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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巢父 从子戡戣戢
许孟容中元膺刘栖楚张宿熊望柏耆
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
父如珪,海州司户参军,以巢父赠工部郎中。
巢父早勤文史,少时与韩准、裴政、李白、张叔明、陶沔隐于徂来山,时号"竹溪六逸"。
永王璘起兵江淮,闻其贤,以从事辟之。
巢父知其必败,侧身潜遁,由是知名。
广德中,李季卿为江淮宣抚使,荐巢父,授左卫兵曹参军。
大历初,泽潞节度使李抱玉奏为宾幕,累授监察御史,转殿中、检校库部员外郎,出授归州刺史。
建中初,泾原节度留后孟皞表巢父试秘书少监,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
寻拜汾州刺史,入为谏议大夫,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
未行,会普王为荆襄副元帅,以巢父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兼御史大夫。
寻属泾师之难,从德宗幸奉天,迁给事中、河中陕华等州招讨使。
累献破贼之谋,德宗甚赏之。
寻兼御史大夫,充魏博宣慰使。
巢父博辩多智,对田悦之众,陈逆顺利害君臣之道,士众欣悚喜抃\,曰:"不图今日复睹王化!"及就宴,悦酒酣,自矜其骑射之艺、拳勇之略,因曰:"若蒙见用,无坚不摧。"
巢父谓之曰:"若如公言而不早归国者,但为一好贼耳。"
悦曰:"为贼既曰好贼,为臣当作功臣。"
巢父曰:"国方有虞,待子而息。"
悦起谢焉。
悦背叛日久,其下厌乱,且喜巢父之至。
数日,田承嗣之子绪以失职怨望,因人心之摇动,遂构谋杀悦,而与大将邢曹俊等禀命于巢父。
巢父因其众意,令田绪权知军务,以纾其难。
兴元元年,李怀光拥兵河中。
七月,复以巢父兼御史大夫,充宣慰使。
既传诏旨,怀光以巢父尝使魏博,田悦死于帐下,恐祸及。
又朔方蕃浑之众数千,皆在行列,颇骄悖不肃。
闻罢怀光兵权,时怀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之。
众咸忿恚,咄嗟曰:"太尉尽无官矣!"方宣诏,喧噪,怀光亦不禁止,巢父、守盈并遇害。
上闻之震悼,赠尚书左仆射,仍诏收河中日备礼葬祭。
赐其家布帛米粟甚厚,仍授子正员官。
从子戡、戣、戢。
戡,巢父兄岑父之子。
方严有家法,重然诺,尚忠义。
卢从史镇泽潞,辟为书记。
从史浸骄,与王承宗、田绪阴相连结,欲效河朔事以固其位。
戡每秉笔至不轨之言,极谏以为不可,从史怒戡,岁余,谢病归洛阳。
李吉甫镇扬州,召为宾佐。
从史知之,上疏论列,请行贬逐。
宪宗不得已,授卫尉丞,分司洛阳。
初,贞元中籓帅诬奏从事者,皆不验理,便行降黜。
及戡诏下,给事中吕元膺执之,上令中使慰喻元膺,制书方下。
戡不调而卒,赠驾部员外郎。
戣,字君严。
登进士第,郑滑节度使卢群辟为从事。
群卒,命戣权掌留务,监军使以气凌之,戣无所屈降。
入为侍御史,累转尚书郎。
元和初,改谏议大夫,侃然忠谠,有谏臣体。
上疏论时政四条,帝意嘉纳。
六年十月,内官刘希光受将军孙璹赂二十万贯,以求方镇。
事败,赐希光死。
