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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密卫 柳城 火州 土鲁番
哈密,东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汉伊吾卢地。
明帝置宜禾都尉,领屯田。
唐为伊州。
宋入于回纥。
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寻改为肃王,卒,弟安克帖木儿嗣。
洪武中,太祖既定畏兀儿地,置安定等卫,渐逼哈密。
安克帖木儿惧,将纳款。
成祖初,遣官招谕之,许其以马市易,即遣使来朝,贡马百九十匹。
永乐元年十一月至京,帝喜,赐赉有加,命有司给直收其马四千七百四十匹,择良者十匹入内厩,余以给守边骑士。
明年六月复贡,请封,乃封为忠顺王,赐金印,复贡马谢恩。
已而迤北可汗鬼力赤毒死之,其国人以病卒闻。
三年二月遣官赐祭,以其兄子脱脱为王,赐玉带。
脱脱自幼俘入中国,帝拔之奴隶中,俾列宿卫,欲令嗣爵。
恐其国不从,遣官问之,不敢违,请还主其众。
因赐其祖母及母彩币,旋遣使贡马谢恩。
四年春,甘肃总兵官宋晟奏,脱脱为祖母所逐。
帝怒,敕责其头目曰:"脱脱朝廷所立,即有过,不奏而擅逐之,是慢朝廷也。 老人昏耄,头目亦不知朝廷耶?即迎归,善匡辅,俾孝事祖母。"
由是脱脱得还,祖母及头目各遣使谢罪。
三月立哈密卫,以其头目马哈麻火者等为指挥、千百户等官,又以周安为忠顺王长史,刘行为纪善,辅导。
冬,授头目十九人为都指挥等官。
明年,宋晟奏,头目陆十等作乱,已诛,虑他变,请兵防御。
帝命晟发兵应之,而以安克帖木儿妻子往依鬼力赤,恐诱贼侵哈密,敕晟谨备。
晟卒,以何福代,又敕福开诚抚忠顺。
会头目请设把总一人理国政,帝敕福曰:"置把总,是增一王也;政令不一,下安适从。"
寝其议。
自是,比岁朝贡,悉加优赐,其使臣皆增秩授官。
帝眷脱脱特厚,而脱脱顾凌侮朝使,沈湎昏聩,不恤国事,其下买柱等交谏不从。
帝闻之怒,八年十一月遣官赐敕戒谕之。
未至,而脱脱以暴疾卒。
讣闻,遣官赐祭。
擢都指挥同知哈剌哈纳为都督佥事,镇守其地,赐敕及白金、彩币。
且封脱脱从弟兔力帖木儿为忠义王,赐印诰、玉带,世守哈密。
十年,贡马谢恩,自是修贡惟谨,故王祖母亦数奉贡。
十七年,帝以朝使往来西域者,忠义王致礼延接,命中官赍绮帛劳之,赐其母妻金珠冠服、彩币,及其部下头目。
其使臣及境内回回寻贡马三千五百余匹及貂皮诸物,诏赐钞三万二千锭、绮百、帛一千。
二十一年贡驼三百三十、马千匹。
仁宗践阼,诏谕其国。
洪熙元年再入贡,贺即位。
仁宗崩,宣宗继统,其王兔力帖木儿亦卒,使来告哀。
宣德元年遣官赐祭,命故王脱脱子卜答失里嗣忠顺王,且以登极肆赦,命其国中亦赦,复贡马谢恩。
明年遣弟北斗奴等来朝,贡驼马方物。
授北斗奴都督佥事,因命中官谕王,遣故忠义王弟脱欢帖木儿赴京。
三年以卜答失里年幼,命脱欢帖木儿嗣忠义王,同理国事。
自是,二王并贡,岁或三四至,奏求婚娶礼币,命悉予之。
正统二年,脱欢帖木儿卒,封其子脱脱塔木儿为忠义王,未几卒。
已而忠顺王亦卒,封其子倒瓦答失里为忠顺王。
五年遣使三贡,廷议以为烦,定令每年一贡。
初,成祖之封忠顺王也,以哈密为西域要道,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陲屏蔽。
而其王率庸懦,又其地种落杂居。
一曰回回,一曰畏兀儿,一曰哈剌灰,其头目不相统属,王莫能节制。
众心离涣,国势渐衰。
及倒瓦答失里立,都督皮剌纳潜通瓦剌猛可卜花等谋杀王,不克。
王父在时,纳沙州叛亡百余家,屡敕王令还,止遣其半,其贡使又数辱驿吏卒,呵叱通事,当四方贡使大宴日,恶言诟詈,天子不加罪,但令慎择使臣,以是益无忌。
其地,北瓦剌,西土鲁番,东沙州、罕东、赤斤诸卫,悉与构怨。
由是邻国交侵。
罕东兵抵城外,掠人畜去。
沙州、赤斤先后兵侵,皆大获。
瓦剌酋也先,王母弩温答失里弟也,亦遣兵围哈密城,杀头目,俘男妇,掠牛马驼不可胜计,取王母及妻北还,胁王往见,王惧不敢往,数遣使告难。
敕令诸部修好,迄不从,惟王母妻获还。
