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 列传第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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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 列传第一百二十 张廷玉等

魏允贞"弟允中刘廷兰"王国余懋衡李三才魏允贞,字懋忠,南乐人。

万历五年进士。

授荆州推官。

大学士张居正归葬,群吏趋事恐后,允贞独不赴,且抶其奴。

治行最,征授御史。

吏部尚书梁梦龙罢。

允贞言:"铨衡任重。 往者会推之前,所司率受指执政或司礼中官,以故用非其人。"

帝纳其言,特用严清,中外翕服。

俄劾兵部尚书吴兑,兑引去。

已,陈时弊四事,言:"自居正窃柄,吏、兵二部迁除必先关白,故所用悉其私人。 陛下宜与辅臣精察二部之长,而以其职事归之。 使辅臣不侵部臣之权以行其私,部臣亦不乘辅臣之间以自行其私,则官方自肃。 自居正三子连登制科,流弊迄今未已。 请自今辅臣子弟中式,俟致政之后始许廷对,庶幸门稍杜。 自居正恶闻谠言,每遇科道员缺,率择才性便给、工谄媚、善逢迎者授之,致昌言不闻,佞臣得志。 自今考选时,陛下宜严敕所司,毋循故辙。 俺答自通市以来,边备懈弛。 三军月饷,既克其半以充市赏,复克其半以奉要人,士无宿饱,何能御寇?至辽左战功,尤可骇异。 军声则日振于前,生齿则日减于旧。 奏报失真,迁叙逾格,赏罚无章,何以能国哉!"疏入,下都察院。

先是,居正既私其子,他辅臣吕调阳子兴周,张四维子泰征、甲征,申时行子用懋,皆相继得举。

甲征、用懋将廷对,而允贞疏适上。

四维大愠,言:"臣待罪政府,无所不当闻。 今因前人行私,而欲臣不预闻吏、兵二部事,非制也。"

因为子白诬,且乞骸骨。

时行亦疏辨。

帝并慰留,而责允贞言过当。

户部员外郎李三才奏允贞言是,并贬秩调外。

允贞得许州判官。

给事中御史周邦杰、赵卿等论救,不纳。

允贞虽谪,然自是辅臣居位,其子无复登第者。

久之,累迁右通政。

二十一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

允贞素刚果,清操绝俗。

以所部地疹民贫,力裁幕府岁供及州县冗费,以其银数万缮亭障,建烽堠,置器市马易粟。

又奏免平阳岁额站银八万,以所省邮传羡补之。

雁门、平定军以逋屯粮窜徙,允贞奏除其租,招令复业。

岢岚互市,省抚赏银六万。

汾州有两郡王,宗人与军民杂处,知州秩卑不能制,奏改为府。

自款市成,边政废。

允贞视要害,筑边墙万有余丈。

政声大著。

帝亦数嘉其能。

会诏中官张忠矿山西,允贞抗疏极谏,不报。

已,西河王知燧请开解州、安邑、绛县矿,以仪宾督之。

指挥王守信请开平定、稷山诸矿。

帝并报允。

允贞恐民愈扰,请令忠兼领,亦不纳。

三殿灾,诏求直言。

允贞言咎在辅臣,历数赵志皋、张位罪。

且曰:"前二臣以二月加恩,逾月两宫灾。 今年又加恩,而三殿复灾。 天意昭然。"

位等力辨,求罢。

帝慰留,责允贞边臣不当言朝事,因屡推不用,遂肆狂言,夺俸五月。

顷之,允贞疏举遗贤,请召还王家屏、陈有年、沈鲤、李世达、王汝训及小臣史孟麟、张栋、万国钦、马经纶、顾宪成、赵南星、邹元标等,疏留中。

以久次,进右副都御史。

二十八年春,疏陈时政缺失,言:"行取诸臣,几经论荐,陛下犹不轻予一官。 彼鲁坤、马堂、高淮、陈朝辈,试之何事,举之何人,乃令其衔命横行,生杀予夺,恣出其口。 廷臣所陈率国家大计,一皆寝阁,甚者严谴随之。 彼报税之徒,悉无赖奸人,乡党不齿,顾乃朝奏夕报,如响应声。 臣不解也。 胥徒入乡,民间犹扰,况缇骑四出,如虎若狼,家室立破。 如吴宝秀、华钰诸人,祸至惨矣,而陛下曾不一念及。 钱谷出入,上下相稽,犹多奸弊。 敕使手握利权,动逾数万。 有司不敢问,抚按不敢闻,岂无吮膏血以自肥者,而陛下曾不一察及。 金取于滇,不足不止;珠取于海,不罄不止;锦绮取于吴越,不极奇巧不止。 乃元老听其投闲,直臣几于永锢,是陛下之爱贤士,曾不如爱珠玉锦绮也。"

