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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武昭王"子士业"
武昭王讳暠,字玄盛,小字长生,陇西成纪人,姓李氏,汉前将军广之十六世孙也。
广曾祖仲翔,汉初为将军,讨叛羌于素昌,素昌即狄道也,众寡不敌,死之。
仲翔子伯考奔丧,因葬于狄道之东川,遂家焉,世为西州右姓。
高祖雍,曾祖柔,仕晋并历位郡守。
祖弇,仕张轨为武卫将军、安世亭侯。
父昶,幼有令名,早卒,遗腹生玄盛。
少而好学,性沈敏宽和,美器度,通涉经史,尤善文义。
及长,颇习武艺,诵孙吴兵法。
尝与吕光太史令郭黁及其同母弟宋繇同宿,黁起谓繇曰:"君当位极人臣,李君有国土之分,家有騧草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
吕光末,京兆段业自称凉州牧,以敦煌太守赵郡孟敏为沙州刺史,署玄盛效谷令。
敏寻卒,敦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玄盛温毅有惠政,推为宁朔将军、敦煌太守。
玄盛初难之,会宋繇仕于业,告归敦煌,言于玄盛曰:"兄忘郭黁之言邪?白额驹今已生矣。"
玄盛乃从之。
寻进号冠军,称籓于业。
业以玄盛为安西将军、敦煌太守,领护西胡校尉。
及业僭称凉王,其右卫将军索嗣构玄盛于业,乃以嗣为敦煌太守,率骑五百而西,未至二十里,移玄盛使迫己。
玄盛惊疑,将出迎之,效谷令经邈及宋繇止之曰:"吕氏政衰,段业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日,将军处一国成资,奈何束手于人!索嗣自以本邦,谓人情附己,不虞将军卒能距之,可一战而擒矣。"
宋繇亦曰:"大丈夫已为世所推,今日便授首于嗣,岂不为天下笑乎!大兄英姿挺杰,有雄霸之风,张王之业不足继也。"
玄盛曰:"吾少无风云之志,因官至此,不图此郡士人忽尔见推。 向言出迎者,未知士大夫之意故也。"
因遣繇觇嗣。
繇见嗣,啖以甘言,还谓玄盛曰:"嗣志骄兵弱,易擒耳。"
于是遣其二子士业、让与邈、繇及以司马尹建兴等逆战,破之,嗣奔还张掖。
玄盛素与嗣善,结为刎颈交,反为所构,故深恨之,乃罪状嗣于段业。
业将且渠男又恶嗣,至是,因劝除之。
业乃杀嗣,遣使谢玄盛,分敦煌之凉兴、乌泽、晋昌之宜禾三县为凉兴郡,进玄盛持节、都督凉兴已西诸军事、镇西将军,领护西夷校尉。
时有赤气起于玄盛后园,龙迹见于小城。
隆安四年,晋昌太守唐瑶移檄六郡,推玄盛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秦凉二州牧、护羌校尉。
玄盛乃赦其境内,建年为庚子,追尊祖弇曰凉景公,父昶凉简公。
以唐瑶为征东将军,郭谦为军谘祭酒,索仙为左长史,张邈为右长史,尹建兴为左司马,张体顺为右司马,张条为牧府左长史,令狐溢为右长史,张林为太府主簿,宋繇、张谡为从事中郎,繇加折冲将军,谡加扬武将军,索承明为牧府右司马,令狐迁为武卫将军、晋兴太守,氾德瑜为宁远将军、西郡太守,张靖为折冲将军、河湟太守,索训为威远将军,西平太守,赵开为骍马护军、大夏太守,索慈为广武太守,阴亮为西安太守,令狐赫为武威太守,索术为武兴太守,以招怀东夏。
