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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玄佐 子士宁士干李万荣附
董晋陆长源刘全谅 李忠臣李希烈吴少诚 弟少阳少阳子元济附
刘玄佐,本名洽,滑州匡城人也。
少倜傥,不理生业;为县捕盗吏,违法,为令所笞,仅死,乃亡命从军。
大历中,为永平军衙将。
李灵曜据汴州,洽将兵乘其无备,径入宋州,遂诏以州隶永平军,节度使李勉奏署宋州刺史。
建中二年,加兼御史中丞、亳颍节度等使。
李正己死,子纳匿丧谋叛,而李洧以徐州归顺,纳遣兵围之。
诏洽与诸军援洧,与贼接战,大破之,斩首万余级。
由是转输路通,加御史大夫。
又收濮州,降其将杨令晖,分兵挟之,徇濮阳,降其将高彦昭,以通濮阳津。
迁尚书,累封四百户,兼曹濮观察使,寻加淄青兗郓招讨使,又加汴滑都统副使。
李希烈攻汴州,德宗在奉天,连战,贼稍却。
兴元初,进加检校左仆射,加平章事。
希烈围宁陵,洽大将刘昌言坚守不下。
希烈攻陈州,洽遣昌言与诸军救之,大败贼党,获其将翟崇晖。
希烈弃汴州,洽率军收汴,诏加汴宋节度。
无几,授本管及陈州诸军行营都统,赐名玄佐。
是岁来朝,又拜泾原四镇北庭等道兵马副元帅,检校司空,益封八百户。
玄佐性豪侈,轻财重义,厚赏军士,故百姓益困。
是以汴之卒,始于李忠臣,讫于玄佐,而日益骄恣,多逐杀将帅,以利剽劫。
又宠任小吏张士南及养子乐士朝,财物钜万。
士朝通玄佐嬖妾。
玄佐在镇,李纳每使来,必重赠遗,饰美女名乐,从其游娱,故多得其阴事,常先为备,故纳惮其心计。
贞元三年三月,薨于位,年五十八,废朝三日,赠太傅。
将佐初匿丧,称疾俟代,帝亦为隐,数日乃发丧。
子士宁、士干。
初,将佐匿丧,既发,帝遣问所欲立:"吴凑可乎?"监军孟介、行军卢瑗皆曰"便"。
及凑次汜水,柩将迁,请备仪;瑗不许,又令留什物俟新使,将士大怒。
玄佐子婿及亲兵乃以三月晦夜激怒三军。
明晨,衙兵皆甲胄,拥士宁登重榻,衣以墨缞,呼为留后。
军士执城将曹金岸、浚仪令李迈,曰:"尔等皆请吴凑者!"遂脔之,唯卢瑗获免。
士宁乃以财物分赐将士,请之为帅,孟介以闻。
帝召宰臣问计,窦参曰:"今汴人挟李纳以邀命,若不许,惧合于纳。"
遂从之,授士宁起复金吾卫将军同正、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等使。
士宁位未定时,遣使通王武俊、刘济、田绪,以士宁未受诏于国,皆留之。
士宁初授节制,诸将多不悦服。
性忍暴淫乱,或弯弓挺刃,手杀人于杯案间,悉烝父之妓妾,又强取人之妇女,好倮观妇人。
每出畋猎,数日方还,军府苦之。
其大将李万荣与其父玄佐同里闬\,少相善,宽厚得众心;士宁疑之,去其兵权,令摄汴州事。
万荣深怨之,将伺其隙逐之。
十年正月,士宁以众二万畋于城南,兵既出,万荣晨入士宁廨舍,召其所留心腹兵千余人,矫谓之曰:"有诏征大夫入朝,俾吾掌留务,汝辈人赐钱三千贯,无他忧也。"
兵士皆拜。
万荣既约亲兵于内,又召各营兵于外,以是言令之,军士皆听命。
万荣乃分兵闭城门,驰使白士宁曰:"诏征大夫,宜速即路;若迁延不行,当传首以献。"
士宁知众不为用,计无所出,乃将五百骑走归京师。
比至中牟,亡走大半;至东都,所余僮隶婢妾数十人而已。
既至京师,诏令归第服丧,禁绝出入。
万荣乃斩士宁所亲之将辛液、白英贤以令于军,凡赏军士钱二十万贯,诏令籍没士宁家财以分赏焉。
遂授万荣宣武军兵马留后。
初,万荣遣兵三千备秋于京西,有亲兵三百,前为刘士宁所骄者,日益横。