疏奏,亦不省。

先是,张忠以开矿至,后孙朝复至榷税,诛求百方,允贞每事裁抑。

会忠杖死太平典史武三杰,朝使者逼杀建雄县丞李逢春,允贞疏暴其罪。

朝怒,劾允贞抗命沮挠。

帝留允贞疏不下,而下朝疏于部院。

吏部尚书李戴、都御史温纯等力称允贞贤,请下允贞疏平议。

帝并留中。

山西军民数千恐允贞去,相率诣阙诉冤,两京言官亦连章论救。

帝乃两置不问。

明年,忠以夏县知县彭应春抗礼,劾贬之。

允贞请留应春,不报。

允贞父已九十余,允贞岁岁乞侍养,章二十上。

廷议以敕使害民,非允贞不能制,固留之。

其年五月,请益力,始听归。

士民为立祠。

已,阅视者奏允贞守边劳,即家进兵部右侍郎。

寻卒。

天启初,追谥介肃。

弟允中、允孚。

允中为诸生,副使王世贞大器之。

岁乡试,世贞戒门吏曰:"非魏允中第一,无伐鼓以传也。"

已而果然。

时无锡顾宪成、漳浦刘廷兰并为举首,负俊才,时人称"三解元"。

寻与廷兰举万历八年进士。

张居正专政,灾异见,而中外方竞颂功德。

允中、廷兰各上书座主申时行,劝之补救。

时行不能用。

允中寻授太常博士,擢吏部稽勋主事,调考功,未几卒。

允孚官刑部郎中,亦有名。

廷兰与兄廷蕙、廷芥亦皆举进士,有名。

世所称"南乐三魏"、"漳浦三刘"者也。

王国,字子桢,耀州人。

万历五年进士。

选庶吉士,改御史。

出视畿辅屯田,清成国公硃允祯等所侵地九千六百余顷。

张居正疾笃,疏荐其座主潘晟入内阁,帝从之。

国与同官魏允贞、雷士桢及给事中王继光、孙炜、牛惟炳、张鼎思抗言不可,寝其命。

已,极论中官冯保罪。

且言:"居正死,保令徐爵索其家名琴七、夜光珠九、珠帘五、黄金三万、白金十万。 居正子简修躬赍至保邸,而保扬言陛下取之,诬污圣德。"

因发曾省吾、王篆表里结纳状。

国疏自外至,与李植疏先后上。

帝已纳植言罪保,植遂受知,而国亦由此显名。

还朝,荐王锡爵、陆树声、胡执礼、耿定向、海瑞、胡直、颜鲸、魏允贞。

寻出督南畿学政,以疾归。

起掌河南道。

首辅申时行欲置所不悦者十九人察典,吏部尚书杨巍等依违其间,国力持不可。

时行以御史马允登资在国前,乃起允登掌察,而国佐之。

诸御史咸集,允登书十九人姓名,曰:"诸人可谓公论不容者矣。"

国熟视,叱曰:"诸人独忤执政耳。 天日监临,何出此语!"允登意不回。

国怒,奋前欲殴允登。

允登走,国环柱逐之,同列救解。

事闻,两人并调外,国得四川副使。

移疾归。

而十九人赖国以免。

久之,起故官,莅山西。

改督河南学政,迁山东参政。

所在以公廉称。

召为太仆少卿。

复出为山西副使,历南京通政使。

三十七年,以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巡抚保定。

岁凶,屡上宽恤事宜。

大盗刘应第、董世耀聚众称王,剽劫远近,督兵讨灭之。

进右都御史,巡抚如故。

国刚介。

与弟吏部侍郎图并负时望,为党人所忌。

乞休归,卒。

余懋衡,字持国,婺源人。

万历二十年进士。

除永新知县。

征授御史。

时以殿工,矿税使四出,骄横。

懋衡上疏言:"与其骚扰里巷,榷及鸡豚,曷若明告天下,稍增田赋,共襄殿工。 今避加赋之名,而为竭泽之计,其害十倍于加赋。"

