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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文顾佐陈仁张敷华杨守随弟守隅许进子诰赞论雍泰张津陈寿樊莹熊绣潘蕃胡富张泰吴文度张鼐冒政王璟李钦韩文,字贯道,洪洞人,宋宰相琦后也。
生时,父梦紫衣人抱送文彦博至其家,故名之曰文。
成化二年举进士,除工科给事中。
核韦州军功,劾宁晋伯刘聚,都御史王越、马文升等滥杀妄报。
寻劾越荐李秉、王竑。
语颇涉两宫,帝怒,挞之文华殿庭。
已,进右给事中,出为湖广右参议。
中贵督太和山,干没公费。
文力遏之,以其羡易粟万石,备振贷。
九溪土酋与邻境争地相攻,文往谕,皆服。
阅七年,转左。
弘治改元,王恕以文久淹,用为山东左参政。
居二年,用倪岳荐,擢云南左布政使。
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移抚河南,召为户部右侍郎。
母丧除,起改吏部,进左。
十六年拜南京兵部尚书。
岁侵,米价翔踊。
文请预发军饷三月,户部难之。
文曰:"救荒如救焚,有罪,吾自当之。"
乃发廪十六万石,米价为平。
明年召拜户部尚书。
文凝厚雍粹,居常抑抑。
至临大事,刚断无所挠。
武宗即位,赏赉及山陵、大婚诸费,需银百八十万两有奇,部帑不给。
文请先发承运库,诏不许。
文言:"帑藏虚,赏赉自京边军士外,请分别给银钞,稍益以内库及内府钱,并暂借勋戚赐庄田税,而敕承运库内官核所积金银,著之籍。 且尽罢诸不急费。"
帝不欲发内帑,命文以渐经画。
文持大体,务为国惜财。
真人陈应衤盾、大国师那卜坚参等落职,文请没其资实国帑。
旧制,监局、仓库内官不过二三人,后渐添注,或一仓十余人,上林苑、林衡署至三十二人,文力请裁汰。
淳安公主赐田三百顷,复欲夺任丘民业,文力争乃止。
孝宗时,外戚庆云、寿宁侯家人及商人谭景清等奏请买补残盐至百八十万引。
文条盐政夙弊七事,论残盐尤切。
孝宗嘉纳,未及行而崩,即入武宗登极诏中,罢之。
侯家复奏乞,下部更议,文等再三执奏,弗从,竟如侯请。
正德元年,内阁及言官复论之,诏下廷议。
文言:"盐法之设,专以备边。 今山、陕饥,寇方大入,度支匮绌,飞挽甚难。 奈何坏祖宗法,忽边防之重。"
景清复陈乞如故。
文等劾其桀悍,请执付法官。
帝不得已,始寝前令。
荣王乞霸州庄田,崇王请自征庄田租,勿令有司与,文皆持却之。
保定巡抚王璟请革皇庄,廷议从之,帝命再议。
文请命巡抚官召民佃,亩征银三分输内库,而尽撤中官管庄者,大学士刘健等亦力言内臣管庄扰民。
乃命留中官各一人、校尉十人,余如文议。
中旨索宝石、西珠,文请屏绝珍奇,以养俭德。
报可。
帝将大婚,取户部银四十万两,文连疏请,得免四之一。
文司国计二年,力遏权幸,权幸深疾之。
而是时青宫旧奄刘瑾等八人号"八虎",日导帝狗马、鹰兔、歌舞、角牴,不亲万几。
文每退朝,对僚属语及,辄泣下。
郎中李梦阳进曰:"公大臣,义共国休戚,徒泣何为。 谏官疏劾诸奄,执政持甚力。 公诚及此时率大臣固争,去‘八虎’易易耳。"
文捋须昂肩,毅然改容曰:"善。 纵事勿济,吾年足死矣,不死不足报国。"
即偕诸大臣伏阙上疏,略曰:"人主辨奸为明,人臣犯颜为忠。 况群小作朋,逼近君侧,安危治乱胥此焉关。 臣等伏睹近岁朝政日非,号令失当。 自入秋来,视朝渐晚。 仰窥圣容,日渐清削。 皆言太监马永成、谷大用、张永、罗祥、魏彬、丘聚、刘瑾、高凤等造作巧伪,淫荡上心。 击球走马,放鹰逐犬,俳优杂剧,错陈于前。 至导万乘与外人交易,狎昵媟亵,无复礼体。 日游不足,夜以继之,劳耗精神,亏损志德。 遂使天道失序,地气靡宁。 雷异星变,桃李秋华。 考厥占候,咸非吉征。 此辈细人,惟知蛊惑君上以便己私,而不思赫赫天命。 皇皇帝业,在陛下一身。 今大婚虽毕,储嗣未建。 万一游宴损神,起居失节,虽齑粉若辈,何补于事。 高皇帝艰难百战,取有四海。 列圣继承,以至陛下。 先帝临崩顾命之语,陛下所闻也。 奈何姑息群小,置之左右,以累圣德?窃观前古奄宦误国,为祸尤烈,汉十常侍、唐甘露之变,其明验也。 今永成等罪恶既著,若纵不治,将来益无忌惮,必患在社稷。 伏望陛下奋干刚,割私爱,上告两宫,下谕百僚,明正典刑,以回天地之变,泄神人之愤,潜削祸乱之阶,永保灵长之业。"
疏入,帝惊泣不食。
瑾等大惧。
时内阁刘健、谢迁等方持言官章不肯下,文疏复入。
帝遣司礼太监李荣、王岳等诣阁议。
一日三至,健等持益坚。
岳素刚直,独曰:"阁议是。"
是夜,八人者环泣帝前。
帝怒,立收岳下诏狱,而外廷固未之知也。
明日,文倡九卿科道再诣阙固争。
俄有旨,宥八人不问。
健、迁仓皇致仕去。
八人各分据要地,瑾掌司礼,时事遂大变。
瑾恨文甚,日令人伺文过。
逾月,有以伪银输内库者,遂以为文罪。
诏降一级致仕,郎中陈仁谪钧州同知。
给事中徐昂乞留文原官。
中旨谓显有嘱托,落文职,以顾佐代,并除昂名。
二年三月榜奸党姓名,自刘健、谢迁外,尚书则文为首,余若张敷华、杨守随、林瀚等凡五十三人,列于朝堂。
文子高唐知州士聪,刑部主事士奇,皆削籍。
