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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光远房琯 子孺复从子式张镐高适畅璀崔光远,滑州灵昌人也。
本博陵旧族。
祖敬嗣,好樗蒱饮酒。
则天初,为房州刺史。
中宗为庐陵王,安置在州,官吏多无礼度,敬嗣独以亲贤待之,供给丰赡,中宗深德之。
及登位,有益州长史崔敬嗣,既同姓名,每进拟官,皆御笔超拜之者数四。
后引与语,始知误宠。
访敬嗣已卒,乃遣中书令韦安石授其子汪官。
汪嗜酒不堪职任,且授洛州司功,又改五品。
光远即汪之子,虽无学术,颇有祖风,勇决任气,身长六尺余,目睛白黑分明。
少历仕州县。
开元末为蜀州唐安令,与杨国忠以博徒相得,累迁至左赞善大夫。
天宝十一载,京兆尹鲜于仲通举光远为长安令。
十四载,迁京兆少尹。
其载,使吐蕃吊祭。
十五载五月,使回。
十余日,潼关失守,玄宗幸蜀,诏留光远为京兆尹、兼御史中丞,充西京留守采访使。
驾发,百姓乱入宫禁,取左藏大盈库物,既而焚之,自旦及午,火势渐盛,亦有乘驴上紫宸、兴庆殿者。
光远与中官将军边令诚号令百姓救火,又募人摄府县官分守之,杀十数人方定。
使其息东见禄山,禄山大悦,伪敕复本官。
先是禄山已令张休摄京兆尹十余日,既得光远归款,召休归洛。
八月,同罗背禄山,以厩马二千出至浐水。
孙孝哲、安神威从而召之,不得,神威惧而忧死,府县官吏惊走,狱囚皆空。
光远以为贼且逃矣,命所由守神威孝哲宅。
孝哲以光远之状报禄山。
光远闭府门,斩为盗曳落河二人,遂与长安令苏震等同出。
至开远门,使人前谓门官曰:"尹巡诸门。"
门官具器仗以迎,至则皆斩之。
领府县官十余人,于京西号令百姓,赴召者百余人,夜过咸阳,遂达灵武。
上喜之,擢拜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仍使光远于渭北召集人吏之归顺者。
尝有贼剽掠泾阳县界,于僧寺中椎牛酾酒,连夜酣饮,去光远营四十里。
光远侦知之,率马步二千乙夜趋其所。
贼徒多醉,光远领百余骑持满扼其要,分命骁勇持陌刀呼而斩之,杀贼徒二千余人,虏马千疋,俘其渠酋一人。
贼中以光远勇劲,常避其锋。
及扈从还京,论功行赏,制曰:"持节京畿采访、计会、招召、宣慰、处置等使崔光远,毁家成国,致命前茅。 可特进,行礼部尚书,封鄴国公,食实封三百户。"
干元元年,兼御史大夫。
五月,为河南节度使。
八月,代张镐为汴州刺史,兼本州防御使。
十二月,代萧华为魏州刺史,充魏州节度使。
初,司徒郭子仪与贼战于汲郡,光远率汴师千人渡河援之。
及代萧华入魏州,使将军李处崟拒贼,贼大至,连战不利,子仪怒不救,处崟遂败,奔还。
贼逐处崟至城下,反问之曰:"处崟召我来,何为不出?"光远乃腰斩处崟。
处崟善战有勇,众皆倚之,及死,人用危惧。
魏州城自禄山反,袁知泰、能元皓等皆缮完之,甚为坚峻。
光远不能守,遂夜溃围而出,度河而还。
肃宗不之罪,除太子少保。
襄州将士康楚元、张嘉延率众为乱,陷荆、襄、澧、朗等州,以光远兼御史大夫,持节荆襄招讨,仍充山南东道处置兵马都使。
三年,除凤翔尹,充本府及秦陇观察使。
先是,岐、陇吏人郭愔等为土贼,掠州县,为五堡,光远使判官、监察御史严侁召而降之。
光远在官好蒱酒,晚年不亲戎事。
上元元年冬,愔等潜连党项及奴束刂、突厥败韦伦于秦、陇,杀监军使,击黄戍。
肃宗追还,以李鼎代之。
二年,兼成都尹,充剑南节度营田观察处置使,仍兼御史大夫。