忤旨,停俸一年。

巡按陕西。

税监梁永辇私物于畿辅,役人马甚众。

懋衡奏之。

永大恨,使其党乐纲贿膳夫毒懋衡。

再中毒,不死。

拷膳夫,获所予贿及余蛊。

遂上疏极论永罪,言官亦争论永,帝皆不省。

永虑军民为难,召亡命擐甲自卫。

御史王基洪声言永必反,具陈永斩关及杀掠吏民状。

巡抚顾其志颇为永讳,永乃藉口辨。

帝疑御史言不实。

而咸宁、长安二知县持永益急。

永党王九功辈多私装,恐为有司所迹,托言永遣,乘马结阵驰去。

县棣追及之华阴,相格斗,已皆被系,懋衡遂以反逆闻。

永窘甚,爪牙尽亡,独纲在,乃教永诬劾咸宁知县满朝荐,朝荐被逮。

永不久亦撤还,关中始靖。

懋衡寻以忧归。

起掌河南道事。

擢大理右寺丞,引疾去。

天启元年,起历大理左少卿,进右佥都御史,与尚书张世经共理京营戎政。

进右副都御史,改兵部右侍郎,俱理戎政。

三年八月,廷推南京吏部尚书,以懋衡副李三才;推吏部左侍郎,以曹于汴副冯从吾。

帝皆用副者。

大学士叶向高等力言不可,弗听。

懋衡、于汴亦以资后三才等,力辞新命,引疾归。

明年十月,再授前职。

懋衡以珰势方张,坚卧不起。

既而奸党张讷丑诋讲学诸臣,以懋衡、从吾及孙慎行为首,遂削夺。

崇祯初,复其官。

李三才,字道甫,顺天通州人。

万历二年进士。

授户部主事,历郎中。

与南乐魏允贞、长垣李化龙以经济相期许。

及允贞言事忤执政,抗疏直之,坐谪东昌推官。

再迁南京礼部郎中。

会允贞、化龙及邹元标并官南曹,益相与讲求经世务,名籍甚。

迁山东佥事。

所部多大猾积盗,广设方略,悉擒灭之。

迁河南参议,进副使。

两督山东、山西学政,擢南京通政参议,召为大理少卿。

二十七年,以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凤阳诸府。

时矿税使四出。

三才所部,榷税则徐州陈增、仪真暨禄,盐课则扬州鲁保,芦政则沿江邢隆,棋布千里间。

延引奸徒,伪锲印符,所至若捕叛亡,公行攘夺。

而增尤甚,数窘辱长吏。

独三才以气凌之,裁抑其爪牙肆恶者,且密令死囚引为党,辄捕杀之,增为夺气。

然奸民以矿税故,多起为盗。

浙人赵一平用妖术倡乱。

事觉,窜徐州,易号古元,妄称宋后。

与其党孟化鲸、马登儒辈聚亡命,署伪官,期明年二月诸方并起。

谋泄,皆就捕。

一平亡之宝坻,见获。

三才再疏陈矿税之害,言:"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 奈何陛下欲崇聚财贿,而不使小民享升斗之需;欲绵祚万年,而不使小民适朝夕之乐。 自古未有朝廷之政令、天下之情形一至于斯,而可幸无乱者。 今阙政猥多,而陛下病源则在溺志货财。 臣请涣发德音,罢除天下矿税。 欲心既去,然后政事可理。"

逾月未报,三才又上言:"臣为民请命,月余未得请。 闻近日章奏,凡及矿税,悉置不省。 此宗社存亡所关,一旦众畔土崩,小民皆为敌国,风驰尘骛,乱众麻起,陛下块然独处,即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亦不报。

