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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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列传第一百一十一 沈昫

○李光进 弟光颜

乌重胤王沛 子逢

李珙李祐董重质杨元卿 子延宗

刘悟 子从谏孙稹

刘沔石雄

李光进,本河曲部落稽阿跌之族也。

父良臣,袭鸡田州刺史,隶朔方军。

光进姊适舍利葛旃,杀仆固瑒而事河东节度使辛云京。

光进兄弟少依葛旃,因家于太原。

光进勇毅果敢,其武艺兵略次于葛旃。

肃宗自灵武观兵,光进从郭子仪破贼,收两京,累有战功。

至德中,授代州刺史,封范阳郡公,食邑二百户。

上元初,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以军讨大同、横野、清夷,范阳及河北残寇,用光进为都知兵马使。

寻迁渭北节度使。

永泰初,进封武威郡王。

大历四年,检校户部尚书,知省事。

未几,又转检校刑部尚书、兼太子太保。

是岁冬十月,葬母于京城之南原,将相致祭者凡四十四幄,穷极奢靡,城内士庶,观者如堵。

元和四年,王承宗反。

范希朝引师救易定,表光进为步都虞候,战于木刀沟,光进有功。

六年,拜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充单于大都护、振武节度使。

诏以光进夙有诚节,克著茂勋,赐姓李氏。

其弟光颜除洺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

兄弟恩泽同时,人皆叹异。

八年,迁灵武节度使。

光进尝从马燧救临洺,战洹水,收河中,皆有功。

前后军中之职,无所不历;中丞、大夫悉曾兼带。

先是救易定之师,光进、光颜皆在其行,故军中呼光进为大大夫,光颜为小大夫。

十年七月卒。

光进兄弟少以孝睦推于军中。

及居母丧,三年不归寝室。

光颜先娶妻,其母委以家事。

母卒,光进始娶。

光颜使其妻奉管籥、家籍、财物,归于其姒。

光进命反之,且谓光颜曰:"新妇逮事母,尝命以主家,不可改也。"

因相持泣良久,乃如初。

卒时年六十五,赠尚书左仆射。

光颜与兄光进以葛旃善骑射,兄弟自幼皆师之,葛旃独许光颜之勇健,己不能逮。

及长,从河东军为裨将,讨李怀光、杨惠琳,皆有功。

后随高崇文平蜀,搴旗斩将,出入如神,由是稍稍知名。

自宪宗元和已来,历授代、洺二州刺史、兼御史大夫。

九年,将讨淮、蔡,九月,迁陈州刺史,充忠武军都知兵马使。

逾月,迁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

会朝廷征天下兵,环申、蔡而讨吴元济,诏光颜以本军独当一面。

光颜于是引兵临溵水,抗洄曲。

明年五月,破元济之师于时曲。

初,贼众晨压光颜之垒而阵,光颜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左右,出骑以突之。

光颜将数骑冒坚而冲之,出入者数四。

贼众尽识,矢集于身如蝟。

其子揽光颜马鞅,止其深入。

光颜举刃叱之,乃退。

于是人争奋跃。

贼乃大溃,死者数千人。

捷声至京师,人人相贺。

时伐蔡之师,大小凡十余镇,自裴度使还,唯奏光颜勇而知义,终不辱命。

至是,果立功焉。

是岁十一月,光颜又与怀汝节度乌重胤同破元济之众于小溵河,平其栅。

初,都统韩弘令诸军齐攻贼城,贼又径攻乌重胤之垒。

重胤御之,中数枪,驰请救于光颜。

光颜以小溵桥贼之堡也,乘其无备,使田颖、宋朝隐袭而取之。

乃平其城堑,由是克救重胤。

韩弘以光颜违令,取颖及朝隐将戮之。

颖及朝隐勇而材,军中皆惋惜之。

光颜畏弘不敢留。

会中使景忠信至,知其情,乃矫诏令所在械系之。

走马入见,具以本末闻。

宪宗赦忠信矫诏罪,令即往释颖及朝隐。

弘及光颜迭以表论。

宪宗谓弘使曰:"颖等违都统令,固当处死。 但光颜以其袭贼有功,亦可宥之。 军有三令五申,宜舍此以收来效。"