文出都门,乘一蓝舆,行李一车而已。
瑾恨未已,坐以遗失部籍,逮文及侍郎张缙下诏狱。
数月始释,罚米千石输大同。
寻复罚米者再,家业荡然。
瑾诛,复官,致仕。
世宗即位,遣行人赍玺书存问,赉羊酒。
令有司月给廪四石,岁给役夫六人终其身。
复加太子太保,廕一孙光禄寺署丞。
嘉靖五年卒,年八十有六。
赠太傅,谥忠定。
士聪,举人。
罢官后,不复仕。
士奇进士,终湖广参政。
少子士贤,亦由举人为开封同知。
孙廷玮,进士,行太仆卿。
顾佐,字良弼,临淮人。
成化五年进士。
授刑部主事,历郎中。
按锦衣指挥牛循,中官顾雄、钟钦罪,无所挠。
出为河间知府。
弘治中,再迁大理少卿,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西。
宗室第宅,官为缮,费不赀,佐请悉令自营治。
正统末,权发太原、平阳民戍边,后久不代,佐奏令更代。
入为左副都御史,勘罢辽东总兵官李杲、太监任良、巡抚张玉。
,历户部左、右侍郎,出理陕西军食。
善区画,储蓄余三年。
正德改元。
代韩文为尚书。
刘瑾憾文,捃摭万端。
部有故册逸,欲以为文罪,逼佐上其事。
佐不可,坐事夺俸三月。
佐乃再疏乞归,从之。
瑾憾不置,三罚米输塞上,至千余石。
家贫,称贷以偿。
卒,赠太子太保。
陈仁,字子居,莆田人。
成化末进士。
弘治中,官户部郎中。
阙里先圣庙灾,疏请修省。
陕西进古玺,仁抗疏斥其伪。
诏召番僧领占竹于四川,仁疏谏。
又请复建文忠臣方孝孺等官。
多格不行。
正德初,瑾以赝银事坐尚书文罪,仁并谪。
后瑾诛,累擢至浙江右布政使。
张敷华,字公实,安福人。
父洪,御史,死土木难。
敷华少负气节。
年七岁,里社树为祟,麾群儿尽伐之。
景泰初,录死事后,入国学。
举天顺八年进士,选庶吉士。
成化元年,与刘大夏愿就部曹。
除兵部主事,历郎中。
廉重不挠,名等于大夏。
十一年,出为浙江参议。
景宁矿盗起,至数千人。
敷华谕散之,执其魁十二人。
居浙十余年,历布政使。
弘治初,迁湖广。
岁饥,令府县大修学宫,以亻庸直资饿者。
擢右副都御史,巡抚山西。
中道奔丧,服阕还故官。
部内赋输大同,困于折价。
敷华请太原以北可通车者仍输米,民便之。
改抚陕西,制婚娶、丧葬之式,纳民于礼。
妖僧据终南山为逆,廷议用兵,尚书马文升曰:"张都御史能办此。"
敷华果以计缚僧归。
迁南京兵部右侍郎。
十二年改右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淮、扬诸府。
高邮湖堤圮,浚深沟以杀水势。
又筑宝应堤。
民利赖焉。
改掌南京都察院。
与吏部尚书林瀚、佥都御史林俊、祭酒章懋,称"南都四君子",就迁刑部尚书。
正德元年召为左都御史。
其冬,大臣与言官请去刘瑾等,内阁力主之。
帝犹豫,敷华乃上言:"陛下宴乐逸游,日狎憸壬,政令与诏旨相背,行事与成宪交乖,致天变上干,人心下拂。 今给事中刘蒨,御史硃廷声、徐钰等连章论列,但付所司。 英国公懋与臣等列名上请,但云‘朕自处置"。
臣窃叹惑,请略言时政之弊。
如四十万库藏已竭,而取用不已。
六七岁童子何知,而招为勇士。
织造已停,传奉已革,寻复如故。
盐法、庄田方遣官清核,而奏乞之疏随闻。
中官监督京营、镇守四方者,一时屡有更易。
政令纷拏,弊端滋蔓。
夫国家大事,百人争之不足,数人坏之有余。
愿陛下审察。”
疏入,不报。
既而朝事大变,宦官势益张。
至除夕朝罢,忽传旨与杨守随俱致仕。
敷华即日就道。
至徐州洪,坐小艇,触石几溺死。
瑾恨未已,欲借湖广仓储浥烂,坐以赃罪。
修撰康海过瑾曰:"吾秦人爱张公如父母,公忍相薄耶?"瑾意稍解,犹坐敷华奸党,与守随等榜名朝堂。
明年六月病且革,衣冠揖家庙,就榻而卒。
瑾诛后二年,赠太子少保,谥简肃。
敷华性刚介。
弘治时,刘大夏常荐之,帝曰:"敷华诚佳,但为人太峻耳。"
为部郎奉使,盗探其囊,得七金而已。
孙鰲山,官御史。
杨守随,字维贞,鄞人,侍郎守陈从弟也。
举成化二年进士,授御史。
巡视漕运,核大同军饷,巡按江西,所至以风采见惮。
六年,疏陈六事,言:"郕王受命艰危时,削平祸乱,功甚大。 殁乃谥以‘戾’,公论不平。 此非先帝意,权奸逞私憾者为之也。 亟宜改易,彰陛下亲亲之仁。 尚书李秉效忠守法,一时良臣,为萧彦庄诬劾致仕,乞即召还。 律令犯公罪者不罢,近御史硃贤、娄芳等并除名,乞复其官,且戒所司毋法外加罪,一以律令从事。 西征之役,以数万甲兵讨出没不常之寇,千里转输,旷日持久。 恐外患未平,内地先敝。 乞速班师,戒边臣慎封守。 近例,军官犯罪未结正者,遇赦即原,致此曹迁延,以希幸免。 自今众证明白者,即据律定案,毋使逃罪。 虽遇赦免,亦不得管军。 在外官俸、兵饷,有逾年不给者,由郡县蓄积少也。 请于起运外,量加存留,以济乏匮。"
疏奏,时不能从。
太常少卿孙广安母丧起复,守随与给事中李和等连章论之,乃令守制。
八年冬以灾异陈时政九事。
廷议四方灾伤,停遣刷卷御史。
会昌侯孙继宗请并停在京者,守随言:"继宗等任情作奸,恐罪及,假此祈免。"
帝置继宗不问,而刷卷如故。
山东饥,廷议吏纳银免考,授冠带。
守随极言不可,帝即罢之。
