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列传第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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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列传第五十三 沈昫

○郭虔瓘 张嵩

郭知运 子英杰

王君 贾师顺附张守珪牛仙客王忠嗣

郭虔瓘,齐州历城人也。

开元初,累迁右骁卫将军,兼北庭都护。

二年春,突厥默啜遣其子移江可汗及同俄特勒率精骑围逼北庭,虔瓘率众固守。

同俄特勒单骑亲逼城下,虔瓘使勇士伏于路左,突起斩之。

贼众既至,失同俄,相率于城下乞降,请尽军中衣资器杖以赎同俄。

及闻其死,三军恸哭,便引退。

默啜女婿火拔颉利发石阿失毕时与同俄特勒同领兵,以同俄之死,惧不敢归,遂将其妻归降。

虔瓘以破贼之功,拜冠军大将军,行右骁卫大将军。

又下制曰:

朕闻赏有功、报有德者,政之急也。

若功不赏,德不报,则人何谓哉。

云麾将军、检校右骁卫将军,兼北庭都护、翰海军经略使、金山道副大总管、招慰营田等使、上柱国、太原县开国子郭虔瓘,宣威将军、守右骁卫翊府中郎将、检校伊州刺史兼伊吾军使、借紫金鱼袋、上柱国郭知运等,早负名节,见称义勇。

顷者柳中、金满,偏师御敌,萧条穷漠之外,奔迫孤城之下。

强寇益侵,援兵不至,既守而战,自秋涉冬,枥马长嘶,戍人远望。

谋以十胜,成其九拒。

遂能摧日逐之遗种,斩天骄之爱息。

岂耿恭、班超,独高前史;将廉颇、李牧,与朕同时。

眷言茂勋,是所嘉叹。

信可以畴其井邑,昭示遐迩,俾劳臣观而懦夫立焉。

虔瓘可进封太原郡开国公,知运可封介休县开国公。

虔瓘俄转安西副大都护、摄御史大夫、四镇经略安抚使,进封潞国公,赐实封一百户虔瓘及奏请募关中兵一万人往安西讨击,皆给公乘,兼供熟食,敕许之。

将作大匠韦凑上疏曰:

臣闻兵者凶器,不护己而用之。

今西域诸蕃,莫不顺轨。

纵鼠窃狗盗,有戍卒镇兵,足宣式遏之威,非降赫斯之怒。

此师之出,未见其名。

臣又闻安不忘危,理必资备。

自近及远,强干弱枝,是以汉实关中,徙诸豪族。

今关辅户口,积久逋逃,承前先虚,见犹未实。

属北虏犯塞,西戎骇边,凡在丁壮,征行略尽。

岂宜更募骁勇,远资荒服。

又一万行人,诣六千余里,咸给递驮,并供熟食,道次州县,将何以供?秦、陇之西,人户渐少,凉州已去,沙碛悠然。

遣彼居人,如何得济?又万人赏赐,费用极多;万里资粮,破损尤广。

纵令必克,其获几何?傥稽天诛,无乃甚损!请令计议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即知利害。