及段子璋反,东川节度使李奂败走,投光远,率将花惊定等讨平之。
将士肆其剽劫,妇女有金银臂钏,兵士皆断其腕以取之,乱杀数千人,光远不能禁。
肃宗遣监军官使按其罪,光远忧恚成疾,上元二年十月卒。
房琯,河南人,天后朝正议大夫、平章事融之子也。
琯少好学,风仪沉整,以门廕补弘文生。
性好隐遁,与东平吕向于陆浑伊阳山中读书为事,凡十余岁。
开元十二年,玄宗将封岱岳,琯撰《封禅书》一篇及笺启以献。
中书令张说奇其才,奏授秘书省校书郎,调补同州冯翊尉。
无几去官,应堪任县令举,授虢州卢氏令,政多惠爱,人称美之。
二十二年,拜监察御史。
其年坐鞫狱不当,贬睦州司户。
历慈溪、宋城、济源县令,所在为政,多兴利除害,缮理廨宇,颇著能名。
天宝元年,拜主客员外郎。
三年,迁试主客郎中。
五年正月,擢试给事中,赐爵漳南县男。
时玄宗企慕古道,数游幸近甸,乃分新丰县置会昌县于骊山下,寻改会昌为昭应县,又改温泉宫为华清宫,于宫所立百司廨舍。
以琯雅有巧思,令充使缮理。
事未毕,坐与李适之、韦坚等善,贬宜春太守。
历琅邪、鄴郡、扶风三太守,所至多有遗爱。
十四年,征拜左庶子,迁宪部侍郎。
十五年六月,玄宗苍黄幸蜀,大臣陈希烈、张倚等衔于失恩,不时赴难。
琯结张均、张垍兄弟与韦述等行至城南十数里山寺,均、垍同行,皆以家在城中,逗留不进,琯独驰蜀路。
七月,至普安郡谒见,玄宗大悦,即日拜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紫金鱼袋。
从幸成都,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与一子官。
其年八月,与左相韦见素、门下侍郎崔涣等奉使灵武,册立肃宗。
至顺化郡谒见,陈上皇传付之旨,因言时事,词情慷慨,肃宗为之改容。
时潼关败将王思礼、吕崇贲、李承光等引于纛下,将斩之,琯从容救谏,独斩承光而已。
肃宗以琯素有重名,倾意待之,琯亦自负其才,以天下为己任。
时行在机务,多决之于琯,凡有大事,诸将无敢预言。
寻抗疏自请将兵以诛寇孽,收复京都,肃宗望其成功,许之。
诏加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乃与子仪、光弼等计会进兵。
琯请自选参佐,乃以御中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诰贾至、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给事中刘秩为参谋。
既行,又令兵部尚书王思礼副之。
琯分为三军:遣杨希文将南军,自宜寿入;刘悊将中军,自武功入;李光进将北军,自奉天入。
琯自将中军,为前锋。
十月庚子,师次便桥。
辛丑,二军先遇贼于咸阳县之陈涛斜,接战,官军败绩。
时琯用春秋车战之法,以车二千乘,马步夹之。
既战,贼顺风扬尘鼓噪,牛皆震骇,因缚刍纵火焚之,人畜挠败,为所伤杀者四万余人,存者数千而已。
癸卯,琯又率南军即战,复败,希文、刘悊并降于贼。
琯等奔赴行在,肉袒请罪,上并宥之。
琯好宾客,喜谈论,用兵素非所长,而天子采其虚声,冀成实效。
琯既自无庙胜,又以虚名择将吏,以至于败。
琯之出师,戎务一委于李揖、刘秩,秩等亦儒家子,未尝习军旅之事。
琯临戎谓人曰:"逆党曳落河虽多,岂能当我刘秩等?"及与贼对垒,琯欲持重以伺之,为中使邢延恩等督战,苍黄失据,遂及于败。
上犹待之如初,仍令收合散卒,更图进取。
会北海太守贺兰进明自河南至,诏授南海太守,摄御史大夫,充岭南节度使。