十年,也先复取王母妻及弟,并撒马儿罕贡使百余人掠之,又数趣王往见。
王外顺朝命,实惧也先。
十三年夏,亲诣瓦剌,居数月方还;而遣使诳天子,谓守朝命不敢往。
天子为赐敕褒嘉。
已,知其诈,严旨诘责,然其王迄不能自振。
会也先方东犯,不复还故土,以是哈密获少安。
景泰三年遣其臣捏列沙朝贡,请授官。
先是,使臣至京必加恩命。
是时于谦掌中枢,言哈密世受国恩,乃敢交通瓦剌。
今虽归款,心犹谲诈。
若加官秩,赏出无名。
乃止。
终景泰世,使臣无授官者。
天顺元年,倒瓦答失里卒,弟卜列革遣使告哀,即封为忠顺王。
时都指挥马云使西域,闻迤北酋加思兰梗道,不敢进。
会哈蜜王报道已通,云乃行,至哈密。
而贼兵实未退,且谋劫朝使。
帝疑王与贼通,遣使切责。
四年,王卒,无子,母弩温答失里主国事。
初,也先被诛,其弟伯都王及从子兀忽纳走居哈密。
王母为上书乞恩,授伯都王都督佥事,兀忽纳指挥佥事。
自卜列革之亡,亲属无可继,命国人议当袭者。
头目阿只等言脱欢帖木儿外孙把塔木儿官都督同知,可继。
王母谓臣不可继君,而安定王阿儿察与忠顺王同祖,为请袭封。
七年冬,奏上,礼官言:"加思兰见哈密无主,谋据其地,势危急,乞从其请。"
帝命都指挥贺玉往。
至西宁逗遛不进,哈密使臣苦儿鲁海牙请先行,又不许。
帝逮玉下吏,改命都指挥李珍,而敕安定、罕东护使臣偕往。
阿儿察以哈密多难,力辞不行,珍乃返。
哈密素衰微,又妇人主国,众益离散。
加思兰乘隙袭破其城,大肆杀掠,王母率亲属部落走苦峪,犹数遣使朝贡,且告难。
朝廷不能援,但敕其国人速议当继者而已。
其国残以破故,来者日众。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言:"哈密贡马二百匹,而使人乃二百六十人。 以中国有限之财,供外蕃无益之费,非策。"
帝下廷臣议,定岁一入贡,不得过二百人,制可。
明年,兵部言王母避苦峪久,今贼兵已退,宜令还故土,从之。
已而贡使言其地饥寒,男妇二百余人随来丐食,不能归国。
命人给米六斗、布二疋,遣之。
初,国人请立把塔木儿,以王母不肯,无王者八年。
至是头目交章请,词极哀。
乃擢把塔木儿为右都督,摄行国王事,赐之诰印。
五年,王母陈老病乞药物,帝即赐之。
寻与瓦刺、土鲁番遣使三百余人来贡,边臣以闻。
廷议贡有定期,今前使未回后使又至,且瓦剌强寇,今乃与哈密偕;非哈密挟其势以邀利,即瓦剌假其事以窥边。
帝乃却其献,令边臣宴赉,遣还。
贡使坚不受赐,必欲亲诣阙下,乃命遣十之一赴京。
八年,把塔木儿子罕慎以父卒请嗣职。
帝许之,而不命其主国事,国中政令无所出。
土鲁番速檀阿力乘机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以忠顺王孙女为妾,据守其地。
九年四月,事闻,命边臣谨戒备,敕罕东、赤斤诸卫协力战守。
寻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刘文赴甘肃经略。
抵肃州,遣锦衣千户马俊奉敕往谕。
时阿力留其妹婿牙兰守哈密,而己携王母、金印已返土鲁番。
俊至,谕以朝命,抗词不逊,羁俊月余。
一日,牙兰忽至,言大兵三万即日西来,阿力乃宴劳俊等,舁王母出见。
王母惧不敢言,夜潜遣人来云:"为我奏天子,速发兵救哈密。"
文等以闻,遂檄都督罕慎及赤斤、罕东、乜克力诸部集兵进讨。
十年冬,兵至卜隆吉儿川,谍报阿力集众抗拒,且结别部谋掠罕东、赤斤二卫。
文等不敢进,令二卫还守本土,罕慎及乜克力、畏兀儿之众退居苦峪,文等亦引还肃州。
帝乃命罕慎权主国事,因其请给米布,且赐以谷种。
文等无功而还。
土鲁番久据哈密,朝命边臣筑苦峪城,移哈密卫于其地。
十八年春,罕慎纠罕东、赤斤二卫,得兵一千三百人,与己所部共万人,夜袭哈密城破之,牙兰遁走;乘势连复八城,遂还居故土。
巡抚王朝远以闻,帝喜,赐敕奖励,并奖二卫。
朝远请封罕慎为王,且言土鲁番亦革心向化,与罕慎议和,宜乘时安抚,取还王孙女及金印,俾随王母共掌国事,哈密国人亦乞封罕慎。
廷议不从,乃进左都督,赉白金百两、彩币十表里,特敕奖劳,将士升赏有差。
弘治元年从其国人请,封罕慎为忠顺王。
土鲁番阿力已死,而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伪与罕慎结婚,诱而杀之,仍令牙兰据其地。