及以诏谕弘,弘不悦。

十一年,光颜连败元济之众,拔贼凌云栅,宪宗大悦,赐其告捷者奴婢银锦。

进位检校尚书左仆射。

十二年四月,光颜败元济之众三万于郾城。

其将张伯良奔于蔡州,杀其贼什二三,获马千匹,器甲三万联,皆画雷公符。

仍书云:"速破城北军。"

寻而郾城守将邓怀金请以城降。

光颜许之,而收郾城。

初,邓怀金以官军围青陵城,绝其归路,怀金惧,谋于郾城令董昌龄。

昌龄母素诫其子令降,昌龄因此劝怀金归款于光颜,且曰:"城中之人,父母妻子皆质于蔡州,如不屈而降,则家尽屠矣。 请来攻城,我则举烽求救。 救兵将至,官军逆击之必败,此时当以城降。"

光颜从之,贼果败走。

于是昌龄执印,帅吏列于门外,怀金与诸将素服倒戈列于门内;光颜受降,乃入罗城,其城自坏五十余步。

时韩弘为汴帅,骄矜倔强。

常倚贼势索朝廷姑息,恶光颜力战,阴图挠屈,计无所施。

遂举大梁城求得一美妇人,教以歌舞弦管六博之艺,饰之以珠翠金玉衣服之具,计费数百万,命使者送遗光颜,冀一见悦惑而怠于军政也。

使者即赍书先造光颜垒曰:"本使令公德公私爱,忧公暴露,欲进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谨以候命。"

光颜曰:"今日已暮,明旦纳焉。"

诘朝,光颜乃大宴军士;三军咸集,命使者进妓。

妓至,则容止端丽,殆非人间所有,一座皆惊。

光颜乃于座上谓来使曰:"令公怜光颜离家室久,舍美妓见赠,诚有以荷德也。 然光颜受国家恩深,誓不与逆贼同生日月下。 今战卒数万,皆背妻子,蹈白刃,光颜奈何以女色为乐?"言讫,涕泣呜咽。

堂下兵士数万,皆感激流涕。

乃厚以缣帛酬其来使,俾领其妓自席上而回,谓使者曰:"为光颜多谢令公。 光颜事君许国之心,死无贰矣!"自此兵众之心,弥加激励。

及裴度至行营,率宾从于方城沱口观板筑、五沟。

贼遽至,注弩挺刃,势将及度。

光颜决战于前以却之。

时光颜预虑其来,先使田布以二百骑伏于沟中,出贼不意交击之,度方获免。

布又先扼其沟中归路,贼多弃骑越沟,相牵坠压而死者千余人。

是日微光颜之救,度几陷矣。

是月,贼知光颜勇冠诸将,乃悉其众出当光颜之师。

时李愬乘其无备,急引兵袭蔡州,拔之,获元济。

董重质弃洄曲军,入城降愬。

光颜知之,跃马入贼营,大呼以降,贼众万余人,皆解甲投戈请命。

贼平,加检校司空。

十三年春,命中官宴光颜于居第,赐刍米二十余车。

宪宗又御麟德殿召对,赐金带锦彩。

朝廷东讨李师道,授光颜义成军节度使。

至镇,寻赴行营。

数旬之内,再败贼军于濮阳,杀戮数千人,进军深入。

十四年,西蕃入寇,移授邠宁节度使。

时盐州为吐蕃所毁,命李文悦为刺史,令光颜充勾当修筑盐州城使。

仍许以陈许六千人随赴邠宁。

是岁,吐蕃侵泾原。

自田缙镇夏州,以贪猥侵挠党项羌,乃引吐蕃入寇。

及蕃军攻泾州,边将郝玼血战始退。

初,光颜闻贼攻泾州,料兵赴救,邠师喧然曰:"人给五十千而不识战阵,彼何人也!常额衣资不得而前蹈白刃,此何人也!"愤声恟々不可遏。

光颜素得士心,曲为陈说大义,言发涕流。

三军感之,亦泣下,乃欣然即路,击贼退之。

穆宗即位,就加特进,仍与一子四品正员官。

寻诏赴阙,赐开化里第,进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穆宗以光颜功冠诸将,故召赴阙,宴赐优给。