中谢,肃宗谓之曰:"朕处分房琯与卿正大夫,何为摄也?"进明对曰:"琯与臣有隙。"
上以为然。
进明因奏曰:"陛下知晋朝何以至乱?"上曰:"卿有说乎?"进明曰:"晋朝以好尚虚名,任王夷甫为宰相,祖习浮华,故至于败。 今陛下方兴复社稷,当委用实才,而琯性疏阔,徒大言耳,非宰相器也。 陛下待琯至厚,以臣观之,琯终不为陛下用。"
上问其故,进明曰:"琯昨于南朝为圣皇制置天下,乃以永王为江南节度,颍王为剑南节度,盛王为淮南节度,制云‘命元子北略朔方,命诸王分守重镇’。 且太子出为抚军,入曰监国,琯乃以枝庶悉领大籓,皇储反居边鄙,此虽于圣皇似忠,于陛下非忠也。 琯立此意,以为圣皇诸子,但一人得天下,即不失恩宠。 又各树其私党刘秩、李揖、刘汇、邓景山、窦绍之徒,以副戎权。 推此而言,琯岂肯尽诚于陛下乎?臣欲正衙弹劾,不敢不先闻奏。"
上由是恶琯,诏以进明为河南节度、兼御史大夫。
崔圆本蜀中拜相,肃宗幸扶风,始来朝谒。
琯意以为圆才到,当即免相,故待圆礼薄。
圆厚结李辅国,到后数日,颇承恩渥,亦憾于琯。
琯又多称病,不时朝谒,于政事简惰。
时议以两京陷贼,车驾出次外郊,天下人心惴恐。
当主忧臣辱之际,此时琯为宰相,略无匪懈之意,但与庶子刘秩、谏议李揖、何忌等高谈虚论,说释氏因果、老子虚无而已。
此外,则听董庭兰弹琴,大招集琴客筵宴。
朝官往往因庭兰以见琯,自是亦大招纳货贿,奸赃颇甚。
颜真卿时为大夫,弹何忌不孝,琯既党何忌,遽托以酒醉入朝,贬为西平郡司马。
宪司又奏弹董庭兰招纳货贿,琯入朝自诉,上叱出之,因归私第,不敢预人事。
谏议大夫张镐上疏,言琯大臣,门客受赃,不宜见累。
二年五月,贬为太子少师,仍以镐代琯为宰相。
其年十一月,从肃宗还京师。
十二月,大赦,策勋行赏,加琯金紫光禄大夫,进封清河郡公。
琯既在散位,朝臣多以为言,琯亦常自言有文武之用,合当国家驱策,冀蒙任遇。
又招纳宾客,朝夕盈门,游其门者,又将琯言议暴扬于朝。
琯又多称疾,上颇不悦。
干元元年六月,诏曰:
崇党近名,实为害政之本;黜华去薄,方启至公之路。
房琯素表文学,夙推名器,由是累阶清贵,致位台衡。
而率情自任,怙气恃权。
虚浮简傲者进为同人,温让谨令者捐于异路。
所以辅佐之际,谋猷匪弘。
顷者时属艰难,擢居将相,朕永怀反席,冀有成功。
而丧我师徒,既亏制胜之任;升其亲友,悉彰浮诞之迹。
曾未逾时,遽从败绩。
自合首明军令,以谢师旅,犹尚矜其万死,擢以三孤。
或云缘其切直,遂见斥退。
朕示以堂案,令观所以,咸知乖舛,旷于政事。
诚宜效兹忠恳,以奉国家,而乃多称疾疹,莫申朝谒。
郤犨为政,曾不疾其迂回;亚夫事君,翻有怀于郁怏。
又与前国子祭酒刘秩、前京兆少尹严武等潜为交结,轻肆言谈,有朋党不公之名,违臣子奉上之体。
何以仪刑王国,训导储闱?但以尝践台司,未忍致之于理。
况秩、武遽更相尚,同务虚求,不议典章,何成沮劝?宜从贬秩,俾守外籓。
琯可邠州刺史,秩可阆州刺史,武可巴州刺史,散官、封如故;并即驰驿赴任,庶各增修。
朕自临御寰区,荐延多士,常思聿求贤哲,共致雍熙。
深嫉比周之徒,虚伪成俗。
今兹所谴,实属其辜。
犹以琯等妄自标持,假延浮称,虽周行具悉,恐流俗多疑,所以事必缕言,盖欲人知不滥。
凡百卿士,宜悉朕怀。
时邠州久屯军旅,多以武将兼领刺史,法度隳废,州县廨宇,并为军营,官吏侵夺百姓室屋以居,人甚弊之。
琯到任,举陈令式,令州县恭守,又缉理公馆,僚吏各归官曹,颇著政声。
二年六月,诏褒美之,征拜太子宾客。
上元元年四月,改礼部尚书,寻出为晋州刺史。
八月,改汉州刺史。
琯长子乘,自少两目盲。