况用者必赏,获者未量,何要此行,顿空畿甸。

且上古之时,大同之化,不独子子,不独亲亲,何隔华戎,务均安靖。

洎皇道谢古,帝德惭皇,犹尚绥怀,不从征伐,有占风觇雨之客,无越海逾山之师。

其后汉武膺图,志恢土宇,西通绝域,北击匈奴。

虽广获珍奇,多斩首级,而中国疲耗,殆至危亡。

是以俗号昇平君称盛德者,咸指唐尧之代,不归汉武之年。

其要功不成者,复焉足比议?惟陛下图之。

虔瓘竟无克获之功。

寻迁右威卫大将军,以疾卒。

其后,又以张嵩为安西都护以代虔瓘。

嵩身长七尺,伟姿仪。

初进士举,常以边任自许。

及在安西,务农重战,安西府库,遂为充实。

十年,转太原尹,卒官。

俄又以黄门侍郎杜暹代嵩为安西都护。

郭知运字逢时,瓜州常乐人。

壮勇善射,颇有胆略。

初为秦州三度府果毅,以战功累除左骁卫中郎将、瀚海军经略使,又转检校伊州刺史,兼伊吾军使。

开元二年春,副郭虔瓘破突厥于北庭,以功封介休县公,加云麾将军,擢拜右武卫将军。

其秋,吐蕃入寇陇右,掠监牧马而去,诏知运率众击之。

知运与薛讷、王皎等掎角击败之,拜知运鄯州都督、陇右诸军节度大使。

四年冬,突厥降户阿悉烂、夹跌思太等率众反叛,单于副都护张知运为贼所执,诏薛讷领兵讨之。

叛贼至绥州界,诏知运领朔方兵募横击之,大破贼众于黑山呼延谷,贼舍甲仗并弃张知运走。

六年,知运又率兵入讨吐蕃,贼徒无备,遂掩至九曲,获锁及甲马耗牛等数万计。

知运献捷,遂分赐京文武五品已上清官及朝集使,拜知运为兼鸿胪卿、摄御史中丞,加封太原郡公。

八年,六州胡康待宾等反,诏知运与王皎讨平之,拜左武卫大将军,授一子官,赐金银器百事、杂彩千段。

九年,卒于军,赠凉州都督,锡米粟五百斛、绢帛五百段,仍令中书令张说为其碑文。

知运自居西陲,甚为蕃夷所惮,其后王君亦号勇将,时人称王、郭焉。

子英杰、英乂。

英杰官至左卫将军。

开元二十一年,幽州长史薛楚玉遣英杰及裨将吴克勤、乌知义、罗守忠等率精骑万人及降奚之众以讨契丹,屯兵于榆关之外;契丹首领可突干引突厥之众拒战于都山之下。

官军不利,知义、守忠率麾下便道遁归。

英杰与克勤逢贼力战,皆没于阵。

其下精锐六千余人仍与贼苦战,贼以英杰之首示之,竟不降,尽为贼所杀。

英乂,剑南西川节度使,自有传。

王君,瓜州常乐人也。

初,为郭知运别奏,骁勇善骑射,以战功累除右卫副率。

及知运卒,遂代知运为河西、陇右节度使,迁右羽林军将军,判凉州都督事。

开元十六年冬,吐蕃大将悉诺逻率众入寇大斗谷,又移攻甘州,焚烧市里而去。

君以其兵疲,整士马以掩其后。

会大雪,贼徒冻死者甚众,贼遂取积石军西路而还。

君令副使马元庆、裨将车蒙追之,不及。

君先令人潜入贼境,于归路烧草。

番诺逻还至大非川,将息甲牧马,而野草皆尽,马死过半。

君袭其后,入至青海之西,时海水冰合,君与秦州都督张景顺等率将士并乘冰而渡。

会悉诺逻已度大非山,辎重及疲兵尚在青海之侧,君纵兵尽俘获之,及羊马万数。

君以功迁右羽林军大将军,摄御史中丞,依旧判凉州都督,封晋昌伯。

拜其父寿为少府监,仍听致仕。

上又尝于广达楼引君及妻夏氏设宴,赐以金帛。

夏氏亦有战功,故特赏之,封为武威郡夫人。

其冬,吐蕃寇陷瓜州,执刺史田仁献及君父寿,杀掠人户,并取军资及仓粮。

又进攻玉门军及常乐县。

仍纵僧徒使归凉州,谓君曰:"将军常欲以忠勇报国,今日何不一战?"君闻父被执,登陴西向而哭,竟不敢出兵。

初,凉州界有回纥、契苾、思结、浑四部落,代为酋长,君微时往来凉府,为回纥等所轻。

及君为河西节度使,回纥等怏怏,耻在其麾下。

君以法绳之,回纥等积怨,密使人诣东都自陈枉状。

君遽发驿奏"回纥部落难制,潜有叛谋。"

