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五代史 晋书十四 列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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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五代史》 晋书十四 列传三 薛居正

景延广,字航川,陕州人也。

父建,累赠太尉。

延广少习射,以挽强见称。

梁开平中,邵王硃友诲节制于陕,召置麾下,友诲坐谋乱,延广窜而获免。

后事华州连帅尹皓,皓引荐列校,隶于汴军,从王彦章拒庄宗于河上。

及中都之败,彦章见擒,而延广被数创,归于汴。

唐天成中,明宗幸夷门,会硃守殷拒命,寻平之。

延广以军校连坐,将弃市。

高祖时为六军副使,掌其事,见而惜之,乃密遣遁去,寻收为客将。

及张敬达之围晋阳,高祖付以戎事,甚有干城之功。

高祖即位,授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检校司徒,遥领果州团练使,转检校太保,领夔州节度使。

四年,出镇滑台。

五年,加检校太傅,移镇陕府。

六年,召为侍卫马步都虞候,移镇河阳。

七年,转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检校太尉。

其年夏,高祖晏驾,延广与宰臣冯道等承顾命,以少帝为嗣。

既发丧,都人不得偶语,百官赴临,未及内门,皆令下马,由是有骄暴之失。

少帝既嗣位,延广独以为己功,寻加同平章事,弥有矜伐之色。

朝廷遣使告哀契丹,无表致书,去臣称孙。

契丹怒,遣使来让,延广乃奏令契丹回国使乔荣《契丹国志》:先是,河阳牙将乔荣从赵延寿入辽,辽帝以为回国使,置邸大梁。

至是,景延广说帝囚荣于狱,凡辽国贩易在晋境者,皆杀之,夺其货。

大臣皆言辽国不可负,乃释荣,慰赐而遣之。

告契丹曰:「先帝则北朝所立,今上则中国自策,为邻为孙则可,无臣之理。

」且言:「晋朝有十万口横磨剑,翁若要战则早来,他日不禁孙子,则取笑天下,当成后悔矣。

」由是与契丹立敌,干戈日寻。

初,高祖在位时,宣借杨光远骑兵数百,延广请下诏遣还,光远由此忿延广,怨朝廷,遣使泛海构衅。

天福八年十二月,契丹乃南牧。

九年正月,陷甘陵,河北储蓄悉在其郡。

少帝大骇,亲率六师,进驻澶渊。

延广为上将,凡六师进退,皆出胸臆,少帝亦不能制,众咸惮而忌之。

契丹既至城下,使人宣言曰:「景延广唤我来相杀,何不急战!」一日,高行周与蕃军相遇于近郊,以众寡不敌,急请济师,延广勒兵不出,是日行周幸而获免。

及契丹退,延广犹闭栅自固,士大夫曰:「昔与契丹绝好,言何勇也;今契丹至若是,气何惫也。

」时延广在军,母凶问至,自澶渊津北移于津南,不信宿而复莅戎事,曾无戚容,下俚之士亦闻而恶之。

时有太常丞王绪者,因使德州回,与延广有隙,因诬奏与杨光远通谋,遣吏絷于麾下,锻成其事。

判官卢亿累劝解不从,寻有诏弃市,时甚冤之。

少帝还京,尝幸其第,进献锡赉,有如酬酢,权宠恩渥,为一朝之冠。

俄与宰臣桑维翰不协,少帝亦惮其难制,遂罢兵权,出为洛都留守、兼侍中。

由是郁郁不得志,亦意契丹强盛,国家不济,身将危矣,但纵长夜饮,无复以夹辅为意。

《宋史·卢多逊传》:父亿。

景延广镇天平,表亿掌书记,留守西洛,又为判官。

时国用窘乏,取民财以助军。

河南府计出二十万缗,延广欲并缘以图羡利,增为三十七万缗。

