入城,告以援至。
留城中,屡完城缺,縋出攻贼垒,杀贼,擢守备,赐花翎。
及城陷,忠源挥之去。
五年,从忠濬复庐州,功多,擢游击,赐号毅勇巴图鲁。
忠濬假归,代统其众。
六年,从和春克三河、巢县,累擢副将。
从秦定三规桐城,建议出奇兵夹击,连破贼营十有六,进逼城下,贼大出,迎击,进至东门外,跃马越壕擒贼将,砲丸中左腋,殒於阵。
予云骑尉世职,谥忠节。
忠济、忠信并附祀忠源专祠。
罗泽南,字仲岳,湖南湘乡人。
诸生,讲学乡里,从游甚众。
咸丰元年,举孝廉方正。
二年,粤匪犯长沙,泽南在籍倡办团练。
三年,以劳叙训导。
曾国籓奉命督乡兵,檄剿平桂东土匪,擢知县。
江忠源援江西,乞师於国籓,乃令泽南率以往。
所部多起书生,初临行阵,战南昌城下,争奋搏,死者数人。
国籓闻之,喜曰:"湘军果可用。"
及围解,剿安福土匪,以三百人破贼数千,擢同知直隶州。
归湖南,剿平永兴土匪,所部增至千人,屯衡州。
与国籓简军实,更营制,教练历半载。
四年六月,偕塔齐布进攻岳州,以大桥为贼所必争,坚扼不动,伺便突出击之,三战皆捷,歼贼千。
闰七月,破高桥贼垒九,贼退踞城陵矶,偕塔齐布乘胜进击,连破贼营,贼遂遁走,擢知府,赐花翎。
自是湘军名始播,以泽南与塔齐布并称。
转战而东,复崇阳,击走咸宁贼,再败之金牛,进驻紫坊。
曾国籓会诸将於金口,议攻武昌。
泽南绘图献方略,谓由紫坊出武昌有二道,请以塔齐布扼洪山,而自攻花园。
贼万余踞花园,筑坚垒,一枕大江,一濒青林湖,一跨长堤,深沟重栅,峙江东岸,与虾蟆矶对垒。
列巨砲向江内外,分阻水陆两路。
泽南率队直趋花园,贼凭木城发砲。
士卒蛇行而进,三伏三起,已逼贼垒,分兵夺贼舟,舟贼退,营贼亦乱,三垒同下。
翌日又破鲇鱼套贼营,其窜洪山者,为塔齐布所扼,贼夜弃城走。
武昌、汉阳皆复,距会议仅七日。
捷闻,以道员记名,寻授浙江宁绍台道,国籓请仍留军。
贼据兴国,分陷大冶。
泽南驰克兴国,塔齐布亦克武昌、大冶,乃规取田家镇。
贼以铁锁截水师,而踞半壁山为犄角,夹江而守。
泽南进驻马岭坳,距半壁山三里许。
贼数千突来犯,而由田镇渡江来援者近万人。
泽南兵仅二千,令坚伏,度贼懈,奋击,贼大溃,后路为我军所阻,坠崖死者数千,遂夺半壁山,水师断横江铁锁,燔贼舟,克田家镇,赐号普铿额巴图鲁,加按察使衔。
时议水陆军分三路进剿,总督杨霈督江北岸军,泽南偕塔齐布攻其南,曾国籓督水师循江下。
霈不能军,贼复北趋,乃偕塔齐布改北渡江,复广济、黄梅。
贼退踞孔陇驿、小池口,泽南约诸军会攻。
渡江未半,贼来犯,军少却,泽南伤臂,仍指挥冲突,分兵破街口贼垒,贼酋罗大纲引去。
是役也,五千人破贼二万,贼乃尽撤沿江诸营,并守九江。
塔齐布围攻之,泽南别剿盔山,遏湖口援贼。
会水师入鄱阳湖,为贼所袭,辎重皆失。
国籓驰入泽南营,而水师阻湖口不得出。
五年,湖北官军屡败,武昌复陷。
泽南从国籓入南昌,赴援饶州,战於陈家山、大松林,大破贼,复弋阳。
又援广信,破贼於城西乌石山,复之。
连复兴安、德兴、浮梁,进剿义宁。
败贼於梁口、鼇岭,复义宁,加布政使衔。