三十年,帝有疾,诏罢矿税,俄止之。

三才极陈国势将危,请亟下前诏,不听。

清口水涸阻漕,三才议浚渠建闸,费二十万,请留漕粟济之。

督储侍郎赵世卿力争,三才遂引疾求去。

帝恶其委避,许之。

淮扬巡按御史崔邦亮、巡漕御史李思孝、给事中曹于汴、御史史学迁、袁九皋交章乞留。

而学迁言:"陛下以陈增故,欲去三才,托词解其官。 年来中使四出,海内如沸。 李盛春之去以王虎,魏允贞之去以孙朝,前漕臣李志之去亦以矿税事。 他监司守令去者,不可胜数,今三才复继之。 淮上军民以三才罢,欲甘心于增,增避不敢出。 三才不当去可知。"

疏仍不答。

三才遂去淮之徐州。

连疏请代,未得命。

会侍郎谢杰代世卿督储,复请留。

乃命三才供事俟代者,帝亦竟不遣代也。

明年九月,复疏言:"乃者迅雷击陵,大风拔木,洪水滔天,天变极矣。 赵古元方磔于徐,李大荣旋枭于亳,而睢州巨盗又复见告,人离极矣。 陛下每有征求,必曰‘内府匮乏’。 夫使内府果乏,是社稷之福也,所谓貌病而天下肥也。 而其实不然。 陛下所谓匮乏者,黄金未遍地,珠玉未际天耳。 小民饔飧不饱,重以征求,箠楚无时,桁杨满路,官惟丐罢,民惟请死,陛下宁不惕然警悟邪!陛下毋谓臣祸乱之言为未必然也;若既已然矣,将置陛下何地哉!"亦不报。

既而睢盗就获,三才因奏行数事,部内晏然。

翕人程守训以赀官中书,为陈增参随。

纵横自恣,所至鼓吹,盛仪卫,许人告密,刑拷及妇孺。

畏三才,不敢至淮。

三才劾治之,得赃数十万。

增惧为己累,并搜获其奇珍异宝及僭用龙文服器。

守训及其党俱下吏伏法,远近大快。

三十四年,皇孙生。

诏并矿税,释逮系,起废滞,补言官,既而不尽行。

三才疑首辅沈一贯尼之,上疏阴诋一贯甚力。

继又言:"恩诏已颁,旋复中格,道路言前日新政不过乘一时喜心,故旋开旋蔽。"

又谓:"一贯虑沈鲤、硃赓逼己。 既忌其有所执争,形己之短,又耻其事不由己,欲坏其成。 行贿左右,多方蛊惑,致新政阻格。"

帝得疏,震怒。

严旨切责,夺俸五月。

其明年,暨禄卒。

三才因请尽撤天下税使,帝不从,命鲁保兼之。

是时顾宪成里居,讲学东林,好臧否人物。

三才与深相结,宪成亦深信之。

三才尝请补大僚,选科道,录遗佚。

因言:"诸臣只以议论意见一触当途,遂永弃不收,要之于陛下无忤。 今乃假天子威以锢诸臣,复假忤主之名以文己过。 负国负君,罪莫大此。"

