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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县中,未成狱的犯人押处,有大黑班小黑班两所。
小黑班,是最易打点的好去处。
这大黑班,有俗语专道他的苦:"莫到大黑班,生难死更难。"
言犯人到这里,求死不得,是十分难过的。
此时武举满身腥血,不能走动。
众差役扛到大黑班门首,班子接着,知他是城中有名的财主,大喜,将他抛在煤地上,黑洞洞地,觉得满身钉子,钉入肌肉里来。
伸手扌门时,似地下铺着起棱的瓦砾,转侧触着棒痕,嘶叫得声都痖了。
但闻有人骂曰:"你平日仗着交结官府,无恶不为。 人有一碗饭吃,你都夺了;人有妻儿女儿,你都淫污了;人有半间房屋,一件衣服你都拆了剥了。 人有肢儿体儿一样是父母生的,偏吃你的棒打刀割,以为你的财儿势儿,可撑得一万年了,谁知你的铁扇子不灵了。 恶已贯盈了,今日也落在老爷的手里。"
武举曰:"我的哥呵,可怜见呵,丁某被人陷害的忒毒,哥若照顾我时,情愿送半扇儿铁与哥里哩。"
又闻那人冷笑曰:"若要老爷觑顾呵,须要个十完十全的铁扇,缺些角儿也不要。 你依着我,我便拿纸笔来与你写,着人带去你老婆处,你老婆爱你时,这铁扇便早交些。 今夜交铁扇时,今夜便有好宿头,明日交铁扇时,明日便有好宿头。 再等到明年今日交铁扇呵,明年今日便有好宿头。 俾你三虎一窝儿坐地,你想想哩。"
武举哭着曰:"不争一个铁扇呵,只是有名无实的家私,我又不在家,谁张罗得许多呢。 大哥,饶些罢。"
那人大怒曰:"贼狗才,你积年积月,诈得人一起一起的雪花白好纹银,只想孝敬那不通世务的板老玉老爷是最圆活的。 却怎地悭吝。"
正千狗才万狗才的骂着,似黑暗中有人拉着那人的手,一竟去了。
觉得浑身湿透了,扪着嗅时,腥腥的大都是血了,复打点叫起冤苦来。
忽见一人提着灯笼,拿着一件旧布衫,从黑影里闪将出来,大都是前儿被骂的班子了。
笑嘻嘻曰:"这里不是丁老爷的宿头,随我来。"
武举那里挪得动,那班子只得搀着,慢慢地行至一处。
将拿来的旧衣,替他穿好,拔去木板,教他蹲将入去。
这里阴闪闪一盏灯儿,先有两个人藉地坐着,齐声曰:"丁老爷你也来么。"
细认时,正是日间所见韦监生刁照磨两个。
武举曰:"正要问你,因甚事押此呢。"
刁照磨曰:"这知县的脾气,最是猜不出的。 放着我们的铁碗铁瓶,不留着自己受用,却要存库缴上司,又不知怎地,刘李氏刘全贵的案,已经前官驳翻的,今儿一齐发作,真真不解。"
韦监生曰:"岳庙前新来一占卦的,说我近日必犯官刑,被我一顿地打碎他的招牌,他一溜烟逃去,谁知就是这知县扮的,大都我们都丧在这人手里哩。"
武举诧异曰:"这知县是云南人,岳庙前占卦的,闻说是广东人,未必便是他,若是他时,我命休矣。"
监生曰:"你居城内,衙门的事最能把持的,谁敢告你,闻说钱姑娘的事发作是么。"
武举拍着膝曰:"呵,是了是了。 前儿闻两个妇人拦舆告我,这状子闻是岳庙前占卦的做的,占卦的果是这知县时,我命休矣,休矣!"言着,哭个不住。
两人劝住了,问曰:"钱姑娘的事,我们究竟未知底细,兄可实对我们说说,万一有个酌量。"
武举叹气曰:"说起来不由人不恼,这钱大,住着我的左邻,不该生个女儿,花枝似的,惹得人人唤他做钱姑娘。 又不该招个最穷酸的女婿,是县前教童馆的,混名叫做章书柜。 据我平时的性子,本该白抢了他受用的,因近来供着佛,修些善果,使面面毒将着十贯足钱,给那书柜,教他老婆让我睡三五晚,未便亏他。 他竟不依,将钱掷回。 你说可恼么。"
两人齐声曰:"恼得不错。"