哈密都指挥阿木郎来奔求救,廷臣请谕土鲁番贡使,令复还侵地,并敕赤斤、罕东,共图兴复。
明年,哈密旧部绰卜都等率众攻牙兰,杀其弟,夺其叛臣者盼卜等人畜以归。
事闻,进秩加赏。
先是,罕慎遣使来贡,未还而遘难,其弟奄克孛剌率部众逃之边方,朝命以赐罕慎者还赐其弟。
阿黑麻之去哈密也,止留六十人佐牙兰。
阿木郎觇其单弱,请边臣调赤斤、罕东兵,夜袭破其城,牙兰遁去,斩获甚多,有诏奖赉。
当是时,阿黑麻桀傲甚,自以地远中国,屡抗天子命。
及破哈密,贡使频至,朝廷仍善待之,由是益轻中国。
帝乃薄其赐赉,或拘留使臣,却其贡物,敕责令悔罪。
己,访获惠顺王族孙陕巴,将辅立之。
阿黑麻渐警惧,三年遣使叩关,愿献还哈密及金印,释其拘留使臣。
天子纳其贡,仍留前使者。
明年,果以城印来归,乃从马文升言,还其所拘使臣。
文升又言:"番人重种类,且素服蒙古,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儿、哈剌灰三种,北山又有小列秃、乜克力相侵逼,非得蒙古后裔镇之不可。 今安定王族人陕巴,乃故忠义王脱脱近属从孙,可主哈密。"
天子以为然,而诸番亦共奏陕巴当立。
五年春立陕巴为忠顺王,赐印诰、冠服及守城戎器,擢阿木郎都督佥事,与都督同知奄克孛剌共辅之。
已而诸番索陕巴犒赐不得,皆怨。
阿木郎又引乜克力人掠土鲁番牛马,阿黑麻怒,六年春潜兵夜袭哈密,杀其人百余,逃及降者各半。
陕巴与阿木郎据大土剌以守。
大土剌,华言大土台也。
围三日不下。
阿木郎急调乜克力、瓦剌二部兵来援,俱败去。
乃执陕巴,擒阿木郎支解之。
牙兰复据守,并移书边臣诉阿木郎罪。
时土鲁番先后贡使皆未还。
边臣以其书不逊,且僭称可汗,乞命将遣兵先剿除牙兰,然后直抵土鲁番,馘阿黑麻之首,取还陕巴。
否则降敕严责,令还陕巴,乃宥其罪。
廷议从后策,令守臣拘贡使,纵数人还,赍敕晓示祸福。
帝如其请,命廷推大臣赴甘肃经略。
初,哈密变闻,丘浚谓马文升曰:"西陲事重,须公一行。"
文升曰:"国家有事,臣子义不辞难。 然番人嗜利,不善骑射,自古未有西域能为中国患者,徐当靖之。"
浚复以为言,文升请行。
廷臣佥言北寇强,本兵未可远出,乃推兵部右侍郎张海、都督同知缑谦二人。
帝赐敕指授二人,而二人皆庸才,但遣土鲁番人归谕其主,令献还侵地,驻甘州待之。
明年,阿黑麻遣使叩关求贡,诡言愿还陕巴及哈密,乞朝廷亦还其使者。
海等以闻,请再降敕宣谕。
廷议言,先已降敕,今若再降,有伤国体,宜令海等自遣人往谕。
不从命,则仍留前使,且尽驱新使出关,永不许贡,仍与守臣檄罕东、赤斤诸部兵,直捣哈密,袭斩牙兰。
如无机可乘,则封嘉峪关,毋纳其使。
陕巴虽封王,其还与否,于中国无损益,宜别择贤者代之。
帝以陕巴既与中国无损益,则哈密城池已破,如献还,当若何处之。
廷臣复言陕巴乃安定王千奔之侄,忠顺王之孙,向之封王,欲令镇抚一方尔。
今被虏,孱弱可知,即使复还,势难复立。
宜革其王爵,居之甘州,犒赉安定王,谕以不复立之故。
令都督奄克孛剌总理哈密事,与回回都督写亦虎仙,哈剌灰都督拜迭力迷失等分领三种番人以辅之。
且修浚苦峪城堑,凡番人散处甘、凉者,令悉还其地,给以牛具口粮。
若陕巴未还,不必索取,我不急陕巴,彼将自还也。
帝悉如其言,敕谕海等。
海等见敕书将弃陕巴,甚喜,即逐其贡使,闭嘉峪关,缮修苦峪城,令流寓番人归其地,拜疏还朝。
八年正月至京,言官交章劾其经略无功,并下吏贬秩,而哈密终不还。
文升锐意谋兴复,用许进巡抚甘肃以图之。
进偕大将刘宁等潜师夜袭,牙兰逸去,斩其遗卒,抚降余众而还。
自明初以来,官军无涉其地者,诸番始知畏,阿黑麻亦欲还陕巴。
然哈密屡破,遗民入居者旦暮虞寇。
阿黑麻果复来攻,固守不下,讫散去。
诸人自以穷窘难守,尽焚室庐,走肃州求济。
边臣以闻,诏赐牛具、谷种,并发流寓三种番人及哈密之寄居赤斤者,尽赴苦峪及瓜、沙州,俾自耕牧,以图兴复。
时哈密无王,奄克孛剌为之长。
十年遣其党写亦虎仙等来贡,给币帛五千酬其直,使臣犹久留,大肆咆烋。
礼官徐琼等极论其罪,乃驱之去。
时诸番以朝廷闭关绝贡不得入,咸怨阿黑麻,阿黑麻悔,送还陕巴及哈密之众,乞通贡如故。
廷议谓无番文不可骤许,必令具文乃从其请。
陕巴前议废,今使暂居甘州,俟众头目俱归心,然后修复哈密城堑,令复旧业。