万荣恶之,悉置行籍中,由是深怨万荣。
大将韩惟清、张彦琳请将往,不许;万荣令其子乃将之,未发。
惟清、彦琳不得志,因亲兵衔怨,乃作乱,共攻万荣。
万荣分兵击之,叛卒兵械少,战不胜,乃劫转运财货及居人而溃,杀伤千余人。
叛兵四出,多投宋州,刺史刘逸准厚抚之。
韩惟清走郑州,张彦琳走东都,以束身归罪,宥以不死,并流窜焉。
万荣悉捕逃叛将卒妻孥数千人,皆诛之。
万荣诛叛卒之后,人心恟々不安,军卒数人呼于市曰:"今夜大兵四面至,城当破。"
众惊骇。
万荣悉捕得,或云士宁所教,万荣斩之以闻;遂以士宁废处郴州。
十一年五月,授万荣宣武军节度使。
其年八月,万荣病,遂署其子乃为司马。
乃勒大将李湛、伊娄涚、张伾往外镇,寻皆令杀之。
涚、伾皆已死,惟李湛至尉氏,尉氏镇将郝忠节不肯杀湛。
是夜军士逐出李乃,遂执送京师。
万荣以其日病卒。
乃至京师,付京兆府杖杀。
刘士干,玄佐养子,前为太府少卿。
有乐士朝者,亦为玄佐养子,因冒刘姓,与士干有隙。
及玄佐卒,或云为士朝所鸩。
士干知之,及至京师,遣奴持刀于丧位,语士朝曰:"有吊客至。"
因诱杀之。
赐士干死。
董晋,字混成,河中卢乡人。
明经及第。
至德初,肃宗自灵武幸彭原,晋上书谒见,授校书郎、翰林待制,再转卫尉丞,出为汾州司马。
未几,刺史崔圆改淮南节度,奏晋以本官摄殿中侍御史,充判官,寻归台,授本官,迁侍御史、主客员外郎、祠部郎中。
大历中,兵部侍郎李涵送崇徽公主使回纥,奏晋为判官。
使还,拜司勋郎中。
历秘书太府太常少卿监、左金吾将军。
旬日,德宗嗣位,改太常卿,迁右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
以清勤谨慎,故骤迁右职。
寻为华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潼关防御使。
久之,加兼御史大夫。
硃泚僭逆于京师,使凶党仇敬、何望之侵逼华州,晋奔遁赴行在,授国子祭酒,寻令往恒州宣慰。
从车驾还京师,迁左金吾卫大将军,改尚书左丞。
时右丞元琇领度支使,为韩滉所挤贬黜,晋嫉之,见宰相极言非罪,举朝称之。
复拜太常卿。
五年,迁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时政事决在窦参,晋但奉诏书,领然诺而已。
金吾卫将军沈房有弟丧,公除,衣惨服入阁。
上问宰相,对曰:"准式,朝官有周年已下丧者,诸騑缦,不合衣浅色。"
帝曰:"南班安得有之?"对曰:"因循而然。"
又问晋冠冕之制,对曰:"古人服冠冕者,动有佩玉之响,所以节步也。 《礼》云‘堂上接武,堂下布武’,至恭也;步武有常,君前之礼,进趋而已。 今或奔走以致颠仆,非恭慎也。 在式,朝官皆是绫袍袱,五品已上金玉带,取其文彩画饬,以奉上也。 是以禹恶衣食而致美乎黻冕,君亲一致。 昔尚书郎含香,老莱彩服,皆此义也。 服絁缦,非制也。"
上深然之,遂诏曰:"常参官入阁,不得趋走;周期已下丧者,禁惨服朝会。"
又令服本品绫袍金玉带。
晋明于礼学如此。
窦参骄满既甚,帝渐恶之。
八年,参讽晋奏其侄给事中窦申为吏部侍郎,帝正色曰:"岂不是窦参遣卿奏也?"晋不敢隐。
因问参过失,晋具奏之。
旬日,参贬官,晋忧惧,累上表辞位。
九年夏,改礼部尚书、兵部尚书、东都留守、东都畿汝州都防御使。
会汴州节度李万荣疾甚,其子乃为乱,以晋为检校左仆射、同平章事,兼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营田、汴宋观察使。
