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列传第一百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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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列传第一百一十九 沈昫

○李训郑注王涯王璠贾餗舒元舆郭行余罗立言李孝本李训,肃宗时宰相揆之族孙也。

始名仲言。

进士擢第。

形貌魁梧,神情洒落;辞敏智捷,善揣人意。

宝历中,从父逢吉为宰相,以训阴险善计事,愈亲厚之。

初与茅汇等欲中伤李程,及武昭事发,训坐长流岭表,会赦得还。

丁母忧,居洛中。

时逢吉为留守,思复为宰相,且深怨裴度,居常愤郁不乐。

训揣知其意,即以奇计动之。

自言与郑注善,逢吉以为然,遗训金帛珍宝数百万,令持入长安,以赂注。

注得赂甚悦,乘间荐于中尉王守澄,乃以注之药术,训之《易》道,合荐于文宗。

守澄以训缞粗,难入禁中。

帝令训戎服,号王山人,与注入内。

帝见其指趣,甚奇之。

及训释服,在京师。

太和八年,自流人补四门助教,召入内殿,面赐绯鱼。

其年十月,迁国子《周易》博士,充翰林侍讲学士。

入院日,赐宴,宣法曲弟子二十人就院奏法曲以宠之。

两省谏官伏阁切谏,言训奸邪,海内闻知,不宜令侍宸扆,终不听。

文宗性守正嫉恶,以宦者权宠太过,继为祸胎,元和末弑逆之徒尚在左右,虽外示优假,心不堪之。

思欲芟落本根,以雪雠耻,九重深处,难与将相明言。

前与侍讲宋申锡谋。

谋之不臧,几成反噬,自是巷伯尤横。

因郑注得幸守澄,俾之援训,冀黄门之不疑也。

训既在翰林,解《易》之际,或语及巷伯事,则再三愤激,以动上心。

以其言论纵横,谓其必能成事,遂以真诚谋于训、注。

自是二人宠幸,言无不从;而深秘之谋,往往流闻于外。

上虑中人猜虑,乃疏《易》义六条,示于百辟,有能出训之意者赏之,盖欲知上以师友宠之。

九年七月,改兵部郎中、知制诰,充翰林学士。

九月,迁礼部侍郎、同平章事,仍赐金紫之服。

诏以平章之暇,三五日一入翰林。

训既秉权衡,即谋诛内竖。

中官陈弘庆者,自元和末负弑逆之名,忠义之士无不扼腕。

时为襄阳监军,乃召自汉南,至青泥驿,遣人封杖决杀。

王守澄自长庆已来知枢密,典禁军,作威作福。

训既作相,以守澄为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罢其禁旅之权,寻赐鸩杀之。

训愈承恩顾,每别殿奏对,他宰相莫不顺成其言,黄门禁军迎拜戢敛。

训本以纤达,门庭趋附之士,率皆狂怪险异之流。

时亦能取正人伟望,以镇人心。

天下之人,有冀训以致太平者,不独人主惑其言。

训虽为郑注引用,及禄位俱大,势不两立;托以中外应赴之谋,出注为凤翔节度使。

俟诛内竖,即兼图注。

约以其年十一月诛中官,须假兵力,乃以大理卿郭行余为邠宁节度使,户部尚书王璠为太原节度使,京兆少尹罗立言权知大尹事,太府卿韩约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杂李孝本权知中丞事,皆训之亲厚者。

冀王璠、郭行余未赴镇间,广令召募豪侠及金吾台府之从者,俾集其事。

是月二十一日,帝御紫宸。

班定,韩约不报平安,奏曰:"金吾左仗院石榴树,夜来有甘露,臣已进状讫。"

乃蹈舞再拜。

宰相百官相次称贺。

李训奏曰:"甘露降祥,俯在宫禁。 陛下宜亲幸左仗观之。"

班退,上乘软舁出紫宸门,由含元殿东阶升殿,宰相侍臣分立于副阶,文武两班,列于殿前。

上令宰相两省官先往视之。

既还,曰:"臣等恐非真甘露,不敢轻言。 言出,四方必称贺也。"

上曰:"韩约妄耶?"乃令左右军中尉、枢密内臣往视之。

既去,训召王璠、郭行余曰:"来受敕旨!"璠恐悚不能前,行余独拜殿下。

时两镇官健,皆执兵在丹凤门外,训已令召之,唯璠从兵入,邠宁兵竟不至。

中尉、枢密至左仗,闻幕下有兵声,惊恐走出。

阍者欲扃锁之,为中人所叱,执关而不能下。

内官回奏,韩约气慑汗流,不能举首。

中官谓之曰:"将军何及此耶?"又奏曰:"事急矣,请陛下入内。"