亿谏曰:「公位兼将相,既富且贵,今国帑空竭,不得已而取资于民,公何忍利之乎!」延广惭而止。

开运三年冬,契丹渡滹水。

诏遣屯孟津,将戒途,由府署正门而出,所乘马腾立不进,几坠于地,乃易乘而行,时以为不祥之甚。

及王师降契丹,延广狼狈而还。

时契丹主至安阳,遣别部队长率骑士数千,与晋兵相杂,趋河桥入洛,以取延广。

戒曰:「如延广奔吴走蜀,便当追而致之。

」时延广顾虑其家,未能引决。

契丹既奄至,乃与从事阎丕轻骑谒契丹主于封丘,与丕俱见絷焉。

《辽史》:将军康祥执景延广来献。

延广曰:「丕,臣之从事也,以职相随,何罪而亦为缧囚?」契丹释之。

因责延广曰:「致南北失欢,良由尔也。

」乃召乔荣质证前事,凡有十焉。

始荣将入蕃时,绐延广云:「某恐忽忘所达之语,请纪于翰墨。

」延广信之,乃命吏备记其事。

荣亦憸巧善事人者也,虑他日见诘,则执之以取信,因匿其文于衣中。

至是,延广始以他语抗对,荣乃出其文以质之,延广顿为所屈。

每服一事,则受牙筹一茎,此契丹法也。

延广受至八茎,但以面伏地,契丹遂咄之,命锁延广臂,将送之北土。

是日,至于陈桥民家草舍,延广惧燔灼之害,至夜分伺守者怠,则引手自扼其吭,寻卒焉。

虽事已穷顿,人亦壮之,时年五十六。

《东都事略》:昝居润尝为枢密院小吏,景延广留守西京,补为右职。

契丹犯京师,以兵围延广家。

故吏悉避去,居润为全护其家,时论称之。

汉高祖登极,诏赠中书令。

延广少时,尝泛洞庭湖,中流阻风,帆裂舵折,众大惧。

顷之,舟人指波中曰:「贤圣来护,此必有贵人矣。

」寻获济焉。

竟位至将相,非偶然也。

李彦韬,太原人也。

少事邢州节度使阎宝为皁隶,宝卒,高祖收于帐下。

及起义,以少帝留守北京,因留彦韬为腹心。

历客将、牙门都校,以纤巧故,厚承委用。

及少帝嗣位,授蔡州刺史,入为内客省使、宣徽南院使。

未几,遥领寿州节度,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检校太保,俄改陈州节度使,典军如故。

每在帝侧,升除将相,但与宦官近臣缔结,致外情不通,陷君于危亡之地。

尝谓人曰:「朝廷所设文官将何用也。

」且欲澄汰而除废之,则可知其辅弼之道也。

及契丹犯阙,迁少帝于开封府。

一日,少帝遣人急召彦韬,将与计事,彦韬辞不赴命,少帝怏恨久之,其负国辜君也如是。

及少帝北迁,戎王遣彦韬从行,洎至蕃中,隶于国母帐下。

永康王举兵攻国母,以伟王为前锋,国母发兵拒之,以彦韬为排阵使,彦韬降于伟王,伟王置之帐下,其后卒于幽州。

张希崇,字德峰,幽州蓟县人也。

父行简,假蓟州玉田令。

希崇少通《左氏春秋》,复癖于吟咏。

天祐中,刘守光为燕帅,性惨酷,不喜儒士,希崇乃掷笔以自效,守光纳之,渐升为裨将。

俄而守光败,唐庄宗命周德威镇其地,希崇以旧籍列于麾下,寻遣率偏师守平州。

安巴坚南攻,陷其城,掠希崇而去。

安巴坚询希崇,乃知其儒人也,因授元帅府判官,后迁卢龙军行军司马,继改蕃汉都提举使。

天成初,契丹平州节度使卢文进南归,契丹以希崇继其任,遣腹心总边骑三百以监之。

希崇莅事数岁,契丹主渐加宠信。

一日,登郡楼私自计曰:「昔班仲升西戍,不敢擅还,以承诏故也。

我今入关,断在胸臆,何恬安于不测之地而自滞耶!」乃召汉人部曲之翘楚者,谓曰:「我陷身此地,饮酪被毛,生不见其所亲,死为穷荒之鬼,南望山川,度日如岁,尔辈得无思乡者乎!」部曲皆泣下沾衣,且曰:「明公欲全部曲南去,善则善矣,如敌众何?」《欧阳史》作「麾下皆言兵多不可俱亡,因劝希崇独去。