晋既受命,唯将幕官傔从等十数人,都不召集兵马。
既至郑州,宣武军迎候将吏无至者。
晋左右及郑州官吏皆惧,共劝晋云:"邓惟恭承万荣疾病之甚,遂总领军州事。 今相公到此,尚不使人迎候,其情状岂可料;即恐须且迟回,以候事势。"
晋曰:"奉诏为汴州节度使,即合准敕赴官,何可妄为逗留!"人皆忧其不测,晋独恬然。
未至汴州十数里,邓惟恭方来迎候,晋俾其不下马;既入,乃委惟恭以军政,众服晋明于事体机变,而未测其深浅。
初,万荣逐刘士宁,代为节度使,委兵于惟恭,以其同乡里。
及疾甚,李乃将为乱,惟恭乃与监军同谋缚乃,送归朝廷。
惟恭自以当便代居其位,故不遣候吏,以疑惧晋心,冀其不敢进。
不意晋之速至。
晋已近,方遽出迎之。
然心常怏怏,竟以骄盈慢法,潜图不轨,配流岭南。
朝廷恐晋柔懦,寻以汝州刺史陆长源为晋行军司马。
晋谦恭简俭,每事因循多可,故乱兵粗安。
长源好更张云为,数请改易旧事,务从削刻。
晋初皆然之,及案牍已成,晋乃命且罢。
又委钱谷支计于判官孟叔度。
叔度轻佻,好慢易军人,皆恶之。
晋十五年二月卒,年七十六,废朝三日,赠太傅,赐布帛有差。
卒后未十日,汴州大乱,杀长源、叔度等。
陆长源,字泳之,开元、天宝中尚书左丞、太子詹事余庆之孙,西河太守璪之子。
长源淑书史。
干元中,陷河北诸贼,因佐昭义军节度薛嵩卒后。
久之,历建、信二州刺史。
浙西节度韩滉兼领江、淮转运,奏长源检校郎中、兼中丞,充转运副使。
罢为都官郎中,改万年县令,出为汝州刺史。
贞元十二年,授检校礼部尚书、宣武军行军司马,汴州政事,皆决断之。
性轻佻,言论容易,恃才傲物,所在人畏而恶之。
及至汴州,欲以峻法绳骄兵;而董晋判官杨凝、孟叔度亦纵恣淫湎,众情共怒。
晋性宽缓,事务因循,以收士心。
长源每事守法,晋或苟且,长源辄执而正之。
及晋卒,令长源知留后事。
长源扬言曰:"将士多弛慢,不守宪章,当以法绳之。"
由是人人恐惧。
加以叔度苛刻,多纵声色,数至乐营与诸妇人嬉戏,自称孟郎,众皆薄之。
旧例,使长薨,放散布帛于三军制服。
至是,人请服,长源初固不允,军人求之不已,长源等议给其布直。
叔度高其盐价而贱为布直,每人不过得盐三二斤,军情大变。
或劝长源,故事有大变,皆赏三军,三军乃安。
长源曰:"不可使我同河北贼,以钱买健儿取旌节。"
兵士怨怒滋甚,乃执长源及叔度等脔而食之,斯须骨肉糜散。
长源死之日,诏下以为节度使,及闻其死,中外惜之,赠尚书右仆射。
刘全谅,怀州武涉人也。
父客奴,由征行家于幽州之昌平。
少有武艺,从平卢军。
开元中,有室韦首领段普恪,恃骁勇,数苦边。
节度使薛楚玉以客奴有胆气,令抗普恪。
客奴单骑袭之,斩首以献,自白身授左骁卫将军,充游奕使,自是数有战功。
性忠谨,为军人所信。
天宝末,安禄山反,诏以安西节度封常清为范阳节度,以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为平卢节度,以太原尹王承业为河东节度。
禄山既僭位于东都,遣腹心韩朝阳等招诱知诲;知诲遂受逆命,诱杀安东副都护、保定军使马灵詧,禄山遂署知诲为平卢节度使。
客奴与平卢诸将同议,取知诲杀之;仍遣与安东将王玄志遥相应援,驰以奏闻。
十五载四月,授客奴柳城郡太守、摄御史大夫、平卢节度支度营田陆运、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及平卢军使,仍赐名正臣。
又以王玄志为安东副大都护、摄御史中丞、保定军及营田使。
正臣仍领兵平卢来袭范阳,未至,为逆贼将史思明等大败之。