时吐突承璀以出军无功,谏官论列,坐希光事出为淮南监军使。
太子通事舍人李涉知上待承璀意未衰,欲投匭上疏,论承璀有功,希光无事,久委心腹,不宜遽弃。
戣为匭使,得涉副章,不受,面诘责之。
涉乃进疏于光顺门。
戣极论其与中官交结,言甚激切。
诏贬涉为陕州司仓。
幸臣闻之侧目,人为危之。
戣高步公卿间,以方严见惮。
俄兼太子侍读,迁吏部侍郎,转左丞。
九年,信州刺史李位为州将韦岳谗谮于本使监军高重谦,言位结聚术士,以图不轨。
追位至京师,鞫于禁中。
戣奏曰:"刺史得罪,合归法司按问,不合劾于内仗。"
乃出付御史台。
戣与三司讯鞫,得其状。
位好黄老道,时修斋箓,与山人王恭合炼药物,别无逆状。
以岳诬告,决杀。
贬位建州司马。
时非戣论谏,罪在不测,人士称之。
愈为中官所恶,寻出为华州刺史、潼关防御等使。
入为大理卿,改国子祭酒。
十二年,岭南节度使崔咏卒,三军请帅,宰相奏拟皆不称旨。
因入对,上谓裴度曰:"尝有上疏论南海进蚶菜者,词甚忠正,此人何在,卿第求之。"
度退访之。
或曰祭酒孔戣尝论此事,度征疏进之。
即日授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
戣刚正清俭,在南海,请刺史俸料之外,绝其取索。
先是帅南海者,京师权要多托买南人为奴婢,戣不受托。
至郡,禁绝卖女口。
先是准诏祷南海神,多令从事代祠。
戣每受诏,自犯风波而往。
韩愈在潮州,作诗以美之。
时桂管经略使杨旻、桂仲武、裴行立等骚动生蛮,以求功伐,遂至岭表累岁用兵。
唯戣以清俭为理,不务邀功,交、广大理。
穆宗即位,召为吏部侍郎。
长庆中,或告戣在南海时家人受赂,上不之责,改右散骑常侍。
二年,转尚书左丞。
累请老,诏以礼部尚书致仕,优诏褒美。
仍令所司岁致羊酒,如汉礼征士故事。
长庆四年正月卒,时年七十三。
子遵孺、温裕,皆登进士第。
大中已后,迭居显职。
温裕位京兆尹、天平军节度使。
遵孺子纬,自有传。
戢,字方举,戣母弟也。
以季父巢父死难,德宗嘉其忠,诏与一子正员官,因授戢修武尉。
以长兄戡未仕,固乞回授。
举明经登第,判入高等,授秘书省校书郎、阳翟尉,入拜监察御史,转殿中,分司东都。
时昭义节度判官徐玟,以狡慝助成从史之恶。
从史既得罪,孟元阳为昭义节度,复欲用玟为宾佐,戢遂牒泽潞收玟以俟命,然后列状上闻,竟流玟播州。
转侍御史、库部员外郎。
初,泾师之乱,硃泚署彭偃为舍人。
至是偃子充符为鄜坊从事,或荐其才,执事者召至京师。
戢谓京兆尹裴武曰:"硃泚为伪诏,指斥乘舆,皆彭偃之词也。 悖逆之子,不能鸟窜兽伏,乃违道以干誉,子盍效季孙行父之逐莒仆,以勉事君者。"
武即日逐充符。
迁京兆尹,出为汝州刺史、大理卿。
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
时兄戣为岭南,兄弟皆居节镇,朝野荣之。
入为右散骑常侍,拜京兆尹。
时累月亢旱,深轸圣情。
戢自祷雨于曲池,是夕大雨。
文宗甚悦,诏兼御史大夫。
大和三年正月卒,赠工部尚书。
子温业,登进士第。
大中后,历位通显。
温业子晦。
许孟容,字公范,京兆长安人也。
父鸣谦,究通《易象》,官至抚州刺史,赠礼部尚书。
孟容少以文词知名,举进士甲科,后究《王氏易》登科,授秘书省校书郎。
赵赞为荆、襄等道黜陟使,表为判官。
贞元初,徐州节度使张建封辟为从事,四迁侍御史。
李纳屯兵境上,扬言入寇。
建封遣将吏数辈告谕,不听。