又遣宋繇东伐凉兴,并击玉门已西诸城,皆下之,遂屯玉门、阳关,广田积谷,为东伐之资。
初,吕光之称王也,遣使市六玺玉于于阗,至是,玉至敦煌,纳之郡府。
仍于南门外临水起堂,名曰靖恭之堂,以议朝政,阅武事。
图赞自古圣帝明王、忠臣孝子、烈士贞女,玄盛亲为序颂,以明鉴戒之义,当时文武群僚亦皆图焉。
有白雀翔于靖恭堂,玄盛观之大悦。
又立泮宫,增高门学生五百人。
起嘉纳堂于后园,以图赞所志。
义熙元年,玄盛改元为建初,遣舍人黄始、梁兴间行奉表诣阙曰:
昔汉运将终,三国鼎峙,钧天之历,数钟皇晋。
高祖阐鸿基,景文弘帝业,嗣武受终,要荒率服,六合同风,宇宙齐贯。
而惠皇失驭,权臣乱纪,怀愍屯邅,蒙尘于外,悬象上分,九眼下裂,眷言顾之,普天同憾。
伏惟中宗元皇帝基天绍命,迁幸江表,荆扬蒙弘覆之矜,五都为荒榛之薮。
故太尉、西平武公轨当元康之初,属扰攘之际,受命典方,出抚此州,威略所振,声盖海内。
明盛继统,不损前志,长旌所指,仍辟三秦,义立兵强,拓境万里。
文桓嗣位,奕叶载德,囊括关西,化被崐裔,遐迩款籓,世修职贡。
晋德之远扬,翳此州是赖。
大都督、大将军天锡以英挺之姿,承七世之业,志匡时难,克隆先勋,而中年降灾,兵寇侵境,皇威遐邈,同奖弗及,以一方之师抗七州之众,兵孤力屈,社稷以丧。
臣闻历数相推,归余于终,帝王之兴,必有闰位。
是以共工乱象于黄农之间,秦项篡窃于周汉之际,皆机不转踵,覆束成凶。
自戎狄陵华,已涉百龄,五胡僭袭,期运将杪,四海颙颙,悬心象魏。
故师次东关,赵魏莫不企踵;淮南大捷,三方欣然引领。
伏惟陛下道协少康,德侔光武,继天统位,志清函夏。
至如此州,世笃忠义,臣之群僚以臣高祖东莞太守雍、曾祖北地太守柔荷宠前朝,参忝时务,伯祖龙骧将军、广晋太守、长宁侯卓,亡祖武卫将军、天水太守、安世亭侯弇毗佐凉州,著功秦陇,殊宠之隆,勒于天府,妄臣无庸,辄依窦融故事,迫臣以义,上臣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秦凉二州牧、护羌校尉。
臣以为荆楚替贡。
齐桓兴召陵之师,诸侯不恭,晋文起城濮之役,用能勋光践土,业隆一匡,九域赖其弘猷,《春为》恕其专命。
功冠当时,美垂干祀。
况今帝居未复,诸夏昏垫,大禹所经,奄为戎墟,五岳神山,狄污其三,九州名都,夷秽其七,辛有所言,于兹而验。
微臣所以叩心绝气,忘寝与食,雕肝焦虑,不遑宁息者也。
江凉虽辽,义诚密迩,风云苟通,实如脣齿。
臣虽名未结于天台,量未著于海内,然凭赖累祖宠光余烈,义不细辞,以稽大务,辄顺群议,亡身即事。
辕弱任重,惧忝威命。
昔在春秋,诸侯宗周,国皆称元,以布时令。
今天台邈远,正朔未加,发号旋令,无以纪数。
辄年冠建初,以崇国宪。
冀杖宠灵,全制一方,使义诚著于所天,玄风扇于九壤,殉命灰身,陨越慷慨。
玄盛谓群僚曰:"昔河右分崩,群豪竞起,吾以寡德为众贤所推,何尝不忘寝与食,思济黎庶。 故前遣母弟繇董率云骑,东殄不庭,军之所至,莫不宾下。 今惟蒙逊鸱跱一城。 自张掖已东,晋之遗黎虽为戎虏所制,至于向义思风,过于殷人之望西伯。 大业须定,不可安寝,吾将迁都酒泉,渐逼寇穴,诸君以为何如?"张邈赞成其议,玄盛大悦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张长史与孤同矣,夫复何疑!"乃以张体顺为宁远将军、建康太守,镇乐涫,征宋繇为右将军,领敦煌护军,与其子敦煌太守让镇敦煌,遂迁居于酒泉。