擢应天府丞,未上,母忧归。
服除无缺,添注视事。
初,李孜省授太常寺丞,因守随言改上林监副,憾之。
至是谮于帝,中旨责守随不当添注,调南宁知府。
弘治初,召为应天府尹,勘南京守备中官蒋琮罪。
琮嗾其党郭镛劾守随按给事方向狱不公,谪广西右参政。
久之,进按察使。
八年召为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
历两京大理卿。
九载满,进工部尚书,仍掌大理寺。
刑部狱送寺覆谳者多加刑,主事硃论其非。
守随言:"自永乐间,寺已设刑具。 部囚多未得实,安得不更讯。"
帝乃寝奏。
孝宗崩,中官张瑜等以误用御药下狱,守随会讯杖之。
正德元年四月,守随奏:"每岁热审,行于京师而不行于南京,五岁一审录,详于在京而略于在外,皆非是。 请更定其制。"
报可。
中官李兴擅伐陵木论死,令家人以银四十万两求变其狱。
守随持之坚,狱不得解。
廷臣之争余盐也,中旨诘"是何大事?"守随语韩文曰:"事诚有大于是者。"
文遂偕九卿伏阙论"八党"。
文等既逐,守随愤,独上章极论之曰:
陛下嗣位以来,左右迫臣,不能只承德意,尽取先朝良法而更张之,尽诬先朝硕辅而刬汰之。
天下嗷嗷,莫措手足,致古今罕见之灾,交集数月以内。
陛下独不思其故乎?内臣刘瑾等八人,奸险佞巧,诬罔恣肆,人目为"八虎",而瑾尤甚,日以荒纵导陛下。
或在西海擎鹰搏兔,或于南城蹑峻登高,禁内鼓钲震于远迩,宫中火砲声彻昼夜。
淆杂尊卑,陵夷贵贱。
引车骑而供执鞭之役,列市肆而亲商贾之为。
致陛下日高未朝,漏尽不寝。
此数人者,方且窃揽威权,诈传诏旨。
放逐大臣,刑诛台谏。
邀阻封章,广纳货赂。
传奉冗员,多至千百。
招募武勇,收及孩童。
紫绶金貂尽予爪牙之士,蟒衣玉带滥授心腹之人。
附己者进官,忤意者褫职。
内外臣僚。
但知畏瑾,不知畏陛下。
向也二三大臣受遗夹辅,今则有潜交默附、漏泄事机者矣。
向也南北群僚,矢心痛疾,今则有画策主文,依附时势者矣。
而且数易边境将帅之臣,大更四方镇守之职,志欲何为?夫太阿之柄不可授人。
今陛下于兵刑财赋之区,机务根本之地,悉以委之。
或掌团营,或主两厂,或典司礼,或督仓场,大权在手,彼复何惮?于是大行杀戮,广肆诛求。
府藏竭于上,财力匮于下,武勇疲于边。
上下胥谗,神人共愤。
陛下犹不觉悟,方且谓委任得人,何其舛也!伏望大奋干纲,立置此曹重典,远鉴延熹之失,毋使臣蹈蕃、武已覆之辙。
疏入,帝不省。
瑾辈深衔之,传旨致仕。
守随去,李兴遂以中旨免死矣。
瑾憾未释。
三年四月坐覆谳失出,逮赴京系狱,罚米千石输塞上。
逾年,复坐庇乡人重狱,除名,追毁诰命,再罚米二百石。
守随家立破。
瑾诛,复官。
又十年卒,年八十五。
赠太子少保,谥康简。
从弟守隅,由进士历官江西参政,有政绩。
宁府禄米,石征银一两,后渐增十之五。
守隅入请于王,裁减如旧。
瑾恶守随,并罢守隅官。
瑾死后,起官四川,终广西布政使。
许进,字季升,灵宝人。
成化二年进士。
除御史。
历按甘肃、山东,皆有声。
陈钺激变辽东,为御史强珍所劾,进亦率同官论之。
汪直怒,构珍下狱,摘进他疏伪字,廷杖之几殆。
满三考,迁山东副使。
辨疑狱,人称神明。
分巡辽东,坐累,征下诏狱。
孝宗嗣位,释还。
弘治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
小王子久不通贡,遣使千五百余人款关,进以便宜纳之。
请于朝,诏许五百人至京师。
已而屡盗边,进被劾,不问。
三年复窥边,进等整军待之。
新宁伯谭祐以京军援,乃遁去。
又乞通贡,进再为请,帝许之。
当是时,大同士马盛强,边防修整。
贡使每至关,率下马脱弓矢入馆,俯首听命,无敢哗者。
会进与分守中官石岩相讦,岩征还,进亦谪衮州知府。
七年迁陕西按察使。
土鲁番阿黑麻攻陷哈密,执忠顺王陕巴去,使其将牙兰守之。
尚书马文升谓复哈密非进不可,乃荐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
明年莅镇,告诸将曰:"小丑陆梁,谓我不敢深入耳。 堂堂天朝不能发一镞塞外,何以慰远人。"
诸将难之。
乃独与总兵官刘宁谋,厚结小列秃,使以四千骑往,杀数百人,小列秃中流矢卒。
小列秃故与土鲁番世相仇,及死,其子卜六阿歹益愤。
进复厚结之,使断贼道,无令东援牙兰,而重犒赤斤、罕东及哈密遗种之居苦峪者,令出兵助讨。
十一月,副将彭清以精骑千五百出嘉峪关前行,宁与中官陆訚统二千五百骑继之。
越八日,诸军俱会,羽集乜川。
薄暮大风扬沙,军士寒栗僵卧。
进出帐外劳军,有异乌悲鸣,将士多雨泣。
进慷慨曰:"男儿报国,死沙场幸耳,何泣为!"将士皆感奋。
夜半风止,大雨雪。
时番兵俱集,惟罕东兵未至,众欲待之。
进曰:"潜师远袭,利在捷速,兵已足用,不须待也。"
及明,冒雪倍道进。
又六日奄至哈密城下。
牙兰已先遁去,余贼拒守。
官军四面并进,拔其城,获陕巴妻女。
贼退保土剌。
土剌,华言大台也。
守者八百人,诸军再战不下。
问其俘,则皆哈密人为牙兰所劫者,进乃令勿攻。
或欲尽歼之,进不可,遣使抚谕即下。
于是探牙兰所向,分守要害。