琯到汉州,乃厚结司马李锐以财货,乘聘锐外甥女卢氏,时议薄其无士行。
宝应二年四月,拜特进、刑部尚书。
在路遇疾,广德元年八月四日,卒于阆州僧舍,时年六十七。
赠太尉。
孺复,琯之孽子也。
少黠慧,年七八岁,即粗解缀文,亲党奇之。
稍长,狂疏傲慢,任情纵欲。
年二十,淮南节度陈少游辟为从事,多招阴阳巫觋,令扬言已过三十必为宰相。
德宗幸奉天,包佶掌赋于扬州,少游将抑夺之。
佶闻而奔出,少游方遣人劫佶令回,孺复请行,会佶已过江南,乃还。
及少游卒,浙西节度韩滉又辟入幕。
其长兄宗偃先贬官岭下而卒,及丧柩到扬州,孺复未尝吊。
初娶郑氏,恶贱其妻,多畜婢仆,妻之保母累言之,孺复乃先具棺榇而集家人,生敛保母,远近惊异。
及妻在产蓐三四日,遽令上船即路,数日,妻遇风而卒。
孺复以宰相子,年少有浮名,而奸恶未甚露,累拜杭州刺史。
又娶台州刺史崔昭女,崔妒悍甚,一夕杖杀孺复待儿二人,埋之雪中。
观察使闻之,诏发使鞫案有实,孺复坐贬连州司马,仍令与崔氏离异。
孺复久之迁辰州刺史,改容州刺史、本管经略使。
乃潜与妻往来,久而上疏请合,诏从之。
二岁余,又奏与崔氏离异,其为取舍恣逸,不顾礼法也如此。
贞元十三年九月卒,时年四十二。
式,琯之侄,举进士。
李泌观察陕州,辟为从事。
泌入为相,累迁起居郎,出入泌门,为其耳目。
及泌卒,再除忠州刺史,韦皋表为云南安抚使,兼御史中丞。
皋卒,诏除兵部郎中。
属刘辟反,式留不得行。
性便佞,又惧辟,每于座中数赞辟之德美,比之刘备,同陷于贼者皆恶之。
高崇文既至成都,式与王良士、崔从、卢士玖等白衣麻蹻衔土请罪,崇文宽礼之,乃表其状,寻除吏部郎中。
时河朔节度刘济、王士真、张茂昭皆以兵壮气豪,相持短长,屡以表闻,迭请加罪。
上欲止其兵,李吉甫荐式为给事中,将命于河朔。
式历使诸镇讽谕之,还奏惬旨,除陕虢观察使、兼御史中丞,转河南尹。
时讨王丞宗于镇州,配河南府馈运车四千两,式表以凶旱,人贫力微,难以征发,宪宗可其奏,既免力役,人怀而安之。
明年,移授宣歙池观察使。
元和七年七月卒,赠左散骑常侍。
张镐,博州人也。
风仪魁岸,廓落有大志,涉猎经史,好谈王霸大略。
少时师事吴兢,兢甚重之。
后游京师,端居一室,不交世务。
性嗜酒,好琴,常置座右。
公卿或有邀之者,镐仗策径往,求醉而已。
天宝末,杨国忠以声名自高,搜天下奇杰。
闻镐名,召见荐之,自褐衣拜左拾遗。
及禄山阻兵,国忠屡以军国事咨于镐,镐举赞善大夫来瑱可当方面之寄。
数月,玄宗幸蜀,镐自山谷徒步扈从。
肃宗即位,玄宗遣镐赴行在所。
镐至凤翔,奏识多有弘益,拜谏议大夫,寻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时供奉僧在内道场晨夜念佛,动数百人,声闻禁外。
镐奏曰:"臣闻天子修福,要在安养含生,靖一风化,未闻区区僧教,以致太平。 伏愿陛下以无为为心,不以小乘而挠圣虑。"
肃宗甚然之。
时方兴军戎,帝注意将帅,以镐有文武才,寻命兼河南节度使,持节都统淮南等道诸军事。
镐既发,会张巡宋州围急,倍道兼进,传檄濠州刺史闾丘晓引兵出救。
晓素愎戾,驭下少恩,好独任己。
及镐信至,略无禀命,又虑兵败,祸及于己,遂逗留不进。
镐至淮口,宋州已陷,镐怒晓,即杖杀之。
及收复两京,加镐银青光禄大夫,封南阳郡公,诏以本军镇汴州,招讨残孽。
时贼帅史思明表请以范阳归顺,镐揣知其伪,恐朝廷许之,手书密表奏曰:"思明凶竖,因逆窃位,兵强则众附,势夺则人离。 包藏不测,禽兽无异,可以计取,难以义招。 伏望不以威权假之。"
又曰:"滑州防御使许叔冀,性狡多谋,临难必变,望追入宿卫。"