正臣奔归,为王玄志所鸩而卒。
逆贼署徐归道平卢节度,王玄志与平卢将侯希逸等又袭杀归道。
大历九年,追赠正臣工部尚书。
全谅本名逸准,以父勋授别驾、长史。
建中初,刘玄佐为宋亳节度使,召署为牙将,以勇果骑射闻。
玄佐以宗侄厚遇之,累署都知兵马使,试太仆卿、兼御史中丞。
玄佐卒,子士宁代为节度使,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阳言出巡,至宋州,遽以逸准代良佐为刺史。
及董晋卒,兵乱,杀陆长源,监军俱文珍与大将密召逸准赴汴州,令知留后。
朝廷因授以检校工部尚书、汴州刺史,兼宣武军节度观察等使,仍赐名全谅。
贞元十五年二月卒,年四十九,废朝一日,赠右仆射。
李忠臣,本姓董,名秦,平卢人也,世家于幽州蓟县。
自云曾祖文昱,棣州刺史;祖玄奖,安东都护府录事参军;父神峤,河内府折冲。
忠臣少从军,在卒伍之中,材力冠异。
事幽州节度薛楚玉、张守珪、安禄山等,频委征讨,积劳至折冲郎将、将军同正、平卢军先锋使。
及禄山反,与其伦辈密议,杀伪节度吕知诲,立刘正臣为节度,以忠臣为兵马使。
攻长杨,战独山,袭榆关、北平,杀贼将申子贡、荣先钦,擒周钊送京师,忠臣功多。
又从正臣破渔阳,逆将李归仁、李咸、白秀芝等来拒战,约数十合,并摧破之;无何,潼关失守,郭子仪、李光弼退师,忠臣乃引军北归。
奚王阿笃孤初以众与正臣合,后诈言请以万余骑同收范阳,至后城南,中夜反攻,忠臣与战,遂至温泉山,破之;擒大首领阿布离,斩以祭纛衅鼓。
正臣卒,又与众议以安东都护王玄志为节度使。
至德二载正月,玄志令忠臣以步卒三千自雍奴为苇筏过海。
贼将石帝庭、乌承洽来拒;忠臣与董竭忠退之,转战累日,遂收鲁城、河间、景城等,大获资粮,以赴本军。
复与大将田神功率兵讨平原、乐安郡,下之;擒伪刺史臧瑜等。
防河招讨使李铣承制以忠臣为德州刺史。
属史思明归顺,河南节度张镐令忠臣以兵赴郓州,与诸军使收河南州县。
又与裨将阳惠元大破贼将王福德于舒舍口,肃宗累下诏慰谕,仍令镇濮州,寻移韦城。
干元元年九月,改光禄卿同正。
其年,与郭子仪等九节度围安庆绪于相州。
明年二月,诸军溃归,忠臣亦退。
至荥阳,贼将敬釭来袭官船,忠臣大破之,获米二百余艘,以资汴州军士。
寻拜濮州刺史、缘河守捉使,移镇杏园渡。
及史思明陷汴州,节度使许叔冀与忠臣并力屈降贼。
思明抚忠臣背曰:"吾比只有左手,今得公,兼有右手矣!"与俱寇河阳。
数日,忠臣夜以五百人斫其营,突围归。
李光弼以闻,诏加开府仪同三司、殿中监同正,赐实封二百户。
召至京师,赐姓李氏,名忠臣,封陇西郡公,赐良马、庄宅、银器、彩物等。
时陕西、神策两节度郭英乂、卫伯玉镇陕州,以忠臣为两军节度兵马使。
鱼朝恩亦在陕,俾忠臣与贼将李归仁、李感义等战于永宁、莎栅;前后数十阵,皆摧破之。
会淮西节度王仲升为贼所擒,宝应元年七月,拜忠臣太常卿同正、兼御史中丞、淮西十一州节度。
寻加安州刺史,仍镇蔡州。
其年,令忠臣会元帅诸军收复东都。
二年六月,就加御史大夫。
时回纥可汗既归其国,留判官安恪、石帝庭于河阳守御财物,因此招聚亡命为寇,道路壅隔,诏忠臣讨平之。
永泰元年,吐蕃犯西陲,京师戒严。
代宗命中使追兵,诸道多不时赴难。
使至淮西,忠臣方会鞠,即令整师饰驾。
监军大将固请曰:"军行须择吉日。"
忠臣奋臂于众曰:"焉有父母遇寇难,待拣好日,方救患乎!"即日进发。
自此方隅有警,忠臣必先期而至。
由是代宗嘉其忠节,加本道观察使,宠赐颇厚。
及同华节度周智光举兵反,诏忠臣与神策将李太清等讨平之。
大历三年,加检校工部尚书,实封通前三百户。