已而带平章复镇,所以报勋臣也。

长庆初,迁凤翔节度使,依前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岁末,复授许州节度使。

朝廷以光颜昔镇陈许,颇得士心,将讨镇、冀,故有此拜。

赴镇日,宰相百僚以故事送别于章敬寺,穆宗御通化门临送之,赐锦彩、银器、良马、玉带等物。

二年,讨王廷凑,命光颜兼深州行营诸军节度使。

光颜既受命而行,悬军讨贼,艰于馈运。

朝廷又以沧、景、德、棣等州俾之兼管,以其邻贼之郡,可便飞挽。

光颜以朝廷制置乖方,贼帅连结,未可朝夕平定,事若差跌,即前功悉弃,乃恳辞兼镇。

寻以疾作,表祈归镇。

朝廷果讨贼无功而赦廷凑。

四年,敬宗即位,正拜司徒。

汴州李絺逐其帅叛,诏光颜率陈许之师讨之。

营于尉氏,俄而诛絺。

迁太原尹、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进阶开府仪同三司,仍于正衙受册司徒兼侍中。

二年九月卒,年六十六,废朝三日,赠太尉,谥曰忠。

乌重胤,潞州牙将也。

元和中,王承宗叛,王师加讨。

潞帅卢从史虽出军,而密与贼通。

时神策行营吐突承璀与从史军相近,承璀与重胤谋,缚从史于帐下。

是日,重胤戒严,潞军无敢动者。

宪宗赏其功,授潞府左司马,迁怀州刺史,兼充河阳三城节度使。

会讨淮、蔡,用重胤压境,仍割汝州隶河阳。

自王师讨淮西三年,重胤与李光颜掎角相应,大小百余战,以至元济诛。

就加检校尚书右仆射,转司空。

蔡将有李端者,过溵河降重胤。

其妻为贼束缚于树,脔食至死,将绝,犹呼其夫曰:"善事乌仆射。"

其得人心如此。

元和十三年,代郑权为横海军节度使。

既至镇,上言曰:"臣以河朔能拒朝命者,其大略可见。 盖刺史失其职,反使镇将领兵事。 若刺史各得职分,又有镇兵,则节将虽有禄山、思明之奸,岂能据一州为叛哉?所以河朔六十年能拒朝命者,只以夺刺史、县令之职,自作威福故也。 臣所管德、棣、景三州,已举公牒,各还刺史职事讫,应在州兵,并令刺史收管。 又景州本是弓高县,请却废为县,归化县本是草市,请废县依旧属德州。"

诏并从之。

由是法制修立,各归名分。

及屯军深州,重胤以朝廷制置失宜,贼方凭凌,未可轻进,观望累月。

穆宗急于诛叛,遂以杜叔良代之,以重胤检校司徒,兼兴元尹,充山南西道节度使。

召至京师,复以本官为天平军节度、郓曹濮等州观察等使。

李同捷据沧州,请袭父位,朝廷不从。

议者虑狡童拒命,欲以重臣代。

乃移镇兗海,加太子太师、平章事,俾兼领沧景节度,仍旧割齐州隶之,盖望不劳师而底定。

制出旬日,重胤卒,赠太尉。

重胤出自行间,及为长帅,赤心奉上。

能与下同甘苦,所至立功,未尝矜伐。

而善待宾寮,礼分同至,当时名士,咸愿依之。

身殁之日,军士二十余人,皆割股肉以为祭酹,虽古之名将,无以加焉。

子汉弘嗣,起复授左领军卫将军。

汉弘上表乞终服纪,文宗嘉诏从之。

服阕,方授官。

王沛,许州人。

年十八,有勇决。

许州节度使上官涚奇其才,以女妻之,署为牙门将。

及涚卒,子婿田偁迫胁涚子,欲邀袭位,惧监军使不顺其事,将结谋伏兵以图之。

沛窃知其谋,密告监军,因尽擒其党于伏匿之所。

监军范日用以其事闻,德宗乃以陈许行军司马刘昌裔总统其军,赐沛手诏,令护涚之子赴上都。

既至,召见,德宗谓之曰:"据卿忠义,宠宜加等。 但昌裔所奏,只请加监察御史,朕意殊为不足。 卿速归,便宣付昌裔,更令奏来。"