上使中使往按问之,回纥等竟不得理。

由是瀚海大都督回纥承宗长流瀼州,浑大德长流吉州,贺兰都督契苾承明长流藤州,卢山都督思结归国长流琼州。

右散骑常侍李令问、特进契苾嵩以与回纥等结婚,贬令问为抚州别驾,嵩为连州别驾。

于是承宗之党瀚海州司马护输纠合党与,谋杀君,以复其怨。

会吐蕃使间道往突厥,君率精骑往肃州掩之,还至甘州南巩幰驿,护输伏兵突起,夺君旌节,先杀其左右宗贞,剖其心,云是其始谋也。

君从数十人与贼力战,自朝至晡,左右尽死。

遂杀君,驮其尸以奔吐蕃。

追及之,护输遂弃君尸而走。

上甚痛惜之,制赠特进、荆州大都督,给灵舆递归京师,葬于京城之东,官供丧事。

仍令张说为其碑文,上自书石以宠异之。

吐蕃之寇瓜州也,分遣副将莽布支攻常乐县,县令贾师顺婴城固守。

及瓜州城陷,大将悉诺逻又尽引其众乘势以攻之,数日不陷。

贼中有分得汉口为妻者,其妻弟在常乐城中,悉诺逻使夜就城下诈为私见,谓师顺曰:"瓜州已破,吐蕃尽众来此,岂有拒守之理?小人妻弟在城,情有所念,明府何不早降,以全城中之众。"

师顺答曰:"汉法,降贼者九族为戮,吾受国官爵,祗可以死拒寇,岂得背恩降贼!"悉诺逻知师顺不降,又攻城八日,复令前使谓师顺曰:"明府既不肯降,吾众欲还,城中岂无财物以相赠耶?"师顺请脱士卒衣裳以为赂。

悉诺逻知城中无财帛,夜烧死人,收营而去,引众毁瓜州城。

师顺遽开门收器械,更修守备。

吐蕃果使精骑回袭,而巡城知有备,始去。

贾师顺者,岐州人也。

以守城之功,累迁鄯州都督、陇右节度使。

入为左领军将军,病卒。

张守珪,陕州河北人也。

初以战功授平乐府别驾,从郭虔瓘于北庭镇,遣守珪率众救援,在路逢贼甚众,守珪身先士卒,与之苦战,斩首千余级,生擒贼率颉斤一人。

开元初,突厥又寇北庭,虔瓘令守珪间道入京奏事,守珪因上书陈利害,请引兵自蒲昌、轮台翼而击之。

及贼败,守珪以功特加游击将军,再转幽州良社府果毅。

守珪仪形瑰壮,善骑射,性慷慨,有节义。

时卢齐卿为幽州刺史,深礼遇之,常共榻而坐,谓曰:"足下数年外必节度幽、凉,为国之良将,方以子孙相托,岂得以僚属常礼相期耶!"守珪后累转左金吾员外将军,为建康军使。

十五年,吐蕃寇陷瓜州,王君死,河西恟惧。

以守珪为瓜州刺史、墨离军使,领余众修筑州城。

板堞才立,贼又暴至城下,城中人相顾失色,虽相率登陴,略无守御之意。

守珪曰:"彼众我寡,又创痍之后,不可以矢石相持,须以权道制之也。"