于是遣孟容单车诣纳,为陈逆顺祸福之计。
纳即日发使追兵,因请修好。
遂表孟容为濠州刺史。
无几,德宗知其才,征为礼部员外郎。
有公主之子,请补弘文、崇文馆诸生,孟容举令式不许。
主诉于上,命中使问状。
孟容执奏,竟得迁本曹郎中。
德宗降诞日,御麟德殿,命孟容等登座,与释、老之徒讲论。
十四年,转兵部郎中。
未满岁,迁给事中。
十七年夏,好畤县风雹伤麦,上命品官覆视,不实,诏罚京兆尹顾少连已下。
敕出,孟容执奏曰:"府县上事不实,罪止夺俸停官,其于弘宥,已是殊泽。 但陛下使品官覆视后,更择宪官一人,再令验察,覆视转审,隐欺益明。 事宜观听,法归纲纪。 臣受官中谢日,伏请诏敕有须详议者,则乞停留晷刻,得以奏陈。 此敕既非急,宣可以少驻。"
诏虽不许,公议是之。
十八年,浙江东道观察使裴肃卒,以摄副使齐总为衢州刺史。
时总为肃剥下进奉以希恩,遽授大郡,物议喧然。
诏出,孟容执奏曰:"陛下比者以兵戎之地,或有不获已超授者。 今衢州无他虞,齐总无殊绩,忽此超授,群情惊骇。 总是浙东判官,今诏敕称权知留后,摄都团练副使,向来无此敕命。 便用此诏,尤恐不可。 若总必有可录,陛下须要酬劳,即明书课最,超一两资与改。 今举朝之人,不知总之功能,衢州浙东大郡,总自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授之,使遐迩不甘,凶恶腾口。 如臣言不切,乞陛下暂停此诏,密使人听察,必贺圣朝无私。 今齐总诏谨随状封进。"
寻有谏官论列,乃留中不下。
德宗召孟容对于延英,谕之曰:"使百执事皆如卿,朕何忧也。"
自给事中袁高论卢杞后,未尝有可否,及闻孟容之奏,四方皆感上之听纳,嘉孟容之当官。
十九年夏旱,孟容上疏曰:臣伏闻陛下数月已来,斋居损膳,为兆庶心疲,又敕有司,走于群望,牲于百神,而密云不雨,首种未入。
岂觞醪有阙,祈祝非诚,为阴阳适然,丰歉前定,何圣意精至,甘泽未答也?臣历观自古天人交感事,未有不由百姓利病之急者、切者,邦家教令之大者、远者。
京师是万国所会,强干弱枝,自古通规。
其一年税钱及地租,出入一百万贯。
臣伏冀陛下即日下令,全放免之;其次,三分放二。
且使旱涸之际,免更流亡。
若播种无望,征敛如旧,则必愁怨迁徙,不顾坟墓矣。
臣愚以为德音一发,膏泽立应,变灾为福,期在斯须。
户部所收掌钱,非度支岁计,本防缓急别用。
今此炎旱,直支一百余万贯,代京兆百姓一年差科,实陛下巍巍睿谋,天下鼓舞歌扬者也。
复更省察庶政之中,有流移征防,当还而未还者,徒役禁锢,当释而未释者,逋悬馈送,当免而未免者,沉滞郁抑,当伸而未伸者,有一于此,则特降明命,令有司条列,三日内闻奏。
其当还、当释、当免、当伸者,下诏之日,所在即时施行。
臣愚以为如此而神不监,岁不稔,古未之有。
事虽不行,物议嘉之。
贞元末,坐裴延龄、李齐运等谗谤流贬者,动十数年不量移,故因旱歉,孟容奏此以讽。
然终贞元世,罕有迁移者。
孟容以讽谕太切,改太常少卿。
元和初,迁刑部侍郎、尚书右丞。
四年,拜京兆尹,赐紫。
神策吏李昱假贷长安富人钱八千贯,满三岁不偿。
孟容遣吏收捕械系,克日命还之,曰:"不及期当死。"
自兴元已后,禁军有功,又中贵之尤有渥恩者,方得护军。
故军士日益纵横,府县不能制。
孟容刚正不惧,以法绳之,一军尽惊,冤诉于上。
立命中使宣旨,令送本军,孟容系之不遣。
中使再至,乃执奏曰:"臣诚知不奉诏当诛,然臣职司辇毂,合为陛下弹抑豪强。 钱未尽输,昱不可得。"