遂驿骑而还。

未至许州,拜开府仪同三司、兼御史中丞,依前本职。

吴元济反,李光颜受命攻讨,奇沛节概,署行营兵马使,别统劲兵屯于近郊。

及军合,连破蔡寇。

频诏进军,诸将观望,无敢先渡溵河。

沛率兵五千,夜渡溵河合流口,径扼贼喉而成城。

自是,河阳、宣武、太原、魏博等军继渡,掎角进攻郾城。

沛先结垒与贼对,贼将邓怀金率众面缚而降。

蔡贼平。

沛随李光颜入朝,光颜具陈沛功,加御史大夫。

既还镇,光颜受诏讨郓寇。

及李师道诛,诏分许州兵戍于邠,以沛为都将,救盐州,击退吐蕃。

以功加宁州刺史,迁陈州。

李絺反,诏沛兼忠武节度副使,率师讨絺。

絺平,加检校右散骑常侍,迁兗海沂密节度、观察等使。

此邦新造,人情犷骜,沛明申法令,选蒐军政,期年大理。

明年,改检校工部尚书,充忠武军节度、陈许蔡观察等使。

卒于镇,赠右仆射。

子逢。

逢,少沉勇,从父征伐有功,为忠武都知兵马使。

太和中,入宿卫,历诸卫将军。

从石雄、刘沔破回纥于天德。

性果决,用法严。

其时有二千人不上阵,官赐赏给,逢皆不与。

或非之,逢曰:"健儿向前冒白刃,若无功而赏,其如冒刃者何?"王宰攻刘稹,逢领陈许七千人屯翼城,代田令昭。

贼平,检校左散骑常侍。

累迁至忠武军节度、陈许观察等使。

李珙,山东甲姓,代修婚姻。

至珙,不好读书,唯以弓马为务。

长六尺余,气貌魁岸。

尝诣泽潞谒李抱真,异之,将选为衙门将,旋以酒酣使气,复欲弃之。

都将王虔休谓抱真曰:"李珙,奇士也,若不能用,不如杀之,无为他人所得。"

抱真死,虔休为帅,乃依虔休,累为昭义大将。

吐突承璀之擒卢从史,乌重胤实预其谋,珙初不知,将救从史。

闻重胤受朝旨,乃观望不进,重胤以此德之。

后领河阳,乃置于麾下。

然朝廷以与从史厚善,竟出为北边一校。

元和十年,征淮西,重胤恳表为诸道行营都虞候,诏特从之,俄以母忧去职。

服阕,除右武卫上将军。

长庆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四,废朝一日。

李祐,本蔡州牙将。

事吴元济,骁勇善战。

自王师讨淮西,祐为行营将,每抗官军,皆惮之。

元和十二年,为李愬所擒。

愬知祐有胆略,释其死,厚遇之。

推诚定分,与同寝食,往往帐中密语,达曙不寐。

人有耳属于外者,但屡闻祐感泣声。

而军中以前时为祐杀伤者多,营垒诸卒会议,皆恨不杀祐。

愬以众情归怨,虑不能全,因送祐于京师,乃上表救之。

宪宗特恕,遂遣祐赐愬。

愬大喜,即以三千精兵付之。

祐听言,无有所疑,竟以祐破蔡,擒元济。

以功授神武将军,迁金吾将军、检校左散骑常侍、夏州刺史、御史大夫、夏绥银宥节度使。

宝历初,入为右金吾大将军。

寻以吐蕃入寇,出为泾州刺史、泾原节度使。

太和初,讨李同捷,迁检校户部尚书、沧州刺史、沧德景节度使。

太和三年五月卒。

董重质,本淮西牙将,吴少诚之子婿也。

性勇悍,识军机,善用兵。

及元济拒命,重质又为谋主,领大军当王师,连岁不拔,皆重质之谋也。

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督兵淮西,至郾城,元济乃悉发左右及守城之卒,委重质而拒度。

