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列传第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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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列传第一百四 沈昫

○孔巢父 从子戡戣戢

许孟容中元膺刘栖楚张宿熊望柏耆

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

父如珪,海州司户参军,以巢父赠工部郎中。

巢父早勤文史,少时与韩准、裴政、李白、张叔明、陶沔隐于徂来山,时号"竹溪六逸"。

永王璘起兵江淮,闻其贤,以从事辟之。

巢父知其必败,侧身潜遁,由是知名。

广德中,李季卿为江淮宣抚使,荐巢父,授左卫兵曹参军。

大历初,泽潞节度使李抱玉奏为宾幕,累授监察御史,转殿中、检校库部员外郎,出授归州刺史。

建中初,泾原节度留后孟皞表巢父试秘书少监,兼御史中丞、行军司马。

寻拜汾州刺史,入为谏议大夫,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

未行,会普王为荆襄副元帅,以巢父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兼御史大夫。

寻属泾师之难,从德宗幸奉天,迁给事中、河中陕华等州招讨使。

累献破贼之谋,德宗甚赏之。

寻兼御史大夫,充魏博宣慰使。

巢父博辩多智,对田悦之众,陈逆顺利害君臣之道,士众欣悚喜抃\,曰:"不图今日复睹王化!"及就宴,悦酒酣,自矜其骑射之艺、拳勇之略,因曰:"若蒙见用,无坚不摧。"

巢父谓之曰:"若如公言而不早归国者,但为一好贼耳。"

悦曰:"为贼既曰好贼,为臣当作功臣。"

巢父曰:"国方有虞,待子而息。"

悦起谢焉。

悦背叛日久,其下厌乱,且喜巢父之至。

数日,田承嗣之子绪以失职怨望,因人心之摇动,遂构谋杀悦,而与大将邢曹俊等禀命于巢父。

巢父因其众意,令田绪权知军务,以纾其难。

兴元元年,李怀光拥兵河中。

七月,复以巢父兼御史大夫,充宣慰使。

既传诏旨,怀光以巢父尝使魏博,田悦死于帐下,恐祸及。

又朔方蕃浑之众数千,皆在行列,颇骄悖不肃。

闻罢怀光兵权,时怀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之。

众咸忿恚,咄嗟曰:"太尉尽无官矣!"方宣诏,喧噪,怀光亦不禁止,巢父、守盈并遇害。

上闻之震悼,赠尚书左仆射,仍诏收河中日备礼葬祭。

赐其家布帛米粟甚厚,仍授子正员官。

从子戡、戣、戢。

戡,巢父兄岑父之子。

方严有家法,重然诺,尚忠义。

卢从史镇泽潞,辟为书记。

从史浸骄,与王承宗、田绪阴相连结,欲效河朔事以固其位。

戡每秉笔至不轨之言,极谏以为不可,从史怒戡,岁余,谢病归洛阳。

李吉甫镇扬州,召为宾佐。

从史知之,上疏论列,请行贬逐。

宪宗不得已,授卫尉丞,分司洛阳。

初,贞元中籓帅诬奏从事者,皆不验理,便行降黜。

及戡诏下,给事中吕元膺执之,上令中使慰喻元膺,制书方下。

戡不调而卒,赠驾部员外郎。

戣,字君严。

登进士第,郑滑节度使卢群辟为从事。

群卒,命戣权掌留务,监军使以气凌之,戣无所屈降。

入为侍御史,累转尚书郎。

元和初,改谏议大夫,侃然忠谠,有谏臣体。

上疏论时政四条,帝意嘉纳。

六年十月,内官刘希光受将军孙璹赂二十万贯,以求方镇。

事败,赐希光死。

时吐突承璀以出军无功,谏官论列,坐希光事出为淮南监军使。

太子通事舍人李涉知上待承璀意未衰,欲投匭上疏,论承璀有功,希光无事,久委心腹,不宜遽弃。

戣为匭使,得涉副章,不受,面诘责之。

涉乃进疏于光顺门。

戣极论其与中官交结,言甚激切。

诏贬涉为陕州司仓。

幸臣闻之侧目,人为危之。

戣高步公卿间,以方严见惮。

俄兼太子侍读,迁吏部侍郎,转左丞。

九年,信州刺史李位为州将韦岳谗谮于本使监军高重谦,言位结聚术士,以图不轨。

追位至京师,鞫于禁中。

戣奏曰:"刺史得罪,合归法司按问,不合劾于内仗。"