肃宗计意已定,表入不省。
镐为人简澹,不事中要。
会有宦官自范阳及滑州使还者,皆言思明、叔冀之诚悫。
肃宗以镐不切事机,遂罢相位,授荆州大都督府长史。
后思明、叔冀之伪皆符镐言。
寻征为太子宾客,改左散骑常侍。
属嗣岐王珍被诬告构逆伏法,镐买珍宅坐累,贬辰州司户。
代宗即位,推恩海内,拜抚州刺史。
迁洪州刺史、饶吉等七州都团练观察等使,寻正授江南西道都团练观察等使。
广德二年九月卒。
镐自入仕凡三年,致位宰相。
居身清廉,不营资产,谦恭下士,善谈论,多识大体,故天下具瞻,虽考秩至浅,推为旧德云。
高适者,渤海蓚人也。
父从文,位终韶州长史。
适少濩落,不事生业,家贫,客于梁、宋,以求丐取给。
天宝中,海内事干进者注意文词。
适年过五十,始留意诗什,数年之间,体格渐变,以气质自高,每吟一篇,已为好事者称诵。
宋州刺史张九皋深奇之,荐举有道科。
时右相李林甫擅权,薄于文雅,唯以举子待之。
解褐汴州封丘尉,非其好也,乃去位,客游河右。
河西节度哥舒翰见而异之。
表为左骁卫兵曹,充翰府掌书记,从翰入朝,盛称之于上前。
禄山之乱,征翰讨贼,拜适左拾遗,转监察御史,仍佐翰守潼关。
及翰兵败,适自骆谷西驰,奔赴行在,及河池郡,谒见玄宗,因陈潼关败亡之势曰:"仆射哥舒翰忠义感激,臣颇知之,然疾病沉顿,智力将竭。 监军李大宜与将士约为香火,使倡妇弹箜篌琵琶以相娱乐,樗蒱饮酒,不恤军务。 蕃浑及秦、陇武士,盛夏五六月于赤日之中,食仓米饭且犹不足,欲其勇战,安可得乎?故有望敌散亡,临阵翻动,万全之地,一朝而失。 南阳之军,鲁炅、何履光、赵国珍各皆持节,监军等数人更相用事,宁有是,战而能必胜哉?臣与杨国忠争,终不见纳。 陛下因此履巴山、剑阁之险,西幸蜀中,避其虿毒,未足为耻也。"
玄宗嘉之,寻迁侍御史。
至成都,八月,制曰:"侍御史高适,立节贞峻,植躬高朗,感激怀经济之略,纷纶赡文雅之才。 长策远图,可云大体;谠言义色,实谓忠臣。 宜回纠逖之任,俾超讽谕之职,可谏议大夫,赐绯鱼袋。"
适负气敢言,权幸惮之。
二年,永王璘起兵于江东,欲据扬州。
初,上皇以诸王分镇,适切谏不可。
及是永王叛,肃宗闻其论谏有素,召而谋之。
适因陈江东利害,永王必败。
上奇其对,以适兼御史大夫、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淮南节度使。
诏与江东节度来瑱率本部兵平江淮之乱,会于安州。
师将渡而永王败,乃招季广琛于历阳。
兵罢,李辅国恶适敢言,短于上前,乃左授太子少詹事。
未几,蜀中乱,出为蜀州刺史,迁彭州。
剑南自玄宗还京后,于梓、益二州各置一节度,百姓劳敝,适因出西山三城置戍,论之曰:剑南虽名东西两川,其实一道。
自邛关、黎、雅,界于南蛮也;茂州而西,经羌中至平戎数城,界于吐蕃也。
临边小郡,各举军戎,并取给于剑南。
其运粮戍,以全蜀之力,兼山南佐之,而犹不举。
今梓、遂、果阆等八州分为东川节度,岁月之计,西川不可得而参也。
而嘉、陵比为夷獠所陷,今虽小定,疮痍未平。
又一年已来,耕织都废,而衣食之业,皆贸易于成都,则其人不可得而役明矣。
今可税赋者,成都、彭、蜀、汉州。
又以四州残敝,当他十州之重役,其于终久,不亦至艰?又言利者穿凿万端,皆取之百姓;应差科者,自朝至暮,案牍千重。
官吏相承,惧于罪谴,或责之于邻保,或威之以杖罚。
督促不已,逋逃益滋,欲无流亡,理不可得。
比日关中米贵,而衣冠士庶,颇亦出城,山南、剑南,道路相望,村坊市肆,与蜀人杂居,其升合斗储,皆求于蜀人矣。
且田士疆界,盖亦有涯;赋税差科,乃无涯矣。
为蜀人之计,不亦难哉!