五年,加蔡州刺史。
七年,检校右仆射、知省事。
李灵曜之叛,田承嗣使侄悦援之,忠臣与诸军大破悦等,汴州平。
十一年十二月,加检校司空平章事、汴州刺史。
忠臣性贪残好色,将吏妻女多被诱胁以通之。
又军无纪纲,所至纵暴,人不堪命。
而以妹婿张惠光为衙将,恃势凶虐,军中苦之;数有言于忠臣,不之信也。
俄以惠光为节度副使,令惠光子为衙将,陵横甚于其父。
忠臣所信任大将李希烈,素善骑射,群情所伏,因众心之怒,以十四年三月,与少将丁皓、贾子华、监军判官蒋知璋等举兵斩惠光父子,以胁逐忠臣。
单骑赴京师,朝廷方宠武臣,不之责也,依前检校司空、平章事,留京师奉朝请。
建中初,尝因奏对,德宗谓之曰:"卿耳甚大,真贵人也。"
忠臣对曰:"臣闻驴耳甚大,龙耳甚小;臣耳虽大,乃驴耳也。"
上说之。
时常侍张涉承恩用事,坐受财贿事露,帝将以法绳之——涉,即帝在春宫时侍讲也。
忠臣奏曰:"陛下贵为天子,而先生以乏财抵法,以愚臣观之,非先生之过也。"
帝意解,但令归田里。
前湖南观察辛京杲尝以忿怒杖杀部曲,有司劾奏京杲杀人当死,从之。
忠臣奏曰:"京杲合死久矣!儒生;上问之,对曰:“渠柏叔某于某处战死,兄弟某于某处战死,渠尝从行,独不死,是以知渠合死久矣。"
上亦悯然,不令加罪,改授王傅而已。
忠臣木强率直,不识书,不喜儒生;及罢兵权,官位崇重,常郁郁不得志。
及硃泚反,以为伪司空、兼侍中。
泚率兵逼奉天,命忠臣京城留守。
泚败,忠臣走樊川别业,李晟下将士擒忠臣至,系之有司。
兴元元年,并其子并诛斩之,时年六十九,籍没其家。
李希烈,辽西人。
父大定。
希烈少从平卢军,后随李忠臣过海至河南。
宝应初,忠臣为淮西节度,署希烈为偏裨,累授将军、试光禄卿、殿中监。
忠臣兼领汴州,希烈为左厢都虞候,加开府仪同三司。
大历末,忠臣军政不修,事多委妹婿张惠光,为押衙,弄权纵恣,人怨。
与少将丁皓等斩惠光父子,忠臣奔赴朝廷。
诏以忻王为淮西节度副大使,授希烈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淮西节度留后,令滑亳节度李勉兼领汴州。
德宗即位后月余,加御史大夫,充淮西节度支度营田观察使,又改淮西节度淮宁军以宠之。
建中元年,又加检校礼部尚书。
会山南东道节度梁崇义拒捍朝命,迫胁使臣,二年六月,诏诸军节度率兵讨之;加希烈南平郡王,兼汉北都知诸兵马招抚处置使。
希烈破崇义众,遂讨平之。
录希烈功,加检校右仆射、同平章事,赐实封五百户。
淄青节度李正己又谋不轨,三年秋,加希烈检校司空,兼淄青兗郓登莱齐等州节度支度营田、新罗、渤海两蕃使,令讨袭正己。
希烈遂率所部三万人移居许州,声言遣使往青州招谕李纳,其实潜与交通,又移牒汴州令备供拟,将与纳同为乱。
李勉以其道路合自陈留,乃除道具馔以待之,希烈不从,乃大慢骂。
自是志意纵肆,言多悖慢,日遣使交通河北诸贼帅等。
是岁长至日,硃滔、田悦、王武俊、李纳各僭称王,滔使至希烈,希烈亦僭称建兴王、天下都元帅。
四年,希烈遣其将袭陷汝州,执李元平而去,东都大扰乱。
朝廷犹为含容,遣太子太师颜真卿往宣慰。
真卿发后数日,以龙武将军哥舒曜为东都兼汝州行营兵马节度。
希烈既见真卿,但肆凶言,令左右慢骂,指斥朝廷。
又遣逆党董待名、韩霜露、刘敬宗、陈质、翟晖等四人伺外,侵抄州县,官军皆为其所败,荆南节度张伯仪全军覆没。
又令周曾、王玢、姚憺、吕从贲、康琳等来袭曜,曾、玢、憺等谋回军据蔡州袭讨希烈,事泄,并遇害。
神策军使白志贞又献策谋,令尝为节度、都团练使者各出家僮部曲一人及马,令刘德信总之讨希烈。
寻诏李勉为淮西招讨使,哥舒曜为副。
