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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垂络索,双行碧玉之钗。
幅展蒙葺,十匹红罗之锦,盘堆象服。
交映六珈,匣灿鸾书,平题八字。
徐司马先至闽馆,与瘦菊同携聘礼至。
盖仲堪暂假闽馆,而以步蟾主婚者,宫花乱舞,爆竹分喧,灯悬熠熠之光,球飐垂垂之彩。
杨老礼服相迓,衣饰以外,媵以聘仪三百。
于是酒倾一石,筵敞七重,水陆俱陈,笙歌竞奏。
日晷过午,乃各尽欢而散。
杨老则目笑转蓬,有惭冰玉,徐司马暨瘦菊复归闽馆。
仲堪又以盛馔相饷,华堂富贵,福地神仙,闽馆中已敷设一新矣。
二十九日破晓时,步蟾为仲堪祀神后。
石太守命驾肃贺,未几徐司马亦踵武至,素非亲故之祥符县令,更来周旋其间。
别驾也,参军也,下至贰尹少尉之属,均因太守故,先后赴闽馆。
闲驰车马,满听喧阗,跄济冠裳,自然齐整。
仲堪于步蟾外,别延同乡同年,四人为招待,而杨老已飞軿下降矣,宫花齐矗,小亸帽檐,蛮锦交叉。
分萦衣袂,飞落花之朱盖,耀弱柳之青旂。
仲堪辞诸人升舆去,石太守等亦次第兴,步蟾先迎后送,异常忙迫。
闽馆事定,始往杨老处称喜。
鸾笙凤管,一片嗷嘈,碧罽朱毡,四周温软。
仲堪俟于庭左,而乐声又作,葱珩戛处,遥知佩玉之锵。
花样翻成,新炫镂金之细,喜嫔步步扶珍娘出。
裙拖六幅,水映潇湘,衣拂五铢,香回宫禁。
面轻绡而作障,足寸帛以兜鞋。
明月前身,天风吹下,旁观者咸啧啧称羡。
孰知数十日前曾飘泊厕牏,迥翔囹圄者耶。
珍娘转入庭右,傧相起赞,鸣钲者九,映名花而对舞,缀累叶以同辉,如此璧人,果然玉女。
乃设座遥谒沈老夫妇,嗣遂双叩杨老,自徐司马以次,各相见以礼。
烟云缥缈,送入仙乡,风月绸缨,催开阆苑。
仲堪入房后,于花冠下远视珍娘,其艳丽较前突过数倍。
珍娘与仲堪,平时固互供谈笑,以资欢乐者。
至此转相对默默,意中殊觉自赧。
杨老遣人促仲堪赴宴,而推诸首座。
次徐司马,次瘦菊、步蟾,殿以杨老。
司马曰:"五斗之醉,莫笑淳于,贰室之居,合依沩汭,杨丈向平之愿毕矣。 仲堪君波平波起,获此美眷,后福正未有艾,而令媛之冰心峻骨,百折不回,殊足令人起敬。 小人无往不福君子,今日仙娥车降,快婿槎迎,我辈相聚一堂,不识彼中人若何凄楚也。"
杨老曰:"此事本出意外,亡荆仅遗此女。 诡失诡得,天实为之。 既适仲堪,余心窃慰,三日后仍拟回晋摒挡,以备南行。 芡税菱租,桑畦麻亩,常为盛世老民而已。 仲堪直俟榜发否,两老在堂,似宜早归为是。"
仲堪方欲起对,闽馆役送汉口电信至,盖奚僮自名利栈发来者,电云勘到汉,款应否汇汴。
庭谕挈眷归,勿待榜。
仲堪交杨老阅后,亦曰婿作三日停,饯岳丈后,即雇一驼轿,一驴车去矣。
汉有仆在,当为婿一一筹备。
闽渐本邻省,将来常至衢兰铁轨衔接,自仙霞关而下,距杭嘉线不二三日,归宁亦良便也。
瘦菊、步蟾笑曰:"三人来则同来,去将奈何?千里之行,敢附骥尾,一舸之载,殊妒鸱夷,仲堪恐不我许耳。"
仲堪以步蟾文章冠绝,劝伊留汴,他日渡黄而北,无庸多此往还。
射策丁年,标名甲第,或得与瘦菊相颃颉,徐司马亦颇为赞同,而诸人之行止俱决。
欢声雷动,逸兴云飞。
酒过半酣,徐司马等嬲仲堪入贺珍娘。
仲堪先为珍娘辞,既乃一哄而进,珍娘裥浓茜染,袄簇花团,翠细蜚翘,丹轻融粉。
司马先揖曰:"昔时唐突西子,幸弗见罪,今则仙人第一,已许状头矣。 其能酬我一爵乎?"瘦菊继言曰:"朱仙镇之役,效劳者久,狂飚尽息,皓魄终圆,第二爵理宜酬我。"
步蟾曰:"我系小辈,然代叔仆仆亟拜,亦不可不酬我一爵。"
仲堪阴嗾喜嫔令珍娘执壶相敬,群言喧笑。
且致谢词,瘦菊曰:"我记有新婚序一首,为沈嫂诵之,勿责我亵也。"
乃曰:
兰秀芝香,赋就茑萝之句。
鸳衾雁币,订来山海之盟。
红丝系定姻缘,冰斧伐成伉俪。
瑶池开玉辇,灯烛交辉,阆苑动仙舆,笙歌迭奏。
广寒仙子临凡,金屋阿娇出世。
同心带绾,喜溢兰房。