帝悉从之。
冬,起王越总制三边军务兼经理哈密。
十一年秋,越言哈密不可弃,陕巴亦不可废,宜仍其旧封,令先还哈密,量给修城、筑室之费,犒赐三种番人及赤斤、罕东、小列秃、乜克力诸部,以奖前劳,且责后效。
帝亦报可。
自是哈密复安,土鲁番亦修贡惟谨。
奄克孛剌者,罕慎弟也,与陕巴不相能。
当事患之,令陕巴娶罕慎女,与之结好。
陕巴嗜酒掊克,失众心,部下阿孛剌等咸怨。
十七年春,阴构阿黑麻迎其幼子真帖木儿主哈密。
陕巴惧,挈家走苦峪。
奄克孛剌与写亦虎仙在肃州,边臣以二人为番众所服,令还辅陕巴,与百户董杰偕行。
杰有胆略。
既抵哈密,阿孛剌与其党五人约夜以兵来劫。
杰知之,与奄克孛剌等谋,召阿孛剌等计事,立斩之,其下遂不敢叛。
乃令陕巴还哈密,真帖木儿还土鲁番。
真帖木儿年十三,其母即罕慎女也,闻父已死,兄满速儿嗣为速檀与诸弟相仇杀,惧不敢归,愿倚奄克孛剌,曰:"吾外祖也。"
边臣虑与陕巴隙,居之甘州。
十八年冬,陕巴卒,其子拜牙即自称速檀,命封为忠顺王。
正德三年,写亦虎仙入贡,不与通事偕行,自携边臣文牒投进。
大通事王永怒,疏请究治,写酋亦奏永需求。
永供奉豹房,恃宠恣横。
诏勿究治,两戒谕之。
写酋自是益轻朝廷,潜怀异志。
初,拜牙即嗣职,满速儿与通和,且遣使求真帖木儿,边臣言与之便。
枢臣谓土鲁番稔恶久,今见我扶植哈密,声势渐张,乃卑词求贡,以还弟为名。
我留其弟,正合古人质其亲爱之意,不可遽遣。
帝从之。
六年始命写亦虎仙偕都督满哈剌三送之西还,至哈密,奄克孛剌欲止之,二人不可。
护至土鲁番,遂以国情输满速儿,且诱拜牙即叛。
拜牙即素昏愚,性又淫暴,心怵属部害已,而满速儿又甘言诱之,即欲偕奄克孛剌同往,不从,奔肃州。
八年秋,拜牙即弃城叛入土鲁番。
满速儿遣火者他只丁据哈密,又遣火者马黑木赴甘肃言拜牙即不能守国,满速儿遣将代守,乞犒赐。
九年四月,事闻,命都御史彭泽往经略。
泽未至,贼遣兵分掠苦峪、沙州,声言予我金币万,即归城印。
泽抵甘州,谓番人嗜利,可因而款也。
遣通事马骥谕令还侵地及王,当予重赏。
满速儿伪许之,泽即畀币帛二千及白金酒器一具。
十一年五月,拜疏言:"臣遣通事往宣国威,要以重赏,其酋悔过效顺,即以金印及哈密城付之。 满哈剌三、写亦虎仙二人召还他只丁,并还所夺赤斤卫印。 惟忠顺王在他所,未还。 请录效劳人役功,赐臣骸骨归田里。"
帝即令还朝。
忠顺王迄不返,他只丁亦不肯退,复要重赏,始以城来归。
明年五月,甘肃巡抚李昆上言:"得满速儿牒,谓拜牙即不可复位,即还故土,已失人心,乞别立安定王千奔后裔。 此言良然。 如必欲其复国,乞敕满速儿兄弟送还,仍厚赐缯帛,冀其效顺。"
廷议:"经略西陲已逾三载,而忠顺迄无还期,宜兴师绝贡,不可遂其要求,损我威重。 但城印归,国体具在,宜敕责满速儿背负国恩,求取无厌。 仍量赐其兄弟,令其速归忠顺。 不从,则闭关绝贡,严兵为备。"
从之。
初,写亦虎仙与满速儿深相结,故首倡逆谋。
已而有隙,满速儿欲杀之,大惧,求他只丁为解,许赂币千五百匹,期至肃州畀之,且啖之入寇,曰肃州可得也。
满速儿喜,令与其婿马黑木俱入贡,以觇虚实,且征其赂。
边臣以同来火者撒者儿,乃火者他只丁弟,惧为变,并其党虎都写亦羁之甘州,而督写亦虎仙出关,惧不肯去。
他只丁闻其弟被拘,怒,复又夺哈密城,请满速儿移居之,分兵胁据沙州,拥众入寇,至兔儿坝,游击芮宁与参将蒋存礼,都指挥黄荣、王琮各率兵往御。
宁先抵娑子坝,遇贼。
贼悉众围宁,而分兵缀诸将,宁所部七百人皆战没。
贼薄肃州城,索所许币。
副使陈九畴固守,且先绝其内应,贼知事泄,虑援兵至,大掠而去。
十二年正月,羽书闻,廷议复命彭泽总制军务,偕中官张永、都督郤永率师西征。
贼还至瓜州,副总兵郑廉合奄克孛剌兵击败之,斩七十九级。
贼乃遁去,又与瓦剌相攻,力不敌,移书求款,泽等乃罢行。
先是,写亦虎仙与子米儿马黑木、婿火者马黑木及其党失拜烟答俱以内应系狱,失拜烟答被捶死。
及事平,械写亦虎仙赴京,下刑部狱,其子仍系甘州。
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麻者,写亦虎仙侄婿他,以入贡在京,探知王琼欲倾彭泽,突入长安门讼父冤,下锦衣狱。
会兵部、法司请行甘肃讯报,琼欲因此兴大狱,奏遣科道二人往勘。