即举软舆迎帝。

训殿上呼曰:"金吾卫士上殿来,护乘舆者,人赏百千。"

内官决殿后罘罳,举舆疾趋。

训攀呼曰:"陛下不得入内。"

金吾卫士数十人,随训而入。

罗立言率府中从人自东来,李孝本率台中从人自西来,共四百余人,上殿纵击内官,死伤者数十人。

训时愈急,逦迤入宣政门。

帝瞋目叱训,内官郄志荣奋拳击其胸,训即僵仆于地。

帝入东上阁门,门即阖,内官呼万岁者数四。

须臾,内官率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阁门,遇人即杀。

宰相王涯、贾餗、舒元舆、方中书会食,闻难出走,诸司从吏死者六七百人。

是日,训中拳而仆,知事不济,乃单骑走入终南山,投寺僧宗密。

训与宗密素善,欲剃其发匿之。

从者止之,乃趋凤翔,欲依郑注。

出山,为盩厔镇将宗楚所得,械送京师。

至昆明池,训恐入军别受搒掠,乃谓兵士曰:"所在有兵,得我者即富贵,不如持我首行,免被夺取。"

乃斩训,持首而行。

训弟仲景、再从弟户部员外郎元皋,皆伏法。

仇士良以宗密容李训,遗人缚入左军,责以不告之罪。

将杀之,宗密怡然曰:"贫僧识训年深,亦知反叛。 然本师教法,遇苦即救,不爱身命,死固甘心。"

中尉鱼弘志嘉之,奏释其罪。

郑注,绛州翼城人,始以药术游长安权豪之门。

本姓鱼,冒姓郑氏,故时号鱼郑。

注用事时,人目之为"水族"。

元和十三年,李愬为襄阳节度使,注往依之。

愬得其药力,因厚遇之,署为节度衙推。

从愬移镇徐州,又为职事,军政可否,醖与之参决。

注诡辩阴狡,善探人意旨,与愬筹谋,未尝不中其意。

然挟邪任数,专作威福,军府患之。

时王守澄监徐军,深怒注。

一日,以军情患注白于愬。

愬曰:"彼虽如此,实奇才也。 将军试与之语;苟不如旨,去未为晚"愬即令谒监军。

守澄初有难色,及延坐与语,机辩纵衡,尽中其意,遂延于内室,促膝投分,恨相见之晚。

翌日,守澄谓愬曰:"诚如公言,实奇士也。"

自是出入守澄之门,都无限隔。

愬署为巡官,齿于宾席。

及守澄入知枢密,当长庆、宝历之际,国政多专于守澄。

注昼伏夜动,交通赂遗。

初则谗邪奸巧之徒附之以图进取;数年之后,达僚权臣,争凑其门。

累从山东、京西诸军,历卫佐、评事、御史,又检校库部郎中,为昭义节度副使。

既以阴事诬陷宋申锡,守道正人,始侧目焉。

太和七年,罢邠宁行军司马,入京师。

御史李款阁内弹之曰:"郑注内通敕使,外结朝官,两地往来,卜射财货,昼伏夜动,干窃化权。 人不敢言,道路以目。 请付法司。"

旬日内,谏章十数,文宗不纳。

寻授注通王府司马,充右神策判官,中外骇叹。

八年九月,注进药方一卷,令守澄召注对浴堂门,赐锦彩。

召对之夕,彗出东方,长三尺,光耀甚紧。

其年十二月,拜太仆卿、兼御史大夫。

注起第善和里,通于永巷,长廊复壁。

日聚京师轻薄子弟、方镇将吏,以招权利。

间日入禁军,与守澄款密,语必移时,或通夕不寐。

李训既附注以进,承间入谒;而轻浮躁进者,盈于注门。

九年八月,迁工部尚书,充翰林侍讲学士。

召自九仙门,帝面赐告身。

时李训已在禁庭,二人相洽,日侍君侧,讲贯太平之术,以为朝夕可致升平。

两奸合从,天子益惑其说。

是时,训、注之权,赫于天下。

既得行其志,生平恩仇,丝毫必报。

因杨虞卿之狱,挟忌李宗闵、李德裕,心所恶者,目为二人之党。

朝士相继斥逐,班列为之一空,人人惴栗,若崩厥角。

帝微知之,下诏慰谕,人情稍安。

训、注天资狂妄,偷合苟容,至于经略谋猷,无可称者。

初浴堂召对,上访以富人之术,乃以榷茶为对。

其法,欲以江湖百姓茶园,官自造作,量给直分,命使者主之。

帝惑其言,乃命王涯兼榷茶使。

又言秦中有灾,宜兴工役以禳之。

文宗能诗,尝吟杜甫《江头篇》云:"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始知天宝已前,环曲江四岸,有楼台行宫廨署,心切慕之。