今所界吐蕃城堡而疲于蜀人,不过平戎以西数城矣。
邈在穷山之巅,垂于险绝之末,运粮于束马之路,坐甲于无人之乡。
以戎狄言之,不足以利戎狄;以国家言之,不足以广土宇。
奈何以险阻弹丸之地,而困于全蜀太平之人哉?恐非今日之急务也。
国家若将已戍之地不可废,已镇之兵不可收,当宜却停东川,并力从事,犹恐狼狈,安可仰于成都、彭、汉、蜀四州哉!虑乖圣朝洗荡关东扫清逆乱之意也。
倘蜀人复扰,岂不贻陛下之忧?昔公孙弘愿罢西南夷、临海,专事朔方,贾捐之请弃珠崖以宁中土,谠言政本,匪一朝一夕。
臣愚望罢东川节度,以一剑南,西山不急之城,稍以减削,则事无穷顿,庶免倒悬。
陛下若以微臣所陈有裨万一,下宰相廷议,降公忠大臣定其损益,与剑南节度终始处置。
疏奏不纳。
后梓州副使段子璋反,以兵攻东川节度使李奂,适率州兵从西川节度使崔光远攻于璋,斩之。
西川牙将花惊定者,恃勇,既诛子璋,大掠东蜀。
天子怒光远不能戢军,乃罢之,以适代光远为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使。
代宗即位,吐蕃陷陇右,渐逼京畿。
适练兵于蜀,临吐蕃南境以牵制之,师出无功,而松、维等州寻为蕃兵所陷。
代宗以黄门侍郎严武代还,用为刑部侍郎,转散骑常侍,加银青光禄大夫,进封渤海县侯,食邑七百户。
永泰元年正月卒,赠礼部尚书,谥曰忠。
适喜言王霸大略,务功名,尚节义。
逢时多难,以安危为己任,然言过其术,为大臣所轻。
累为籓牧,政存宽简,吏民便之。
有文集二十卷。
其《与贺兰进明书》,令疾救梁、宋,以亲诸军;《与许叔冀书》,绸缪继好,使释他憾,同援梁、宋;《未过淮先与将校书》,使绝永王,各求自白,君子以为义而知变。
而有唐已来,诗人之达者,唯适而已。
畅璀,河东人也。
乡举进士。
天宝末,安禄山奏为河北海运判官。
三迁大理评事,副元帅郭子仪辟为从事。
至德初,肃宗即位,大收俊杰,或荐璀,召见悦之,拜谏议大夫。
累转吏部侍郎。
广德二年十二月,为散骑常侍、河中尹,兼御史大夫。
永泰元年,复为左常侍,与裴冕并集贤院待制。
大历五年,兼判太常卿,迁户部尚书。
十年七月卒,赠太子太师。
璀廓落有口才,好谈王霸之略,居职责成属吏。
龊龊无过而已。
史臣曰:禄山寇陷两京,儒生士子,被胁从、怀苟且者多矣;去逆效顺,毁家为国者少焉。
如光远勇决任气,会权变以立功;房琯文学致身,全节义以避寇。
阽危之时,颠沛之际,有足称者。
然光远居重籓,掌军政,琯登相位,夺将权,聚浮薄之徒,败军旅之事,不知机而固位,竟无德以自危。
孺复凶狂,式之便佞,获令终者幸焉。
镐直躬居位,重德镇时,其为人也鲜矣。
适以诗人为戎帅,险难之际,名节不亏,君子哉!璀擢第居官,守分无过,又何咎焉。
赞曰:光远、房琯,有始有终。
张镐国器,适、璀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