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九五查询
古籍史书
老黄历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免责说明:本站内容全部由九五查询从互联网搜集编辑整理而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冒犯,请联系我们删除。
Copyright © 2024 95cx.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九五查询(95cx.com)鄂ICP备2022010353号-6
一具圆槽一碗茶,登坛人羡舌生花,
为他儿女传心事,敢秘余芬吝齿牙。
两小无猜聚一堂,书香不及口脂香,
只因种得情根早,延蔓情丝万里长。
诸公!要听我这部小说,且莫嫌琐碎。
待我先把白莲教的故事,先略表一二。
下文听去,才有条理。
原来徐鸿儒当日,收了许多的徒弟。
他却也分作四科教授:第一科是移山倒海,颠倒阴阳。
第二科是变形幻影,撒豆成兵。
第三科是移花接木,诸般游戏。
这三科大约都是障眼之法,只有第四科,是个实在工夫。
你道是甚么?原来是舞剑击球,耍刀弄棒。
他因为第一科过于惊人,不肯轻易教人,只有贴身的几个心腹徒弟学会。
第二科也是惊人举动,他也不是容易肯教的。
当日学会的,大约也是他几个心腹之人。
第三科学会的人就多了。
至于第四科,更是他门下的普通学,是人人尽会的。
徐鸿儒败后,他的心腹人,都是不离左右的,自然一同被戮了。
所以第一、第二两科便失传了。
纵使有一两个漏网的,因为他的戏法太大,一演出来,便要惊动许多人。
必要寻一个荒山野岭,没有人迹的地方,方才可以试演。
既然不能常常试演,就未免慢慢的生疏了。
久而久之,就没了这件事了。
只有第三、第四两科,学出来的多,漏网的也不少,因此传了出来。
此刻江湖上卖艺的,便是此辈。
天下事有了真的,就有假的。
那真的武艺高强,幻术神妙,自然容易赚钱。
走了几年江湖,囊有余资,他也就归隐了。
旁边人看得眼热,学得两样手法,备了一个锈了又锈的枪头,装上一根竹杆,挂上几条红缨,也说是走江湖卖艺。
人家看了,都觉好笑,于是就连那真的名气,也被他带坏了。
这一班人却又越弄越多,变成叫化子一般。
就是那圆光、辰州符之类,也是白莲教一派。
也因为假冒骗钱的多,所以才被人一概都说是假的了。
闲话说过,言归正传。
且说扬州府南门外三十里地方,有一座小小村庄,地名叫做八里铺。
内中有一家人家,姓寇,他家的男子排行第四,人家都称他做寇四爷。
娶了一房妻小,是瓜州镇人氏,娘家姓余,人家都称他寇四娘。
这寇四爷啊,却是一个白莲教的遗孽。
寇四娘的父亲余佐清,却又是个少林宗派的拳棒名家。
佐清儿女无多,生平所学的拳棒,尽数传与儿女。
所以寇四娘从小就学就一身武艺,善使一双雌雄双股剑,舞动起来,百十个男于近他不得。
那寇四爷的家传枪棒之外,兼及呼神召将,符治病,与及一切幻化诸般景物。
然而他为人却是沉默寡言,这些幻术之类。
他虽然学得件件皆精,却不肯拿出来炫人。
人家有晓得的,遇了有甚么喜寿等事,请他来,求他幻化点非时花果,与及千里外的禽鱼之类,他却无不欣然乐从。
并且他所幻化出来的果子,都可以任人取吃。
花木禽鱼,都可以任人把玩。
绝不似江湖上弄手脚的一派,闪闪烁烁,不许人近的样子。
所以,近处乡村一带,没有不知道寇四爷具有神术的。
好在他不拿神术骄人,平日也只勤习武事。
善使一枝铁杆梨花枪,这也是他祖传白莲教的枪法。