」希崇曰:「俟明日首领至牙帐,则先擒之,契丹无统领,其党必散。

且平州去王帐千余里,待报至征兵,逾旬方及此,则我等已入汉界深矣,何用以众少为病!」众大喜。

是日,希崇于郡斋之侧,坎隙地,贮石灰。

明旦,首领与群从至,希崇饮以醇酎数钟,既醉,悉投于灰阱中毙焉。

其徒营于北郭,遣人攻之,皆溃围奔去,希崇遂以管内生口二万余南归。

唐明宗嘉之,授汝州防御使。

希崇既之任,遣人迎母赴郡。

母及境,希崇亲肩板舆行三十里,观者无不称叹。

历二年,迁灵州两使留后。

先是,灵州戍兵岁运粮经五百里,有剽攘之患。

希崇乃告谕边士,广务屯田,岁余,军食大济。

玺书褒之,因正授旄节。

清泰中,希崇厌其杂俗,频表请觐,诏许之。

至阙未久,朝廷以安边有闻,议内地处之,改邠州节度使。

及高祖入洛,与契丹方有要盟,虑为其所取,乃复除灵武。

希崇叹曰:「我应老于边城,赋分无所逃也。

」因郁郁不得志,久而成疾,卒于任,时年五十二。

希崇自小校累官至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三历方面,封清河郡公,食邑二千户,赐靖边奉国忠义功臣,亦人生之荣盛者也。