既得注言,即命左右神策军差人淘曲江、昆明二池,仍许公卿士大夫之家于江头立亭馆,以时追赏。

时两军造紫云楼、彩霞亭,内出楼额以赐之。

注言无不从,皆此类也。

九月,检校尚书左仆射、凤翔尹、凤翔节度使。

盖与李训谋事有期,欲中外协势。

十一月,注闻训事发,自凤翔率亲兵五百余人赴阙。

至扶风,闻训败,乃还。

监军使张仲清已得密诏,迎而劳之,召至监军府议事。

注倚兵卫即赴之,仲清已伏兵幕下。

注方坐,伏兵发,斩注,传首京师,部下溃散。

注家属屠灭,靡有孑遗。

初未获注,京师忧恐。

至是,人人相庆。

注两目不能远视,自言有金丹之术,可去痿弱重膇之疾。

始李愬自云得效,乃移之守澄,亦神其事。

由是中官视注皆怜之,卒以是售其狂谋。

而守澄自贻其患,复致衣冠涂地,岂一时之沴气欤?既籍没其家财,得绢一百万匹,他货称是。

王涯,字广津,太原人。

父晃。

涯,贞元八年进士擢第,登宏辞科。

释褐蓝田尉。

贞元二年十一月,召充翰林学士,拜右拾遗、左补阙、起居舍人,皆充内职。

元和三年,为宰相李吉甫所怒,罢学士,守都官员外郎,再贬虢州司马。

五年,入为吏部员外。

七年,改兵部员外郎、知制诰。

九年八月,正拜舍人。

十年,转工部侍郎、知制诰,加通议大夫、清源县开国男,学士如故。

十一年十二月,加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十三年八月,罢相,守兵部侍郎,寻迁吏部。

穆宗即位,以检校礼部尚书、梓州刺名、剑南东川节度使。

其年十一月,吐蕃南北倚角入寇,西北边骚动,诏两川兵拒之。

时蕃军逼雅州,涯上疏曰:"臣当道出军,径入贼腹有两路:一路从龙州清川镇入蕃界,径抵故松州城,是吐蕃旧置节度之所;一路从绵州威蕃栅入蕃界,径抵栖鸡城,皆吐蕃险要之地。"

又曰:"臣伏见方今天下无犬吠之警,海内同覆盂之安。 每蕃戎一警,则中外咸震,致陛下有旰食轸怀之忧,斯乃臣等居大官、受重寄者之深责也。 虽承诏发卒,心驰寇廷,期于为国讨除,使戎人芟剪。 昼夜思忖,何补涓毫?所以凄凄愚心,愿陈万一。 臣观自古长策,昭然可征。 在于实边兵,选良将,明斥候,广资储,杜其奸谋,险其走集,此立朝士大夫皆知,不独微臣知之也,只在举行之耳。 然臣愚见所及,犹欲布露者,诚愿陛下不爱金帛之费,以钓北虏之心。 临遣信臣,与之定约曰:犬戎悖乱负恩,为边鄙患者数矣,能制而服之者,唯在北蕃。 如能发兵深入,杀若干人,取若干地,则受若干之赏。 开怀以示之,厚利以啗之,所以劝耸要约者异于他日,则匈奴之锐,可得出矣。 一战之后,西戎之力衰矣。"

穆宗不能用其谋。

长庆元年,幽、镇复乱,王师征之,未闻克捷。

涯在镇上书论用兵曰:

伏以幽、镇两州,悖乱天纪,迷亭育之厚德,肆豺虎之非心。

囚系鼎臣,戕贼戎帅,毒流列郡,衅及宾僚。

凡在有情,孰不扼腕?咸欲横戈荷戟,问罪贼廷。

伏以国家文德诞敷,武功继立,远无不服,迩无不安。

矧兹二方,敢逆天理?臣窃料诏书朝下,诸镇夕驱,以貔貅问罪之师,当猖狂失节之寇,倾山压卵,决海灌荧,势之相悬,不是过也。

但以常山、燕郡,虞、虢相依,一时兴师,恐费财力。

且夫罪有轻重,事有后先,攻坚宜从易者。

如闻范阳肇乱,出自一时,事非宿谋,情亦可验。

镇州构祸,殊匪偶然,扇动属城,以兵拒境。

如此则幽、蓟之众,可示宽刑;镇、冀之戎,必资先讨。

况廷凑亹茸,不席父祖之恩;成德分离,人多迫胁之势。

今以魏博思复雠之众,昭义愿尽敌之师,参之晋阳,辅以沧、易,掎角而进,易若建瓴,尽屠其城,然后北首燕路。

在朝廷不为失信,于军势实得机宜。

臣之愚忠,辄在于此。

臣又闻用兵若斗,先扼其喉。

今瀛、莫、易、定,两贼之咽喉也,诚宜假之威柄,戍以重兵。

俾其死生不相知,间谍无所入,而以大军先迫冀、赵,次下井陉,此百举百全之势也。

臣受恩深至,无以上酬,轻冒陈闻,不胜战越。

洎涯疏至,卢士玫已为贼劫,陷瀛、莫州,凶势不可遏。

俄而二凶俱宥之。

三年,入为御史大夫。

敬宗即位,改户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充盐铁转运使,俄迁礼部尚书,充职。

宝历二年,检校尚书左仆射、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就加检校司空。

太和三年正月,入为太常卿。

文宗以乐府之音,郑卫太甚,欲闻古乐,命涯询于旧工,取开元时雅乐,选乐童按之,名曰《云韶乐》。

乐曲成,涯与太常丞李廓、少府监庾承宪、押乐工献于黎园亭,帝按之于会昌殿。

上悦,赐涯等锦彩。

四年正月,守吏部尚书、检校司空,复领盐铁转运使。

其年九月,守左仆射,领使。

奏李师道前据河南十二州,其兗、郓、淄、青、濮州界,旧有铜铁冶,每年额利百余万,自收复,未定税额,请复系盐铁司,依建中元年九月敕例制置,从之。

七年七月,以本官同平章事,进封代国公,食邑二千户。

八年正月,加检校司空、门下侍郎、弘文馆大学士、太清宫使。

九年五月,正拜司空,仍令所司册命,加开府仪同三司,仍兼领江南榷茶使。

十一月二十一日,李训事败,文宗入内。

涯与同列归中书会食,未下箸,吏报有兵自阁门出,逢人即杀。

涯等苍惶步出,至永昌里茶肆,为禁兵所擒,并其家属奴婢,皆系于狱。

仇士良鞫涯反状,涯实不知其故。

械缚既急,搒笞不胜其酷,乃令手书反状,自诬与训同谋。

狱具,左军兵马三百人领涯与王璠、罗立言,右军兵马三百人领贾餗、舒元舆、李孝本,先赴郊庙,徇两市,乃腰斩于子城西南隅独柳树下。

涯以榷茶事,百姓怨恨诟骂之,投瓦砾以击之。

中书房吏焦寓、焦璇、台吏李楚等十余人,吏卒争取杀之,籍没其家。

涯子工部郎中、集贤殿学士孟贤,太堂博士仲翔,其余稚小妻女,连襟系颈,送入两军,无少长尽诛之。

自涯已下十一家,资货悉为军卒所分。

涯积家财钜万计,两军士卒及市人乱取之,竟日不尽。

涯博学好古,能为文,以辞艺登科。

践扬清峻,而贪权固宠,不远邪佞之流,以至赤族。

涯家书数万卷,侔于秘府。

前代法书名画,人所保惜者,以厚货致之;不受货者,即以官爵致之。

厚为垣窍,而藏之复壁。

至是,人破其垣取之,或剔取函奁金宝之饰与其玉轴而弃之。

涯之死也,人以为冤。

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三上章,求示涯等三相罪名,仇士良颇怀忧恐。

初宦官纵毒,凌藉南司。

及从谏奏论,凶焰稍息,人士赖之。

王璠,字鲁玉。

父础,进士,文辞知名。

元和五年,擢进士第,登宏辞科。

风仪修饰,操履甚坚,累辟诸侯府。

元和中,入朝为监察御史,再迁起居舍人,副郑覃宣慰于镇州。

长庆中,累历员外郎。

十四年,以职方郎中知制诰。

宝历元年二月,转御史中丞。

时李逢吉为宰相,与璠亲厚,故自郎官掌诰,便拜中丞。

恃逢吉之势,稍横。

尝与左仆射李绛相遇于街,交车而不避。