泽南见江西军事不得要领,上书国籓,略曰:"九江逼近江宁,兼牵制武昌,故贼以全力争之。 犯弋阳,援广信,从信水下彭蠡,抄我师之右;据义宁,守梅岭,从修水下彭蠡,抄我师之左。 今两处平定,九江门户渐固,惟湖北通城等处群盗如毛。 江西之义宁、武宁,湖南之平江、巴陵,终无安枕之日。 欲制九江之命,宜从武昌而下;如解武昌之围,宜从崇、通而入。 为今之计,当以湖口水师、九江陆师截贼船之上下,更选劲旅扫崇、通以进武昌,由武昌以规九江。 东南全局,庶有转机。"
国籓据以上闻,遂命泽南移师湖北会剿,以塔齐布旧将彭三元、普承尧所部宝勇隶之,凡五千人。
九月,至通城。
贼号数万,皆乌合,一战而溃。
进夺桂口要隘,克崇阳,驻军羊楼峒。
悍贼韦俊、石达开合党二万余自蒲圻来犯,截击走之。
胡林翼来劳师,合攻蒲圻,复其城,乘雾进克咸宁。
自是武昌以南无贼踪。
十一月,师抵紫坊,与林翼议进取次第。
泽南屯洪山,林翼屯城南堤上,水师驻金口。
贼於城外筑坚垒十三,与城埒。
初战,贼二万出十字街,林翼与交绥,数却数进。
泽南与李续宾分两路潜抄贼垒,破十字街营,尽毁城东南诸垒。
八步街口为我军通江要路,塘角为贼粮运所出,先后攻破之,焚其船厂,环西北贼垒亦尽。
贼又由望山门外葺石垒二,挥军蹋平之;又迭於窑湾、塘角逐贼,歼戮数千,贼遂闭城不出。
石达开自崇阳败后,窜入江西,势复张。
曾国籓檄泽南回援,泽南以武汉为南北枢纽,若湘勇骤撤,胡林翼一军不能独立,现在贼粮将尽,功在垂成,舍之非计。
其父年八十,贻书军中勖以忠义,林翼以闻,六年二月,诏特予泽南祖父母、父母二品封典,以示旌异。
三月,贼开门出扑,泽南亲督战。
援贼大队继至,我军自洪山驰下,奋击追逐,直抵城下,飞砲中泽南左额,血流被面。
驻马一时许,归洪山,犹危坐营外,指画战状。
翌日,卒於军。
文宗震悼,诏依巡抚例议恤。
赐其父嘉旦头品顶戴,子兆作、兆升皆举人,予骑都尉世职。
入祀昭忠祠,本籍、湖北、江西建立专祠,谥忠节。
及江南平,穆宗追念前劳,加一云骑尉世职。
泽南所著有小学韵语、西铭讲义、周易附说、人极衍义、姚江学辨、方舆要览诸书。
体用兼备,一宗程、硃,学者称罗山先生。
尝论兵略,谓大学首章"知止"数语尽之,左传"再衰"、"三竭"之言,其注脚也。
弟子从军多成名将,最著者李续宾、李续宜、王珍、刘腾鸿、蒋益澧,皆自有传。
其早死兵事名未显者,有锺近衡,少事泽南,以克己自励,日记言动,有过立起自责。
泽南语刘蓉曰:"吾门为己之学,锺生其庶几乎!"从平郴、桂土匪,叙从九品。
咸丰四年,粤匪由江宁上窜犯岳州,偕弟近濂各将五百人从王珍破贼於靖港,追至蒲圻羊楼峒,战失利,死之。
王珍退保岳州,贼又大至,近濂亦战殁。
易良干、谢邦翰,并战死南昌城下。
邦翰死后,李续宾代领其众,所称"湘右营"者是也。
诸人皆湘乡人,后并附祀泽南专祠。
论曰:湖南募勇出境剿贼,自江忠源始。
曾国籓立湘军,则罗泽南实左右之。
朴诚勇敢之风,皆二人所提倡也。
忠源受知於文宗,已大用而遽殒。
泽南定力争上游之策,功未竟而身歼,天下惜之。
忠源言兵事一疏,泽南筹援鄂一书,为大局成败所关,并列之以存龟鉴。
此大将风规,不第为楚材之弁冕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