明年,勘至,于泽无所坐。
琼怒,劾泽欺罔辱国,斥为民。
坐昆、九畴激变,逮下吏,并获重谴。
明年,写亦虎仙亦减死,遂夤缘钱宁,与其婿得侍帝左右。
帝悦之,赐国姓,授锦衣指挥,扈驾南征。
满速儿犯边后,屡求通贡,不得。
十五年归先所掠将卒及忠顺王家属,复求贡。
廷议许之,而王迄不还。
巡按御史潘仿力言贡不当许,不听。
明年,世宗嗣位,杨廷和以写亦虎仙稔中国情实,归必为边患,于遗诏中数其罪,并其子婿伏诛,而用陈九畴为甘肃巡抚。
时满速儿比岁来贡,朝廷待之若故,亦不复问忠顺王事。
嘉靖三年秋,拥二万骑围肃州,分兵犯甘州。
九畴及总兵官姜奭等力战败之,斩他只丁,贼乃却去。
事闻,命兵部尚书金献民西讨,抵兰州,贼已久退,乃引还。
九畴因力言贼不可抚,乞闭关绝贡,专固边防,可之。
明年秋,贼复犯肃州,分兵围参将云冒,而以大众抵南山。
九畴时已解职,他将援兵至,贼始遁。
当是时,番屡犯边城,当局者无能振国威,为边疆复仇雪耻,而一二新进用事者反借以修怨。
由是,封疆之狱起。
百户王邦奇者,素憾杨廷和、彭泽,六年春,上言:"今哈密失国,番贼内侵,由泽赂番求和,廷和论杀写亦虎仙所致。 诛此两人,庶哈密可复,边境无虞。"
桂萼、张璁辈欲藉此兴大狱,斥廷和、泽为民,尽置其子弟亲党于理,有自杀者。
复遣给事、锦衣官往按。
番酋牙兰言非敢获罪天朝,所以犯边,由冤杀写亦虎仙、失拜烟答二人故。
今愿献还城印赎前罪。
事下兵部,尚书王时中等言:"番酋乞贡数四,先已下总制尚书王宪,因其贡使镌责。 所请当不妄,第其词出牙兰,非真求贡之文,或诈以款我。 若果悔罪,必先归城印及所掠人畜,械送首恶,稽首关门,方可听许。"
帝纳之。
萼以前狱未竟,必欲重兴大狱,请留质牙兰,遣译者谕其主还侵地。
而与礼、兵二部尚书方献夫、王时中等协议,为挑激之词,言番人上书者四辈,皆委咎前吏,虽词多诋饰,亦事发有因。
宜遣官严核激变虚实,用服其心,其他具如前议。
九畴报捷时,言满速儿、牙兰已毙砲石下,二人实未死。
帝固疑之。
览萼等议,益疑边臣欺罔,手诏数百言,切责九畴,欲置之死,而戒首辅杨一清勿党庇,遂遣官逮九畴。
尚书金献民、侍郎李昆以下,坐累者四十余人。
七年正月,九畴逮至下狱。
萼等必欲杀之,并株连廷和、泽。
刑部尚书胡世宁力救,帝稍悟,免死戍边,泽、献民等皆落职。
番酋气益骄,而萼又荐王琼督三边,尽释还九畴所系番使,许之通贡。
番酋迄不悔罪,侮玩如故。
时以牙兰获罪其主,率部帐来归,边臣受之。
满速儿怒,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二千余骑犯肃州,至老鹳堡,值撒马儿罕贡使在堡中,贼呼与语,游击彭浚急引兵击之。
贼言欲问信通和,浚不听,进战,破之。
贼遁走赤斤,使人持番文求贡,委罪瓦剌,词多悖谩。
琼希时贵指,必欲议抚,因言番人且悔,宜原情赦罪,以罢兵息民,并上浚及副使赵载功状。
章下兵部。
初,胡世宁之救陈九畴也,欲弃哈密不守,言:"拜牙即久归土鲁番,即还故土,亦其臣属,其他族裔无可继者。 回回一种,早已归之。 哈剌灰、畏兀儿二族逃附肃州已久,不可驱之出关。 然则哈密将安兴复哉?纵得忠顺嫡派,畀之金印,助之兵食,谁与为守?不过一二年,复为所夺,益彼富强,辱我皇命,徒使再得城印,为后日要挟之地。 乞圣明熟筹,如先朝和宁交址故事,置哈密勿间。 如其不侵扰,则许之通贡。 否则,闭关绝之,庶不以外番疲中国。"
詹事霍韬力驳其非。
至是,世宁改掌兵部,上言:"番酋变诈多端,欲取我肃州,则渐置奸回于内地。 事觉,则多纵反间,倾我辅臣。 乃者许之朝贡,使方入关,而贼兵已至,河西几危。 此闭关与通贡,利害较然。 今琼等既言贼薄我城堡,缚我士卒,声言大举,以恐吓天朝,而又言贼方惧悔,宜仍许通贡,何自相牴牾。 霍韬又以贼无印信番文为疑,臣谓即有印信,亦安足据。 第毋堕其术中,以间我忠臣,弛我边备,斯可矣。 牙兰本我属番,为彼掠去,今束身来归,事属反正,宜即抚而用之。 招彼携贰,益我籓篱。 至于兴复哈密,臣等窃以为非中国所急也。 夫哈密三立三绝,今其王已为贼用,民尽流亡。 借使更立他种,彼强则入寇,弱则从贼,难保为不侵不叛之臣。 故臣以为立之无益,适令番酋挟为奸利耳。 乞赐琼玺书,令会同甘肃守臣,遣番使归谕满速儿,诘以入寇状。 倘委为不知,则令械送虎力纳咱儿。 或事出瓦剌,则缚其人以自赎。 否则羁其使臣,发兵往讨,庶威信并行,贼知敛戢。 更敕琼为国忠谋,力求善后之策,以通番纳贡为权宜,足食固圉为久计,封疆幸甚。"