乃出付御史台。

戣与三司讯鞫,得其状。

位好黄老道,时修斋箓,与山人王恭合炼药物,别无逆状。

以岳诬告,决杀。

贬位建州司马。

时非戣论谏,罪在不测,人士称之。

愈为中官所恶,寻出为华州刺史、潼关防御等使。

入为大理卿,改国子祭酒。

十二年,岭南节度使崔咏卒,三军请帅,宰相奏拟皆不称旨。

因入对,上谓裴度曰:"尝有上疏论南海进蚶菜者,词甚忠正,此人何在,卿第求之。"

度退访之。

或曰祭酒孔戣尝论此事,度征疏进之。

即日授广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岭南节度使。

戣刚正清俭,在南海,请刺史俸料之外,绝其取索。

先是帅南海者,京师权要多托买南人为奴婢,戣不受托。

至郡,禁绝卖女口。

先是准诏祷南海神,多令从事代祠。

戣每受诏,自犯风波而往。

韩愈在潮州,作诗以美之。

时桂管经略使杨旻、桂仲武、裴行立等骚动生蛮,以求功伐,遂至岭表累岁用兵。

唯戣以清俭为理,不务邀功,交、广大理。

穆宗即位,召为吏部侍郎。

长庆中,或告戣在南海时家人受赂,上不之责,改右散骑常侍。

二年,转尚书左丞。

累请老,诏以礼部尚书致仕,优诏褒美。

仍令所司岁致羊酒,如汉礼征士故事。

长庆四年正月卒,时年七十三。

子遵孺、温裕,皆登进士第。

大中已后,迭居显职。

温裕位京兆尹、天平军节度使。

遵孺子纬,自有传。

戢,字方举,戣母弟也。

以季父巢父死难,德宗嘉其忠,诏与一子正员官,因授戢修武尉。

以长兄戡未仕,固乞回授。

举明经登第,判入高等,授秘书省校书郎、阳翟尉,入拜监察御史,转殿中,分司东都。

时昭义节度判官徐玟,以狡慝助成从史之恶。

从史既得罪,孟元阳为昭义节度,复欲用玟为宾佐,戢遂牒泽潞收玟以俟命,然后列状上闻,竟流玟播州。

转侍御史、库部员外郎。

初,泾师之乱,硃泚署彭偃为舍人。

至是偃子充符为鄜坊从事,或荐其才,执事者召至京师。

戢谓京兆尹裴武曰:"硃泚为伪诏,指斥乘舆,皆彭偃之词也。 悖逆之子,不能鸟窜兽伏,乃违道以干誉,子盍效季孙行父之逐莒仆,以勉事君者。"