《欧阳史》:赠太师。

希崇素朴厚,尤嗜书,莅事之余,手不释卷。

不好酒乐,不蓄姬仆。

祁寒盛暑,必俨具衣冠,厮养之辈,未尝闻亵慢之言。

事母至谨,每食必侍立,俟盥漱毕方退,物议高之。

性虽仁恕,或遇奸恶,则嫉之若仇。

在邠州日,有民与郭氏为义子,自孩提以至成人,因愎戾不受训,遣之。

郭氏夫妇相次俱死。

郭氏有嫡子,已长,时郭氏诸亲与义子相约,云是亲子,欲分其财物,助而讼之,前后数政不能理,遂成疑狱。

希崇览其诉,判云:「父在已离,母死不至。

正称假子,孤二十年抚养之恩;傥曰亲儿,犯三千条悖逆之罪。

颇为伤害名教,安敢理认田园!其生涯并付亲子,所讼人与朋奸者,委法官以律定刑。

」闻者服其明。

希崇亦善观象,在灵州日,见月掩毕口大星,经月复尔,乃叹曰:「毕口大星,边将也,月再掩之,吾其终欤!」果卒于郡。

子仁谦为嗣,历引进副使。

王庭允,字绍基,其先长安人也。

祖处存,定州节度使。

父鄴,晋州节度使。

庭允,唐庄宗之内表也。

性勇剽狡捷,鹰瞬隼视,喑呜眦睚,则挺剑而不顾。

少为晋阳军校,以攻城野战为务,暑不息嘉树之阴,寒不处密室之下,与军伍食不异味,居不异适,故庄宗于亲族之中,独加礼遇。

庄宗、明宗朝,累历贝、忻、密、澶、隰、相六州刺史。

国初,范延光据鄴称乱,高祖以庭允累朝宿将,诏为魏府行营中军使兼贝州防御史。

城降赏劳,授相州节度使,寻移镇定州。

先是,契丹欲以王处直之子威为定州节度使,处直则庭允之叔祖也。

处直为养子都所篡,时威北走契丹,契丹纳之。

至是契丹遣使谕高祖云:「欲使王威袭先人土地,如我蕃中之制。

」高祖答:「以中国将校自刺史、团练、防御使序迁,方授旄节。

请遣威至此任用,渐令升进,乃合中土旧规。

」契丹深怒其见拒,使人复报曰:「尔自诸侯为天子,有何阶级耶?」高祖畏其滋蔓,则厚赂力拒其命。

契丹怒稍息,遂连升庭允,俾镇中山,且欲塞其意也。

少帝嗣位,改沧州节度使,累官至检校太尉。

开运元年秋,卒于位,年五十四。

赠中书令。

有子三人,长曰昭敏,仕至金吾将军卒。

史匡翰,字元辅,雁门人也。

父建瑭,事庄宗为先锋将,敌人畏之,谓之「史先锋」,累立战功,《唐书》有传。

匡翰起家袭九府都督,历代州辽州副使、检校太子宾客。

同光初,为岚、宪、朔等州都游奕使,改天雄军牢城都指挥使,再加检校户部尚书,领浔州刺史。

天成中,授天雄军步军都指挥使,岁余,迁侍卫彰圣马军都指挥使。

高祖有天下也,授检校司空、怀州刺史。

其妻鲁国长公主,即高祖之妹也。

寻转控鹤都指挥使兼和州刺史、驸马都尉,俄授检校司徒、郑州防御使,未几,迁义成军节度、滑蒲等州观察处置、管内河堤等使。

丁母忧,寻起复本镇。

案:陶谷撰匡翰碑文云:「圃田待理,汉殿抡才,功臣旌佐国之名,出守奉专城之寄。

」盖郑州即在义成军管内,匡翰虽迁官,不离本镇也。

匡翰刚毅有谋略,御军严整,接下以礼,与部曲语,未尝称名,历数郡皆有政声。

陶谷碑文云:「斋坛峻而金鼓严,麻案宣而油幢出。

控梁苑之西郊,殷乎威望;抚国侨之遗俗,绰有政声。

」尤好《春秋左氏传》,每视政之暇,延学者讲说,躬自执卷受业焉。

时发难问,穷于隐奥,流辈或戏为「史三传」。

既自端谨,不喜人醉。

幕客有关彻者,狂率酣鋋。

一日使酒,怒目谓匡翰曰:「明公昔刺覃怀,与彻主客随至,事无不可,今领节钺,数不相容。

且书记赵砺,险诐之人也,胁肩谄笑,黩货无厌,而明公待之甚厚,彻今请死。

近闻张彦泽脔张式,未闻匡翰斩关彻,恐天下谈者未有比类。

」匡翰不怒,引满自罚而慰勉之,其宽厚如此。

天福六年,白马河决,匡翰祭之,见一犬有角,浮于水心,甚恶之。

后数月遘疾而卒于镇,年四十。

诏赠太保。

子彦容,历宫苑使、濮单宿三州刺史。

梁汉颙,太原人也。

少事后唐武皇,初为军中小校,善骑射,勇于格战。

庄宗之破刘仁恭、王德明,及与梁军对垒于德胜,皆预其战,累功至龙武指挥使、检校司空。

梁平,授检校司徒、濮州刺史。

同光三年,魏王继岌统军伐蜀,以汉颙为魏王中军马步都虞候。

天成初,授许州兵马留后、检校太保,寻为邠州节度使,岁余加检校太傅,充威胜军节度、唐邓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在镇二年,移镇许州。