疏入,帝深然之,命琼熟计详处,毋轻信番言。
至明年,甘肃巡抚唐泽亦以哈密未易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
琼善之,据以上闻,帝报可。
自是置哈密不问,土鲁番许之通贡,西陲藉以息肩。
而哈密后为失拜烟答子米儿马黑木所有,服属土鲁番。
朝廷犹令其比岁一贡,异于诸番,迄隆庆、万历朝犹入贡不绝,然非忠顺王苗裔矣。
柳城,一名鲁陈,又名柳陈城,即后汉柳中地,西域长史所治。
唐置柳中县。
西去火州七十里,东去哈密千里。
经一大川,道旁多骸骨,相传有鬼魅,行旅早暮失侣多迷死。
出大川,渡流沙,在火山下,有城屹然广二三里,即柳城也。
四面皆田园,流不环绕,树木阴翳。
土宜穄麦豆麻,有桃李枣瓜胡芦之属。
而葡萄最多,小而甘,无核,名锁子葡萄。
畜有牛羊马驼。
节候常和。
土人纯朴,男子椎结,妇人蒙皁布,其语音类畏兀儿。
永乐四年,刘帖木儿使别失八里,因命赍彩币赐柳城酋长。
明年,其万户瓦赤剌即遣使来贡。
七年,傅安自西域还,其酋复遣使随入贡。
帝即命安赍绮帛报之。
十一年夏,遣使随白阿儿忻台入贡。
冬,万户观音奴再遣使随安入贡。
二十年与哈密共贡羊二千。
宣德五年,头目阿黑把失来贡。
正统五年、十三年并入贡。
自后不复至。
柳城密尔火州、土鲁番,凡天朝遣使及其酋长入贡,多与之偕。
后土鲁番强,二国并为所灭。
火州,又名哈剌,在柳城西七十里,土鲁番东三十里,即汉车师前王地。
隋时为高昌国。
唐太宗灭高昌,以其地为西州。
宋时回鹘居之,尝入贡。
元名火州,与安定、曲先诸卫统号畏兀儿,置达鲁花赤监治之。
永乐四年五月命鸿胪丞刘帖木儿护别失八里使者归,因赍彩币赐其王子哈散。
明年遣使贡玉璞方物。
使臣言,回回行贾京师者,甘、凉军士多私送出境,泄漏边务。
帝命御史往按,且敕总兵官宋晟严束之。
七年遣使偕哈烈、撒马儿罕来贡。
十一年夏,都指挥白阿儿忻台遣使偕俺的干、失剌思等九国来贡。
秋,命陈诚、李暹等以玺书、文绮、纱罗、布帛往劳。
十三年冬,遣使随诚来贡。
自是久不至。
正统十三年复贡,后遂绝。
其地多山,青红若火,故名火州。
气候热。
五谷、畜产与柳城同。
城方十余里,僧寺多于民居。
东有荒城,即高昌国都,汉戊己校尉所治。
西北连别失八里。
国小,不能自立,后为土鲁番所并。
土鲁番,在火州西百里,去哈密千余里,嘉峪关二千六百里。
汉车师前王地。
隋高昌国。
唐灭高昌,置西州及交河县,此则交河县安乐城也。
宋复名高昌,为回鹘所据,尝入贡。
元设万户府。
永乐四年遣官使别失八里,道其地,以彩币赐之。
其万户赛因帖木儿遣使贡玉璞,明年达京师。
六年,其国番僧清来率徒法泉等朝贡。
天子欲令化导番俗,即授为灌顶慈慧圆智普通国师,徒七人并为土鲁番僧纲司官,赐赉甚厚。
由是其徒来者不绝,贡名马、海青及他物。
天子亦数遣官奖劳之。
二十年,其酋尹吉儿察与哈密共贡马千三百匹,赐赉有加。
已而尹吉儿察为别失八里酋歪思所逐,走归京师。
天子悯之,命为都督佥事,遣还故土。
尹吉儿察德中国,洪熙元年躬率部落来朝。
宣德元年亦如之。
天子待之甚厚,还国病卒。
三年,其子满哥帖木儿来朝。
正统六年,朝议土鲁番久失贡,因米昔儿使臣还,令赍钞币赐其酋巴剌麻儿。
明年遣使入贡。
初,其地介于阗、别失八里诸大国间,势甚微弱。
后侵掠火州、柳城,皆为所并,国日强,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僭称王。
以景泰三年,偕其妻及部下头目各遣使入贡。
天顺三年复贡,其使臣进秩者二十有四人。
先后命指挥白全、都指挥桑斌等使其国。
成化元年,礼官姚夔等定议,土鲁番三年或五年一贡,贡不得过十人。
五年遣使来贡,其酋阿力自称速檀,奏求海青、鞍马、蟒服、彩币、器用。
礼官言物多违禁,不可尽从,命赐彩币、布帛。
明年复贡,奏求忽拨思筝、鼓罗、占镫、高丽布诸物。
廷议不许。
时土鲁番愈强,而哈密以无主削弱,阿力欲并之。
九年春,袭破其城,执王母,夺金印,分兵守之而去。
朝廷命李文等经略,无功而还。
