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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慧剑断三尸,悟彻尘缘不作痴。
事到头来浑是梦,炎凉空白费争持。
却说耿朗、季狸二月初十日前赴天津,至二月底,各处兵马都到,教演月余,已是孟夏四月。
孟征祭纛兴兵,马步同行,水陆并进。
来至两仪山口,守口贼将,乃冥光国头目百流放,防范甚紧,急切攻打不下。
前部成国公用邓艾过阴平之计,令季狸率敢死士连夜攀藤附葛,悬索裹毡,绕出贼寨之后。
五更时分,听得山外炮响,发一声喊,从内杀出。
贼人正不知有多少军马。
外边攻山口弁兵一鼓齐上,百流放背腹受敌,不战自乱,早失了山口,百流放被常胜射死。
孟征进山,令都尉胡兴守住山口,接应富有运粮饷。
各营兵将,杀向大渊关而来。
守关贼将冲龙玉,乃冥光国头目,坚壁不出,相持经旬。
季狸秘密告知朱伸,号令军中不许拆坏城外房屋,斲烧城外林木。
凡贼众有出城樵柴汲水者,概不拦阻。
如营中有搜得妇女牛马者,俱送至城下,听其认取。
如是者数十日,朱伸督兵攻城,忽地城头火起,喊声大振,无数民兵,手执降旗,夺门混杀。
外边朱伸督兵进城,在瓮城间恰好与冲龙玉撞在一处。
但见降兵队内,一人翻身杀回,将冲龙玉一剑搠死。
众视之,乃季狸也,遂夺了大渊关。
孟征息马留主事阴杰、指挥吴蒙把守。
又往绛宫关进发。
这关守将乃朱陵国总目娄君明,闻得朱伸兵到,自以为以逸待劳,即刻领兵迎敌。
两下相遇,不分主客,一齐混战。
守备克让深入贼阵,不防被娄君明一流星锤打于马下。
朱伸大怒,麾左右翼杀入。
贼兵倒退,娄君明且战且走。
黄昏左侧,来至关外。
才待进城,猛然一声火炮,季狸从城濠边杀来。
娄君明绕城而走,郭汾阳箭到,娄君明落马,众兵擒住,拿赴城下。
招降了城内余寇,孟征大队入城。
息了一夜,次日留参谋海晏,偏将康宁把守。
又往前进,不数日到了地户关。
这座关口十分险峻,守将黄罗国头目黄庭,多方预备,以此连攻不克。
时方五月,熏风蒸铁甲,烈日炙征衣。
孟征鼓励将士,一面令学士贺嘉撰写檄文,招谕城内户口。
一面分拨邓希禹、郭汾阳等,分队攻城。
一连又是数次,攻打不下。
孟征聚众密议,季狸道:"前者大渊关贼将虽智,而入心不齐,故未失守。 绛宫关人心虽一,而守将无谋,故乘破竹之势,一鼓可下。 今此地户关地险城高,兵将合力,且当暑雨,彼逸我劳,故难取胜。 然此关实贼人要害,若能得此,则进可以战,退可以守。 总不能遽斩三彭,亦不致失天朝威望。 倘迟延时日,三彭添兵助守;黄庭又生别计,则胜负未可知也。 越、郢两国公水军想已渡出辽海,元帅遂令二国公在海洋依山结寨,一则塞三彭来路,一则断黄庭去径。 则地户关人心必虚,我可乘虚而入矣。"
孟征依允,密令耿朗往会胡继虞、冯志宁,克期结寨。
又复号令军中有能首登贼城者,官则超升,赏银千两。
兵则擢用,赏银五百。
一时各营各哨人马欢腾,弁兵用命。
这一晚乃六月六日,夜雨大作,雷电交加。
季狸等竖起云梯,手执蛮牌,飞身登城。
城上知觉,一连接棍,将季狸的蛮牌格落,棍梢压打左肩。
季狸接着棍头,乘势翻上女墙,一剑将那人砍倒,一连又戳翻几个。
后面邓希禹等接应,鱼贯而上。
邓希禹身被数创,勇气愈加,喊声大举,城头大乱。
比及黄庭来救,门已大开。
朱伸督兵进城,两下拼命抵敌,直至天明,雨霁日出。
黄庭要出海口,被冯志宁一军阻住,后面又为邓希禹所迫,不得已拔剑自杀,余众尽降。
孟征查点,这一阵伤了战将十数员,兵丁五百余名,成国公朱伸亦死于乱军中。
令贺嘉速写表文,将攻得三关,朱伸阵亡及保荐季狸、耿朗之处,申奏朝庭。
又命耿朗亲会胡志宁、胡继虞,速整船只,以便入洋。
派给事杨休,参将常顺,把守地户关,留建平伯高品总镇海口,提调三关,接济军需。
其余将士,俱上船进攻海岛。
这个捷音传入京中,无人不知,是时朝命已下,季狸加升副总兵,即补授朱伸前部之职。
耿朗加升郎中,授为行军参议。
却说康夫人家,一则耿朗加官,二则梦卿得子,真是大小欢心,内外如意。