时李愬乘虚入蔡。

既擒元济,重质之家在蔡,愬乃安恤之,仍使其子持书礼以召重质。

重质见其子,知城已陷,及元济囚窘之状,乃慨然以单骑归愬,白衣叩伏。

愬揖登阶,以宾礼与之食。

宪宗欲杀之,愬奏许以不死而来降,请免之,且乞于本军驱使。

于是,贬春州司户参军。

明年,转太子少詹事,委武宁军收管驱使,仍加金紫。

十五年,征入,授左神武军将军,知军事,兼御史中丞。

仍赐金帛,与有功者等。

寻授盐州刺史,又迁左右神策及诸道剑南西川行营节度使、检校左散骑常侍。

太和四年,又转夏绥银宥节度使。

五年,就加检校工部尚书。

重质训兵立法,羌戎畏服。

八年八月卒,赠尚书右仆射。

杨元卿,祖子华,德州安陵县丞。

父寓,申州钟山县令。

元卿少孤,慷慨有才略。

及冠,尚漂荡江岭之表,纵游放言,人谓之狂生。

时吴少诚专蔡州,朝廷姑息之。

元卿白衣谒见,署以剧县,旋辟为从事,奏授试大理评事。

亦事少阳,后奏转监察里行。

因上奏,宰相李吉甫深加慰纳,自是一岁或再随奏至京师。

元卿每与少阳言,谕以大义。

乃为凶党所构,赖节度判官苏肇保持,故免。

元卿潜奉朝廷,内耗少阳之事。

及少阳死,其子元济继立。

元卿说曰:"先尚书性吝,诸将皆饥寒。 今须布惠以自固也。 府中有无,元卿熟知之,曷若散聘诸道,卑辞厚礼,以丈人行呼群帅,庶几一助,而诸将大获矣。 元卿愿将留后表上闻,朝廷安得不从哉?"元济许之。

元卿即日离蔡,以贼势盈虚条奏,潜请诏诸道拘留使者。

及元济觉,元卿妻陈氏并四男并为元济所杀,同圬一射垛。

苏肇以保持元卿,亦同日被害。

诏授元卿岳王府司马,寻迁太子仆射。

元和十三年,授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

未行,改授光禄少卿。

初,朝廷比令元卿与李愬会议,于唐州东境选要便处,权置行蔡州。

如百姓官健有归顺者,便准敕优恤,必令全活。

既而召见,元卿遽奏请借度支钱,及言事颇多不合旨。

宰相裴度亦以诸将讨贼三年,功成在旦暮,如更分土地与元卿,即恐相侵生事,故罢前命而改授焉。

是岁,既平淮西,元卿奏曰:"淮西甚有宝货及犀带,臣知之,往取必得。"

上曰:"朕本讨贼,为人除害,今贼平人安,则我求之得矣。 宝货犀带,非所求也,勿复此言。"