阿力修贡如故,一岁中,使来者三,朝廷仍善待之,未尝一语严诘。
贡使益傲,求驯象。
兵部言象以备仪卫,礼有进献,无求索,乃却其请。
使臣复言已得哈密城池及瓦剌奄檀王人马一万,又收捕曲先并亦思渴头目倒刺火只,乞朝廷遣使通道,往来和好。
帝曰:"迤西道无阻,不须遣官。 阿力果诚心修贡,朝廷不计前愆,仍以礼待。"
使臣复言赤斤诸卫素与有仇,乞遣将士护行,且谓阿力虽得哈密,止以物产充贡,愿质使臣家属于边,赐敕归谕其王,献还城印。
帝从其护行之请,而赐敕谕阿力献王母及城印,即和好如初。
使臣还,复遣他使再入贡,而不还哈密。
十二年八月,甘州守臣言,番使谓王母已死,城印俱存,俟朝廷往谕即献还。
帝已却其贡使,复俾入京。
时大臣专务姑息,致遐方小丑无顾忌。
十四年,阿力死,其子阿黑麻嗣为速檀,遣使来贡。
十八年,哈密都督罕慎潜师捣哈密,克之。
贼将牙兰遁走。
阿黑麻颇惧。
朝议罕慎有功,将立为王。
阿黑麻闻之,怒曰:"罕慎非忠顺族,安得立!"乃伪与结婚。
弘治元年躬至哈密城下,诱罕慎盟,执杀之,复据其城,而遣使入贡;称与罕慎缔姻,乞赐蟒服及九龙浑金膝襕诸物。
使至甘州,而罕慎之变已闻,朝廷亦不罪,但令还谕其主,归我侵地。
番贼知中国易与,不奉命,复遣使来贡。
礼官议薄其赏,拘使臣,番贼稍惧。
三年春,偕撒马儿罕贡狮子,愿献还城印,朝廷亦还其使臣。
礼官请却勿纳,帝不从。
及使还,命内官张芾护行,谕内阁草敕。
阁臣刘吉等言:"阿黑麻背负天恩,杀我所立罕慎,宜遣大将直捣巢穴,灭其种类,始足雪中国之愤。 或不即讨,亦当如古帝王封玉门关,绝其贡使,犹不失大体。 今宠其使臣,厚加优待,又遣中使伴送,此何理哉!陛下事遵成宪,乃无故召番人入大内看戏狮子,大赉御品,夸耀而出。 都下闻之,咸为骇叹,谓祖宗以来,从无此事。 奈何屈万乘之尊,为奇兽之玩,俾异言异服之人,杂遝清严之地。 况使臣满剌土儿即罕慎外舅,忘主事仇,逆天无道。 而阿黑麻聚集人马,谋犯肃州,名虽奉贡,意实叵测。 兵部议羁其使臣,正合事宜。 若不停张芾之行,彼使臣还国,阿黑麻必谓中土帝王可通情希宠,大臣谋国,天子不听,其奈我何。 长番贼之志,损天朝之威,莫甚于此。"
疏入,帝止芾行,而问阁臣兴师、绝贡二事。
吉等以时势未能,但请薄其赐赉。
因言饲狮日用二羊,十岁则七千二百羊矣,守狮日役校尉五十人,一岁则一万八千人矣。
若绝其餧养,听其自毙,传之千载,实为美谈。
帝不能用。
秋,又遣使从海道贡狮子,朝命却之,其使乃潜诣京师。
礼官请治沿途有司罪,仍却其使,从之。
当是时,中外乂安,大臣马文升、耿裕辈,咸知国体,于贡使多所裁损,阿黑麻稍知中国有人。
四年秋,遣使再贡狮子,愿还金印,及所据十一城。
边臣以闻,许之,果以城印来归。
明年封陕巴为忠顺王,纳之哈密,厚赐阿黑麻使臣,先所拘者尽释还。
六年春,其前使二十七人还,未出境,后使三十九人犹在京师,阿黑麻复袭陷哈密,执陕巴以去。
帝命侍郎张海等经略,优待其使,俾得进见。
礼官耿裕等谏曰:"朝廷驭外番,宜惜大体。 番使自去年入都,久不宣召,今春三月以来,宣召至再,且赐币帛羊酒,正当谩书投入之时,小人何知,将谓朝廷恩礼视昔有加,乃畏我而然。 事干国体,不可不慎。 况此贼倔强无礼,久蓄不庭之心。 所遣使臣,必其亲信腹心,乃令出入禁掖,略无防闲。 万一奸宄窥伺,潜逞逆谋,虽悔何及。 今其使写亦满速儿等宴赉已竣,犹不肯行,曰恐朝廷复宣召。 夫不宝远物,则远人格。 狮本野兽,不足为奇,何至上烦銮舆,屡加临视,致荒徼小丑,得觐圣颜,藉为口实。"
疏入,帝即遣还。
张海等抵甘肃,遵朝议,却其贡物,羁前后使臣一百七十二人于边,闭嘉峪关,永绝贡道。
而巡抚许进等,又潜兵直捣哈密,走牙兰,阿黑麻渐惧。
其邻邦不获贡,胥怨阿黑麻。
十年冬,送还陕巴,款关求贡,廷议许之。
十二年,其使再求,命前使安置广东者悉释还。
十七年,阿黑麻死,诸子争立,相仇杀。
已而长子满速儿嗣为速檀,修贡如故。
明年,忠顺王陕巴卒,子拜牙即袭,昏愚失道,国内益乱。
而满速儿桀点变诈逾于父,复有吞哈密之志。
正德四年,其弟真帖木儿在甘州,贡使乞放还。
朝议不许,乃以甘州守臣奏送还。
还即以边情告其兄,共谋为逆。
九年诱拜牙即叛,复据哈密。
朝廷遣彭泽经略,赎还城印。
其部下他只丁复据之,且导满速儿犯肃州。
自是,哈密不可复得,而患且中于甘肃。