手令诫其诸子曰:
吾自立身,不营世利;经涉累朝,通否任时;初不役智,有所要求,今日之举,非本愿也。
然事会相驱,遂荷州土,忧责不轻,门户事重。
虽详人事,未知天心,登车理辔,百虑填胸。
后事付汝等,粗举旦夕近事数条,遭意便言,不能次比。
至于杜渐防萌,深识情变,此当任汝所见深浅,非吾敕诫所益也。
汝等虽年未至大,若能克己纂修,比之古人,亦可以当事业矣。
苟其不然,虽至白首,亦复何成!汝等其戒之慎之。
节酒慎言,喜怒必思,爱而知恶,憎而知善,动念宽恕,审而后举。
众之所恶,勿轻承信,详审人,核真伪,远佞谀,近忠正。
蠲刑狱,忍烦扰,存高年,恤丧病,勤省案,听讼诉。
刑法所应,和颜任理,慎勿以情轻加声色。
赏勿漏疏,罚勿容亲。
耳目人间,知外患苦。
禁御左右,无作威福。
勿伐善施劳,逆诈亿必,以示己明。
广加谘询,无自专用,从善如顺流,去恶如探汤。
富贵而不骄者至难也,念此贯心,勿忘须臾。
僚佐邑宿,尽礼承敬,宴飨馔食,事事留怀。
古今成败,不可不知,退朝之暇,念观典籍,面墙而立,不成人也。
此郡世笃忠厚,人物郭雅,天下全盛时,海内犹称之,况复今日,实是名邦,正为五百年乡党婚亲相连,至于公理,时有小小颇回,为当随宜斟酌。
吾临莅五年,兵难骚动,未得休众息役,惠康士庶。
至于掩瑕藏疾,涤除疵垢,朝为寇仇,夕委心膂,虽未足希准古人,粗亦无负于新旧。
事任公平,坦然无类,初不容怀,有所损益,计近便为少,经远如有余,亦无愧于前志也。
初,玄盛之西也,留女敬爱养于外祖尹文。
文既东迁,玄盛从姑梁褒之母养之。
其后秃发傉檀假道于北山。
鲜卑遣褒送敬爱于酒泉,并通和好。
玄盛遣使报聘,赠以方物。
玄盛亲率骑二万,略地至于建东,鄯善前部王遣使贡其方物,且渠蒙逊来侵,至于建康,掠三千余户而归。
玄盛大怒,率骑追之,及于弥安,大败之,尽收所掠之户。
初,苻坚建元之末,徙江汉之人万余户于郭煌,中州之人有田畴不辟者,亦徙七千余户。
郭黁之寇武威,武威、张掖已东人西奔敦煌、晋昌者数千户。
及玄盛东迁。
皆徙之于酒泉,分南人五千户置会稽郡,中州人五千户置广夏郡,余万三千户分置武威、武兴、张掖三郡,筑城于敦煌南子亭,以威南虏,又以前表未报,复遣沙门法泉间行奉表,曰:江山悠隔,朝宗无阶,延首云极,翘企遐方。
伏惟陛下应期践位,景福自天,臣去乙巳岁顺从群议,假统方城,时遣舍人黄始奉表通诚,遥途险旷,未知达不?吴凉悬邈,蜂虿充衢,方珍贡使,无由展御,谨副写前章,或希简达。
臣以其岁进师酒泉,戒戎广平,庶攘茨秽,而黠虏恣睢,未率威教,凭守巢穴,阻臣前路。
窃以诸事草创,仓帑未盈,故息兵按甲,务农养士。
时移节迈,荏苒三年,抚剑叹愤,以日成岁。
今资储已足,器械已充,西招城郭之兵,北引丁零之众,冀凭国威席卷河陇,扬旌秦川,承望诏旨,尽节竭诚,陨越为效。
又臣州界回远,勍寇未除,当顺镇副为行留部分,辄假臣世子士业监前锋诸军事、抚军将军、护羌校尉,督摄前军,为臣先驱。
又敦煌郡大众殷,制御西域,管辖万里,为军国之本,辄以次子让为宁朔将军、西夷校尉、敦煌太守,统摄昆裔,辑宁殊方。
自余诸子,皆在戎间,率先士伍,臣总督大纲,毕在输力,临机制命,动靖续闻。
玄盛既迁酒泉,乃敦劝稼穑。
郡僚以年谷频登,百姓乐业,请勒铭酒泉,玄盛许之。
于是使儒林祭酒刘彦明为文,刻石颂德。
既而蒙逊每年侵寇不止,玄盛志在以德抚其境内,但与通和立盟,弗之校也。