是月,诏授左金吾卫将军。

未几,改汾州刺史,复征为左金吾卫将军。

长庆初,易置镇、魏守臣。

元卿诣宰相深陈利害,并具表其事。

后穆宗感悟,赐白玉带,旋授检校左散骑常侍、泾州刺史、泾原渭节度观察等使,兼充四镇北庭行军。

元卿乃奏置屯田五千顷,每屯筑墙高数仞,键闭牢密,卒然寇至,尽可保守。

加检校工部尚书。

营田成,复加使号。

居六年,泾人论奏,为立德政碑,移授怀州刺史,充河阳三城节度观察等使。

太和五年,就加检校司空,进阶光禄大夫,以其营田纳粟二十万石,以裨经费故也。

是岁,改授汴宋亳观察等使。

凡所废置,皆有弘益,诏并从之。

年七十,寝疾,归洛阳,诏授太子太保。

是岁八月卒,废朝三日,赠司徒。

元卿始以毁家效顺,累授方镇。

然性险巧,所至好聚敛,善结交,泾人得情,亦由此也。

子延宗,开成中为磁州刺史,坐谋逐河阳节度使以自立,为其党所告,台司推鞫得实,诛之。

刘悟,正臣之孙也。

正臣本名客奴。

天宝末,禄山叛,平卢军节度使柳知晦受贼伪署。

客奴时职居牙门,袭杀知晦,驰章以闻。

授平卢军节度使,赐名正臣。

悟少有勇力。

叔逸准为汴帅,积缗钱数百万于洛中;悟辄破扃鐍,悉盗用之。

既而惧,亡归李师古。

始亦未甚知,后因击球驰突,冲师古马仆,师古怒,将斩之。

悟猛以气语押触师古,师古奇而免之。

因令管壮士,将后军,累署衙门右职,奏授淄青节度都知兵马使、兼监察御史。

元和末,宪宗既平淮西,下诏诛师道。

遣悟将兵拒魏博军,而数促悟战。

悟未及进,驰使召之。

悟度使来必杀己,乃伪疾不出,令都虞候往迎之。

使者亦果以诚告其人,云"奉命杀悟以代悟"。

都虞候即时先还,悟劾之得其实,乃召诸将与谋曰:"魏博田弘正兵强,出战必败,不出则死。 今天子所诛者,司空一人而已,悟与公等皆为所驱迫,使就其死。 何如杀其来使,整戈以取郓,立大功,转危亡为富贵耶!"众咸曰:"善,唯都将所命!"悟于是立斩其使,以兵取郓,围其内城,兼以火攻其门。

不数刻,擒师道并男二人,并斩其首以献。

擢拜悟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义成军节度使,封彭城郡王,仍赐实封五百户,钱二万贯,庄、宅各一区。

十五年正月入觐,又加检校兵部尚书,余如故。

穆宗即位,以恩例迁检校尚书右仆射。

是岁十月,移镇泽潞,旋以本官兼平章事。

长庆元年,幽州大将硃克融叛,囚其帅张弘靖,朝廷求名将以镇渔阳。

乃加悟检校司空、平章事,充卢龙军节度使。

悟以幽州方乱,未克进讨,请授之节钺,徐图之。

乃复以悟为泽潞节度,拜检校司徒,兼太子太傅,依前平章事。

时监军刘承偕颇恃恩权,常对众辱悟;又纵其下乱法,悟不能平。

异日有中使至,承偕宴之,请悟,悟欲往。

左右皆曰:"往则必为其困辱矣!"军众因乱,悟不止之。

乃擒承偕至牙门,杀其二仆,欲并害承偕,悟救之获免。

朝廷不获已,贬承偕。

自是悟颇纵恣,欲效河朔三镇。

朝廷失意不逞之徒,多投寄潞州以求援。

往往奏章论事,辞旨不逊。

宝历元年九月病卒,赠太尉。

遗表请以其子从谏继缵戎事。

敬宗下大臣议。

仆射李绛以泽潞内地,与三镇事理不同,不可许。

宰相李逢吉、中尉王守澄受其赂,曲为奏请。

从谏自将作监主簿,起复云麾将军,守金吾卫大将军同正、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充昭义节度副大使,知节度观察等留后。

二年,加金吾上将军、检校工部尚书,充昭义节度等使。

文宗即位,进检校司空。

六年十二月入觐。

七年春归籓,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九年,李训事败,宰相王涯等四人被祸。

时涯兼掌邦计,虽不与李训同谋,然不自异于其间,既死非其罪。

从谏素德涯之私恩,心颇不平,四上章请涯等罪名,仇士良辈深惮之。

是时中官颇横,天子不能制。

朝臣日忧陷族,赖从谏论列,而郑覃、李石方能粗秉朝政。

先是,有萧洪者,诈称太后弟,因仇士良保任,许之厚赂。

及洪累授方镇,纳赂不满士良之志,士良怒,遣人上书论洪非太后之亲,又以萧本者为太后弟。

从谏深知内宫之故,乃自潞府飞章论之曰:"臣闻造伪以乱真者,匹夫知之尚不可,况天下皆知乎?执疏以为亲者,在匹夫之家尚不可,况处大国之朝乎?臣受国恩深,奉公心切,知有此失,安敢不言!伏唯皇帝陛下仁及万方,孝敦九族,而推心无党,唯理是求。 微臣所以不避直言,切论深事。 伏见金吾将军萧本,称是太后亲弟,受此官荣。 今喧然国都,迨闻籓府,自上及下,异口同音,皆言萧弘是真,萧本是伪。 臣傍听众论,遍察群情,咸思发明,以正名分。 今年二月,其萧弘投臣当道,求臣上闻,自言:比者福建观察使唐扶及监军刘行立具审根源,已曾论奏。 其时属萧本得为外戚,来自左军,台司既不敢研穷,圣意遂勒还乡里。 自兹议论,转益沸腾。 臣亦令潜问左军,榷论大体,而士良推至公之道,发不党之言。 盖萧本自度孤危,妄有凭恃。 伏以名居国舅,位列朝班,而真伪不分,中外所耻。 切虑皇太后受此罔惑,已有恩情,若含垢于一时,终取笑于千古。 伏乞追萧弘赴阙,与萧本对推,细诘根源,必辨真伪。"