武即日逐充符。

迁京兆尹,出为汝州刺史、大理卿。

出为潭州刺史、湖南观察使。

时兄戣为岭南,兄弟皆居节镇,朝野荣之。

入为右散骑常侍,拜京兆尹。

时累月亢旱,深轸圣情。

戢自祷雨于曲池,是夕大雨。

文宗甚悦,诏兼御史大夫。

大和三年正月卒,赠工部尚书。

子温业,登进士第。

大中后,历位通显。

温业子晦。

许孟容,字公范,京兆长安人也。

父鸣谦,究通《易象》,官至抚州刺史,赠礼部尚书。

孟容少以文词知名,举进士甲科,后究《王氏易》登科,授秘书省校书郎。

赵赞为荆、襄等道黜陟使,表为判官。

贞元初,徐州节度使张建封辟为从事,四迁侍御史。

李纳屯兵境上,扬言入寇。

建封遣将吏数辈告谕,不听。

于是遣孟容单车诣纳,为陈逆顺祸福之计。

纳即日发使追兵,因请修好。

遂表孟容为濠州刺史。

无几,德宗知其才,征为礼部员外郎。

有公主之子,请补弘文、崇文馆诸生,孟容举令式不许。

主诉于上,命中使问状。

孟容执奏,竟得迁本曹郎中。

德宗降诞日,御麟德殿,命孟容等登座,与释、老之徒讲论。

十四年,转兵部郎中。

未满岁,迁给事中。

十七年夏,好畤县风雹伤麦,上命品官覆视,不实,诏罚京兆尹顾少连已下。

敕出,孟容执奏曰:"府县上事不实,罪止夺俸停官,其于弘宥,已是殊泽。 但陛下使品官覆视后,更择宪官一人,再令验察,覆视转审,隐欺益明。 事宜观听,法归纲纪。 臣受官中谢日,伏请诏敕有须详议者,则乞停留晷刻,得以奏陈。 此敕既非急,宣可以少驻。"

诏虽不许,公议是之。

十八年,浙江东道观察使裴肃卒,以摄副使齐总为衢州刺史。

时总为肃剥下进奉以希恩,遽授大郡,物议喧然。

诏出,孟容执奏曰:"陛下比者以兵戎之地,或有不获已超授者。 今衢州无他虞,齐总无殊绩,忽此超授,群情惊骇。 总是浙东判官,今诏敕称权知留后,摄都团练副使,向来无此敕命。 便用此诏,尤恐不可。 若总必有可录,陛下须要酬劳,即明书课最,超一两资与改。 今举朝之人,不知总之功能,衢州浙东大郡,总自大理评事兼监察御史授之,使遐迩不甘,凶恶腾口。 如臣言不切,乞陛下暂停此诏,密使人听察,必贺圣朝无私。 今齐总诏谨随状封进。"

寻有谏官论列,乃留中不下。

德宗召孟容对于延英,谕之曰:"使百执事皆如卿,朕何忧也。"

自给事中袁高论卢杞后,未尝有可否,及闻孟容之奏,四方皆感上之听纳,嘉孟容之当官。

十九年夏旱,孟容上疏曰:臣伏闻陛下数月已来,斋居损膳,为兆庶心疲,又敕有司,走于群望,牲于百神,而密云不雨,首种未入。

岂觞醪有阙,祈祝非诚,为阴阳适然,丰歉前定,何圣意精至,甘泽未答也?臣历观自古天人交感事,未有不由百姓利病之急者、切者,邦家教令之大者、远者。

京师是万国所会,强干弱枝,自古通规。

其一年税钱及地租,出入一百万贯。

臣伏冀陛下即日下令,全放免之;其次,三分放二。

且使旱涸之际,免更流亡。

若播种无望,征敛如旧,则必愁怨迁徙,不顾坟墓矣。

臣愚以为德音一发,膏泽立应,变灾为福,期在斯须。

户部所收掌钱,非度支岁计,本防缓急别用。

今此炎旱,直支一百余万贯,代京兆百姓一年差科,实陛下巍巍睿谋,天下鼓舞歌扬者也。

复更省察庶政之中,有流移征防,当还而未还者,徒役禁锢,当释而未释者,逋悬馈送,当免而未免者,沉滞郁抑,当伸而未伸者,有一于此,则特降明命,令有司条列,三日内闻奏。

其当还、当释、当免、当伸者,下诏之日,所在即时施行。

臣愚以为如此而神不监,岁不稔,古未之有。

事虽不行,物议嘉之。

贞元末,坐裴延龄、李齐运等谗谤流贬者,动十数年不量移,故因旱歉,孟容奏此以讽。

然终贞元世,罕有迁移者。

孟容以讽谕太切,改太常少卿。

元和初,迁刑部侍郎、尚书右丞。

四年,拜京兆尹,赐紫。

神策吏李昱假贷长安富人钱八千贯,满三岁不偿。

孟容遣吏收捕械系,克日命还之,曰:"不及期当死。"

自兴元已后,禁军有功,又中贵之尤有渥恩者,方得护军。

故军士日益纵横,府县不能制。

孟容刚正不惧,以法绳之,一军尽惊,冤诉于上。

立命中使宣旨,令送本军,孟容系之不遣。

中使再至,乃执奏曰:"臣诚知不奉诏当诛,然臣职司辇毂,合为陛下弹抑豪强。 钱未尽输,昱不可得。"