绛上疏论之曰:"左、右仆射,师长庶僚,开元中名之丞相。 其后虽去三事机务,犹总百司之权。 表状之中,不署其姓。 尚书已下,每月合衙。 上日百僚列班,宰相居上,中丞御史列位于廷。 礼仪之崇,中外特异。 所以自武德、贞观已来,圣君贤臣,布政除弊,不革此礼,谓为合宜。 苟有不安,寻亦合废。 近年缘有才不当位,恩加特拜者,遂从权便,不用旧仪。 酌于群情,事实未当。 今或有仆射初除,就中丞院门相看,即与欲参何殊。 或中丞新授,亦无见仆射处。 及参贺处,或仆射先至,中丞后来,宪度乖宜,尊卑倒置。 倘人才忝位,自合别授贤良;若朝命守官,岂得有亏法制?伏望下百僚详定事体,使永可遵行。"

敕旨令两省详议。

两省奏曰:"元和中,伊慎忝居师长之位,太常博士韦谦削去旧仪。 今李绛所论,于礼甚当。"

逢吉素恶绛之直,天子虽许行旧仪,中书竟无处分,乃罢璠中丞,迁工部侍郎。

寻罢绛仆射,以太子少师分司东都。

其弄权怙宠如此。

璠二年七月出为河南尹。

太和二年,以本官权知东都选。

十月,转尚书右丞,敕选毕入朝。

三年,改吏部侍郎。

四年七月,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十二月,迁左丞,判太常卿事。

六年八月,检校礼部尚书、润州刺史、浙西观察使。

八年,李训得幸,累荐于上。

召还,复拜右丞。

璠以逢吉故吏,自是倾心于训,权幸倾朝。

九年五月,迁户部尚书、判度支。

谢日,召对浴堂,锡之锦彩。

其年十一月,李训将诛内官,令璠召募豪侠,乃授太原节度使,托以募爪牙为名。

训败之日,璠归长兴里第。

是夜为禁军所捕,举家下狱;斩璠于独柳树,家无少长皆死。

璠子遐休,直弘文馆。

李训举事之日,遐休于馆中礼上,同职驾部郎中令狐定等五六人送之,是日悉为乱兵所执。

定以兄楚为仆射,军士释之,独执遐休诛之。

初璠在浙西,缮城壕。

役人掘得方石,上有十二字,云:"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瑕即休。"

璠视莫知其旨,京口老人讲之曰:"此石非尚书之吉兆也。 尚书祖名崟,崟生础,是山有石也。 础生尚书,是石有玉也。 尚书之子名遐休,休,绝也。 此非吉征。"

果赤族。

贾餗,字子美,河南人。

祖渭。

大父宁。

餗进士擢第,又登制策甲科,文史兼美,四迁至考功员外郎。

长庆初,策召贤良,选当时名士考策,餗与白居易俱为考策官,选文人以为公。

寻以本官知制诰,迁库部郎中,充职。

四年,为张又新所构,出为常州刺史。

太和初,入为太常少卿。

二年,以本官知制诰。

三年七月,拜中书舍人。

四年九月,权知礼部贡举。

五年,榜出后,正拜礼部侍郎。

凡典礼闱三岁,所选士七十五人,得其名人多至公卿者。

七年五月,转兵部侍郎。

八年十一月,迁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九年四月,检校礼部尚书、润州刺史、浙西观察使。

制出未行,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进金紫阶,封姑臧男,食邑三百户。

未几,加集贤殿学士,监修国史。

其年十一月,李训事发,兵交殿廷,禁军肆掠。

餗易服步行出内,潜身人间。

翌日,自投神策军,与王涯等皆族诛。

餗虽中立自持,然不能以身犯难,排斥奸纤,脂韦其间,遂至覆族。

逢时多僻,死非其罪,世多冤之。

舒元舆者,江州人。

元和八年登进士第,释褐诸府从事。

太和初,入朝为监察,转侍御史。

初,天宝中,玄宗祀九宫坛,次郊坛行事,御署祝板。

元舆为监察,监祭事,以为太重,奏曰:"臣伏见祀九宫贵神祝板九片,陛下亲署御名,及称臣于九宫之神。 臣伏以天子之尊,除祭天地宗庙之外,无合称臣者。 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 而贵神以九宫为目,是宜分方而守其位。 臣数其名号,太一、天一、招摇、轩辕、咸池、青龙、太阴、天符、摄提也。 此九神,于天地犹子男也,于日月犹侯伯也。 陛下为天子,岂可反臣于天之子男耶?臣窃以为过。 纵阴阳者流言其合祀,则陛下当合称‘皇帝遣某官致祭于九宫之神’,不宜称臣与名。 臣虽愚瞽;未知其可。 乞下礼官详议。"