诏令三司使推按。

帝以二萧虽诈,托名太后之宗,不欲诛之,俱流岭表。

从谏进位检校司徒。

会昌三年卒。

大将郭谊等匿丧,用其侄稹权领军务。

时宰相李德裕用事,素恶从谏之奸回,奏请刘稹护丧归洛,以听朝旨。

稹竟叛。

德裕用中丞李回奉使河朔,说令三镇加兵讨稹;乃削夺稹官,命徐许滑孟魏镇幽并八镇之师,四面进攻。

四年,郭谊斩稹,传首京师。

从谏妻裴氏。

初,稹拒命,裴氏召集大将妻同宴,以酒为寿,泣下不能已。

诸妇请命,裴曰:"新妇各与汝夫文字,勿忘先相公之拔擢,莫效李丕背恩,走投国家。 子母为托,故悲不能已也。"

诸妇亦泣下,故潞将叛志益坚。

稹死,裴亦以此极刑。

稹族属昆仲九人,皆诛。

刘沔,许州牙将也。

少事李光颜为帐中亲将。

元和末,光颜讨吴元济,常用沔为前锋。

蔡将有董重质者,守洄曲,其部下乘骡即战,号"骡子军",最为劲悍,官军常警备之。

沔骁锐善骑射,每与骡军接战,必冒刃陷坚,俘馘而还,故忠武一军,破贼第一。

淮、蔡平,随光颜入朝。

宪宗留宿卫,历三将军。

历盐州刺史、天德军防御使,在西北边累立奇效。

太和末,河西党项羌叛。

沔以天德之师屡诛其酋渠,移授振武节度使,检校右散骑常侍、单于大都护。

开成中,党项杂虏大扰河西。

沔率吐浑、契苾、沙陁三部落等诸族万人、马三千骑,径至银、夏讨袭,大破之。

俘获万计,告捷而还。

以功加检校户部尚书。

会昌初,回纥部饥,乌介可汗奉太和公主至汉南求食。

过杷头峰,犯云、朔、北川。

朝廷以太原重地,控扼诸戎,乃移沔河东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太原尹、北京留守。

诏与幽州张仲武协力招抚回鹘,竟破虏寇,迎公主还宫。

以功进位检校司空,寻改滑州刺史、义成军节度使。

四年,潞帅刘从谏卒,子稹匿丧,擅主留务,要求旌钺。

武宗怒,命忠武节度使王宰、徐州节度李彦佐等,充潞府西南面招抚使。

遂复授沔太原节度,充潞府北面招讨使。

沔与张仲武不协,方征兵幽州,乃移沔为郑滑节度使,进位检校司徒。

既而以疾求归洛阳,授太子太保,卒。

初,沔为忠武小校,从李光颜讨淮西,为捉生将。

前后遇贼血战,锋刃所伤,几死者数四。

尝伤重卧草中,月黑不知归路,昏然而睡,梦人授之双烛,曰:"子方大贵,此行无患,可持此而还。"