乃于城上置酒作乐,以会将士。

贼疑城中有备,竟不敢攻城而退。

守珪纵兵击败之。

于是修复廨宇,收合流亡,皆复旧业。

守珪以战功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以瓜州为都督府,以守珪为都督。

瓜州地多沙碛,不宜稼穑,每年少雨,以雪水溉田。

至是渠堰尽为贼所毁,既地少林木,难为修葺。

守珪设祭祈祷,经宿而山水暴至,大漂材木,塞涧而流,直至城下。

守珪使取充堰,于是水道复旧,州人刻石以纪其事。

明年,迁鄯州都督,仍充陇右节度。

二十一年,转幽州长史、兼御史中丞、营州都督、河北节度副大使,俄又加河北采访处置使。

先是,契丹及奚连年为边患,契丹衙官可突干骁勇有谋略,颇为夷人所伏。

赵含章、薛楚玉等前后为幽州长史,竟不能拒。

及守珪到官,频出击之,每战皆捷。

契丹首领屈剌与可突干恐惧,遣使诈降。

守珪察知其伪,遣管记右卫骑曹王悔诣其部落就谋之。

悔至屈剌帐,贼徒初无降意,乃移其营帐渐向西北,密遣使引突厥,将杀悔以叛。

会契丹别帅李过折与可突干争权不叶,悔潜诱之,斩屈剌可突干,尽诛其党,率余众以降。

守珪因出师次于紫蒙川,大阅军实,宴赏将士,传屈剌、可突干等首于东都,枭于天津桥之南。

诏封李过折为北平王,使统其众,寻为可突干余党所杀。

二十三年春,守珪诣东都献捷,会籍田礼毕酺宴,便为守珪饮至之礼,上赋诗以褒美之。

遂拜守珪为辅国大将军、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余官并如故。

仍赐杂彩一千匹及金银器物等,与二子官,仍诏于幽州立碑以纪功赏。

二十六年,守珪裨将赵堪、白真陁罗等假以守珪之命,逼平卢军使乌知义令率骑邀叛奚余众于湟水之北,将践其禾稼。

知义初犹固辞,真陁罗又诈称诏命以迫之,知义不得已而行。

及逢贼,初胜后败,守珪隐其败状而妄奏克获之功。

事颇泄,上令谒者牛仙童往按之。

守珪厚赂仙童,遂附会其事,但归罪于白真陁罗,逼令自缢而死。

二十七年,仙童事露伏法,守珪以旧功减罪,左迁括州刺史,到官无几,疽发背而卒。

弟守琦,左骁卫将军;守瑜,金吾将军。

守珪子献城、守瑜子献恭、守琦子献甫,三人皆为兴元节度使,各自有传。

牛仙客,泾州鹑觚人也。

初为县小吏,县令傅文静甚重之。

文静后为陇右营田使,引仙客参预其事,遂以军功累转洮州司马。

开元初,王君为河西节度使,以仙客为判官,甚委信之。

时又有判官宋贞,与仙客俱为腹心之任。

及君死,宋贞亦为回纥所杀,仙客以不从获免。

俄而萧嵩代君为河西节度,又以军政委于仙客。

仙客清勤不倦,接待上下,必以诚信。

及嵩入知政事,数称荐之。

稍迁太仆少卿,判凉州别驾事,仍知节度留后事。

竟代嵩为河西节度使,判凉州事。

历太仆卿、殿中监,军使如故。

开元二十四年秋,代信安王祎为朔方行军大总管,右散骑常侍崔希逸代仙客知河西节度事。

初,仙客在河西节度时,省用所积钜万,希逸以其事奏闻,上令刑部员外郎张利贞驰传往覆视之。

仙客所积仓库盈满,器械精劲,皆如希逸之状。

上大悦,以仙客为尚书。

中书令张九龄执奏以为不可,乃加实封二百户。

其年十一月,九龄等罢知政事,遂以仙客为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仍知门下事。

时有监察御史周子谅窃言于御史大夫李适之曰:"牛仙客不才,滥登相位,大夫国之懿亲,岂得坐观其事?"适之遽奏子谅之言,上大怒,廷诘之,子谅辞穷,于朝堂决配流瀼州,行至蓝田而死。