长兴四年夏,以眼疾授太子少师致仕。

高祖素与汉颙有旧,及即位之初,汉颙进谒,再希任使,除左威卫上将军。

天福七年冬,以疾卒于洛阳,年七十余。

赠太子太保。

杨思权,邠州新平人也。

梁干化初为军校,贞明二年,转弓箭指挥使、检校左仆射,累迁控鹤右第一军使。

唐庄宗平梁,补右厢夹马都指挥使。

天成初,迁右威卫将军,加检校司空。

会秦王从荣镇太原,明宗乃以冯赟为副留守、以思权为北京步军都指挥使以佐佑之。

从荣幼骄很,不亲公务,明宗乃遣纪纲一人素善从荣者,与之游处,俾从容讽导之。

尝私谓从荣曰:「河南相公恭谨好善,亲礼端士,有老成之风。

相公处长,更宜自励,勿致声闻在河南之下。

」从荣不悦,因告思权曰:「朝廷人皆推从厚,共非短我,吾将废弃矣。

」思权曰:「请相公勿忧,万一有变,但思权在处有甲兵,足以济事。

」乃劝从荣招置部曲,调弓砺矢,阴为之备。

思权又谓使者曰:「朝廷教君伴相公,终日言弟贤兄弱何也?吾辈苟在,岂不能与相公为主耶?」使者惧,告冯赟,乃密奏之。

明宗乃诏思权赴京师,以秦王之故,亦弗之罪也。

长兴末,为右羽林都指挥使,遣戍兴元。

闵帝嗣位,奉诏从张虔钊讨凤翔,洎至岐下,思权首倡倒戈以攻虔钊。

寻领部下军率先入城,谓唐末帝曰:「臣既赤心奉殿下,俟京城平定,与臣一镇,勿置在防御团练使内。

」乃怀中出纸一幅,谓末帝曰:「愿殿下亲书臣姓名以志之。

」末帝命笔,书「可邠宁节度使」。

及即位,授推诚奉国保乂功臣、静难军节度、邠宁庆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太保。

清泰三年,入为右龙武军统军。

高祖即位,除左卫上将军,进封开国公。

天福八年,以疾卒,年六十九。

赠太傅。

尹晖,魏州人也。

少以勇健事魏帅杨师厚为军士,唐庄宗入魏,擢为小校,从征河上,每于马前步斗有功。

庄宗即位,连改诸军指挥使。

天成、长兴中,领数郡刺史,累迁严卫都指挥使。

洎应顺中,王师讨末帝于岐下,晖与杨思权首归,末帝约以鄴都授之。

末帝即位,高祖入洛,尝遇晖于通衢,晖马上横鞭以揖高祖。

高祖忿之,后因谒谓末帝曰:「尹晖常才,以归命称先,陛下欲令出镇名籓,外论皆云不当。

」末帝乃授晖应州节度使。

高祖即位,改右卫大将军。

时范延光据鄴谋叛,以晖失意,密使人赍蜡弹,以荣利啖之。

晖得延光文字,惧而思窜,欲沿汴水奔于淮南。

高祖闻之,寻降诏招唤,未出王畿,为人所杀。

子勋,事皇朝,累历军职,迁内外马步都军头,见为郢州防御使。

李从璋,字子良,后唐明宗皇帝之犹子也。

少善骑射,从明宗历战河上,有平梁之功。

唐同光末,魏之乱军迎明宗为帝,从璋时引军自常山过邢,邢人以从璋为留后。

逾月,明宗即位,受诏领捧圣左厢都指挥使,时天成元年五月也。

八月,改大内皇城使,加检校司徒、彰国军节度使,赐竭忠建策兴复功臣。

旋以达靼诸部入寇,从璋率麾下出讨,一鼓而破,有诏褒之。

三年四月,移镇滑台。

时明宗驻跸于大梁,从璋尝召幕客谋曰:「车驾省方,籓臣咸有进献,吾为臣为子,安得后焉。

欲取仓廪羡余,以助其用。

诸君以为何如?」内有宾介白曰:「圣上宽而难犯,行宫在近,忽致上达,则一幕俱罹其罪。

」从璋怒。

翌日,欲引弓射所言者,朝廷知之,改授右骁卫上将军。

长兴元年十月,出镇陕州。

二年五月,迁河中节度使。

三年,就加检校太傅,赐忠勤静理崇义功臣。

四年五月,制封洋王。

是岁,明宗厌代,闵帝嗣位,寻受命代潞王于岐上,会潞王举兵入洛,事遂寝。

高祖即位之元年十二月,授威胜军节度使,降封陇西郡公。

二年九月,终于任,年五十一。

邓人为之罢市,思遗爱也。

诏赠太师。

从璋性贪黩,惧明宗严正,自滑帅入居环卫之后,以除拜差跌,心稍悛悟,后历数镇,与故时幕客不足者相遇,无所憾焉。

蒲、陕之日,政有善誉,改赐「忠勤静理」之号,良以此也。

及高祖在位,愈畏其法,故没于南阳,人甚惜之,亦明宗宗室之白眉也。

子重俊。

重俊,唐长兴、清泰中,历诸卫将军。

高祖即位,遥领池州刺史。

少帝嗣位,授虢州刺史。

性贪鄙,常为郡人所讼,下御史台,抵赃至重,太后以犹子之故救之,乃归罪于判官高献,止罢其郡。