上以其守正,许之。
自此豪右敛迹,威望大震。
改兵部侍郎。
俄以本官权知礼部贡举,颇抑浮华,选择才艺。
出为河南尹,亦有威名。
俄知礼部选事,征拜吏部侍郎。
会十年六月,盗杀宰相武元衡,并伤议臣裴度。
时淮夷逆命,凶威方炽,王师问罪,未有成功。
言事者继上章疏请罢兵。
是时盗贼窃发,人情甚惑,独孟容诣中书雪涕而言曰:"昔汉廷有一汲黯,奸臣尚为寝谋。 今主上英明,朝廷未有过失,而狂贼敢尔无状,宁谓国无人乎?然转祸为福,此其时也。 莫若上闻,起裴中丞为相,令主兵柄,大索贼党,穷其奸源。"
后数日,度果为相,而下诏行诛。
时孟容议论人物,有大臣风彩。
由太常卿为尚书左丞,奉诏宣慰汴宋陈许河阳行营诸军,俄拜东都留守。
元和十三年四月卒,年七十六,赠太子少保,谥曰宪。
孟容方劲,富有文学。
其折衷礼法,考详训典,甚坚正,论者称焉。
而又好推毂,乐善拔士,士多归之。
吕元膺,字景夫,郓州东平人。
曾祖绍宗,右拾遗。
祖霈,殿中侍御史。
父长卿,右卫仓曹参军,以元膺赠秘书监。
元膺质度瑰伟,有公侯之器。
建中初,策贤良对问第,授同州安邑尉。
同州刺史侯鐈闻其名,辟为长春宫判官。
属浦贼侵轶,鐈失所,元膺遂潜迹不务进取。
贞元初,论惟明节制渭北,延在宾席,自是名达于朝廷。
惟明卒,王栖曜代领其镇。
德宗俾栖曜留署使职,咨以军政。
累转殿中侍御史,征入,真拜本官,转侍御史。
丁继母忧,服阕,除右司员外郎。
出为蕲州刺史,颇著恩信。
尝岁终阅郡狱囚,囚有自告者曰:"某有父母在,明日元正不得相见。"
因泣下。
元膺悯焉,尽脱其械纵之,与为期。
守吏曰:"贼不可纵。"
元膺曰:"吾以忠信待之。"
及期,无后到者。
由是群盗感义,相引而去。
元和初,征拜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迁谏议大夫、给事中。
规谏驳议,大举其职。
及镇州王承宗之叛,宪宗将以吐突丞璀为招讨处置使。
元膺与给事中穆质、孟简,兵部侍郎许孟容等八人抗论不可,且曰:"承璀虽贵宠,然内臣也。 若为帅总兵,恐不为诸将所伏。"
指谕明切,宪宗纳之,为改使号,然犹专戎柄,无功而还。
出为同州刺史,及中谢,上问时政得失,元膺论奏,辞气激切,上嘉之。
翌日谓宰相曰:"元膺有谠言直气,宜留在左右,使言得失,卿等以为何如?"李籓、裴垍贺曰:"陛下纳谏,超冠百王,乃宗社无疆之休。 臣等不能广求端士,又不能数进忠言,孤负圣心,合当罪戾。 请留元膺给事左右。"
寻兼皇太子侍读,赐以金紫。
寻拜御史中丞。
未几,除鄂岳观察使,入为尚书左丞。
度支使潘孟阳与太府卿王遂迭相奏论,孟阳除散骑常侍,遂为邓州刺史,皆假以美词。
元膺封还诏书,请明示枉直。
江西观察使裴堪奏虔州刺史李将顺赃状,朝廷不覆按,遽贬将顺道州司户。
元膺曰:"廉使奏刺史赃罪,不覆检即谪去,纵堪之词足信,亦不可为天下法。"
又封诏书,请发御史按问,宰臣不能夺。
代权德舆为东都留守、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都畿防御使。
旧例,留守赐旗甲,与方镇同。
及元膺受任不赐,朝论以淮西用兵,特用元膺守洛,不宜削其仪制,以沮威望,谏官论列,援华、汝、寿三州例。
上曰:"此数处并宜不赐。"
留守不赐旗甲,自元膺始。
十年七月,郓州李师道留邸伏甲谋乱。
初,师道于东都置邸院,兵谍杂以往来,吏不敢辨。
因吴元济北犯,郊畿多警,防御兵尽戍伊阙。