与近时所传的甚么南派、北派不同。
更兼使得一手好流星锤,用一根麻绳拴了一个十多斤重的铅锤,百步外打人,百发百中。
并且还有一个本事,他拿着绳头,放锤出去,任你站在多少远近,他要打着你时便打着,他不要打着你时便轻轻的碰在你鼻尖上,如果你仰面在鼻尖上放一个铜钱,他有本事把铜钱打去,人却并不受丝毫的痛。
这是他们江湖卖技的人练就的真本领,凭你是算学过八线的人,立了标杆测量,也没有他那么准。
所以和寇四娘匹配起来,真是一对大生就的夫妻。
怎见得:
一个是江湖上著名的好汉,一个是巾帼中绝技的佳人。
一个似太史子义,善使长枪;一个似公孙大娘,善舞双剑。
一个雄赳赳八面威风,一个袅婷婷双眉写月。
一个言语时似舌跳春雷;一个顾盼时便眼含秋水。
一个虽非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却是形端表正;一个虽是艳采羞花,轻云蔽月,却非搔首弄姿。
他夫妻两个,年貌相当,所以自成亲以后,真是如鱼得水。
闲暇时,便讲些武艺。
寇四爷又把那幻术的秘诀授与妻子,喜得寇四娘心地聪明,善于悟会,不多几时,也都学会了。
他屋后本有一片空场,闲暇时就在空场上比较刀枪,搬演幻术。
寇四爷家本有薄田几亩,雇人耕种,勤勤俭俭的,还将就可以过得日子。
这一年恰好麦熟的时候,遇了几十天的大雨,把麦都霉了,接着又是淮水大涨,从上流头冲将下来,淮安府以南一带,尽成泽国。
携男带女的饥民,都顺流而下,打算渡过镇江,到江南一带乞食。
寇四爷睹此情形,便和妻小商量,说道:"我家靠着父亲在时,挣下了薄田数亩,不过是个小康之家。 遇了年丰岁稔,尚且怕到坐吃山空,何况遇了荒年?倘使依然坐吃,到了下半年,恐怕就不免饥寒交迫了。 我家从祖父下来,都出去江湖卖武,这算是我家一个祖业。 到了卑人,却不曾出过门。 喜得娘子武艺高强,正是卑人的一双好帮手。 我想不如出门去走一遭,侥幸呢,多赚几文回来,以为后半世享用。 不然,在外赚了,在外吃用,也不至受那荒年的气。 不知娘子意下如何?"寇四娘道:"官人说得是。 妾也是从小儿学了舞刀弄棒,到了今日,纺绩女红,一些儿弄他不来,不能做官人的内助。 倒是出门去,妾是不怕的,好歹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寇四爷听了大喜,说道:"难得娘子与我同心合意。 既然如此,就便打迭起程。"
夫妻两个,收拾过行李,与及一切应用家伙,结束停当,牵过一匹乌孙汗血马,把一切行李都驮在马背上。
别过街邻等众,牵着马长行进发。
出得八里铺村口时,却遇了同村的一个秦相公,手中抱着雪白肥胖的一个周岁儿子。
见了寇四爷夫妻,便连忙上前招呼,说道:"四爷今日果然长行了。"
寇四爷也立住了脚招呼。
秦相公道:"四爷去得忽促,不曾备得杯酒饯行,既然在此相遇,就请在路旁酒店里吃三杯去。"
四爷道:"怎好生受秦相公?"秦相公道:"彼此乡谊有素,说那里话来!"说着右手抱了婴孩,左手挽了寇四爷,口中招呼着寇四娘,同到路旁酒店里,拣了座头坐下。
叫酒保打了两壶酒,秦相公亲自筛了一巡酒,举杯相劝道:"四爷、四娘,请干了这一杯、今番出门,前程万里。"
寇四爷夫妻两个,果然对照了一杯,说道:"多谢秦官人。 我夫妻两个就和逃荒一般,出去冲风冒雨,还望甚么前程?得免叫化就是侥幸了。"
秦相公叹道:"这是那里话来?像我们读了几句死书,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要想逃荒也没处投奔呢!眼见得今年麦是没了,稻子直到此刻还不能播种,再过了两个月,只怕要吃赈米了。"