而疏请怀辑罕东诸卫为援,散土鲁番党与孤其势,遂班师。
录功,加右副都御史。
明年移抚陕西,历户部右侍郎,进左。
十三年,火筛大举犯大同,边将屡败。
敕进与太监金辅、平江伯陈锐率京军御之,无功。
言官劾辅等玩寇,并论进,致仕去。
武宗即位,乃起为兵部左侍郎,提督团营。
正德元年代刘大夏为尚书。
七月应诏陈时政八事,极言内监役京军,守皇城内侍横索月钱诸弊,多格不行。
又以帝狎比群小,请崇圣学,以古荒淫主为戒,不纳。
中官王岳奏官校王缙等缉事捕盗功,各进一秩。
进言:"边将出万死馘一贼,始获晋级。 此辈乃冒滥得之,孰不解体?"又言:"团营军非为营造设,宜悉令归伍。"
居兵部半岁,改吏部,明年加太子少保。
进以才见用,能任人,性通敏。
刘瑾弄权,亦多委蛇徇其意,而瑾终不悦。
方进督团营时,与瑾同事。
每阅操,谈笑指挥,意度闲雅,瑾及诸将咸服。
一日操毕,忽呼三校前,各杖数十。
瑾请其故,进出权贵请托书示之。
瑾阳称善,心不喜。
至是,欲去进用刘宇代。
焦芳以干请不得,亦因挤进。
三年八月,南京刑部郎中阙,适无实授员外郎,进循故事以署事主事二人上。
瑾以为非制,令对状。
进不引咎,三降严旨谯责。
不得已请罪,乃令致仕。
未几,坐用雍泰削其籍。
二子诰、赞在翰林,俱输赎调外任。
寻与刘健等六百七十五人,并追夺诰命。
瑾又摘进在大同时籍军出雇役钱,失勾校,欲籍其家。
会瑾诛得解,复官致仕。
未闻命卒,年七十四。
嘉靖五年谥襄毅。
子诰、赞、诗、词、论。
诗,工部郎中。
词,知府。
诰,字廷纶,进次子也。
弘治十二年进士。
授户科给事中。
出视延绥军储,论丁粮、丁草之害,帝褒纳之。
寻劾监督中官苗逵贪肆罪,进刑科右给事中。
正德元年,父进为兵部尚书。
故事,大臣子不得居言职,遂改翰林检讨。
及进忤刘瑾削籍,并谪诰全州判官。
父丧归。
久之,荐起尚宝丞。
复引疾归,家居授徒讲学。
嘉靖初,起南京通政参议,改侍讲学士,直经筵,迁太常卿掌国子监。
请于太学中建敬一亭,勒御制《敬一箴注》、程子《四箴》、范浚《心箴》于石。
帝悦从之。
帝将正文庙祀典,诰请用木主。
文华殿东室旧有释像,帝命撤去。
诰所撰《道统书》言宜崇祀五帝、三王,以周公、孔子配。
帝即采用其言。
十一年擢吏部右侍郎。
其冬,拜南京户部尚书,弟赞亦长户部。
兄弟并司两京邦计,缙绅以为荣。
卒官,赠太子太保,谥庄敏。
诰官祭酒时,诸生旅榇不能归者三十余,皆为葬之,衣食不继者并周恤。
然颇善傅会。
时有白鹊之瑞,诰献论,司业陈寰献颂,并宣付史馆。
给事中张裕、谢存儒,御史冯恩皆劾诰,裕至比之祝钦明。
帝怒,下裕狱,谪福建布政司照磨,存儒亦调边方。
恩诋诰学术迂邪,诰求罢。
帝曰:"恩所诋乃指前日去土偶用木主事也。 尔以是介意邪?"其为帝眷宠如此。
讠赞,字廷美,进第三子也。
弘治九年进士。
授大名推官。
亦以辨疑狱知名,召拜御史。
正德元年改编修。
刘瑾逐进,讠赞亦出为临淄知县。
累迁浙江左布政使。
嘉靖六年入为光禄卿,历刑部左、右侍郎。
知州金辂谪戍,赂武定侯郭勋。
勋遣人篡取之,指挥王臣不与。
缚臣以归,掠取其贿。
事觉,讠赞等请论如律。
帝怜勋,谕法司毋刑辂等,辂等遂不承。
尚书高友玑在告,坐畏缩,被劾去。
讠赞请如常讯,具得勋纳贿状,乃再夺其禄。
八年,进尚书。
诏许六部历事监生发廷臣奸弊。
有詹摐者,讦吏部侍郎徐缙,下都御史汪鋐讯。
摐语塞,已论罪,摐复讦缙及通政陈经等。
再下鋐讯,鋐力斥其妄。
会太常卿彭泽欲倾缙代之,伪为缙书抵张孚敬求解,复惎孚敬劾缙贿己。
缙疏辨,诏法司会锦衣卫讯。
讠赞等卒论摐诬罔,而缙行贿事莫能白,坐除名。
帝方嘉摐能奉诏言事,竟宥摐罪。
于是无赖子率持朝士阴事,索资财,妄构事端入奏,诸司为惕息。
军人童源讦中官张永造茔,犯天寿山龙脉,复嗾永弟容仆王谦等发容违法事。
奸人张雄又为谦草奏,诋讠赞与兄诰及汪鋐、廖道南、史道,内臣黄锦辈数十人受容重赂,源亦上疏助之。
鞫得实,源等并戍极边,告讦始少衰。
十年,改讠赞户部尚书。
驰驿归省母。
母先卒。
服未阕,诏以为吏部尚书,服除始入朝。
帝以讠赞醇谨,虚位待。
及至,论列不当意。
诏选宫僚,阁臣多引私党,言官劾罢十余人,帝以属吏部。
讠赞乃举霍韬、毛伯温、顾璘、吕柟、邹守益、徐阶、任瀚、薛蕙、周鈇、赵时春等,诏璘、柟、蕙仍故官,余俱用之。
屡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九庙灾,自陈免。
居半岁,帝难其代,复起讠赞任之。
请发内帑,借百官俸,括富民财,开鬻爵之令,以济边需。
时议内地筑墩堡,讠赞谓非计。
帝以借俸、括财非盛世事,已之。
墩堡议亦寝。
翟銮、严嵩柄政,多所请托。
郎中王与龄劝讠赞发之。
嵩辨之强,帝眷嵩,反切责讠赞,除与龄籍。
讠赞自是慑嵩不敢抗,亦颇以贿闻矣。
銮罢,帝谋代者。
嵩以讠赞柔和易制,引之。
诏以本官兼文渊阁大学士参预机务。
政事一决于嵩,讠赞无所可否。
久之加少傅。
以年逾七十,数乞休。
帝责其忘君爱身,落职闲住。
归三年卒。
后复官,赠少师,谥文简。
论,字廷议,进少子也。
嘉靖五年进士。
授顺德推官,入为兵部主事,改礼部。