师道伏甲百余于邸院,将焚宫室而肆杀掠。
已烹牛飨众,明日将出。
会小将李再兴告变,元膺追兵伊阙,围之,半月无敢进攻者。
防御判官王茂元杀一人而后进。
或有毁其墉而入者,贼众突出,围兵奔骇。
贼乃团结,以其孥偕行。
出长夏门,转掠郊墅,夺牛马,东济伊水,望山而去。
元膺诫境上兵重购以捕之。
数月,有山棚卖鹿于市。
贼过,山棚乃召集其党,引官兵围于谷中,尽获之。
穷理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年八十余,尝为史思明将,伟悍过人。
初执之,使折其胫,锤之不折。
圆净骂曰:"脚犹不解折,乃称健儿乎!"自置其足教折之。
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数十人。
留守防御将二人,都亭驿卒五人,甘水驿卒三人,皆潜受其职署而为之耳目,自始谋及将败无知者。
初,师道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凡十余处,故以舍山棚而衣食之。
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之,以属圆净。
以师道钱千万伪理佛寺,期以嘉珍窃发时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人作乱。
及穷按之,嘉珍、门察皆称害武元衡者。
元膺以闻,送之上都,赏告变人杨进、李再兴锦彩三百匹、宅一区,授之郎将。
无膺因请募山河子弟以卫宫城,从之。
盗发之日,都城震恐,留守兵寡弱,不可倚,而元膺坐皇城门,指使部分,气意自若,以故居人帖然。
数年,改河中尹,充河中节度等使。
时方镇多事姑息,元膺独以坚正自处,监军使洎往来中贵,无不敬惮。
入拜吏部侍郎,因疾固让,改太子宾客。
元和十五年二月卒,年七十二,赠吏部尚书。
元膺学识深远,处事得体,正色立朝,有台辅之望。
初游京师时,故相齐映谓人曰:"吾不及识娄、郝,殆斯人之类乎!"其业官行己,始终无缺云。
刘栖楚,出于寒微,为吏镇州,王承宗甚奇之。
后有荐于李逢吉,自邓掾擢为拾遗。
性果敢。
逢吉以为鹰犬之用,欲中伤裴度及杀李绅。
敬宗即位,畋游稍多,坐朝常晚。
栖楚出班,以额叩龙墀出血,苦谏曰:"臣历观前王,嗣位之初,莫不躬勤庶政,坐以待旦。 陛下即位已来,放情嗜寝,乐色忘忧,安卧宫闱,日晏方起。 西宫密迩,未过山陵,鼓吹之声,日喧于外。 伏以宪宗皇帝、大行皇帝,皆是长君,恪勤庶政,四方犹有叛乱。 陛下运当少主,即位未几,恶德布闻,臣虑福祚之不长也。 臣忝谏官,致陛下有此,请碎首以谢!"遂以额叩龙墀,久之不已。
宰臣李逢吉出位宣曰:"刘栖楚休叩头,候诏旨。"
栖楚捧首而起,因更陈论,磕头见血。
上为之动容,以袖连挥令出。
栖楚又云:"不可臣奏,臣即碎首死。"
中书侍郎牛僧孺复宣示而出,敬宗为之动容。
无何,迁起居郎,至谏议。
俄又宣授刑部侍郎。
丞郎宣授,未之有也。
改京兆尹,摧抑豪右,甚有钩距,人多比之于西汉赵广汉者。
后恃权宠,常以词气凌宰相韦处厚,遂出为桂州观察使。
逾年,卒于任,时大和元年九月。
张宿者,布衣诸生也。
宪宗为广陵王时,因军使张茂宗荐达,出入邸第。
及上在东宫,宿时入谒,辩谲敢言。
洎监抚之际,骤承顾擢,授左拾遗。
以旧恩数召对禁中,机事不密,贬郴州郴县丞。
十余年征入,历赞善大夫、左补阙、比部员外郎。