是时白狼、白兔、白雀、白雉、白鸠皆栖其园囿,其群下以为白祥金精所诞,皆应时邕而至,又有神光、甘露、连理、嘉禾众瑞,请史官记其事,玄盛从之。
寻而蒙逊背盟来侵,玄盛遣世子士业要击败之,获其将且渠百年。
玄盛上巳日宴于曲水,命群僚赋诗。
而亲为之序。
于是写诸葛亮训诫以勖诸子曰:"吾负荷艰难,宁济之勋未建,虽外总良能,凭股肱之力,而戎务孔殷,坐而待旦。 以维城之固,宜兼亲贤,故使汝等未及师保之训,皆弱年受任。 常惧弗克,以贻咎悔。 古今之事不可以不知,苟近而可师,何必远也。 览诸葛亮训励,应璩奏谏,寻其终始,周孔之教尽在中矣。 为国足以致安,立身足以成名,质略易通,寓目则了,虽言发往人,道师于此。 且经史道德如采菽中原,勤之者则功多,汝等可不勉哉!"玄盛乃修敦煌旧塞东西二围,以防北虏之患,筑敦煌旧塞西南二围,以威南虏。
玄盛以纬世之量,当吕氏之末,为群雄所奉,遂启霸图,兵无血刃,坐定千里,谓张氏之业指期而成,河西十郡岁月而一。
既而秃发傉檀入据姑臧,且渠蒙逊基宇稍广,于是慨然著《述志赋》焉,其辞曰:
涉至虚以诞驾,乘有舆于本无,禀玄元而陶衍,承景灵之冥符。
廕朝云之庵蔼,仰朗日之照煦。
既敷既载,以育以成。
幼希颜子曲肱之荣,游心上典,玩礼敦经。
蔑玄冕于硃门,羡漆园之傲生;尚渔父于沧浪,善沮溺之耦耕,秽鵄鸢之笼哧,钦飞凤于太清;杜世竞于方寸,绝时誉之嘉声。
超霄吟于崇岭。
奇秀木之陵霜;挺修干之青葱,经岁寒而弥芳。
情遥遥以远寄,想四老军光;将戢繁荣于常衢,控云辔而高骧;攀琼枝于玄圃,漱华泉之渌浆;和吟凤之逸响,应鸣鸾于南冈。
时弗获青彡,心往形留,眷驾阳林,宛首一丘;冲风沐雨,载沈载浮。
利害缤纷以交错,叹感循环而相求。
干扉奄寂以重闭,天地绝津而无舟;悼贞信之道薄,谢惭德于圜流。
遂乃去玄览,庆世宾,肇弱巾于东宫,并羽仪于英伦,践宣德之秘庭,翼明后于紫宸。
赫赫谦光,崇明奕奕,岌岌王居,诜诜百辟,君希虞夏,臣庶夔益。
张王颓岩,梁后坠壑,淳风杪莽以永丧,搢绅沦胥而覆溺。
吕发衅于闺墙,厥构摧以倾颠;疾风飘于高木,回汤沸于重泉;飞尘翕以蔽日,大火炎其燎原;名都幽然影绝,千邑阒而无烟。
斯乃百六之恒数,起灭相因而迭然。
于是人希逐鹿之图,家有雄霸之想,暗王命而不寻,邀非分于无象。
故覆车接路而继轨,膏生灵于土壤。
哀余类之忪懞,邈靡依而靡仰;求欲专而失逾远,寄玄珠于罔象。
悠悠凉道。
鞠焉荒凶,杪杪余躬,迢迢西邦,非相期之所会,谅冥契而来同。
跨弱水以建基,蹑昆墟以为墉,总奔驷之骇辔,接摧辕于峻峰。
崇崖崨嶪,重险万寻,玄邃窈窕,磐纡嵚岑,榛棘交横,河广水深,狐狸夹路,鸮鵄群吟,挺非我以为用,任至当如影响;执同心以御物,怀自彼于握掌;匪矫情而任荒,乃冥合而一往,华德是用来庭,野逸所以就鞅。
休矣时英,茂哉隽哲,庶罩网以远笼,岂徒射钩与斩袂!或脱梏而缨蕤,或后至而先列,采殊才于岩陆,拔翘彦于无际。
思留侯之神遇,振高浪以荡秽;想孔明于草庐,运玄筹之罔滞;洪操盘而慷慨,起三军以激锐。
咏群豪之高轨,嘉关张之飘杰,誓报曹而归刘,何义勇之超出!据断桥而横矛,亦雄姿之壮发。
辉辉南珍,英英周鲁,挺奇荆吴,昭文烈武,建策乌林,龙骧江浦。
摧堂堂之劲阵,郁风翔而云举,绍攀韩之远踪,侔徽猷于召武,非刘孙之鸿度,孰能臻兹大祜!信干坤之相成,庶物希风而润雨。
崏益既荡,三江已清,穆穆盛勋,济济隆平,御群龙而奋策,弥万载以飞荣,仰遗尘于绝代,企高山而景行。