合卺杯交,春生玉液。
佳人知此夜,红梅破玉,低首含羞。
才子料今朝,丹桂生香,杨眉带笑。
解开金扣,重重锦绣透花枝。
露出冰肌,寸寸琼瑶依玉树。
五色彩鸾并戏,九苞丹凤齐飞。
阴阳会龙虎风云,上下开干坤橐龠。
向中原问鼎,击破琉璃。
从赤壁鏖兵,冲开铁锁。
秦关狭隘,曾当匹马先登,蜀道畸岖,岂止雄兵直进。
入不毛之地,为歃血之盟。
抵紫极之宫,开临潼之宝,始若聊城之劲,欲罢不能。
既成玉门之冲,来者不拒。
半推半就之意,独运中军,又惊又喜之情,恐闻邻国。
樊姬有口,合吮樱桃。
沈令分腰,早欷杨柳。
心钩神饵,宜来色海钓秋波。
性斧情斤,每向恩山樵夜月。
寸阴尺璧,一刻千金。
指杏脸而泣残,堕苔鬟而云散。
烟回银管,鼎吐丹砂。
此闻风月双清,巢栖鹦鹉;何处水天一色,池覆鸳鸯。
珍娘闻此,几欲失笑。
仲堪曰:"何苦恶作剧,汔可小憩矣。"
徐司马与杨老闲话,约于三朝为仲堪贺且饯。
别时容易,谁赋江淹,醉后佯狂,不胜阮籍。
杨老既送司马,瘦菊、步蟾亦辞赴闽馆。
仲堪嘱武贵料量内外,徐步入视珍娘。
深靥两涡,回眸一笑,绣带锦裆之趣,短襟窄袖之情。
小鬟为珍娘卸妆后,炉煨香茗,琖溢明膏,始忽忽出房去。
仲堪悄偎半面,戏凭双肩,谓珍娘曰:"卿诚乐矣。"
珍娘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仲堪展衾先入,珍娘亦从容易履,息檠掩帏,仅留所停红烛已耳。
仲堪轻搂珍娘,珍娘偏闭目转面内向。
曾记杂事秘本所载女莹事,有所谓胸乳菽发,脐容半寸许珠,又云阴沟握丹,火齐欲吐者,直不啻为新嫁娘摄影。
而瘦菊所述新婚序,反觉露种种斧凿痕矣。
珍娘至此,惺惺若小儿梦中啼,仲堪更贾其余勇,以尽盘马弯弓之技,而珍娘早从南柯子游。
仲堪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时计仅指一时又半,因念奚僮在汉,必先以一电相复,俾仍赴信阳州相迓。
度雨渍黄梅,阴遮绿树,别有一番景象矣。
珍娘虽翼鹩目蹀,已慰旧情,而回忆九姓渔船,尚有重重公案,绣琴虽不逮珍娘。
然参昴小星,躬襄筐笛,未尝不为珍娘分劳也。
第自新婚燕尔,如鼓瑟琴,遽告此情,难免使床头人齿冷。
姑俟淞滨小住,假道泉唐,彼美近情于我,能否眷眷。
斯际曲陈婉述,或者我见犹怜。
否则画虎不成,印鸿有迹,何必著此尘障耶?此机一定,睡魔即乘间而入,回顾珍娘,则鼻息调香,额痕熨汗,不觉与之俱化耳。
余寒料峭,尚滞春寒,小雨如酥,黯云尚笼罩窗棂间也。
仲堪揽衣推枕,珍娘亦相顾而起,小鬟旋进盥漱,珍娘促司栉者理发。
仲堪出电译对码,云款止汇,将日行,速至信站候。
由小鬟交武贵往拍,时已四月初一矣。
闺房之乐,甚于画眉,仲堪果何修而得此。
菂珠汤馥,菰米羹和,相对忘言,令人意远。
仲堪以行期在迩,嘱珍娘好自收束。
而亲向外厢陪杨老,杨老正携杖独步,看佣人扫除花径。
及晤仲堪,则曰:"芭蕉叶大,听雨何妨,薛荔丝多,迎烟自若,此间颇有雅至。 惜寓公草草,不能领略一二。"
仲堪亦相与叹赏,而珍娘早携小鬟问安杨老。
仲堪与珍娘,本非人间所恒有者。
况又悲欢离合,备历诸艰哉。
杨老临别赠言,欲仲堪远到高骞,弗遽作名士想,且谓沈林遗胤,仅恃一人。
珍娘体质较羸,不妨旁置侍姬,藉助添香之役。
料无狮吼来破谈禅。
珍娘且对仲堪而笑,仲堪絮絮与杨老约,以今岁幸第,尚需赴燕朝殿。
珍娘当秋晚来禾,否则明春仍作汴行。
雪里梅花,应打桨于魏塘、伍塘间也。
杨老亦言归晋。
旬余即赋渊明归去来辞,落拓一官,本如传舍,决不使北陇腾笑也。
惟珍娘乍见旋别,不无枨觞,久不展老母墓,门前梅棘,将复何如。
故订期尤为坚决,午餐既罢,先后归房,瘦菊、步蟾又联袂而至。
盛称某班角色,树帜京津,今在汴北登场。
已由全馆公车,醵赀为贺,并邀石太守徐司马诸公。
吾闽盛事一时传诵,不可无此举以为纪念。
仲堪愿肆筵设席藉款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