武举曰:"这书柜揽着老婆,绝迹不到书塾,误了人家子弟的岁月。 俗语说得好,优、娼、皂、盗、师。 这些教童馆的师,还在优娼皂盗之下哩。"
照磨曰:"兄的话太甚些。"
武举曰:"还甚些哩,这人其中,不可问。 学那优孟衣冠,妆着为师的幌子,是优;巧言令色的媚东家,浓圈密点的媚学生,是娼;东家有些事,奉东家如奉官长,头做脚行,于中取利,是皂;某家没钱,某家有钱,平日看在眼里,百般的央人做脚,乘隙钻穴,向有钱家钻得个馆,渐渐将月去箧探囊的故智拿出来,暗取东家的财,是盗。 这一项人,还兼着四项哩。 就是老婆与人勾搭,亦不辱没的。 我浼钱大退了那不长进的女婿,他亦不依,你说可恼么。"
两人曰:"恼得越发不错。"
武举曰:"这一日,我撞进他屋里,将这姑娘抱住,又减着性子,好意儿亲个嘴,未曾有怎的,他反哭将起来。 钱大率着儿子老婆媳妇,一齐哄攘攘,将我赶出门外,关着门,你说可恼么。"
两人曰:"这回恼得越发不错不错了。"
武举曰:"我想的没法,教北门内这个翟大毒,伪着那书柜典老婆一纸文契,便唤齐街邻,抢了那姑娘归,正待快活,谁知他没福分,撞石死了,你说可恼么。"
两人曰:"可恼可恼,不错不错。"
武举曰:"正恼不了,这书柜还拿状子告我,被我捉住,一刀斫死。 斫得性起,又寻着钱大父子,都斫个烂瓜似的,叫人将他的房屋拆了,什物烧了,钱大的老婆媳妇,不知逃往何处,拦舆告我的两个妇人,多分是他了。 这状子一定是这狗官儿代他做的,自做的状子向自己处告,有王法么,你说可恼么。"
说着又恼将起来。
监生曰:"恼也无益,兄平时好结交那有势力的,想个法儿才是。"
武举曰:"是呵现今抚院衙里,有个周巡捕官,与我最相好的,明日打发面面毒拿些银子,与他酌量,告那知县,出我们的鸟气。"
言未已,棒伤又发作起来,干叫了一会。
早打五更了,三人倒在草地上,那里睡得着。
天明,班子引着面面毒,及老管家送饭来,面面毒曰:"昨夜怕爷受委屈,是八百两银子,说妥了班子的,才能够与这两位爷一处,不受老犯的气。"
武举正埋怨着银子太多,韦刁二人曰:"我两个亦各人要六百银子,据兄的家私,不多哩。"
管家曰:"爷吝惜这银子么,一发说与爷知,不由爷不气,昨夜不知何人,将少爷抛落井中,淹死了。 六奶奶、七奶奶、二奶奶都跟着小厮们去了。 三奶奶被原丈夫抢回,又抢了小姑娘,兼春英春燕两个丫头。 八奶奶与四奶奶,怎的亦打伙儿挟着几个丫头去了。 家私搬个净尽,单剩着大奶奶五奶奶抱着哭哩。"
武举呆着眼,听着忽的大叫一声,吐出鲜血来,昏邓邓倒着。
众人扶起,为他摩揉腰腹,渐渐的回过来,这送来的饭,都不能吃。
正忙着,只见班子嚷将进来:"你们送饭的快跑出去,大老爷传审哩。"
管家与面面毒,刚跑出班门,见公人提着牌,带了武举上堂。
堂上已有两个妇人跪着,见武举来,一齐哭骂:"还我丈夫来,还我儿子,还我女儿女婿来,还我公公小姑来。"
武举寻思:"这状子是这官儿做的,左右是挨刑具,罢了。"
一一招了。
录了口供,画了结。
又带上韦监生刁照磨。
这边原告的,是生员陈燕、米阿采、米三女、刘李氏、刘全贵、韦伦光、田显宗、郭林氏,一案一案的讯明。
韦刁二人,亦一一招了。
堂下的人,看的越多了。
正喧嚷着,猛听得练子响,数十个公人,在人丛里一串儿牵出十余个人来,众人认得,中有个面面毒,迫近两旁,听他的讯供。
原来是三虎的爪牙,正打得狗嗥猪叫,又有十余个人,拿着朴刀铁锏,拥着三个少年上堂,有认得的,却是韦氏三彪,乃韦监生的儿子,俱行了刑,画了供,押往死囚牢里,听候处决。
玉公退了堂,迭成文案,打点申详,原告亦散去。
众人指着天曰:"不期也有今日。"
有叹息的,有围着原告说话的,有朝着大堂上的琴台乱拜的,闹哄哄嚷了一回,才散。