将建硃旗以启路,驱长毂而迅征,靡商风以抗旆,拂招摇之华旌,资神兆于皇极,协五纬之所宁。
赳赳干城,翼翼上粥,恣馘奔鲸,截彼丑类。
且洒游尘于当阳,拯凉德于已坠。
间昌寓之骖乘,暨襄城而按辔。
知去害之在兹,体牧童之所述,审机动之至微,思遗餐而忘寐,表略韵于纨素,托精诚于白日。
玄盛寝疾,顾命宋繇曰:"吾少离荼毒,百艰备尝,于丧乱之际,遂为此方所推,才弱智浅,不能一同河右。 今气力惙然,当不复起矣。 死者大理,吾不悲之,所恨志不申耳。 居元首之位者,宜深诫危殆之机。 吾终之后,世子犹卿子也,善相辅导,述吾平生,勿令居人之上,专骄自任。 军国之宜,委之于卿,无使筹略乖衷,失成败之要。"
十三年,薨,时年六十七。
国人上谥曰武昭王,墓曰建世陵,庙号太祖。
先是,河右不生楸、槐、柏、漆,张骏之世,取于秦陇而植之,终于皆死,而酒泉宫之西北隅有槐树生焉,玄盛又著《槐树赋》以寄情,盖叹僻陋遐方,立功非所也。
亦命主簿梁中庸及刘彦明等并作文。
感兵难繁兴,时俗喧竞,乃著《大酒容赋》以表恬豁之怀。
与辛景、辛恭靖同志友善,景等归晋,遇害江南,玄盛闻而吊之。
玄盛前妻,同郡辛纳女,贞顺有妇仪,先卒,玄盛亲为之诔。
自余诗赋数十篇。
世子谭早卒,第二子士业嗣。
凉后主讳歆,字士业。
玄盛薨时,府僚奉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领凉州牧、护羌校尉,大赦境内,改年为嘉兴。
尊母尹氏为太后,以宋繇为武卫将军、广夏太守、军谘祭酒、录三府事,索仙为征虏将军、张掖太守。
且渠蒙逊遣其张掖太守且渠广宗祚降诱士业,士业遣武卫温宜等赴之,亲勒大军为之后继。
蒙逊率众三万,设伏于蓼泉。
士业闻,引兵还,为逊所逼。
士业亲贯甲先登,大败之,追奔百余里,俘斩七千余级。
明年,蒙逊又伐士业,士业将出距之,左长史张体顺固谏,乃止。
蒙逊大芟秋稼而还。
是岁,朝廷以士业为持节、都督七郡诸军事、镇西大将军、护羌校尉、酒泉公。
士业用刑颇严,又缮筑不止,从事中郎张显上疏谏曰:"入岁已来,阴阳失序,屡有贼风暴雨,犯伤和气。 今区域三分,势不久并,并兼之本,实在农战,怀远之略,事归宽简。 而更繁刑峻法,宫室是务,人力凋残,百姓愁悴。 致灾之咎,实此之由。"
主簿氾称又上疏谏曰:
臣闻天之子爱人后,殷勤至矣。
故政之不修,则垂灾谴以戒之。
改者虽危必昌,宋景是也;其不改者,虽安必亡,虢公是也。
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谦德堂陷;八月,效谷地烈;二年元日,昏雾四塞;四月,日赤无光,二旬乃复;十一月,狐上南门;今兹春夏地颇五震;六月,陨星于建康。
臣虽学不稽古,敏谢仲舒,颇亦闻道于先师,且行年五十有九,请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闻见,不复能远论书传之事也。
乃者咸安之初,西平地烈,狐入谦光殿前,俄而秦师奄至,都城不守。
梁熙既为凉州,藉秦氏兵乱,规有全凉之地,外有抚百姓,内多聚敛,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门崩,陨石于闲豫堂,二十年而吕光东反,子败于前,身戮于后。