上以其守正,许之。

自此豪右敛迹,威望大震。

改兵部侍郎。

俄以本官权知礼部贡举,颇抑浮华,选择才艺。

出为河南尹,亦有威名。

俄知礼部选事,征拜吏部侍郎。

会十年六月,盗杀宰相武元衡,并伤议臣裴度。

时淮夷逆命,凶威方炽,王师问罪,未有成功。

言事者继上章疏请罢兵。

是时盗贼窃发,人情甚惑,独孟容诣中书雪涕而言曰:"昔汉廷有一汲黯,奸臣尚为寝谋。 今主上英明,朝廷未有过失,而狂贼敢尔无状,宁谓国无人乎?然转祸为福,此其时也。 莫若上闻,起裴中丞为相,令主兵柄,大索贼党,穷其奸源。"

后数日,度果为相,而下诏行诛。

时孟容议论人物,有大臣风彩。

由太常卿为尚书左丞,奉诏宣慰汴宋陈许河阳行营诸军,俄拜东都留守。

元和十三年四月卒,年七十六,赠太子少保,谥曰宪。

孟容方劲,富有文学。

其折衷礼法,考详训典,甚坚正,论者称焉。

而又好推毂,乐善拔士,士多归之。

吕元膺,字景夫,郓州东平人。

曾祖绍宗,右拾遗。

祖霈,殿中侍御史。

父长卿,右卫仓曹参军,以元膺赠秘书监。

元膺质度瑰伟,有公侯之器。

建中初,策贤良对问第,授同州安邑尉。

同州刺史侯鐈闻其名,辟为长春宫判官。

属浦贼侵轶,鐈失所,元膺遂潜迹不务进取。

贞元初,论惟明节制渭北,延在宾席,自是名达于朝廷。

惟明卒,王栖曜代领其镇。

德宗俾栖曜留署使职,咨以军政。

累转殿中侍御史,征入,真拜本官,转侍御史。

丁继母忧,服阕,除右司员外郎。

出为蕲州刺史,颇著恩信。

尝岁终阅郡狱囚,囚有自告者曰:"某有父母在,明日元正不得相见。"

因泣下。

元膺悯焉,尽脱其械纵之,与为期。

守吏曰:"贼不可纵。"

元膺曰:"吾以忠信待之。"

及期,无后到者。

由是群盗感义,相引而去。

元和初,征拜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迁谏议大夫、给事中。

规谏驳议,大举其职。

及镇州王承宗之叛,宪宗将以吐突丞璀为招讨处置使。

元膺与给事中穆质、孟简,兵部侍郎许孟容等八人抗论不可,且曰:"承璀虽贵宠,然内臣也。 若为帅总兵,恐不为诸将所伏。"

指谕明切,宪宗纳之,为改使号,然犹专戎柄,无功而还。

出为同州刺史,及中谢,上问时政得失,元膺论奏,辞气激切,上嘉之。

翌日谓宰相曰:"元膺有谠言直气,宜留在左右,使言得失,卿等以为何如?"李籓、裴垍贺曰:"陛下纳谏,超冠百王,乃宗社无疆之休。 臣等不能广求端士,又不能数进忠言,孤负圣心,合当罪戾。 请留元膺给事左右。"

寻兼皇太子侍读,赐以金紫。

寻拜御史中丞。

未几,除鄂岳观察使,入为尚书左丞。

度支使潘孟阳与太府卿王遂迭相奏论,孟阳除散骑常侍,遂为邓州刺史,皆假以美词。

元膺封还诏书,请明示枉直。

江西观察使裴堪奏虔州刺史李将顺赃状,朝廷不覆按,遽贬将顺道州司户。

元膺曰:"廉使奏刺史赃罪,不覆检即谪去,纵堪之词足信,亦不可为天下法。"

又封诏书,请发御史按问,宰臣不能夺。

代权德舆为东都留守、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都畿防御使。

旧例,留守赐旗甲,与方镇同。

及元膺受任不赐,朝论以淮西用兵,特用元膺守洛,不宜削其仪制,以沮威望,谏官论列,援华、汝、寿三州例。

上曰:"此数处并宜不赐。"