这日晚间,爱娘绾了一个清水髻,簪了几朵茉莉花,又用团扇托了几朵来给梦卿。
见梦卿坐在芭蕉窗内,便说道:"坐蓐以来,尚未满月,如何就这样贪凉?"梦卿道:"今日天气觉热,心内有些闷闷,故在此少坐片时。"
爱娘因笑道:"后生家不知好歹,初产后便不依人的调养,难道忘了,『不听老人言,牺惶在眼前』的话了么?"正说着鼎儿、养氏送了粥来,爱娘同梦卿齐吃。
鼎儿道:"此粥是大娘看着煮的,三娘尝尝可还用得否?"爱娘又笑道:"清淡东西,正好调养产后的人。 我是先学着吃些,省得将来不惯。"
众人听了,亦一齐好笑。
点灯后,云屏过来打发梦卿睡下,看着包好,耿顺嘱咐过奶娘,方才散去。
二更后芭蕉外月色穿窗,牀第间花香入梦。
梦卿梦至一处,真是山明月秀,土软沙绵。
沿山一带,茂林凌云蔽日,好似座迭翠屏风。
绕过树林,见一块燕石,石边一丛兰花,蜂衙不扰,蝶梦方酣,湛露常凝,卿云时护。
石后种满萱草,芳馥堪闻,婀娜可爱。
沐赤松子之沾濡,胜十八娘之潇洒。
其余闲地,都是些荏苒柔矛,含烟带露,虽亦有香,而蚁子蛇儿又觉可厌。
水内一派浮萍,忽东忽西,行散行聚,轻似彩霞,烂如云锦。
梦卿坐在石上,但见那树林枝枝挺秀,叶叶生辉,账乔异势,葛雃千条,不亢不随,堂堂正正。
那一丛兰花,披风绿叶,长细而不柔。
含露紫葩,清华而不艳。
端庄幽静,世外仙姿。
那一派萱草,居九般之仙品,夏首即芳。
开六出之奇容,秋深不落。
岂但忘忧,且能解毒。
那些柔矛,纵横满地,披拂连天,细蕊呈娇,似同萱草争雄。
微香矜异,如向兰花比美。
那水内浮萍,团团碎碎,正正斜斜,随波流而上下。
疏疏密密,止止行行,傍堤岸以徘徊。
坐了多时,忽地山头放出一片白云,飞入碧落。
霎时间铺满长空,雨随风至,势若盆倾。
烟迷雾障,树林如晦。
河水暴涨,泛上岸来。
那地上柔矛,随水亦长,转眼有二尺多高。
那河内浮萍,飘飘荡荡,直至石下,把石边的兰花淹得东倒西歪。
回头看石后萱草,虽未被水淹,但途路辽远,一时认不出归路。
正在惊疑,忽喇一声响,如地裂天崩,一切树木兰花萱草柔矛浮萍等,化为乌有,却变作一块平田,春耕之后,青畦绿畹,历历分明。
不觉吓了一身汗,醒来时晓风欲起,残月将垂,已是五更天气。
梦卿抚枕自思,此梦恰与洪熙年间十二月内作的相同,大非吉兆。
想了多时,恍然悟道:"是了,那树木分明是大娘真形,那萱草分明是三娘小照,那柔茅浮萍,分明是四娘五娘现身,那兰花分明是我的结果。 一声响后,万样皆空,可见人生世上,寿夭穷通,终归乌有,又何必苦相争执哉!想至此间,顿觉身如槁木,心似死灰。 长吁一声,怆然泪下。 多时,晨鸡催曙,晓禽斗风,大崎山又透出一轮红日。 梦卿梳妆已毕,倚枕而坐。 汀烟送朝报来看,上面备叙季狸、耿朗战功,爱娘亦走来同看。 梦卿使告知梦中事体,及前后两梦,符兆相同及醒后的感悟。 正说着,香儿、彩云谈笑而至,一齐说道:“数日未见二娘,反觉得光艳了好些。"
爱娘道:"劳瘵人如何看得面貌?"香儿道:心宽体胖,二娘此生已得靠山,不似我等如风中蒿草,水上浮萍。”
爱娘笑道:"条帚般大的孩儿,亦说在话下。 若再大些时,莫不要顶上天去。"
彩云道:"今年岁次辛亥,是属猪的。 前者二娘未坐蓐之先,我梦在九畹轩前,见一个大白瞫猪,与一只白虎相斗。 虎反败走,“想是应在顺哥身上。"
爱娘道:"适才二娘说梦,如今五娘又说梦,可见都是梦中人,会了面便俱说些梦话,则顺哥不妨改作梦哥了。"
香儿道:"不好。 顺者,取一顺百顺之意。 若改作梦字,岂不与镜中花水中月相似?"爱娘道:"不然。 母亲名梦卿,儿子便名梦哥,索性梦了去,或者还得梦中滋味,比那分明在梦中强装作醒着的人,岂不胜似几分!况且梦字亦是个好字面,大娘便改作梦屏,我便改作梦娘;四娘、五娘便改作梦儿、梦云,又有何不可?"香儿听罢,看着春畹说道:"果如此说,他便是作春梦的人了。"
众人亦齐好笑。
这一来有分教:光明拳打破五蕴之皆空,智慧刀斩除三尸以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