寇四爷道:"秦相公说那里的话!你们读书君子,有日平步青云起来,那才是前程万里呢。"
大家谈谈说说,吃过几巡酒,寇四爷夫妻起身相辞。
秦相公恐怕误了他路程,不便相留,便会过了酒钞,抱了孩子,送出店门,大家珍重一声别过。
不说寇四爷夫妻出门,且把这秦相公表白一表白。
他姓秦,名叫绍宗,表字亢之。
也是八里铺人氏,与寇四爷住处,相去不过一箭之地,世业是半耕半读。
兄弟秦绍祖,表字绳之,向未分居。
虽不十分丰富,一家数口,却也冻馁无忧。
亢之娶妻陈氏,前两年生了个儿子,却养不住,几个月便殇了。
今年春上,又生下一个孩子,取个小名,叫做二官。
可是这孩子十分命苦,出世方才弥月,陈氏便一病身亡,亢之只得用了奶娘带领。
更喜得绳之妻小李氏贤慧,早晚都留心照应。
亢之自从断了弦,终日无精打采。
这一天,抱了小孩到外面闲步散心,恰好遇了寇家夫妇,饯了个行。
抱了小孩二官回家,和兄弟绳之说起,说:"寇四爷大妻两个,成亲不过一年,今大双双出门去了。 虽说是寇家的世业,却一半也是荒年所累。 眼见得今年收成是无望的了。 我们家里或者捱几天老米,还不至于怎样。 至于本村的人,恐怕有十居其九不得了的呢!"绳之道:"大哥说得是。 老人家剩下来的南瓜,今年只怕用得着了。"
亢之道:"兄弟说的止合了我的意思。 再等几时,看真是过不去的时候,就发了出来,也小枉了老人家积存儿十年的心事。"
绳之道:"可不是吗?老人家原说过的:闲时备了急时用。 若到了急时还不用,倒不如不备了。 并且水旱偏灾,是各处代有的。 倘使各处富有之家,平时都预为之备,等到遇了饥荒年岁,就拿出来周济邻里,能得处处如此,哪里还有逃亡之人?各处都没有逃亡之民,更哪里有挺而走险之事?说起长治久安来,未必这个就是长治久安之策,然而也未尝不是长治久安之一助呢。"
诸公,请不要把这一番话作小说听了。
此刻各处闹饥荒、闹米贵的时候,也是各处谋自治的时候,自治会里的先生,何妨用戥子把这句话称一称分量,看值得研究不值得研究?如果一家办不下来,并合了十家、百家,看还办得办不得?也不枉了我说书的多一番嘴。
如果诸公只当小说听了,或者当一句迂阔话听了,那就算在下的白讨厌一场。
闲话休提,言归正转。
原来秦亢之、绳之的父亲秦谦,是一位务农力穑的长者。
每年在自己菜园的隙地上,种了许多南瓜。
到了秋深的时候,南瓜成熟了,那大的足有三四十斤一个,小的也不下十来斤。
他是个小康之家,还不至于拿南瓜当饭吃,当蔬菜呢,也吃不了多少。
所以他每年南瓜成熟时,便都将来削了皮,切了块,煮个稀烂,打成了糊,却拿来糊在竹篱笆上,犹如墙上加灰一般。
年年如此,糊得厚了,便把他剥下来,堆存在仓里。
有了新南瓜,重新再糊。
如此积存了两大仓。
家人们都不知他作何用处,他也并不说明。
直到临终的时候,方才吩咐儿子说:"你们享尽了太平之福,不曾尝着荒年的苦处。 我积了几十年的南瓜,人人都当他是一件没用的东西,我死之后,你们千万不可把他糟蹋了。 万一遇了荒年,拿出来稍为加点米,把他煮成粥施赈。 这是我闲时备了作急时用的,你们千万在心。"
亢之、绳之两个受了遗命,年年也照样收存。
这一年恰遇了荒年,所以他弟兄提议起来,喜得志同道合,没有异言。
只等认真过不去的时候,便举办起来。
果然这一年五月里,霪雨一月,六月里又下了一场冰雹。
吓得乡下人一面央了地保到县报荒,一面打了包裹,提了筐篮竹杖,携男带女的,都要逃荒去了。
绳之得了这个消息,连忙出外止住众人。