仙客既居相位,独善其身,唯诺而已。

所有锡赍,皆缄封不启。

百司有所谘决,仙客曰:"但依令式可也’,不敢措手裁决。 明年,特封豳国公,赠其父意为礼部尚书,祖会为泾州刺史。 俄又进拜侍中,兼兵部尚书。 天宝年,改易官名,拜左相,尚书如故。 其年七月卒,年六十八。 内出绢一千匹、布五百端,遣中使送至宅以赙之,赠尚书左丞,谥曰贞简。 初,仙客为朔方军使,以姚崇孙闳为判官。 及知政事,闳累迁侍御史,自云能通鬼道,预知休咎。 仙客颇信惑之。 及疾甚,闳请为仙客祈祷,在其门下,遂逼仙客令作遗表荐闳叔尚书右丞弈及兵部侍郎卢奂堪代己,闳为起草。 仙客时既危殆,署字不成,其妻因中使来吊,以其表上。 玄宗览而怒之,左迁弈为永阳太守,卢奂为临淄太守,赐闳死。 王忠嗣,太原祁人也,家于华州之郑县。 父海宾,太子右卫率、丰安军使、太谷男,以骁勇闻陇上。 开元二年七月,吐蕃入寇,朝廷起薛讷摄左羽林将军,为陇右防御使,率杜宾客、郭知运、王晙、安思顺以御之,以海宾为先锋。 及贼于渭州西界武阶驿,苦战胜之,杀获甚众。 诸将嫉其功,按兵不救,海宾以众寡不敌,殁于阵。 大军乘其势击之,斩首一万七千级,获马七万五千匹,羊牛十四万头。 玄宗闻而怜之,诏赠左金吾大将军。 忠嗣初名训,年九岁,以父死王事,起复拜朝散大夫、尚辇奉御,赐名忠嗣,养于禁中累年。 肃宗在忠邸,与之游处。 及长,雄毅寡言,严重有武略。 玄宗以其兵家子,与之论兵,应对纵横,皆出意表。 玄宗谓之曰:“尔后必为良将。"

十八年,又赠其父安西大都护。

其后,遂从河西节度、兵部尚书萧嵩,河东副元帅、信安王祎,并引为兵马使。

二十一年再转左领军卫郎将、河西讨击副使、左威卫将军、赐紫金鱼袋、清源男,兼检校代州都督。

尝短皇甫惟明义弟王昱,憾焉,遂为所陷,贬东阳府左果毅。

属河西节度使杜希望谋拔新城,或言忠嗣之材足以辑事,必欲取胜,非其人不可。

希望即奏闻,诏追忠嗣赴河西。

既下新城,忠嗣之功居多,因授左威卫郎将,专知行军兵马。

是秋,吐蕃大下,报新城之役,晨压官军,众寡不敌。

,师人皆惧焉。

忠嗣乃以所部策马而前,左右驰突,当者无不辟易,出而复合,杀数百人,贼众遂乱。

三军翼而击之,吐蕃大败。

以功最,诏拜左金吾卫将军同正员,寻又兼左羽林军上将军、河东节度副使,兼大同军使。

二十八年,以本官兼代州都督,摄御史大夫,兼充河东节度,又加云麾将军。

二十九年,代韦光乘为朔方节度使,仍加权知河东节度事。

其月,以田仁琬充河东节度使,忠嗣依旧朔方节度。

天宝元年,兼灵州都督。

是岁北伐,与奚怒皆战于桑干河,三败之,大虏其众,耀武漠北,高会而旋。

时突厥叶护新有内难,忠嗣盛兵碛口以威振之。

乌苏米施可汗惧而请降,竟迁延不至。

忠嗣乃纵反间于拔悉密与葛逻禄、回纥三部落,攻米施可汗走之。

忠嗣因出兵伐之,取其右厢而归,其西叶护及毗伽可敦、男杀葛腊哆率其部落千余帐入朝,因加左武卫大将军。

明年,又再破怒皆及突厥之众。

自是塞外晏然,虏不敢入。

天宝三载,突厥九姓拔悉密叶等竟攻杀乌苏米施可汗,传首京师。

四载,加摄御史大夫,充河东节度采访使。

五月,进封清源县公。

忠嗣少以勇敢自负,及居节将,以持重安边为务。

尝谓人云:"国家昇平之时,为将者在抚其众而已。 吾不欲疲中国之力,以徼功名耳。"