会中朝大臣自相倾陷,番酋觇知之,益肆谗构,贼腹心得侍天子,中国体大亏,贼气焰益盛。
十五年复许通贡。
甘肃巡按潘仿言:"番贼犯顺,杀戮摽掠,惨不可胜言。 今虽悔罪,果足赎前日万一乎?数年以来,虽尝闭关,未能问罪。 今彼以困惫求通,且将窥我意向,探我虚实,缓我后图,诱我重利。 不于此时稍正其罪,将益启轻慢之心,招反覆之衅,非所以尊中国驭外番也。 况彼番文执难从之词,示敢拒之状,当悔罪求通之日,为侮慢不恭之语,其变诈已见。 若曰来者不拒,驭戎之常,尽略彼事之非,纳求和之使,必将叨冒恩礼,饱餍赏饩,和市私贩,满载而归。 所欲既足,骄志复萌,少不慊心,动则藉口,反复之衅,且在目前。 叛则未尝加罪,而反获钞掠之利,来则未必见拒,而更有赐赉之荣,何惮不为。 臣谓宜乘窘迫之时,聊为慑伏之计,虽纳其悔过之词,姑阻其来贡之使,降敕责其犯顺,仍索归还未尽之人。 其番文可疑者,详加诘问,使彼知中国尊严,天威难犯,庶几反侧不萌,归服可久。"
时王琼力主款议,不纳其言。
明年,世宗立,贼腹心写亦虎仙伏诛,失所恃,再谋犯边。
嘉靖三年寇肃州,掠甘州,四年复寇肃州,皆失利去,于是卑词求贡。
会璁、萼等起封疆之狱,遂阴庇满速儿再许之贡,议已定。
贼党牙兰者,本曲先人,幼为番掠,长而黠健,阿力以妹妻之,握兵用事,久为西陲患,至是获罪其主,七年夏,率所部二千人来降。
有帖木儿哥、土巴者,俱沙州番族,土鲁番役属之,岁征妇女牛马,不胜侵暴,亦率其族属数千帐来归。
边臣悉处之内地。
满速儿怒,使其部下虎力纳咱儿引瓦剌寇肃州,不胜,则复遣使求贡。
总督王琼请许之,詹事霍韬言:"番人攻陷哈密以来,议者或请通贡,或请绝贡,圣谕必有悔罪番文然后许。 今王琼译进之文,皆其部下小丑之语,无印信足凭。 我遽许之,恐戎心益骄,后难驾驭。 可虞者一。 哈密城池虽称献还,然无实据,何以兴复。 或者遂有弃置不问之议,彼愈得志,必且劫我罕东,诱我赤斤,掠我瓜、沙,外连瓦剌,内扰河西,而边警无时息矣。 可虞者二。 牙兰为番酋腹心,拥众来奔,而彼云不知所向,安知非诈降以诱我。 他日犯边,曰纳我叛臣也。 我不归彼叛臣,彼不归我哈密。 自是西陲益多事,而哈密终无兴复之期。 可虞者三。 牙半之来,日给廪饩,所费实多,犹曰羁縻之策不获已也。 倘番酋拥众叩关,索彼叛人,将予之耶,抑拒之耶?又或牙兰包藏祸心,构变于内,内外协应,何以御之?可虞者四。 或曰今陕西饥困,甘肃孤危,哈密可弃也。 臣则曰,保哈密所以保甘、陕也,保甘肃所以保陕西也。 若以哈密难守即弃哈密,然则甘肃难守亦弃甘肃乎?昔文皇之立哈密也,因元遗孽力能自立,因而立之。 彼假其名,我享其利。 今忠顺之嗣三绝矣,天之所废,孰能兴之?今于诸夷中,求其雄杰能守哈密者,即畀金印,俾和辑诸番,为我籓蔽,斯可矣,必求忠顺之裔而立焉,多见其固也。"
疏入,帝嘉其留心边计,下兵部确议。
尚书胡世宁等力言牙兰不可弃,哈密不必兴复,请专图自治之策,帝深纳其言。
自是番酋许通贡,而哈密城印及忠顺王存亡置不复问,河西稍获休息,而满速儿桀傲益甚矣。
十二年遣臣奏三事。
一,请追治巡抚陈九畴罪。
一,请遣官议和。
一,请还叛人牙兰。
词多悖慢,朝廷不能罪,但戒以修职贡无妄言。
然自写亦虎仙诛,他只丁阵殁,牙兰又降,失其所倚赖,势亦渐孤,部下各自雄长,称王入贡者多至十五人,政权亦不一。
十五年,甘肃巡抚赵载陈边事,言:"番酋屡服屡叛,我抚之太厚,信之太深,愈长其奸狡。 今后入犯,宜戮其使臣,徙其从人于两粤,闭关拒绝。 即彼悔罪,亦但许奉贡,不得辄还从人。 彼内有所牵,外有所畏,自不敢轻犯。"
帝颇采其言。
二十四年,满速儿死,长子沙嗣为速檀,其弟马黑麻亦称速檀,分据哈密。
已而兄弟仇杀,马黑麻乃结婚瓦剌以抗其兄,且垦田沙州,谋入犯。
其部下来告,马黑麻乃叩关求贡,复求内地安置。
边臣谕止之,乃还故土,与兄同处。
总督张珩以闻,诏许其入贡。
二十六年定令五岁一贡。
其后贡期如令,而来使益多。
逮世宗末年,番文至二百四十八道。
朝廷重违其情,咸为给赐。
隆庆四年,马黑麻嗣兄职,遣使谢恩。
其弟琐非等三人,亦各称速檀,遣使来贡。
礼官请裁其犒赐,许附马黑麻随从之数,可之。
迄万历朝,奉贡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