亢之便走到自己的秦氏家伺里,开了大门,邀了十多个上了年纪的村中父老到来,对众宣言道:"列位乡邻呀!自古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朝难,今年不幸遇了荒年,列位要出外谋食,在下怎好阻止?但是一层,逃荒出去的,人家看得就是叫化子。 一切施粥施饭,难免馊的、臭的都夹杂在里面,这还是小事。 那些地方官,还要说我们滋事,无论到了那一处、,都被他驱逐出境。 流离浪荡的,还不知那一天才可以回家呢?我们历代乡邻,忽然今走散了,岂不伤心?"说到这里,那几个父老已经唏嘘流涕了。
亢之又接着道:"天幸我家薄薄的有点积蓄,不至于就要逃亡。 况且我先父在时,历年积存的南瓜不少,原是备作荒年之用的。 在下的意思,今日便勉承父志,发了出来,与众乡邻一同享用。 众位便各自归去,察看田地,有可以补种的,补种起来,有可以改种的,改种起来。 天可怜我们,几个月后,还望有点收成,就可以慢慢的捱过去了。"
绳之接着口道:"万一不然呀,把我们的储藏都吃完了,天气还没有转机,那时候,我弟兄们也打着包裹,和众位一伙儿逃荒去。 此时断没有任着各位星散,我弟兄在家安享之理。"
说到这里,那几个父老早已感激得号陶大哭起来,同声说道:"难得秦家两位相公如此周济,救了合村人的性命。 将来怕不公侯万代呢!"绳之道:"我还有一句话和诸位商量。 现在缺的是粮食,却不缺柴草,还望各位代请几个强壮乡邻帮帮忙,代斩几担柴草应用。 从明日起,就在敝祠里面煮起粥来散放。"
众父老听说,就都到外面去,和各人说知。
一时之间,不觉欢声雷动。
乡下人知识有限,不解得这是人力所为,只说是佛菩萨保佑,才出了这两个善人,登时都宣起怫号来。
斩柴的斩柴,割草的割草,半日之间,那秦家祠后面空场上的柴草,就堆积如山起来。
到了明天,秦氏兄弟果然叫了工人,把积存的南瓜搬到祠堂里面。
支起锅灶,就把南瓜和水下锅熬煮起来。
一众乡人,跋来报往的来领吃。
亢之弟兄又亲自尝过,觉得力量太薄,恐怕不够充饥。
每锅里面,又酌量加点老米,越发闹得颂声载道。
真是古人说得不错:"人之欲善,谁不如我?"便有几个小康之家,听得秦家散赈,也送了几担米来。
秦氏兄弟却也乐取诸人以为善,收受下来,便用红纸写了"收某人助米若干",标贴出去。
到几时动用了,也签贴出去,"某日支用若干"乡下人办事,本是没有条理的,然而照他那样,却是绝无弊窦。
此时天气炎热,不免有点疠疫传染,亢之索性亲到扬州去买了些痧药等回来,分给众人。
这么一来,老大一个荒年,一座八里铺,竟没有一个失散逃亡的。
到了八九月里,那补种的花生、豆子、杂粮等,都慢慢有点收成之望了,人心也大定了。
直到了年下,秦家积了几十年的南瓜也吃尽了,方才停赈。
从此秦家出了个善人之名。
遇了过年过节,那些曾经受惠的人,也有送鸡的,也有送鸭的,也有纠合了几家合送一口小猪的。
却之不得,只好受了。
乡下人家,只看牲畜繁盛,便是发达之机,因此秦氏比从前更觉得兴旺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亢之的儿子二官,已长成八岁了,出落得一表人材,十分可爱。
怎见得:
风神韶秀,头角睁嵘。
绛唇绽朱,明眸点漆。
克歧克嶷,姿容已见魁梧。
学步学趋,揖让居然中节。
秀外慧中,崔彦通后生第一。
神清气爽,伏士标日下无双。
八里铺合村的人,没有一个不欢喜这孩子的。
这且不必说。
单说这孩子,生下一个传种的红痣,却隐在左胁底下,有指顶般大小,朱砂般颜色。
因为他父亲亢之,左胁下也是这么一颗,所以人家说他是个传种痣。
今且表白在先,下文再见分晓。
且说亢之闲着没事,便教他认几个字,就便也想觅个蒙师,替他开学读书。
恰好遇了扬州府城一个亲戚,进了甘泉县学,送了报单喜帖来,请吃喜酒。