未几,复居环列,出典商州。

商民素贫,重俊临之,割剥几尽。

复御家不法,其奴仆若履汤蹈火,忤其意者,或鞭之,或刃之。

又杀从人孙汉荣,掠其妻。

及受代归洛,汉荣母燕氏获其子妇,以诉于府尹景延广。

牙将张守英谓燕曰:「重俊前朝枝叶,今上中表,河南尹其何以理?不若邀其金帛,私自和解,策之上也。

」燕从其言,授三百缗而止。

后以青衣赵满师因不胜楚毒,逾垣诉景延广,云重俊与妹私奸及前后不法事,延广奏之。

诏遣刑部郎中王瑜鞫之,尽得其实,并以秽迹彰露,而赐死于家。

李从温,字德基,代州崞县人,后唐明宗之犹子也。

明宗微时,从温执仆御之役,后养为己子。

及历诸籓,署为牙校,命典厩库。

唐同光中,奏授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累加检校司空,充北京副留守。

明宗即位,授安国节度使、检校司徒。

长兴元年四月,入为右武卫上将军。

是岁,复出镇许田。

明年,移北京留守,加太傅。

四年正月,改太平军节度使。

五月,制封兗王。

十一月,移镇定州,兼北面行营副招讨使,寻又移镇常山。

清泰中,加同平章事,改镇彭门。

高祖即位之明年,就加侍中。

七年,加兼中书令。

八年,再为许州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封赵国公,累加食邑一万户,食实封一千二百户。

开运二年,改河阳三城节度使。

三年二月,卒于任,年六十三。

赠太师,追封陇西郡王。

从温始以明宗本枝,历居籓翰,无文武才略资济代之用,凡临民以货利为急。

在常山日,睹牙署池潭凡十余顷,皆立木为岸,而以修篁环之,从温曰:「此何用为?」悉命伐竹取木,鬻于列肆,获其直以实用帑焉。

高祖即位,从温时在兗州,多创乘舆器服,为宗族切戒,从温弗听。

其妻关氏,素耿介,一日厉声于牙门云:「李从温欲为乱,擅造天子法物。

」从温敬谢,悉命焚之,家无败累,关氏之力也。

后以多畜驼马,纵牧近郊,民有诉其害稼者,从温曰:「若从尔之意,则我产畜何归乎?」其昏愚多此类也。

高祖性至察,知而不问。

少帝嗣位,太后教曰:「吾只有此兄,慎勿绳之。

」故愈加姑息,以致年逾耳顺,终于牖下,乃天幸也。

张万进,突厥南鄙人也。

祖拽斤,父腊。

万进白皙美髯,少而无赖。

事唐武皇,以骑射著名,攻城野战,奋不顾命。

尝与梁军对阵,持锐首短刀,跃马独进,及兵刃既剚,则易以大锤,左右奋击,出没进退,无敢当者。

唐庄宗、明宗素怜其雄勇,复奖其战功,故累典大郡。

天成、长兴中,历威胜、保大两镇节制。

高祖有天下,命为彰义军节度使,所至不治,政由群下。

洎至泾原,凶恣弥甚。

每日于公庭列大鼎,烹肥羜,割胾方寸以啖宾佐,皆流泪不能大嚼,俟其他顾,则致袂中。

又命巨觯行酒,诉则辱之,乃有持杯伪饮,褰领裱而纳之者。

既沉湎无节,唯妇言是用,其妻与幕使张光载干预公政,纳钱数万,补一豪民为捕贼将,领兵数百人入新平郡境。

邠帅以其事上奏,有诏诘之,光载坐流罪,配于登州。

天福四年三月,万进疾笃,月余,州兵将乱,乃诏副使万庭圭委其符印。

记室李升素憾凌虐,知其将亡,谓庭圭曰:「气息将奄,不保晨暮,促移就第,岂不宜乎!」庭圭从之。

万进寻卒,遂以篮轝秘尸而出,即驰骑而奏之,诏命既至,而后发丧。

其妻素很戾,谓长子彦球曰:「万庭圭逼迫危病,惊扰而死,不手戮之,奚为生也!」庭圭闻之,不敢往吊。

万进假殡于精舍之下,至轊东辕,凡数月之间,郡民数万,无一馈奠者。

为不善者,众必弃之,信矣夫!

史臣曰:延广功扶二帝,任掌六师,亦可谓晋之勋臣矣。

然而昧经国之远图,肆狂言于强敌,卒使邦家荡覆,宇县丘墟,《书》所谓「惟口起羞」者,其斯人之谓欤!彦韬既负且乘,任重才微,盗斯夺之,固其宜矣。

希崇蔚有雄干,老于塞垣,未尽其才,良亦可惜。

杨、尹二将,因倒戈而仗钺,岂义士之所为!其余盖以勋以亲,咸分屏翰,唯万进之丑德,又何暇于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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