好谈兵,幼从父历边境,尽知厄塞险易,因著《九边图论》上之。
帝喜,颁边臣议行,自是以知兵闻。
累迁南京大理寺丞。
会廷推顺天巡抚,论名列第二。
帝曰:"是上《九边图论》者",即拜右佥都御史,任之。
白通事以千余骑犯黄崖口,论督将士败之。
再犯大木谷,复为官军所却。
录功,进右副都御史。
岁余,以病免。
俺答薄都城,起故官抚山西。
录防秋功,进兵部右侍郎,召理京营戎政。
以筑京师外城转左。
三十三年出督宣、大、山西军务。
奸人吕鹤初与邱富以左道惑众。
富叛降俺答,为之谋主。
鹤遣其党阑出塞外,引寇入犯,为侦卒所获。
论遣兵捕鹤,并诛其党。
以功进右都御史,再以功进兵部尚书,廕子锦衣世千户。
翁万达为总督,筑大同边墙六百里,里建一墩台于墙内。
后以兵少墙不能守,尽撤而守台。
论言:"兵既守台,则寇攻墙不得用其力。 及寇入墙,率震骇逃散。 请改筑于墙外,每三百步建一台,俾矢石相及。 去墙不得越三十步,高广方四丈五尺,其颠损三之一,上置女墙、营舍,守以壮士十人。 下筑月城,穴门通出入。 度工费不过九万金,数月而足。"
诏立从之。
寇万骑犯山西,论督军遮破之朔州川。
其犯宣府、龙门者,亦为将士所败,先后俘斩五百三十有奇。
加太子太保,廕子如初。
三十五年,兵部尚书杨博以父丧去,召论代之。
当是时,严嵩父子用事,将帅率以贿进。
南北用兵,帝责中枢甚急。
丁汝夔、王邦瑞、赵锦、聂豹,咸不得善去。
论时已老,重自顾念。
一切将帅黜陟,兵机进止,悉听世蕃指挥,望由此损。
俺答子辛爱愤总督杨顺纳其逃妾,拥众围大同右卫城数重,城中析屋而爨。
帝闻,深以为忧,密问嵩。
嵩意欲弃之而难于发言,则请降谕问本兵。
论请复右卫军马,岁办五十万金,故为难词,冀以动帝。
帝顾亟措饷发兵,易置文武将吏,右卫围亦寻解。
给事中吴时来劾杨顺,因言论雷同附和,日昏酣,置边警度外。
帝遂削论籍。
嵩微为之解,亦不能救也。
三十八年复起故官,督蓟、辽、保定军务。
把都儿犯蓟西,论厚集精锐以待。
至则为游击胡镇所破。
分掠沙儿岭、燕子窝,又却,乃遁去。
事闻,厚赍银币。
寻又奏密云、昌平二镇防秋,须饷银三十余万。
给事中郑茂言论奏请过多,请察其侵冒弊,诏论回籍听勘。
给事中邓栋往核,具得虚冒状,夺官闲住。
未几卒,年七十二。
隆庆初,复官,谥恭襄。
曾孙浩然,由世廕历官太子太保,左都督。
浩然子达胤,锦衣指挥。
李自成陷京师,不屈死。
其从兄佳胤,弘农卫指挥。
崇祯十四年贼破灵宝,持刀赴斗,死焉。
雍泰,字世隆,咸宁人。
成化五年进士。
除吴县知县。
太湖涨,没田千顷,泰作堤为民利,称"雍公堤"。
民妾亡去,妾父讼其夫密杀女匿尸湖石下。
泰诘曰:"彼密杀汝女,汝何以知匿所。 且此非两月尸,必汝杀他人女,冀得赂耳。"
一考而服。
召为御史,巡盐两淮。
灶丁无妻者,泰为婚匹。
出知凤阳府。
父忧去,服阕起知南阳。
余子俊督师,荐为大同兵备副使,擢山西按察使。
泰刚廉,所至好搏击豪强。
太原知府尹珍涂遇弗及避,泰召至,跽而数之。
珍不服,泰竟笞珍。
珍诉于朝,且告泰非罪杖人死,逮下诏狱。
王恕请宽泰罪,会事经赦,乃降湖广参议。
弘治四年转浙江右布政使,复以母忧去。
十二年起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
官马死,军士不能偿,泰言于朝,以官帑市。
边军贫,有妻者辄鬻,泰请官为资给。
尚书周经因令贫者给聘财,典卖者收赎,军尽欢。
参将王杰有罪,泰劾之,下泰逮问。
泰又请按千户八人,帝以泰屡抑武臣,方诏都察院行勘。
而参将李稽坐事畏泰重劾,乞受杖,泰取大杖决之。
稽乃奏泰凌虐,帝遣给事中徐仁偕锦衣千户往按。
杰复使人走登闻鼓下,讼泰妄逮将校至八十六人,并及其婿纳赂事。
法司核上,褫为民。
武宗立,给事中潘鐸等荐泰有敢死之节,克乱之才。
吏部尚书马文升遂起泰南京右副都御史,提督操江,固辞不赴。
正德三年春,许进为吏部,复起前官。
七月擢南京户部尚书。
刘瑾,泰乡人也,怒泰不与通,甫四日即令致仕。
谓进私泰,遂削二人籍,而追斥马文升及前荐泰者尚书刘大夏、给事中赵士贤、御史张津等为民,其他罚米输边者又五十余人。
泰归,居韦曲别墅,不入城市。
瑾诛,复官,致仕。
年八十卒。
卒时榻下有声若霆者。
泰奉身俭素。
贵宾至,不过二肉。
为尚书,无绯衣。
及卒,家人始制以敛。
天启中,追谥端惠。
张津,字广汉,博罗人。
成化末进士,除建阳知县。
筑城郭,遏矿盗,建硃熹、蔡元定诸贤祠,置祭田畀其子孙。
忧归,补大治,征授御史。
弘治十四年冬,吏部缺尚书,廷臣推马文升、闵珪,而津偕同官文森、曾大有请用致仕尚书周经、两广总督刘大夏。
忤旨下诏狱。
给事御史论救,得释。
已,言:"陛下延访大臣,而庶官不预,非所以明目达聪也。 乞命卿佐侍从及考满朝觐诸外僚,咸得以时进见,通达下情。"
武宗初,巡按广西,劾总镇中官韦经擅移官帑。
预平富贺贼,被赉,出为泉州知府。
坐尝举泰,勒为民。
刘瑾败,起宁波知府,迁山东左参政,擢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
进右副都御史,巡抚应天诸府。