既行,炯然有双光在前。

自后破虏危难,每行常有此光。

及罢镇后,双光息。

五年,李德裕出镇,罢沔为太子太保。

明年,以太子太保致仕卒。

石雄,徐州牙校也。

王智兴之讨李同捷,以雄为石厢捉生兵马使。

勇敢善战,气凌三军。

自智兴以兵临贼境,率先收棣州,雄先驱渡河,前无坚阵。

徐人伏雄之抚待,恶智兴之虐,欲逐之而立雄。

智兴以军在贼境,惧其变生,因其立功,请授一郡刺史。

朝廷征赴京师,授壁州刺史。

智兴寻杀雄之素相善诸将士百余人,仍奏雄摇动军情,请行诛戮。

文宗雅知其能,惜之,乃长流白州。

太和中,河西党项扰乱,选求武士。

乃召还,隶振武刘沔军为裨将,累立破羌之功。

文宗以智兴故,未甚提擢,而李绅、李德裕以崔群旧将,素嘉之。

会昌初,回鹘寇天德,诏命刘沔为招抚回鹘使。

三年,回鹘大掠云、朔北边,牙于五原。

沔以太原之师屯于云州。

沔谓雄曰:"黠虏离散,不足驱除。 国家以公主之故,不欲急攻。 今观其所为,气凌我辈。 若禀朝旨,或恐依违。 我辈捍边,但能除患,专之可也。 公可选骁健,乘其不意,径趋虏帐,彼以疾雷之势,不暇枝梧,必弃公主亡窜。 事苟不捷,吾自继进,亦无患也。"

雄受教,自选劲骑,得沙陁李国昌三部落,兼契苾拓拔杂虏三千骑,月暗夜发马邑,径趋乌介之牙。

时虏帐逼振武,雄既入城,登堞视其众寡。

见毡车数十,从者皆衣硃碧,类华人服饰。

雄令谍者讯之:"此何大人?"虏曰:"此公主帐也。"

雄喻其人曰:"国家兵马欲取可汗。 公主至此,家国也,须谋归路。 俟兵合时不得动帐幕。"

雄乃大率城内牛马杂畜及大鼓,夜穴城为十余门。

迟明,城上立旗帜炬火,乃于诸门纵其牛畜,鼓噪从之,直犯乌介牙帐。

炬火烛天,鼓噪动地,可汗惶骇莫测,率骑而奔。

雄率劲骑追至杀胡山,急击之。

斩首万级,生擒五千,羊马车帐皆委之而去。

遂迎公主还太原。

以功加检校左散骑常侍、丰州刺名、兼御史大夫、天德防御等使。

雄沉勇徇义,临财甚廉。

每破贼立功,朝廷特有赐与,皆不入私室;置于军门,首取一分,余并分给,以此军士感义,皆思奋发。

累迁检校左仆射、河中尹、河中晋绛节度使。

俄而昭义刘从谏卒,其子稹擅主军务,朝议问罪。

令徐帅李彦佐为潞府西南面招抚使,以晋州刺史李丕为副。

时王宰在万善栅,刘沔在石会,相顾未进。

雄受代之翌日,越乌岭,破贼五砦,斩获千计。

武宗闻捷大悦,谓侍臣曰:"今之义而有勇,罕有雄之比者。"

雄既率先破贼,不旬日,王宰收天井关,何弘敬、王元逵亦收磁洺等郡。

先是潞州狂人折腰于市,谓人曰:"雄七千人至矣。"

刘从谏捕而诛之。

及稹危蹙,大将郭谊密款请斩稹归朝,军中疑其诈。

雄倡言曰:"贼稹之叛,郭谊为谋主。 今请斩稹,即谊自谋,又何疑焉?"武宗亦以狂人之言,诏雄以七千兵受降。

雄即径驰潞州降谊,尽擒其党与。

贼平,进加检校司空。

王宰,智兴之子,于雄不足,雄以辕门子弟善礼之。

然讨潞之役,雄有始卒之功,宰心恶之。

及李德裕罢相,宰党排摈雄,罢镇。

既而闻德裕贬,发疾而卒。

史臣曰:古所谓名将者,不必蒙轮拔距之材,拉虎批熊之力;要当以义终始,好谋而成。

而阿跌昆仲,禀气阴山,率多令范。

让家权于主妇,拒美妓于奸臣;章武恢复之功,义师之效也。

重胤忠于事上,仁于抚下,淮、蔡之役,勋亚光颜;殿邦之臣也,不可多得。

王沛之擒僚婿,李祐之执贼渠,皆因事立功,转祸为福。

智则智矣,仁者不为!而刘悟自恃太尤,世邀缵袭,至于赤族,报亦晚耶!雄、沔负羽边城,声驰沙漠,奉迎贵主,摧破昆戎,不亦壮乎!雄能感于知己,不为无义,美哉!

赞曰:淮、郓砥平,义将输诚。

二凶受缚,亦其同恶。

毁义弃忠,必殄尔宗。

孰称善将?刘沔、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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