从之。

寻转刑部员外郎。

元舆自负奇才,锐于进取,乃进所业文章,乞试效用,宰执谓其躁竞。

五年八月,改授著作郎,分司东都。

时李训丁母忧在洛,与元舆性俱诡激,乘险蹈利,相得甚欢。

及训为文宗宠遇,复召为尚书郎。

九年,以右司郎中知台杂。

七月,权知中丞事。

九年,拜御史中丞,兼判刑部侍郎。

是月,以本官同平章事,与训同知政事。

而深谋诡算,荧惑主听,皆生于二凶也。

训窃发之日,兵自内出。

元舆易服单马出安化门,为追骑所擒,送左军族诛之。

郭行余者,亦登进士第。

太和初,累官至楚州刺史。

五年,移刺汝州,兼御史中丞。

九月,入为大理卿。

李训在东都时,与行余亲善,行余数相饷遗,至是用为九列,十一月,训欲窃发,令其募兵,乃授邠宁节度使。

训败,族诛。

罗立言者,父名欢。

贞元末,登进士第。

宝历初,检校主客员外郎,为盐铁河阴院官。

二年,坐籴米不实,计赃一万九千贯,盐铁使惜其吏能,定罪止削所兼侍御史。

太和中,为司农少卿,主太仓出纳物,以货厚赂郑注,李训亦重之。

训将窃发,须兵集事,以京兆府多吏卒,用立言为京兆少尹,知府事。

训败日,族诛。

长安县令孟琯贬硖州长史,万年县令姚中立朗州长史。

以两县捕贼官受立言指使故也。

初立言集两县吏卒,万年捕贼官郑洪惧祸托疾,既而诈死,令家人丧服聚哭。

姚中立阴知其故,恐以诈闻,不免其累,乃以状告洪之诈。

仇士良拘洪入军,洪衔中立之告,谓士良曰:"追集所由,皆因县令处分,予何罪也。"

故中立坐贬,洪免死。

李孝本者,宗室之子也。

累官至刑部郎中,而依于训、注以求进。

舒元舆作相,训用孝本知台杂,权知中丞事,最预训谋。

窃发之日,孝本从人杀内官十余人于殿廷。

知事不济,单骑走投郑注。

至咸阳西原,为追骑所捕,族诛之。

坐训、注而族者,凡十一家,人以为冤。

史臣曰:王者之政以德,霸者之政以权。

古先后王,率由兹道,而遂能息人靖乱,垂统作则者。

如梓人共柯而殊工,良奕同枰而独胜,盖在得其术,则事无后艰。

昭献皇帝端冕深帷,愤其厮养,欲铲宫居之弊,载澄刑政之源。

当宜礼一代正人,访先朝耆德,修文教而厚风俗,设武备以服要荒。

俾西被东渐,皆陶于景化;柔祗苍昊,必降于阙祥,自然怀德以宁,无思不服。

况区区宦者,独能悖化哉?故竖刁、易牙,不废齐桓之霸;韩嫣、籍孺,何妨汉帝之明。

盖有管仲、亚夫之贤,属之以大政故也。

此二君者,制御阍寺,得其道也。

而昭献忽君人之大体,惑纤狡之庸儒。

虽终日横经,连篇属思,但得好文之誉,庸非致治之先。

且李训者,狙诈百端,阴险万状,背守澄而劝鸩,出郑注以擅权。

只如尽陨四星,兼权八校,小人方寸,即又难知。

但虑为蚤虱而采溪荪,翻获螾蜓之患也。

呜呼明主!夫何不思,遽致血溅黄门,兵交青琐。

苟无籓后之势,黄屋危哉!涯、餗绰有士风,晚为利丧,致身鬼蜮之伍,何逃瞰室之灾。

非天不仁,子失道也!赞曰:奭、旦兴周,斯、高亡秦。

祸福非天,治乱由人。

训、注奸伪,血颓象魏。

非时乏贤,君迷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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