至四月,曜率众屯襄城,频与贼战,皆不胜。
八月,希烈率众二万围襄城,李勉又令将唐汉臣率兵与刘德信同为曜之影援,皆望风败衄。
希烈凶逆既甚,帝乃命舒王为荆襄、江西、沔鄂等道节度诸军行营兵马都元帅,大开幕府,文武僚属之盛,前后出师,未有其比。
又令泾原诸道出兵,皆赴襄城。
军未发,会泾州兵乱,车驾幸奉天。
其日,希烈大破曜军于襄城,曜遁归东都,贼因乘胜攻陷汴州,李勉奔归宋州。
希烈性惨毒酷,每对战阵杀人,流血盈前,而言笑饮馔自若,以此人畏而服从其教令,尽其死力。
其攻汴州,驱百姓,令运木土筑垒道,又怒其未就,乃驱以填之,谓之湿梢。
既入汴州,于是僭号曰武成,以孙广、郑贲、李绶、李元平为宰相;以汴州为大梁府,李清虚为尹,署百官。
遣兵东讨,至宁陵,竟为刘洽所拒,不得前。
又遣将翟晖率精卒袭陈州,为刘洽、李纳大破之,生擒晖以献。
诸军乘胜进攻汴州,希烈遁归蔡州,擒其伪署将相郑贲、刘敬宗等。
李皋、樊泽、曲环、张建封又四面讨袭之,累拔其郡县,希烈败衄。
贞元二年三月,因食牛肉遇疾,其将陈仙奇令医人陈仙甫置药以毒之而死。
妻男骨肉兄弟共一十七人,并诛之。
初,希烈于唐州得象一头,以为瑞应,又上蔡、襄城获其珍宝,乃是烂车釭及滑石伪印也。
陈仙奇者,起于行间,性忠果。
自希烈死,朝廷授淮西节度,颇竭诚节。
未几,为别将吴少诚所杀,赠太子太保,赙布帛、米粟有差,丧事官给。
吴少诚,幽州潞县人。
父为魏博节度都虞候。
少诚以父勋授一子官,释褐王府户曹。
后至荆南,节度使庾准奇之,留为衙门将。
准入觐,从至襄汉,见梁崇义不遵宪度,知有异志,少诚密计有成擒之略,将自陈于阙下。
属李希烈初授节制,锐意立功,见少诚计虑,乃以少诚所见录奏,有诏慰饬,不次封通义郡王。
未几,崇义违命,希烈受制专征,以少诚为前锋。
崇义平,赐实封五千户。
后希烈叛,少诚颇为其用。
希烈死,少诚等初推陈仙奇统戎事,朝廷已命仙奇,寻为少诚所杀,众推少诚知留务。
朝廷遂授以申光蔡等州节度观察兵马留后,寻正授节度。
少诚善为治,勤俭无私,日事完聚,不奉朝廷。
贞元三年,判官郑常及大将杨冀谋逐少诚以听命于朝,试校书郎刘涉假为手诏数十,潜致于大将,欲因少诚之出,闭城门以拒之。
属少诚将出饯中使,常、冀等遂谋举事;临发,为人所告,常、冀先遇害。
其将李嘉节等各持假诏请罪,少诚悉宥之。
其大将宋炅、曹齐奔归京师。
十五年,陈许节度曲环卒,少诚擅出兵攻掠临颍县,节度留后上官涚遣兵赴救,临颍镇使韦清与少诚通,救兵三千余人,悉擒缚而去。
九月,遂围许州。
寻下诏削夺少诚官爵,分遣十六道兵马进讨。
十二月,官军败衄于小溵河。
明年正月,夏州节度使韩全义为淮蔡招讨处置使,北路行营诸军将士,并取全义指挥,陈许节度留后上官涚充副使。
五月,全义与少诚将吴秀、吴少阳等战于溵水南,官军复败。
七月,全义顿军于五楼行营,为贼所乘,大溃,全义与都监军使贾秀英、贾国良等夜遁,遂城守溵水。
汴宋、徐泗、淄青兵马直趣陈州,列营四面。
少诚兵逼溵水五、六里下营,韩全义诸军又退保陈州。
其汴州、河阳等兵各私归本道,陈许将孟元阳与神策兵各率所部留军溵水。
全义斩昭义、滑州、河阳、河中都将凡四人,然竟未尝整阵交锋,而王师累挫溃。
少诚寻引兵退归蔡州。
遂下诏洗雪,复其官爵,累加检校仆射。
顺宗即位,加同中书门平章事。
元和初,迁检校司空,依前平章事。
元和四年十一月卒,年六十,废朝三日,赠司徒。
吴少阳,本沧州清池人。
初,吴少诚父翔在魏博军中,与少阳相爱。
及少诚知淮西留守,乃厚以金帛取少阳至,则名以堂弟,署为军职,累奏官爵,出入少诚家,情旨甚暱。