留守不赐旗甲,自元膺始。

十年七月,郓州李师道留邸伏甲谋乱。

初,师道于东都置邸院,兵谍杂以往来,吏不敢辨。

因吴元济北犯,郊畿多警,防御兵尽戍伊阙。

师道伏甲百余于邸院,将焚宫室而肆杀掠。

已烹牛飨众,明日将出。

会小将李再兴告变,元膺追兵伊阙,围之,半月无敢进攻者。

防御判官王茂元杀一人而后进。

或有毁其墉而入者,贼众突出,围兵奔骇。

贼乃团结,以其孥偕行。

出长夏门,转掠郊墅,夺牛马,东济伊水,望山而去。

元膺诫境上兵重购以捕之。

数月,有山棚卖鹿于市。

贼过,山棚乃召集其党,引官兵围于谷中,尽获之。

穷理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年八十余,尝为史思明将,伟悍过人。

初执之,使折其胫,锤之不折。

圆净骂曰:"脚犹不解折,乃称健儿乎!"自置其足教折之。

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数十人。

留守防御将二人,都亭驿卒五人,甘水驿卒三人,皆潜受其职署而为之耳目,自始谋及将败无知者。

初,师道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凡十余处,故以舍山棚而衣食之。

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之,以属圆净。

以师道钱千万伪理佛寺,期以嘉珍窃发时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人作乱。

及穷按之,嘉珍、门察皆称害武元衡者。

元膺以闻,送之上都,赏告变人杨进、李再兴锦彩三百匹、宅一区,授之郎将。

无膺因请募山河子弟以卫宫城,从之。

盗发之日,都城震恐,留守兵寡弱,不可倚,而元膺坐皇城门,指使部分,气意自若,以故居人帖然。

数年,改河中尹,充河中节度等使。

时方镇多事姑息,元膺独以坚正自处,监军使洎往来中贵,无不敬惮。

入拜吏部侍郎,因疾固让,改太子宾客。

元和十五年二月卒,年七十二,赠吏部尚书。

元膺学识深远,处事得体,正色立朝,有台辅之望。

初游京师时,故相齐映谓人曰:"吾不及识娄、郝,殆斯人之类乎!"其业官行己,始终无缺云。

刘栖楚,出于寒微,为吏镇州,王承宗甚奇之。

后有荐于李逢吉,自邓掾擢为拾遗。

性果敢。

逢吉以为鹰犬之用,欲中伤裴度及杀李绅。

敬宗即位,畋游稍多,坐朝常晚。

栖楚出班,以额叩龙墀出血,苦谏曰:"臣历观前王,嗣位之初,莫不躬勤庶政,坐以待旦。 陛下即位已来,放情嗜寝,乐色忘忧,安卧宫闱,日晏方起。 西宫密迩,未过山陵,鼓吹之声,日喧于外。 伏以宪宗皇帝、大行皇帝,皆是长君,恪勤庶政,四方犹有叛乱。 陛下运当少主,即位未几,恶德布闻,臣虑福祚之不长也。 臣忝谏官,致陛下有此,请碎首以谢!"遂以额叩龙墀,久之不已。

宰臣李逢吉出位宣曰:"刘栖楚休叩头,候诏旨。"

栖楚捧首而起,因更陈论,磕头见血。

上为之动容,以袖连挥令出。

栖楚又云:"不可臣奏,臣即碎首死。"

中书侍郎牛僧孺复宣示而出,敬宗为之动容。

无何,迁起居郎,至谏议。

俄又宣授刑部侍郎。

丞郎宣授,未之有也。

改京兆尹,摧抑豪右,甚有钩距,人多比之于西汉赵广汉者。

后恃权宠,常以词气凌宰相韦处厚,遂出为桂州观察使。

逾年,卒于任,时大和元年九月。

张宿者,布衣诸生也。

宪宗为广陵王时,因军使张茂宗荐达,出入邸第。

及上在东宫,宿时入谒,辩谲敢言。

洎监抚之际,骤承顾擢,授左拾遗。

以旧恩数召对禁中,机事不密,贬郴州郴县丞。

十余年征入,历赞善大夫、左补阙、比部员外郎。

宰相李逢吉恶之,数于上前言其狡谲,不可保信,乃用为濠州刺史。

制下,宿自理乞留,乃追制。

上欲以为谏议大夫,逢吉奏曰:"谏议职重,当以能可否朝政者为之。 宿细人,不足以污贤者位。 陛下必须用宿,请先去臣即可。"