但训练士马,缺则补之。

有漆弓百五十斤,尝贮之袋中,示无所用。

军中皆日夜思战,因多纵间谍以伺虏之隙,时以奇兵袭之,故士乐为用,师出必胜。

每军出,即各召本将付其兵器,令给士卒,虽一弓一箭,必书其名姓于上以记之,军罢却纳。

若遗失,即验其名罪之。

故人人自劝,甲仗充牣矣。

四载,又兼河东节度采访使。

自朔方至云中,缘边数千里,当要害地开拓旧城,或自创制,斥地各数百里。

自张仁亶之后四十余年,忠嗣继之,北塞之人,复罢战矣。

五年正月,河陇以皇甫惟明败衄之后,因忠嗣以持节充西平郡太守,判武威郡事,充河西、陇右节度使。

其月,又权知朔方、河东节度使事。

忠嗣佩四将印,控制万里,劲兵重镇,皆归掌握,自国初已来,未之有也。

寻迁鸿胪卿,余如故,又加金紫光禄大夫,仍授一子五品官。

后频战青海、积石,皆大克捷。

寻又伐吐谷浑于墨离,虏其全国而归。

初,忠嗣在河东、朔方日久,备谙边事,得士卒心。

及至河、陇,颇不习其物情,又以功名富贵自处,望减于往日矣。

其载四月,固让朔方、河东节度,许之。

玄宗方事石堡城,诏问以攻取之略,忠嗣奏云:"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 若顿兵坚城之下,必死者数万,然后事可图也。 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请休兵秣马,观衅而取之,计之上者。"

玄宗因不快。

李林甫尤忌忠嗣,日求其过。

六载,会董延光献策请下石堡城,诏忠嗣分兵应接之。

忠嗣僶俯而从,延光不悦。

河西兵马使李光弼危之,遽而入告。

将及于庭,忠嗣曰:"李将军有何事乎?"光弼进而言曰:"请议军。"

忠嗣曰:"何也?"对曰:"向者大夫以士卒为心,有拒董延光之色,虽曰受诏,实夺其谋。 何者?大夫以数万众付之,而不悬重赏,则何以贾三军之勇乎?大夫财帛盈库,何惜数万段之赏以杜其谗口乎!彼如不捷,归罪于大夫矣。"

忠嗣曰:"李将军,忠嗣计已决矣。 平生始望,岂及贵乎?今争一城,得之未制于敌,不得之未害于国,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哉?假如明主见责,岂失一金吾羽林将军,归朝宿卫乎!其次,岂失一黔中上佐乎?此所甘心也。 虽然,公实爱我。"

光弼谢曰:"向者恐累大夫,敢以衷告。 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

遂趋而出。

及延光过期不克,诉忠嗣缓师,故师出无功。

李林甫又令济阳别驾魏林告忠嗣,称往任朔州刺史,忠嗣为河东节度,云"早与忠王同养宫中,我欲尊奉太子。"

玄宗大怒,因征入朝,令三司推讯之,几陷极刑。

会哥舒翰代忠嗣为陇右节度,特承恩顾,因奏忠嗣之枉,词甚恳切,请以己官爵赎罪。

玄宗怒稍解。

十一月,贬汉阳太守。

七载,量移汉东郡太守。

明年,暴卒,年四十五。

子震,天宝中秘书丞。

其后哥舒翰大举兵伐石堡城,拔之,死者大半,竟如忠嗣之言,当代称为名将。

先是,忠嗣之在朔方也,每至互市时,即高估马价以诱之,诸蕃闻之,竞来求市,来辄买之。

故蕃马益少,而汉军益壮。

及至河、陇,又奏请徙朔方、河东戎马九千匹以实之,其军又壮。

迄于天宝末,战马蕃息。

宝应元年,追赠兵部尚书。

史臣曰:郭虔瓘、郭知运、王君、张守珪、牛仙客、王忠嗣,立功边域,为世虎臣,班超、傅介子之流也。

然虔瓘以万人征西,请给公乘、熟食,可谓谋之不臧矣。

君以父执登陴,兵竟不出,此则不知门外之事,义断恩也。

守珪以至诚感神,取材成堰,与夫耿恭拜井,有何异焉?仙客爰自方隅,骤登廊庙,显招物议,独善其身,盖才有不周,昧于陈力就列。

忠嗣因青蝇之点,几危其身,谗人之言,诚可畏也!

赞曰:陇山之西,幽陵之北,爰有戎夷,世为残贼。

二郭、二王,守珪、仙客,御寇之功,存乎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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