少阳度少诚猜忍,惧为所害,乃请出外以任防捍之任,少诚乃表为申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凡五年。
少阳颇宽易,而少诚之众悦附焉。
及少诚病亟,家僮单于熊儿者,伪以少诚意取少阳至,时少诚已不知人,乃伪署少阳摄副使、知军州事。
少诚子元庆,年二十余,先为军职,兼御史中丞,少阳密害之。
及少诚死,少阳自为留后。
时王承宗求继士真,不受诏;宪宗怒,以讨承宗,不欲兵连两河,乃诏遂王宥遥领彰义军节度大使,以少阳为留后。
遂授彰义军节度使、检校工部尚书。
少阳据蔡州凡五年,不朝觐。
汝南多广野大泽,得豢马畜,时夺掠寿州茶山之利,内则数匿亡命,以富实其军。
又屡以牧马来献,诏因善之。
元和九年九月卒,赠右仆射。
吴元济,少阳长子也。
初为试协律郎、兼监察御史、摄蔡州刺史。
及父死,不发丧,以病闻,因假为少阳表,请元济主兵务。
帝遣医工候之,即称少阳疾愈,不见而还。
先是,少阳判官苏兆、杨元卿及其将侯惟清尝同为少阳画朝觐计;及元济自领军,凶狠无义,唯暱军中凶悍之徒。
素不便兆,缢杀之,归其尸于家,械侯惟清而囚之。
时朝廷误闻惟清已死,赠兵部尚书,赠苏兆以右仆射。
杨元卿先奏事在京师,得尽言经略淮西事于宰相李吉甫。
始,少阳以病闻,元卿请凡淮西使在道路者,所在留止之。
及少阳卒,凡四十日,不为辍朝,但易将加兵于外以待。
其邸吏无何妄传董重质已杀元济,并屠其家;李吉甫遽请对拜贺,乃辍朝。
数日,知元济尚在。
时贼阴计已成,群众四出,狂悍而不可遏,屠舞阳,焚叶县,攻掠鲁山、襄城。
汝州、许州及阳翟人多逃伏山谷荆棘间,为其杀伤驱剽者千里,关东大恐。
十月,以陈州刺史李光颜为忠武军节度使,又以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充申光蔡等州招抚使,仍令内常侍崔潭峻监绶军。
十年正月,绶军临贼西境。
诏曰:
吴元济逆绝人理,反易天常;不居父丧,擅领军政。
谕以诏旨,曾无谦恭,荧惑一方之人,迫胁三军之众。
以少阳尝经任使,为之轸悼,命申吊祭,临遣使臣。
陵虐封疆,遂致稽阻,绝朝廷之理,忘父子之恩。
旋又掩寇舞阳,伤残吏卒,焚烧叶县,骚扰闾阎,恣行夺攘,无所畏忌。
朕念赏延之义,重伤籓帅之门,尚欲纳于忠顺之途,处在显荣之地。
未能饬怒,犹为包荒,再降诏书,俾申招抚。
而毒螫滋甚,奸心靡悛,寿春西南,又陷镇栅,穷凶稔恶,纵暴延灾。
覆载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弃,良非获已,致此兴戎。
吴元济在身官爵,并宜令削夺。
令宣武、大宁、淮南、宣歙等道兵马合势,山南东道及魏博、荆南、江西、剑南东川兵马与鄂岳许会,东都防御使与怀郑汝节度及义成兵马掎角相应,同期进讨。
二月,绶兵为贼所袭,败于磁丘,退保唐州。
四月,光颜破贼党,元济遣人求援于镇州王承宗、淄郓李师道;二帅上表于朝廷,请赦元济之罪,朝旨不从。
自是两河贼帅所在窃发,冀以沮挠王师。
五月,承宗、师道遣盗烧河阴仓,诏御史中丞裴度于军前宣喻,观用兵形势。
度还奏曰:"臣观诸将,唯光颜勇义尽心,必有成功。"
上意甚悦。
翌日,光颜奏大破贼于时曲,上曰:"度知光颜,可谓至矣!"乃以度兼刑部侍郎。
自是中外相贺,决不赦贼,征天下兵环申、蔡之郊,大小十余镇。
六月,承宗、师道遣盗伏于京城,杀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衡先死,度重伤而免。
宪宗特怒,即命度为宰相,淮右用兵之事,一以委之。