亢之弟兄不免封了几分银子的芹敬,托便人带去送了。
报单拿来帖在门口,一班乡下人见了,自然啧啧称羡。
秦亢之也想起自己虽是耕读传家,却向来不曾采得芹香。
喜得儿子二官,生得聪明漂亮,何不好好的教他读书,将来或者可以光大门闾,岂不是好?想罢,便和兄弟绳之商量。
绳之因为妻子李氏,几年都没有生育,看得二官犹如自己儿子一般,听见要教他读书,自是欢喜。
因说道:"我们本村虽然有两个蒙师,但不过都是教两本《百家姓》、《千字文》的材料。 我们家里,自从二官出世以后,家道日见顺适,并且这孩子生得聪明,像个读书有成的。 我想殷家表叔,他教小孩子最得法,闻得他自从前年失了馆地,一向闲在家里。 不如请他来教二官,亲戚面上,料他也不好推辞。"
亢之道:"他住在竹西亭,离此地有五里多路,不知他肯来不肯?本村里实在没有人,就等我明天亲自去走一遭,看是如何再说。"
弟兄两个商量已定,到了次日一早,亢之便起身到竹西亭去,看他的殷家表叔。
且说他那表叔,姓殷,表字曰校,是个累代以训蒙为业的,祖居在竹西亭。
这一天看见表侄秦亢之到来,少不免茶烟相待。
寒暄已毕,亢之便说出来意,殷曰校捋一捋两撇八字黄胡子,说道:"是呀,你家二官也到了读书年纪了。 我这几年懒得出门,就许久不看见他了,长得还好吗?"亢之道:"便是因为他年纪太小,没有带得来请表叔公的安。"
曰校道:"这两年我年纪大了,精神也磨不起,所以有两年没有就馆了。 幸得大小儿到瓜州去就了专馆,二小儿也弄了个蒙塾,教上十多个学生,我也乐得养养静了。 贤侄既然亲自到来,我也不便固执,好在一两个孩子,还不十分费神。"
亢之连忙站起来,作了个揖道:"一切总求表叔费神。"
曰校道:"难得贤侄想着我。 你可知我殷氏,虽然累代科名蹭蹬,那教学一门,却是甚利的。 你可知仪征阮文达公?就是我先曾祖教出来的呢。 高邮王引之,又是我先祖启的蒙。 我老人家门下的进士、翰林,也是一大把。 就是我所收的门生朱卷,不管他进土、举人,一起在内,迭起来有七八寸高呢。 你今天想着了我,你家二官一定要发的。"
亢之又连连作揖道:"多谢老表叔教诲他,将来得有寸进,自然都是老表叔栽培的。"
曰校又正色道:"我们忝在亲戚,诸事本来不必计较,但是也要说明一句。 凡事都是先小人,后君子的好。"
亢之道:"束修一层,只请老表叔吩咐,小侄无不从命。"
曰校道:"在他处呢,再多的钱,我也不去劳神的了。 在亲戚情面上,少了我也不够,多了我也说不出,你一个月送我五百大钱罢。 不过一年要作十二个月算的,一年你出六千文,遇了闰月照加五百。 贽敬、节敬在外。 贤侄,你看如何?"亢之道:"一切都遵命办理。 但不知老表叔几时可以去得?"曰校道:"贤侄先请一步,我收拾点行李,迭起几卷书,明日就来。"
亢之大喜,作别去了。
到得明日,日校果然带了行李书箱,坐了一辆小车来了。
亢之弟兄迎着,代他发付了三十文车钱,请到里面,收拾出一间书房,开了行李,庋架起几本书,设了师位,然后散坐闲谈,定了开学日子。
到了那天,曰校也居然戴了一顶祖父传下来的大帽,秦二官便谒圣拜师。
亢之用红纸裹了二百文,送作贽敬。
曰校便替秦二官起了个学名,叫秦白凤。
从此照例天天上书写字。
他本来是父亲教着认过几百字的,教起来自然容易,不上两个月,把那些《三字经》、《千字文》都理过了,便读起《大学》来。
一天,白凤放了学,出来见父亲,只见座上坐了一个人,亢之叫二官快来见过伯伯。
白凤抬头望去,却是个不相识的人。
正是:
他年未必成娇客,此日先来见岳翁。
要知座上坐的是谁?且待小子闲了,再来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