宰相李逢吉恶之,数于上前言其狡谲,不可保信,乃用为濠州刺史。
制下,宿自理乞留,乃追制。
上欲以为谏议大夫,逢吉奏曰:"谏议职重,当以能可否朝政者为之。 宿细人,不足以污贤者位。 陛下必须用宿,请先去臣即可。"
上不悦。
又逢吉与裴度是非不同,上方委度讨伐,乃出逢吉为剑南东川节度。
乃用宿权知谏议大夫,俄而内使宣授。
初,宰相崔群、王涯奏曰:"谏议大夫前时亦有拔自山林、起于卒伍者,其例则少,用皆有由。 或道义彰明,不求闻达;或山林卓异,出于群萃。 以此选求,是惬公议。 或事迹未著,恩由一时,虽有例超升,即时议未允。 宿本非文辞入用,望实稍轻。 骤加不次之荣,翻恐以身为累。 臣等所以累有论谏,依资且与郎中,事冀适中,非于此人情有厚薄,请授职方郎中。"
上命如初,群等乃请权知,寻又宣援。
宿怨执政摈己,颇加谗毁。
依附皇甫镈等,伤害清正之士,阴事中要,以图进取。
十三年正月,充淄青宣慰使,至东都,暴病卒,于是正人相贺。
诏赠秘书监。
熊望者,登进士第。
粗有文词,而性憸险。
有口辩,往往得游公卿间,率以大言诡意,指抉时政。
既由此而得进士第,务进不已。
而京兆尹刘栖楚以不次骤居清贯,广树朋党,门庭无昼夜填委不息。
望出入栖楚之门,为伺密机,阴佐计画,人无知者。
昭愍嬉游之隙,学为歌诗。
以翰林学士崇重,不可亵狎,乃议别置东头学士,以备曲宴赋诗,令采卑官才堪任学士者为之。
栖楚以望名荐送,事未行而昭愍崩。
文宗即位,韦处厚辅政,大去奸党。
既逐栖楚,又诏曰:"孔门高悬百行,由至顺者,其身必荣;朝廷广设众官,践正途者,其道必达。 前乡贡进士熊望,因缘薄伎,偷冀亵幸。 营居中之密职,扰惑朝经;鼓逼下之嚣声,因依邪隙。 及众议波涌,累月不宁;司门验繻,累月至四。 考覆谬妄,乃非坦途。 朕大启康庄,以端群望,俾示投荒之典,用正向方之流。 可漳州司户。"
柏耆者,将军良器之子。
素负志略,学纵横家流。
会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厌兵,欲以恩泽抚之。
耆于蔡州行营以画干裴度,请以朝旨奉使镇州,乃自处士授左拾遗。
既见承宗,以大义陈说。
承宗泣下,请质二男,献两郡,由是知名。
元和十年,王承宗归国,移镇滑州,朝廷赐成德军赏钱一百万贯,令谏议大夫郑覃宣慰军人,赏钱未至,浩浩然腾口。
穆宗诏耆往谕旨。
耆至,令承宗集三军,宣导上旨,众心乃安。
转兵部郎中。
太和初,迁谏议大夫。
俄而,李同捷叛,两河籓帅加兵沧、德,宿师于野连年。
同捷穷蹙求降。
耆既宣谕讫,与节度使李祐谋。
耆乃帅数百骑入沧州,取同捷赴京。
沧、德平。
诸将害耆邀功,争上表论列。
文宗不获已,贬循州司户判官,沈亚之贬虔州南康尉。
内官马国亮又奏耆于同捷处取婢九人,再命长流爱州,寻赐死。
史臣曰:人臣事君,犯颜匡政,不避死亡之诛。
议者以为徇名,臣恶其讦也。
如许京兆之劾军吏,吕尚书之封诏书,词义可观,耸动人听,以为沽激,伤善何多!而栖楚、张宿之徒,鹰犬下材,为人鸣吠,诚可丑也。
柏耆恃纵横之算,欲俯拾卿相,忘身蹈利,旋踵而诛,宜哉!巢父使不辱命,志在致君,遭罹丧乱,竟陷虎吻。
而戣、戢诸子,世载忠贞,大中之后,郁为昌族。
为善之利,岂虚言哉!
赞曰:君子重义,小人殉利。
巢殒耆诛,其道即异。
许、吕封驳,照耀黄扉。
死而可作,吾谁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