段业因群胡创乱,遂称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余所,既而先王龙兴瓜州,蒙逊杀之张掖。
此皆目前之成事,亦殿下之所闻知。
效谷,先王鸿渐之始,谦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凶之征也。
日者太阳之精,中国之象,赤而无光,中国将为胡夷之所陵灭。
谚曰:"野兽入家,主人将去。"
今狐上南门,亦灾之大也。
又狐者胡也,天意若曰将有胡人居于此城,南面而居者也。
昔春秋之世,星陨于宋,襄公卒为楚所擒。
地者至阴,胡夷之象,当静而动,反乱天常,天意若曰胡夷将震动中国,中国若不修德,将有宋襄之祸。
臣蒙先朝布衣之眷,辄自同子弟之亲,是以不避忤上之诛,昧死而进愚款。
愿殿下亲仁善邻,养威观衅,罢宫室之务,止游畋之娱。
后宫嫔妃、诸夷子女,躬受分田,身劝蚕绩,以清俭素德为荣,息兹奢靡之费,百姓租税,专拟军国。
虚衿下士,广招英隽,修秦氏之术,以强国富俗。
待国有数年之积,庭盈文武之士,然后命韩白为前驱,纳子房之妙算,一鼓而姑臧可平,长驱可以饮马泾渭,方江面而争天下,岂蒙逊之足忧!不然,臣恐宗庙之危必不出纪。
士业并不纳。
士业立四年而宋受禅,士业将谋东伐,张体顺切谏,乃止。
士业闻蒙逊南伐秃发傉檀,命中外戒严,将攻张掖,尹氏固谏,不听,宋繇又固谏,士业并不从。
繇退而叹曰:"大事去矣,吾见师之出,不见师之还也!"士业遂率步骑三万东伐,镒于都渎涧。
蒙逊自浩亹来,距战于怀城,为蒙逊所败。
左右劝士业还酒泉,士业曰:"吾违太后明诲,远取败辱,不杀此胡,复何面目以见母也!"勒众复战,败于蓼泉,为蒙逊所害。
士业诸弟酒泉太守翻、新城太守预、领羽林右监密、左将军眺、右将军亮等西奔敦煌,蒙逊遂入于酒泉。
士业之未败也,有大蛇从南门而入,至于恭德殿前;有双雉飞出宫内;通街大树上有乌鹊争巢,鹊为乌所杀。
又有敦煌父老令狐炽梦白头公衣帢而谓炽曰:"南风动,吹长木,胡桐椎,不中毂。"
言讫忽然不见。
士业小字桐椎,至是而亡。
翻及弟敦煌太守恂与诸子等弃敦煌,奔于北山,蒙逊以索嗣子远绪行敦煌太守。
元绪粗险好杀,大失人和。
郡人宋承、张弘以恂在郡有惠政。
密信招恂。
恂率数十骑入于敦煌,元绪东奔凉兴,宋承等推恂为冠军将军、凉州刺史。
蒙逊遣世子德政率众攻恂,恂闭门不战,蒙逊自率众二万攻这,三面起隄,以水灌城。
恂遣壮士一千,连版为桥,潜欲决隄,蒙逊勒兵逆战,屠其城。
士业子重耳,脱身奔于江左,仕于宋。
后归魏,为恒农太守。
蒙逊徙翻子宝等于姑臧,岁余,北奔伊吾,后归于魏,独尹氏及诸女死于伊吾。
玄盛以安帝隆安四年立,至宋少帝景平元年灭,据河右凡二十四年。
史臣曰:王者受图,咸资世德,犹混成之先大帝,若一气之生两仪。
是以中阳勃兴,资豢龙之构趾;景亳垂统,本吞燕之开基。
凉武昭王英姿杰出,运阴阳而纬武,应变之道如神;吞日月以经天,成物之功若岁。
故能怀茺弭暴,开国化家,宅五郡以称籓,屈三分而奉顺。
若乃《诗》褒秦仲,后嗣建削平之业;颂美公刘,末孙兴配天之祚。
或发迹于汧渭,或布化于邠岐,覆篑创元天之基,疏涓开环海之宅。
彼既有渐,此亦同符,是知景命攸归,非一朝之可致,累功积庆,其所由来远矣。
赞曰:武昭英睿,忠勇霸世。
王室虽微,乃诚无替。
遗黎饮德,绝壤沾惠。
积祉丕基,克昌来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