上不悦。

又逢吉与裴度是非不同,上方委度讨伐,乃出逢吉为剑南东川节度。

乃用宿权知谏议大夫,俄而内使宣授。

初,宰相崔群、王涯奏曰:"谏议大夫前时亦有拔自山林、起于卒伍者,其例则少,用皆有由。 或道义彰明,不求闻达;或山林卓异,出于群萃。 以此选求,是惬公议。 或事迹未著,恩由一时,虽有例超升,即时议未允。 宿本非文辞入用,望实稍轻。 骤加不次之荣,翻恐以身为累。 臣等所以累有论谏,依资且与郎中,事冀适中,非于此人情有厚薄,请授职方郎中。"

上命如初,群等乃请权知,寻又宣援。

宿怨执政摈己,颇加谗毁。

依附皇甫镈等,伤害清正之士,阴事中要,以图进取。

十三年正月,充淄青宣慰使,至东都,暴病卒,于是正人相贺。

诏赠秘书监。

熊望者,登进士第。

粗有文词,而性憸险。

有口辩,往往得游公卿间,率以大言诡意,指抉时政。

既由此而得进士第,务进不已。

而京兆尹刘栖楚以不次骤居清贯,广树朋党,门庭无昼夜填委不息。

望出入栖楚之门,为伺密机,阴佐计画,人无知者。

昭愍嬉游之隙,学为歌诗。

以翰林学士崇重,不可亵狎,乃议别置东头学士,以备曲宴赋诗,令采卑官才堪任学士者为之。

栖楚以望名荐送,事未行而昭愍崩。

文宗即位,韦处厚辅政,大去奸党。

既逐栖楚,又诏曰:"孔门高悬百行,由至顺者,其身必荣;朝廷广设众官,践正途者,其道必达。 前乡贡进士熊望,因缘薄伎,偷冀亵幸。 营居中之密职,扰惑朝经;鼓逼下之嚣声,因依邪隙。 及众议波涌,累月不宁;司门验繻,累月至四。 考覆谬妄,乃非坦途。 朕大启康庄,以端群望,俾示投荒之典,用正向方之流。 可漳州司户。"

柏耆者,将军良器之子。

素负志略,学纵横家流。

会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厌兵,欲以恩泽抚之。

耆于蔡州行营以画干裴度,请以朝旨奉使镇州,乃自处士授左拾遗。

既见承宗,以大义陈说。

承宗泣下,请质二男,献两郡,由是知名。

元和十年,王承宗归国,移镇滑州,朝廷赐成德军赏钱一百万贯,令谏议大夫郑覃宣慰军人,赏钱未至,浩浩然腾口。

穆宗诏耆往谕旨。

耆至,令承宗集三军,宣导上旨,众心乃安。

转兵部郎中。

太和初,迁谏议大夫。

俄而,李同捷叛,两河籓帅加兵沧、德,宿师于野连年。

同捷穷蹙求降。

耆既宣谕讫,与节度使李祐谋。

耆乃帅数百骑入沧州,取同捷赴京。

沧、德平。

诸将害耆邀功,争上表论列。

文宗不获已,贬循州司户判官,沈亚之贬虔州南康尉。

内官马国亮又奏耆于同捷处取婢九人,再命长流爱州,寻赐死。

史臣曰:人臣事君,犯颜匡政,不避死亡之诛。

议者以为徇名,臣恶其讦也。

如许京兆之劾军吏,吕尚书之封诏书,词义可观,耸动人听,以为沽激,伤善何多!而栖楚、张宿之徒,鹰犬下材,为人鸣吠,诚可丑也。

柏耆恃纵横之算,欲俯拾卿相,忘身蹈利,旋踵而诛,宜哉!巢父使不辱命,志在致君,遭罹丧乱,竟陷虎吻。

而戣、戢诸子,世载忠贞,大中之后,郁为昌族。

为善之利,岂虚言哉!

赞曰:君子重义,小人殉利。

巢殒耆诛,其道即异。

许、吕封驳,照耀黄扉。

死而可作,吾谁与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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