七月,李师道遣嵩山僧圆净结山贼与留邸兵,欲焚烧东都,先事败而祸弭。
严绶退罢,乃以汴州节度使韩弘为淮右行营兵马都统;以高霞寓有名,用为唐邓节度。
十一年春,诸军云合,惟李光颜、怀汝节度乌重胤心无顾望,旦夕血战,继献戎捷。
六月,高霞寓为贼所击,败于铁城,退保新兴栅。
时诸军胜负皆不实闻,多虚称克捷;及霞寓败,中外恟々。
宰相谏官屡以罢兵为请,唯裴度坚于破贼。
寻以袁滋代霞寓为唐邓帅,滋柔懦不能军。
十二年正月,袁滋复贬,闲厩使李醖表请军前自效,乃用醖为唐邓帅以代滋。
醖军压境,拔贼文城栅,擒栅将吴秀琳,又获贼将李祐。
李光颜亦拔贼郾城。
元济始惧,尽发左右及守城卒,属董重质以抗光颜、重胤。
六月,元济乞降,为群贼所制,不能自拔。
上以元凶已蹙,兵未临于贼城,輓馈日殚,因延英问计于宰相。
裴度曰:"贼力已困,但群帅不一,故未能决降。"
上曰:"卿决能行乎?"曰:"臣誓不与贼偕全。"
七月,诏以度为彰义军节度使,兼申光蔡四面行营招抚使,以郾城为行在,蔡州为节度所。
八月,度至郾城,激励士众,军士喜度至,以赏罚必行,皆愿输罄;每出劳,军士有流涕者。
时李醖营文城栅,既得吴秀琳、李祐,知其可用,委信无疑,日夜与计事于帐中。
祐曰:"元济劲军,多在洄曲西境防捍,而守蔡者皆市人疲耄之卒,可以乘虚掩袭,直抵悬匏,比贼将闻之,元济成擒矣!"醖然之,咨于裴度。
度曰:"兵非出奇不胜,常侍良图也。"
十一月,醖夜出军,令李祐率劲骑三千为前锋,田进诚三千为后军,醖自率三千为中军。
其月十日夜,至蔡州城下,坎墙而毕登,贼不之觉。
十一日,攻衙城,擒元济并其家属以闻。
初,元济之叛,恃其凶狠,然治军无纪纲。
其将赵昌洪、凌朝江、董重质等各权兵外寇。
李师道郓州之盐,城往来宁陵、雍丘之间,韩弘知而不禁。
淮右自少诚阻兵已来,三十余年,王师加讨,未尝及其城下,尝走韩全义,败于頔,故骄悍无所顾忌。
且恃城池重固,有陂浸阻回,故以天下兵环攻三年,所克者一县而已。
及黜高霞寓、李逊、袁滋,诸军始进。
又得阴山府沙阤骁骑、邯郸勇卒,光颜、重胤之奋命,及丞相临统,破诸将首尾之计,力擒元恶。
申、蔡之始,人劫于希烈、少诚之虐法,而忘其所归。
数十年之后,长者衰丧,而壮者安于毒暴而恬于搏噬。
地既少马,而广畜骡,乘之教战,谓之骡子军。
尤称勇悍,而甲仗皆画为雷公星文,以为厌胜;而少诚能以奸谋固众心。
初,韩全义败于溵水,蔡兵于全义帐中得公卿间问讯书,少诚束而谕众曰:"朝廷公卿以此书托全义,收蔡州日,乞一将士妻女以为婢妄。"
以此激怒其众,绝其归向之心。
是以蔡人有老死不闻天子恩宥者,故坚为贼用。
地虽中州,人心过于夷貊,乃至搜阅天下豪锐,三年而后屈者,彼非将才而力备,盖势驱性习,不知教义之所致也。
元济至京,宪宗御兴安门受浮,百僚楼前称贺,乃献庙社,徇于两京,斩之于独柳,时年三十五。
其夜失其首。
妻沈氏,没入掖庭;弟二人、子三人,流于江陵诛之;判官刘协庶七人皆斩。
光、蔡等州平,始复为王土矣。
史臣曰:治乱,势也,势乱不能卒治。
长源以法绳骄军,祸不旋踵;则董公之宽柔不无谓。
古之名将,以阴谋怨望,鲜全其族者。
董秦始奋忠义,多长者言,宜其显赫,及失意挟邪,俄被淮阴之戮,惜哉!吴少诚为希烈之乱胎,虽谋夺其军,及嗣而灭。
而元济效希烈之狂悖,谓无天地,人之凶险,一至于斯!是知王者御治之道,其可忽诸!赞曰:圣哲之君,慎名与器。
不轨之臣,得宠则戾。
董怨而族,吴悖而菹。
好乱乐祸,可监前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