所部水旱,请停织造。
车驾北巡,疏谏,不报。
浙孝丰奸民据深山拒捕,积二十年莫能制。
津托别事赴浙,悉缚之。
加户部右侍郎,巡抚如故。
帝自宣府还,复欲北幸,津疏切谏,不报。
卒,赠南京户部尚书。
陈寿,字本仁,其先新淦人。
祖志弘,洪武间代兄戍辽东,遂籍宁远卫。
寿少贫甚。
,得遗金,坐守至夜分,还其主。
从乡人贺钦学,登成化八年进士,授户科给事中。
视宣、大边防,劾去镇守中官不检者。
又尝劾万贵妃兄弟及中官梁芳、僧继晓,系诏狱。
得释,屡迁都给事中。
弘治元年,王恕为吏部,擢寿大理丞。
刘吉憾恕,讽御史劾寿不习刑名,冀以罪恕。
竟调寿南京光禄少卿,就转鸿胪卿。
十三年冬,以右佥都御史巡抚延绥。
火筛数盗边,前镇巡官俱得罪去。
寿至,蒐军实,广间谍,分布士马为十道,使互相应援,军势始振。
明年,诸部大入,先以百余骑来诱。
诸将请击之,寿不可。
自出帐,拥数十骑,据胡床指麾饮食。
寇望见,疑之,引去。
诸道袭击,斩获甚多。
朝廷方遣苗逵等重兵至,而寿已奏捷。
孝宗嘉之,加录一等。
逵欲乘胜捣巢。
驻延绥久,战马三万匹日费刍菽不赀。
寿请出牧近塞,就水草,众有难色。
寿跨马先行,众皆从之,省费数十万。
当战捷时,或劝注子弟名籍,寿曰:"吾子弟不知弓槊,宁当与血战士同受赏哉?"竟不许。
十六年以右副都御史掌南院。
正德初,刘瑾矫诏逮南京科道戴铣、薄彦徽等,寿抗章论救。
瑾怒,令致仕。
寻坐延绥仓储亏损,罚米二千三百石、布千五百匹。
贫不能偿,上章自诉。
瑾廉知寿贫,特免之。
中官廖堂镇陕西贪暴,杨一清以寿刚果,九年正月起抚其地。
堂初奉诏制毡幄百六十间,赢金数万,将遗权幸。
寿檄所司留备振,复戒谕堂勿假贡献名有所科取。
堂怒,将倾之。
寿四疏乞休,不得。
堂爪牙数十辈散府县渔利,寿命捕之,皆逃归,气益沮。
其秋,拜南京兵部侍郎,陕人号呼拥舆,移日不得行。
逾年,乞骇骨,就进刑部尚书,致仕。
寿为给事中,言时政无隐,独不喜劾人,曰:"吾父戒吾勿作刑官,易枉人。 言官枉人尤甚,吾不敢妄言也。"
嘉靖改元,诏进一品阶,遣有司存问,时年八十有三。
寿廉,历官四十年,无家可归。
寓南京,所居不蔽风雨。
其卒也,尚书李充嗣、府尹寇天叙为之敛。
又数年,亲旧赙助,始得归葬新淦。
樊莹,字廷璧,常山人。
天顺末,举进士,引疾归养。
久之,授行人,使蜀不受馈,土官作却金亭识之。
成化八年,擢御史。
山东盗起,奉命捕获其魁。
清军江北,所条奏多著为例。
改按云南,交阯诱边氓为寇,驰檄寝其谋。
出知松江府。
运夫苦耗折,莹革民夫,令粮长专运,而宽其纲,用以优之。
赋役循周忱旧法,稍为变通,民困大苏。
忧归,起知平阳。
弘治初,诏大臣举方面官。
侍郎黄孔昭以莹应,尚书王恕亦器之,擢河南按察使。
黄河为患,民多流移。
莹巡振,全活甚众。
河南田赋多积弊,巡抚都御史徐恪欲考本末,众难之。
莹曰:"视万犹千,视千犹百耳,何难。"
恪以属莹部吏钩考,旬日间,宿蠹一清。
四年迁应天府尹。
守备中官蒋琮与言官讦奏,所蔓引多至罪黜。
莹承命推鞫,初若不为异者,琮大喜。
后奏其伤孝陵山脉事,琮遂下狱,充净军。
七年迁南京工部右侍郎,寻改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
锦田贼结两广瑶、僮为寇,莹谕散余党,戮首恶十八人。
岁余,以疾乞休。
家居七年,中外交荐,起故官抚治郧阳,旋改南京刑部右侍郎。
十六年,云南景东卫昼晦七日,宜良地震如雷,曲靖大火数发,贵州亦多灾异,命莹巡视。
至则劾镇巡官罪,黜文武不职者千七百人。
廉知景东之变,乃指挥吴勇侵官帑,图脱罪,因云雾晦冥虚张其事,劾罪之。
还进本部尚书。
武宗践阼,致仕归。
刘瑾以会勘隆平侯争袭事,连及莹,削籍。
明年又坐减松江官布,罚米五百石输边。
莹素贫,至是益窘。
三年十一月卒,年七十五。
瑾败,复官,赠太子少保,谥清简。
莹性诚悫,农月坐篮舆戴笠,子孙舁行田间,曰:"非徒视稼,欲子孙习劳也。"
其后人率教,多愿朴力学者。
熊绣,字汝明,道州人,其先以戍籍自丰城徙焉。
绣举成化二年进士,授行人。
奉使楚府,巡茶四川,力拒馈遗。
擢御史,巡按陕西。
左布政于璠以官帑银馈苑马卿邵进,绣发其罪。
璠遁赴京讦绣,帝并下绣吏,谪知清丰,璠、进亦除名。
久之,凤翔阙知府,擢绣任之。
弘治初,迁山东左参政,进右布政使。
七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延绥。
榆林初仅小堡,屯兵备冬。
景泰中,始移巡抚、总兵官居之,遂为西北巨镇,城隘弗能容,绣因请增筑千二百余丈。
涖镇数年,练兵积粟,边政修举。
历兵部左、右侍郎,尚书刘大夏深倚信之。
胜腾四卫勇士额三四万人,率虚籍。
岁糜钱谷数十万,多入奄人家。
廷臣屡请稽核,辄被挠。
十八年命绣清厘,未竟而孝宗崩。
朝政渐变,绣力持不顾,得诡冒者万四千人。
御马太监宁瑾等疏请复旧,给事御史交章劾瑾,大夏亦力争。
武宗不得已从之,而宥瑾等不问。
正德元年擢右都御史,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事。