意为宪成诸人发。

已,复极陈朝政废坏,请帝奋然有为,与天下更始。

且力言辽左阽危,必难永保状。

帝皆置不省。

三才挥霍有大略,在淮久,以折税监得民心。

及淮、徐岁侵,又请振恤,蠲马价。

淮人深德之。

屡加至户部尚书。

会内阁缺人,建议者谓不当专用词臣,宜与外僚参用,意在三才。

及都御史缺,需次内召。

由是忌者日众,谤议纷然。

工部郎中邵辅忠遂劾三才大奸似忠,大诈似直,列具贪伪险横四大罪,御史徐兆魁继之。

三才四疏力辨,且乞休。

给事中马从龙、御史董兆舒、彭端吾、南京给事中金士衡相继为三才辨。

大学士叶向高言三才已杜门待罪,宜速定去留,为漕政计。

皆不报。

已而南京兵部郎中钱策,南京给事中刘时俊,御史刘国缙、乔应甲,给事中王绍征、徐绍吉、周永春、姚宗文、硃一桂、李瑾,南京御史张邦俊、王万祚,复连章劾三才。

而给事中胡忻、曹于汴,南京给事中段然,御史史学迁、史记事、马孟祯、王基洪,又交章论救。

朝端聚讼,迄数月未已。

宪成乃贻书向高,力称三才廉直,又贻书孙丕扬力辨之。

御史吴亮素善三才,即以两书附传邸报中,由是议者益哗。

应甲复两疏力讦,至列其十贪五奸。

帝皆不省。

三才亦力请罢,疏至十五上。

久不得命,遂自引去。

帝亦不罪也。

三才既家居,忌者虑其复用。

四十二年,御史刘光复劾其盗皇木营建私第至二十二万有奇。

且言三才与于玉立遥执相权,意所欲用,铨部辄为推举。

三才疏辨,请遣中官按问。

给事中刘文炳、御史李征仪、工部郎中聂心汤、大理丞王士昌,助光复力攻三才。

征仪、心汤,三才尝举吏也。

三才愤甚,自请籍其家。

工部侍郎林如楚言宜遣使覆勘。

光复再疏,并言其侵夺官厂为园囿。

御史刘廷元遂率同列继之,而潘汝祯又特疏论劾。

既而巡按御史颜思忠亦上疏如光复指。

三才益愤,请诸臣会勘,又请帝亲鞫。

乃诏征仪偕给事中吴亮嗣往。

其明年,光复坐事下狱。

三才阳请释之,而复力为东林辨白,曰:"自沈一贯假撰妖书,擅僇楚宗,举朝正人攻之以去。 继汤宾尹、韩敬科场作奸,孽由自取,于人何尤。 而今之党人动与正人为仇,士昌、光复尤为戎首。 挺身主盟,力为一贯、敬报怨。 腾说百端,攻击千状。 以大臣之贤者言之,则叶向高去矣,王象干、孙玮、王图、许弘纲去矣,曹于汴、胡忻、硃吾弼、叶茂才、南企仲、硃国祯等去矣,近又攻陈荐、汪应蛟去矣。 以小臣之贤者言之,梅之焕、孙振基、段然、吴亮、马孟祯、汤兆京、周起元、史学迁、钱春等去矣,李朴、鲍应鰲、丁元荐、庞时雍、吴正志、刘宗周等去矣。 合于己则留,不合则逐。 陛下第知诸臣之去,岂知诸党人驱之乎?今奸党仇正之言,一曰东林,一曰淮抚。 所谓东林者,顾宪成读书讲学之所也。 从之游者如高攀龙、姜士昌、钱一本、刘元珍、安希范、岳元声、薛敷教,并束身厉名行,何负国家哉?偶曰东林,便成陷井。 如邹元标、赵南星等被以此名,即力阻其进。 所朝上而夕下者,惟史继偕诸人耳。 人才邪正,实国祚攸关,惟陛下察焉。"

疏入,众益恨之。

亮嗣等既往勘,久之无所得。

第如光复言还报,遂落职为民。

天启元年,辽阳失。

御史房可壮连疏请用三才。

有诏廷臣集议。

通政参议吴殿邦力言不可用,至目之为盗臣。

御史刘廷宣复荐三才,言:"国家既惜其才,则用之耳,又何议,然广宁已有王化贞,不若用之山海。"

帝是其言,即欲用三才,而廷议相持未决。

詹事公鼐力言宜用,刑部侍郎邹元标、佥都御史王德完并主之。

已,德完迫众议,忽变前说。

及署议,元标亦不敢主。

议竟不决,事遂寝。

三年,起南京户部尚书,未上卒。

后魏忠贤乱政,其党御史石三畏追劾之。

诏削籍,夺封诰。

崇祯初复官。

三才才大而好用机权,善笼络朝士。

抚淮十三年,结交遍天下。

性不能持廉,以故为众所毁。

其后击三才者,若邵辅忠、徐兆魁辈,咸以附魏忠贤名丽逆案。

而推毂三才,若顾宪成、邹元标、赵南星、刘宗周,皆表表为时名臣。

故世以三才为贤。

赞曰:朋党之成也,始于矜名,而成于恶异。

名盛则附之者众。

附者众,则不必皆贤而胥引之,乐其与己同也。

名高则毁之者亦众。

毁者不必不贤而怒而斥之,恶其与己异也。

同异之见岐于中,而附者毁者争胜而不已,则党日众,而为祸炽矣。

魏允贞、王国、余懋衡皆以卓荦闳伟之概,为众望所归。

李三才英遇豪俊,倾动士大夫,皆负重名。

当世党论之盛,数人者实为之魁,则好同恶异之心胜也。

《易》曰:"涣其群,元吉。"

知此者,其惟圣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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