既抵镇,尽裁幕府供亿,秋毫无所取。
二年与总兵官伏羌伯毛锐讨平贺县僮。
刘瑾以前汰勇士事深疾绣,伺察无所得。
召掌南京都察院事,寻以中旨罢之。
已,复摭延绥仓储浥烂为绣罪,罚米五百石,责绣躬输于边。
绣家遂破。
十年闰四月卒,无子。
巡抚秦金颂其清节于朝,赠刑部尚书。
太仆少卿何孟春以绣承继孙幼且贫,无以为养,请如主事张凤翔孔琦例,赐月廪,且乞予谥。
遂谥庄简,给其孙米月一石。
潘蕃,字廷芳,崇德人。
初冒钟姓,既显始复。
成化二年举进士,授刑部主事。
历郎中。
云南镇守中官钱能为巡抚王恕所劾,诏蕃按,尽得其实。
出为安庆知府,改郧阳。
时府治初设,陕、洛流民毕聚。
蕃悉心抚循,皆成土著。
累迁山东、湖广左右布政使。
弘治九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四川,兼提督松潘军务。
宣布威信,蛮人畏服,单车行松、茂莫敢犯。
迁南京兵部右侍郎,就改刑部。
十四年进右都御史,总督两广。
帐下士旧不下万人,蕃汰之,才给使令而已。
黎寇符南蛇乱海南,聚众数万。
蕃令副使胡富调狼土兵讨斩之,平贼巢千二百余所。
论功,进左都御史。
已,又平归善剧贼古三仔、唐大鬓等。
思恩知府岑濬与田州知府岑猛相仇杀,攻陷田州,猛穷乞援。
蕃谕濬罢兵,不从,乃与镇守太监韦经、总兵官伏羌伯毛锐集兵十余万,分六哨讨之。
濬死,传首军门,斩级四千七百,尽平其地。
回军讨平南海县丰湖贼褟元祖。
捷闻,玺书嘉劳。
蕃奏,思恩宜设流官,猛构兵失地,宜降同知,俾还守旧土。
兵部尚书刘大夏议,猛世济凶恶,不宜归旧治,请两府皆设流官,而降猛为千户,徙之福建。
帝从之。
正德改元之正月召为南京刑部尚书。
逾年,致仕。
初,蕃去两广,岑猛据田州不肯徙,知府谢湖畏猛悍,亦逗遛。
事闻,逮湖诏狱。
湖委罪蕃及韦经、毛锐,经复委罪于尚书大夏。
刘瑾方恶大夏,遂并逮四人。
大夏以不从蕃言为罪,而蕃亦坐不能抚猛,俱谪戍肃州,三年九月也。
既而瑾从户部郎中庄言,遣太监韦霦核广东库藏,奏应解赃罚诸物多朽敝,梧州贮盐利军赏银六十余万两不以时解。
逮问蕃及前总督大夏、前左布政使仁和沈锐等八百九十九人,罚米输边。
锐廉介,已迁南京刑部右侍郎,乞休归,至是夺职。
瑾诛,蕃以原官致仕。
逾六年,卒。
锐至嘉靖初,始复职致仕。
方蕃解官归,无屋,税他人宅居之。
与乡人饮,露坐花下,醉则任所之。
其风致如此。
胡富,字永年,绩溪人。
成化十四年进士。
授南京大理评事。
弘治初,历福建佥事。
福宁系囚二百余人,富一讯皆定,囹圄顿空。
以忧去,起补山东,迁广东副使。
四会瑶乱,剿擒五百余人。
泷水瑶出没无时,富度其所经地,得荒田三千余顷,招僮户耕牧其中。
瑶畏僮不敢出扰,居民得田作。
符南蛇围儋州,富与参议刘信往觇。
贼突至,杀信,富手斩剧贼一人,贼乃退。
还益兵讨平之。
历陕西左、右布政使。
正德初,入为顺天府尹。
三年进南京大理寺卿,就迁户部右侍郎。
五年正月坐大理时勘事迟缓,勒致仕。
亦瑾意也。
瑾败,起故官。
七年拜本部尚书。
南都仓储仅支一年,富在部三载,有六年积。
上十余事,率权贵所不便,格不行,遂引年归。
嘉靖元年卒。
赠太子少保,谥康惠。
张泰,字叔亨,广东顺德人。
成化二年进士。
除知沙县。
时经邓茂七之乱,泰抚绥招集,流亡尽复。
入为御史,偕同官谏万贵妃干政,廷杖几毙。
出督京畿学校,以忧去,家居十余年。
弘治五年起故官,按云南。
孟密土舍思揲构乱,以兵遏木邦宣慰使罕挖法于孟乃寨。
守臣抚谕,拒不听。
泰与巡抚张诰集兵示必讨,思揲惧,始罢兵。
滇池溢,为民灾,泰筑堤以弭其患。
还朝,乞罢织造内臣,减皇庄及贵戚庄田被灾税赋,给畿省灾民牛种。
诏止给牛种,余不行。
寇入永昌,甘肃游击鲁麟委罪副总兵陶祯,而总兵官刘宁疏言守臣不和,诏泰往勘。
泰奏镇守太监傅德、故总兵官周玉侵据屯田。
巡抚冯续减削军饷,寇数入莫肯为御,失士卒六百余、马驼牛羊二万皆不以闻。
帝怒,下之吏。
德降内使,锢南京,续编氓口外。
泰又言甘州膏腴地悉为中官、武臣所据,仍责军税;城北草湖资戍卒牧马,今亦被占。
请悉归之军,且推行于延、宁二镇,诏皆从之。
迁太仆少卿,改大理。
初,蓟州民田多为牧马草场所侵,又侵御马监及神机营草场、皇庄,贫民失业,草场亦亏故额。
孝宗屡遣给事中周旋,侍郎顾佐、熊翀等往勘,皆不能决。
至是命泰偕锦衣官会巡抚周季麟复勘。
泰密求得永乐间旧籍,参互稽考,田当归民者九百三十余顷,而京营及御马监牧地咸不失故额。
奏入,驳议者再,尚书韩文力持之,留中未下。
及武宗嗣位,文再请,始出泰奏,流亡者咸得复业。
寻迁右副都御史督储南京。
奏厘革十二事,多报可。
正德二年,召为工部右侍郎,逾年迁南京右都御史。
泰清谨。
刘瑾专权,朝贵争赂遗。
泰奏表至京,惟馈土葛。
瑾憾之,其年十月令以南京户部尚书致仕。
明年七月卒,摭他事罚米数百石。
瑾诛,予葬祭如制。
吴文度,字宪之,晋江人,从父客江宁,遂家焉。
登成化八年进士,除龙泉知县,征授南京御史。
偕同官孙需等论妖僧继晓,被廷杖。
寻迁汀州知府。
瑶弗靖,设方略绥抚,瑶承赋如居民。
弘治中历江西左参政,山西、河南左、右布政使。
正德元年迁右副都御史,巡抚云南。
师宗州贼阿本等作乱,谕不从,乃遣参议陈一经等督军二万攻之,别遣兵截盘江,据贼巢背,先后俘斩千人。
入历户部侍郎。
三年冬进南京右都御史。
方文度召自云南,刘瑾以地产金宝,屡责贿。
文度无以应,瑾深衔之。
会工部尚书李鐩致仕,廷推文度及南京户部侍郎王珩,遂改文度南京户部尚书,与珩俱致仕。
命下,举朝骇异。
既归,所居屋仅数椽。
瑾诛,未及用而卒。
珩,赵人。
起家进士,亦以清操闻。
张鼐,字用和,历城人。
成化十一年进士。
授襄陵知县,入为御史。
宪宗末年数笞言官,鼐力谏。
又尝劾妖僧继晓、方士邓常恩等。
帝心恶之。
出按江西。
盗贼多强宗佃仆,鼐与巡抚闵珪交奏其事。
尹直等构之,乃贬珪而坐鼐尹旻党,谪郴州判官。
弘治初,擢河南佥事,进参议,以协治黄陵冈迁副使。
十五年进按察使。
鼐官河南久,屡遭河患,督治有方,民为立祠。
是年秋,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
时军政久驰,又许余丁纳资助驿递,给冠带,复其身。
边人竞援例避役。
鼐言不可,因条上定马制、核屯粮、清隐占、稽客户、减军伴数事,悉允行。
寻劾分守中官刘恭贪虐罪,筑边墙自山海关迄开原叆阳堡凡千余里。
辽抚自徐贯后,历张岫、张玉、陈瑶、韩重四人,多得罪去,至鼐称能。
武宗立,移抚宣府。
正德改元,召还,寻进右副都御史署院事。
有知县犯赃当褫职,卒杀人当抵死。
刘瑾纳重贿,欲宽之,鼐执不可,出为南京右都御史。
焦芳子黄中欲强市其居,畀通政魏讷,鼐不从,芳父子亦怨之。
会瑾遣给事中王翊等核辽东军饷,还奏刍粟多浥烂,遂以为守臣罪,逮鼐及继任巡抚马中锡、邓章,前参政冒政,参议方矩,郎中王荩、刘绎下诏狱,令其家人输米辽东。
鼐坐输二千石,以力不办,系辽东。
久之,总兵官毛伦等具奏诸人苦状,请得折价,瑾勉从之。
阅三年事始竟,皆斥为民。
瑾诛,复官。
鼐前卒,世宗初予恤。
冒政,泰州人。
鼐同年进士,历官右副都御史,巡抚宁夏。
守官廉,刘瑾觊贿不得,遂假辽东事逮之,罚米至三千石。
瑾诛,复职致仕。
久之,卒。
王璟,字廷采,沂人。
成化八年进士。
为登封知县。
历两京御史。
弘治十四年,以南京鸿胪卿拜右佥都御史,理两浙盐政。
振荒浙江,奏行荒政十事,多所全活。
十七年冬巡抚保定。
武宗立,太监夏绶乞于真定诸府岁加苇场税,少监傅琢请履亩核静海、永清、隆平诸县田,太监张峻欲税宁晋小河往来客货,诏皆许之。
又以庄田故,遣缇骑逮民鲁堂等二百余人,畿南骚动。
璟抗疏切谏。
尚书韩文等力持之,管庄内臣稍得召还。
正德元年四月引疾致仕,命驰传归。
三年坐累夺官闲住。
六年起抚山西。
制火枪万余,枪藏箭六,皆傅毒药,用以御寇,寇不敢西。
累迁右都御史。
已,迁左,以张纶为右都御史代之。
后陈金以太子太保左都御史入院,位璟上,人号璟"中都御史"焉。
时群小用事,大臣靡然附之,璟独守故操。
再进太子太保。
世宗立,致仕,卒。
赠少保,谥恭靖。
初,璟自保定巡抚归,其后兵科给事中高淓勘沧州盐山牧地,劾六十一人,及璟与前巡抚都御史高铨。
铨即淓父也。
诏去职者勿问,璟、铨并获免。
铨,江都人,累官南京户部尚书。
正德二年廷推左都御史,瑾勒令致仕。
寻坐事逮下狱,复坐隆平侯家袭爵事除名,罚米五百石。
后瑾益事操切,每遣使勘核,多务苛急承瑾意,淓遂并铨在劾中。
淓后官至光禄少卿,以劾父不齿于人。
瑾诛,铨复官致仕,卒。
赠太子少保。
硃钦,字懋恭,邵武人。
师吴与弼,以学行称。
举成化八年进士,授宁波推官。
治最,征授御史。
出督漕运,按河南,清军广西,并著风节。
弘治中,迁山东副使,历浙江按察使。
十五年入觐。
吏部举天下治行卓异者六人,钦与焉。
佥都御史林俊又举钦自代,乃稍迁湖广左布政使。
武宗立,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山东。
中官王岳被谪,道死。
钦上言:"岳谪守祖陵,罪状未暴,赐死道路,不厌人心。 臣知岳为刘瑾辈所恶,必瑾谮毁以至此。 望陛下察岳非辜,惩瑾谗贼。"
疏至,瑾屏不奏,衔之。
钦以山东俗淫酗,严禁市酤,令济南推官张元魁察之,犯者罪及邻。
比有惧而自缢者,其母欲奏诉,元魁与知府赵璜贿之乃已。
瑾使侦事校尉发之,俱逮下诏狱,勒钦致仕,璜除名,元魁谪戍。
瑾憾钦未已,摭前湖广时小故,下巡按御史逮问。
俄坐山东勘地事,斥为民。
又坐修曲阜先圣庙会计数多,罚输米六百石塞下。
又坐抚山东时,以民夫给事尚书秦纮家,再下巡按御史逮问。
瑾诛,乃复官。
十五年卒,年七十七。
与弼之门以宦学显者,钦为称首。
赞曰:武宗初,刘、谢受遗辅政,韩文、张敷华等为列卿长,当路多正人,国事有赖。
"八虎"潜伏左右,虽未敢显与朝士为难,固腹心之蠹也。
夫以外攻内,势所甚难。
况相权之轻,远异前代,虽抱韩琦之忠,初无书敕之柄。
区区争胜于笔舌间,此难必之刚明之主,而以望之武宗,庸有济乎?一击不胜,反噬必毒,消长之机,间不容发。
宦竖之贻祸烈也,吁可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